奚梦帝殇-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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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染为她撑着青色油伞,眉色下的眼神淡淡似水,仿佛前方即使有狂风巨浪来袭,也无法将那神态间的静然打乱半分。
他微躬了身子,甚为有礼道:“这会儿雨大,姑娘没有打伞,我家公子担心姑娘途中感染风寒,特请到马车中暂避一下。”
“你家公子……”奚勍冷喃一念,侧眸瞥向水线连成雾纱的前方,尽管景物朦胧一片,但那清冷的目光却像正牢牢锁住某物一般,一瞬不瞬的看着,似乎隔过千峰万壑也要将它看个尽透。
记得在无华客栈,她短暂一瞥,却瞥见那面纱遮容的雪白身影,毫无缘由的,那一刹,竟让她内心无端生出一股理不清的异样情怀。
而林中相遇,她手执雪刃,血染白衣,对方却在车中隔帘将她静静视望,将那展露尘世的容颜望去,可她,只能认出那辆马车。
想到这里,奚勍掀唇一笑,似乎当时也是没有理由的,让她认定车厢中的主人,即是他。
而刚刚奚勍潜伏在三楼房檐上,隐约听得屋内人谈话,当最后听到他的自称时,心头着实一惊,那么现在……
是要准备与她正面相见吗?
“好。”
奚勍收回眼,眸中划过一丝兴味,最后极干脆地答应。
“马车即在前方,请姑娘随我前来。”
待奚勍取过伞,池染径自撑开另一把油伞,领路上前。
奚勍跟在他身后,纤丽身影行至雨中,像在逐一破开层层轻薄纱帘,又像融进朦幻无边的虚境中。
前方,一驾洁白豪华马车逐渐映入眼帘,宛若一座藏在水雾缭绕中的小小宫殿,奚勍收伞进了车厢前阁,即见池染朝她递来一件白色裘衣。
“不必了。”奚勍淡淡拒绝,既然不是温室花朵,又何需显得这般娇贵?
池染依旧温文有礼道:“姑娘淋了雨,还是穿上些的好,这是我家公子特意吩咐的。”
又是你家公子……
奚勍喉中咔着冷笑,一想此刻是在对方车上,也不再多讲,接过那裘衣反披在身上。
这车厢约莫半人高,一小间房间大,前阁与内阁皆以纱帘遮垂,眸光稍往里探去,就隐约瞧见一抹飘然身影。
“暖茶糕点都已备好,还请姑娘内阁一坐。”池染从旁说道。
奚勍微一挑眉,笑得有些狡狯:“没想到你家公子,倒挺懂得怜香惜玉。”
她话音甫落,只听帘内悠悠传来一个声音,优美得仿如花开,清空得仿如雪落,一时间,让人觉得他好像近在咫尺,又好像远在天涯——
“如此却是好了,只可惜,姑娘是块冷香寒玉。”
作者有话要说: 亲耐地大家,春节+情人节快乐 (*^__^*)
☆、心悸
奚勍闻言,目光朝那帘内身影望去,一时竟有些怔怔的,仿若想起什么。
片刻她回神,几欲笑出声道:“听公子说来,似乎很了解我了?”
