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心乱,王姬归来-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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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冉是不会出卖魏空明的,找他也没用。”
“行!我立刻去!”
回到营地,湖畔那些萤火虫还在静静地飞舞着,江应谋没回大帐,而是反背着双手,一言不发地朝湖畔走去。
驻足湖畔,眺望远处黛青色山峦许久,他冲着凉薄的空气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脸上一直挂着的青色褪去,露出了一个惯常有的微笑:“这局棋,我和魏空明打了个平手。”
立于一旁的她转过脸来,望向他道:“公子何以这么早就下定论了?兴许少将军可以将魏空见和那三个侍卫找回。”
江应谋轻晃了晃脑袋:“魏空明那个人我很了解,他是不会因为魏空见是他弟弟而手软的。倘若事败,将要粉身碎骨的那个人不止是他,而是整个魏家,若能杀一个而保全家,他绝对会下手。”
她唏嘘道:“这就是所谓的兄弟之情?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真应了那句话,大难临头,各自飞。”
江应谋转过头去,看着她微微一笑道:“口气不必如此悲观,那只是魏氏,世上也还有真情厚谊的。”
“就譬如你和晋少将军?”
“我和你不也一样?”
“我跟您?”她微微一怔,避开了江应谋那亲切的目光,望向湖面道,“奴婢跟您怎会有真情厚谊?公子实在高看奴婢了。”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药圃秋收之后还继续留在博阳?”
她眉心轻收了一下,他怎么忽然提起这事儿?难道是在试探?
她会功夫这件事,在不久前已经跟江应谋坦诚了。
上回在未梁时,她因为心急而对莼儿出了手,事后她其实有些后悔,当时江应谋也在,江应谋很有可能看出什么了。
果不其然,回到博阳后,一次闲聊中,江应谋提到了在未梁的事情,并开门见山地问她是不是会功夫,她当时斟酌了片刻,点头承认了。
已经暴露了的事情去否认反而讨不到什么好处,倒不如索性承认了,因为会功夫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况且她已经跟江应谋解释过了,因为要保护妹妹,所以才学了几手,因为怕再被误以为是细作,所以一直没敢说出来。
当时,江应谋只是微微一笑,还说会替她保守这个秘密,此后也再没提过了。但这事儿一直让她有些提心吊胆,总感觉像江应谋这种心机深厚的人是不会轻易相信的。
此时此刻,江应谋忽然拿秋后离开的事情来问她,她不由自主地就想到暴露功夫这件事,心想,这会不会是江应谋故意在试探她?该回答离开还是不离开好?
“我是这样想的,”江应谋没等她想好答案便又开口了,“眼下秋心正在未梁学艺,少则两三年,多则五六年,倘若要你抛下她一人在稽国,独自前往巴蜀国的话,你肯定于心不忍,所以,你不如留下来,等秋心学艺有成时,你们姐妹二人再商量去留,你说呢?”
她顺势接了话:“前一阵子我也思量过这事儿,不瞒公子说,要我留下秋心一人在稽国独自去巴蜀国,我确实不放心,所以我打算离开江府后前去未梁,在那儿找份能养活自己的活儿干,这样,还可以不时地去看一看秋心。”
江应谋笑道:“何必去未梁找活儿干那么麻烦?就留在江府,依旧替我打理药圃,你若想秋心了,我吩咐个人送你去,也是很方便的。”
她的确是打算继续留在博阳的。之前是为了避免江应谋起疑心,这才一直推说要走,其实这些日子她也没少费思量,盘算如何名正言顺地留下来,甚至她还想过,万一江应谋不留她了,她就算潜藏在博阳,也得留下来。
这会儿,江应谋居然主动留她,对她来说是个绝好的机会,但她还是隐隐地觉着不安,猜不透江应谋如此热情主动的用意。
“怎么?不愿意?”江应谋问道。
“其实留在江府也不是不可,只要公子不嫌弃,奴婢愿意留下,但……”
“但什么?你尽管说出来。”
“奴婢仍有些担心秋心……”
“你担心自己留在杜鹃阁,会让秋心仍抱有一丝念想,以为还能回到我身边,是吗?你担心多余了,蒲心,”江应谋收回目光,轻轻晃头道,“我已让阡陌转告了秋心,她再无回江府的机会,她日后的出路唯有靠她自己努力挣得,与我再无瓜葛了。”
“公子当真让阡陌这样跟秋心说了?”
“当然,因为我并不希望秋心继续浪费光阴在我身上。她是个习琴的好手,她有那个天赋,再过三四年,必定会出落成一个窈窕娇美才华出众的好姑娘,必定会有赏识她的男人出现,她日后的前程其实十分光明。倒是你,”江应谋又将目光落到了她身上,“总是替秋心思量,就从来没替自己思量过?”
她勉强露笑,笑得心累:“奴婢是一个不打紧的人,怎么过都行,只要秋心日后能找着一个好归属就行了。”
“那好,你既没有打算,那不如就依了我的打算,继续留在杜鹃阁替我照管那几块药圃,如何?”
“公子,”她抬眸望向江应谋,眼中充满了真实的疑惑和虚假的客套,“您为何非要留下奴婢?像奴婢这样的人,您随手就可以挑拣出上百个来,您何以会为奴婢设想如此周到?说实话,奴婢心中甚为惶恐,或者说受宠若惊也行,奴婢普普通通一个安家村的村女,怎配公子如何厚待?”
换句话问,你究竟是在步步诱我深入,还是真的仅是单纯地想对一个平凡无奇的村女好?