对方一阵缄默,稍后,以手抵唇发出低低轻笑。
而这声笑,却让奚勍胸口传来莫名闷窒,即使一瞬,但确实是闷窒的……有种感觉,一种——
许久年前曾经历过的感觉。
她双眼紧盯着帘后身影,竟浑不知地伸出素白玉指,朝那纱帘轻轻触去……
直至指尖被一层柔软覆盖,奚勍眼中波光轻撩,耳边并没响起令自己熟悉的珠帘声响,忽然间才意识到,原来现在距以前……已经过去六年了。
细睫宛如失去色彩的蝶羽,黯然垂落,再一振扬,眸里已恢复一贯清冷。
想到对方邀请,下刻,奚勍不做多想的掀开纱帘。
内阁四壁皆铺着昂贵的羊绒毛毯,周围座上是一层松软的锦缎坐垫,一眼看去,还以为是坠入飘满雪花的纯白梦境。室内温度煦暖如春,浅浅香薰弥散,叫人不自发地生出一股慵懒之感,连车外雨声也好似被这里隔断,无法入进耳中。
奚勍目光慢慢上抬,但见央中白色锦缎的软垫边,静静垂落着一角雪绒狐裘,而身披它的主人正姿态闲适地倚在软垫上,狐裘从中敞开,露出内层的锦缎白衣,雍容高贵中又透出一丝魅惑的味道。
此刻,奚勍抬起头,而他也曼然地掀起眼帘,电光石火间,四目相撞,彼此面对面,终于能够正式打量起对方。
白色裘衣衬显着一张如月倾城容颜,眉若远黛,唇似粉樱,落过腰际的水瀑青丝还没有完全干去,几缕仍紧密贴在欺霜白皙的肌肤上,细长眉睫冷冷一眨,就带落几滴晶透雨珠,晃过那双眼,似有幽华绽放,泛动出绮靡的水幻色彩。
兰玖容近距离盯着那双眼。美中泻入了冷凛的流光,亦如冰魄寒石碎融,融成碧水结成薄冰,清冽幽悒得使人永远不敢触踏。
上一次,他只简单记住她的容貌,却是忽略掉这样一双眼……
奚勍的瞳孔猛缩成一点。
眼前人,拥有一张雪白绝伦的容颜,是一张美得不若凡间应有,令尘世所有女子心醉沉沦、令男子也会自惭形秽的天资面容。那纤长眉毛似经过天笔的轻描淡画,一点点勾勒而成,那秀挺鼻梁像是被一块削过的精巧冰晶镶嵌其上,菲薄而略呈阴柔的唇正抿成优美线条,似深似浅的微微上扬,墨黑长发几绺贴在羊脂般细腻的肌肤上,肌肤仿佛凛染了霜华,剔透雪莹,好像轻轻一触便会破碎。
奚勍盯着那张脸容,只觉心脏在胸臆间猛然震动,却是不敢置信的……
这般容颜,与月色下他苍白精致的雪容,与六年前的他……
竟然如此相似。
祁容……
她瞪大眼又是细细看去,忽然间觉得,那张脸,比起祁容却要更加美丽。
祁容就如同被人遗忘的雪,默默接受着孤寂,心甘情愿躲藏在尘世一角,独自散发着黯淡、落寞的美。
但眼前人却不一样,那是被天神精雕玉琢成的面容,是天神用来炫耀、最为完美的艺术品,无论是在优雅微笑,还是在安静思索,身披雪裘的他都倾露出一股高贵色调,是要人屏息、要人仰慕的神祗,是美丽而又不真实的存在。
两个字堵住胸口,几乎要破喉而出,可当奚勍望定那双眼,似乎又恍然间明白了……
一双缈黯的墨玉眼眸,里面仿若飘浮着浅浅薄雾,叫人看不清、读不透,更无法从中窥视到一丝情绪。
而当那双眼慢慢注视过来,就好似是透过几度尘寰,是隔着千山万水,如此地,与你遥遥相望……
那一刹,两人相互凝视,四目相投,蓦升在他们心中的,竟是一种恍如隔世的惊悸!
“你……”
一瞬惊惘从眸中飞逝,奚勍神思有些恍惚地吐出一字。
而他长长纤睫振落,悄然抹去一些不该出现眼底的情绪,再掀起,抬手温文尔雅地行下一礼:“在下兰玖容。”
听得这个名字,奚勍即刻清醒。
望向那双朦缈眼眸,她心头某处仿佛覆上寂寥的暗影,双眼却是愈渐寒澈了。
她几乎要忘记了……祁容的眼睛,是看不见的,他的眼睛……是从一出生便被上天夺去了光芒。
而眼前这个人……他不是,这个人,是家财万贯的兰家家主兰玖容,而兰家势力早在她与祁容相识前,就已经存在了。
奚勍抬眸定视,最后毫不避讳地报出自己名字:“靳沐娴。”
这刻他们目光再次相交,都是从彼此眼中读到一丝了然,隐隐之中,似乎还蕴藏着什么,所以——
奚勍移目,仿若无意识地抚过额前鬓发。
兰玖容视线落入杯中,唇边勾起浅浅笑意。
而一个声音,却在他们心中同时响起——
他果然是,兰家家主,兰玖容。
她竟真是,靳恒之女,靳沐娴。
短瞬间,私下仿佛全想定什么一般,奚勍一手不动声色地微缩袖中,轻叩雪刃,瞳仁深处泛过敌视的肃穆之色。
兰玖容微摇手中杯,碧泓漾开层层涟漪,倒映而出的一对缈黯墨玉眼眸,似乎变得更加飘忽难以捉摸,袖口贴垂着雪白手腕,一根细若无物的夺命银针正藏匿其中。
也几乎是同一瞬,当他们确定彼此身份后,那个近乎荒谬的想法也狠狠、重重的锤砸过心头,万般清楚的告诉自己:
他不是他!
她不是她!
为何会如此想,竟让人无从得知。
“原来是御前大臣,靳恒大人的府上千金,今日在此相见,玖容实乃三生有幸。”兰玖容气度从容地垂落眼帘,“方才若有失礼之处,还望靳小姐见谅。”
一番客套言语过后,他也不过是稍端正了身子,未被狐裘包裹住的脖颈处,竟依稀可见那线条精致柔美的锁骨。
奚勍淡淡扫他一眼,有些不屑的冷笑:“公子又何必故作诧异,早在酒楼时,不就已经察觉到我了吗?”
“哦?”兰玖容极为好看的眉形往上舒扬,神色惬然,似乎也不在意被她看破什么,恍然一笑道,“原来当时潜伏屋外的,竟是靳小姐呀!”
奚勍见他不承认,一双眸里仿若碎洒进冰晶雪屑,闪烁着幽光,冷冷投来……
周围空气像被寒霜凝固,喘息间便感到一股强烈压迫之感。
似如刃般清冽的眸,明明刺眼得令人不敢直视。
可兰玖容却抬首,缈黯的墨色眼眸仿佛穿过万重云望来,不躲不闪地迎着那目光。
“靳小姐似乎……”他长睫撩动,静静浅读着那其中情绪,随后勾唇一笑,“对在下怀有敌意?”
他眉色间一派清畅悠惬,仿若被细雨洗过得翠竹林,不解的语气中含有一丝真挚。
奚勍没料到他竟问得如此坦直,心下略一思索,微缩的手脱出袖,嘴角扯动,算客气地回上一笑:“兰公子的话让沐娴不解,今日我初见公子真容,又何来敌意之说?”
她细长的睫翩然扇落,带出眸中几分清霜,却刻意不再与那双眼对视,解释说:“或许是我生性警戒,对外人皆是如此,所以让兰公子误会了。”
兰玖容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她皓腕下的素袖,放下茶杯,纤指也轻轻抚平起袖口边的褶皱。
“玖容只是没想到,当日在林中遇见的女子,竟然会是靳小姐……更没想到小姐身怀绝技,出手不凡,可实在令玖容诧异不已。”
奚勍安静听他说完,并未言语。
兰玖容为她慢慢斟满一杯温茶,眉梢处尽展着温雅笑意:“刚才淋了雨,不如喝杯茶减减寒意。”
他轻美的声音中透出些许体贴关怀,再加那么一张冰雪绝致的面容,望去,几乎要让人心碎沉沦了。
奚勍淡一瞥那仿佛白莲绽放的笑容,面无表情,心口却好似有千砖堆砌,堵着闷着,脑海里朦朦胧胧浮现另一个人的轮廓,一个情景……
小阁幽寂,珠帘垂泻。
月华如水,白衣似雪。
人倚窗边,袖笼夜香。
回首展笑,万物皆静。
雪白无瑕的脸容,美丽到无可挑剔,却唯有那双紧闭的眸,叫世俗难容,令天地生嫉!
六年后的他,若此刻一笑,或许也是如此吧?
她深吸气,目光又极淡扫过央中的精致小几,上面摆放着碧绿茶壶、碧绿瓷碗,碧绿盘中晶糕香溢,但见一只仿若冰玉雕琢成的手正置在碧色香气中,莹白剔透,竟显得比那瓷器还要珍贵易碎。
兰玖容随意拈了块晶糕放入口中,细嚼后慢慢抿着香茗,举止亦如月下流水,全无做作之感,仿佛他天生便是这般优雅从容,令人赏心悦目。
而他朦缈的眼眸,却始终如层薄雾笼罩在奚勍身上,唇畔弧度微扬,静静观察着面前佳人。
作者有话要说:
☆、云泥
终于,奚勍坐到一旁的软垫上,飘忽眼神像从迷离之境中游离回来,此刻已是少了几分孤冷。
“不了。”她淡淡拒绝。几年来的闯荡,对江湖的熟知,令她绝不会轻易服下任何人给的食物。
“那靳小姐可要……”
“不了。”奚勍略显不耐地打断他,“兰公子选择与我相见,可是担心我将冯衍怎样了?”
兰玖容表情上拂过一丝诧愕,并非因她话中内容,而是不习惯……竟有人将自己的话突兀打断。
他一落长睫,未吐出字音的唇形转化成一抹深意难测的笑:“冯衍?哦……”似乎才反应过来,“靳小姐所指,是冯府的二公子啊。”
他轻轻抚转指上的翡翠扳指,神色惬然,语中却带有倦疲的无奈:“与兰某相谈生意的人甚多,所以兰某,可没办法将心思全花费在他们身上啊。”
那唇衔着一丝冷,那眉梢眼角扬着一丝冷,不曾遮掩,奚勍清楚看到了,但仍觉他整个人柔雅得宛如沐浴在月晕之中,引人控制不住的想去……眷恋。
眷恋……不,是对其他女子而言吧。
“兰公子究竟欲说什么?”
话此,奚勍松了松身上裘衣,上面散发的淡淡熏香与自身梅香混合在一起,让她闻去竟有些浑不自在。
兰玖容微微笑道:“为上次无华客栈一事。”
奚勍稍有怔愣。
对方微一垂眸,似在轻轻汲取她身上飘溢出的几缕幽香,再睁眼,墨眸迷蒙一片,吐出的话音也似烟云飘渺:“这梅香……还真是令人难以忘怀。”随后回想,是幼时经历过的岁月,才让他嗅觉变得要比常人灵敏许多。
既然对方如此说了,奚勍自觉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坦然承认:“那日闯入客栈的人,确实是我。”
兰玖容慵散地斜倚在软榻上,车中空气温暖,以至于身披的雪绒狐裘倒显厚重了,随他姿势挪动,从削瘦的双肩半滑落,露出胜雪锦缎白衣,一时,那股贵雅若仙的气质便隐褪不少,仿佛仙中人半堕魔渊,一丝妖冶的美惑缠绕骨髓自深处魅生。
兰玖容听完,并没询问她怎会出现在明城,似乎对此事也漠不关心。
他只是慢慢把玩着那枚扳指,在对方回答同时,内心思索起什么。
“那日玖容的手下多有得罪,为表歉意,想恳请靳小姐五日后到本府一坐。”
奚勍眉头紧皱,而兰玖容不待她开口,微笑着进一步说:“靳小姐身闯世外,想必也属性情洒脱之人,能光临本府一趟应该不是何难事。更何况……”
话此,他微压低了身子,几缕散发似乌缎从肩上垂落,与那双霜雪般的眸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