江应谋凝着她,目光里缓缓透出了淡淡的忧伤,片刻后,垂下头,轻握住了她的右手,沉默良久。
那神情,像已经被她伤害过了似的,看着叫人莫名地生出了一股愁绪。她想抽回手,却被他有力地握了回去,然后,他开口了:“你是第二个……第二个总是质疑我的人……质疑我为何会对你们这么好,质疑我的用心……”
“第二个……”
“对,”他双眸缓缓抬起,灰黑色的瞳孔里全是绵绵的忧伤,“我是稽国第一谋士,我可能真的比别人更聪明,但是蒲心,除去那高高在上的头衔,我也仅是一个年满三十的普通男人而已。对你,我没有别的用心,仅仅是想力所能及地照顾好你。”
她正想开口插话,他却忽然松开了她的手,张开双臂,像拥抱一只小兔似的将她拥进了怀里。
她瞬间呆立……这男人是想干什么?
“我不想对你怎样,蒲心,我说的是真话。我对你的好里,没有掺杂任何的居心不良以及儿女情长,我将你看作妹妹,我只想好好照顾你,让你安稳地留在我身边,日后亲自送你出嫁,就这样而已。你能相信我吗,蒲心?”他轻声问道。
你相信吗,炎无畏?她在心里又问了自己一遍。
没有不良动机,没有儿女情长,他此刻抱着你,从前尽力保护你,将来还想亲自送你出嫁,这一切都仅仅是因为他将你看做了妹妹?你信吗,炎无畏?
她茫然了,眼神掠过江应谋的肩头,呆呆地望向了那一片萤火虫飞舞的夜景——这男人是怎么了?病了?又或是找不到可以施以善意和温柔的人了?需要将自己当做妹妹来用心地呵护?
江应谋,我果然从头到尾就没了解过你一丁点,是吧?
“还是不信吗?”他又嗓音低低地问了一遍。
“信……”她抽回神,给了他一个圆满的答案,也顺便给了自己一个圆满的答案,因为这样,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留下来了。
“那就好,”他松开了她,脸上带着些许轻松的笑容说道,“那打今晚起,在我面前,你不必再奴婢奴婢地称呼自己了,像江坎那样,喜欢怎么说话就怎么说。”
她眼中仍有迷茫:“好……”
“行了,咱们回帐吧!该歇着了……”
“您不等晋少将军回话了?”
“不必了,”他摇头蔑笑道,“大概的结果我已经猜到了,结局不会比我猜想的好多少,否则晋寒早回来了。走吧,那些烦人的事儿明日再说!”
两人走过那片萤火虫堆儿时,惊得萤火虫们翩然翻飞了起来。她就手捧住了一只,与他说着话,慢慢地走回了他们的紫纱大帐。
殊不知,有一双眼睛一直在不远处那棵榕树下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因为睡不着,稽昌让人将他抬到了榕树下,打算用欣赏这湖光山色来消磨无聊的时间。原本心情挺好的,直到那两个人走进了他的视线,彻底坏了他所有的兴致。待那两人离开后,他也沉着脸吩咐回帐了。
刚才离帐时,稽昌并没有惊动毓姬。直到他回来时,毓姬才发现他出去过,忙起身披上斗篷,迎上去道:“王上,您怎么还出去了?外面多寒凉啊!”
稽昌不发一言,冷着脸由侍卫抬回了榻上。侍卫退下,毓姬捧来了温着的热茶,双手递上道:“您怎么不叫妾身?是睡不着吗?睡不着让妾身跟您读两个故事可好?”
稽昌接过茶盏,瞟了毓姬一眼,问道:“你好像跟应谋也很熟是不是?”
毓姬道:“他曾拜我父亲为师,说来也算我师兄。王上,您怎么想起问这个了?莫非刚才出去的时候遇见吾青侯了?”
稽昌没说话,闷闷地喝了一口茶,咽下后,又从心底呼出了一口闷气。毓姬有些奇怪,又问:“是不是吾青侯又跟王上顶撞了?又或者刺杀一案吾青侯依旧没能查出个头绪来?这事儿只怕急不来,刺客没有抓到,一点线索都没有,他查起来也很费力的……”
“你当他真的在用心查案吗?”稽昌将茶盏丢还给了毓姬,翻了个白眼气愤道,“他的心思哪里用在了查案上?全都扑在了与女人打情骂俏上了!孤委以他重任,以为他半夜不睡是为了查案,结果?哼!只是在忙他自个的事儿罢了!”
“到底……吾青侯怎么了?他跟谁打情骂俏了?”毓姬忙问道。
“哼!说什么视她为妹妹,任凭她来去自如,他真拿孤当傻子诳吗?分明是他自己贪恋上了,不肯舍了给孤罢了!”稽昌抖肩冷笑道。
听到这儿,毓姬算有些明白了:“王上说的是那个叫林蒲心的姑娘吧?王上,您还惦念着那位姑娘吗?”
“怎么?孤不能惦念她?”稽昌斜目瞥着毓姬冷冷道,“孤惦念她了又怎么样?因为她是江应谋的女人,所以孤没资格惦念她,是吗?”
“王上息怒,”毓姬态度认真地恳求道,“您脚伤未愈,实在不宜大动肝火。妾身知道您还惦念着那位蒲心姑娘,可她已是吾青侯的人了,您就只当吾青侯为稽国劳累多年,赏他一个侍婢吧!王上若嫌后宫太冷清了,不如让侍书郎写一纸诏示,于民间甄选绝色佳丽送入宫中,想必其中定有胜过林蒲心的。”
稽昌收回目光,懒懒地靠在背枕上,表情既显无奈又嘲讽:“甄选佳丽?毓姬你一天入宫侍奉吗?孤可以甄选出孤喜欢的佳丽吗?瞧瞧王太后给孤挑的那些,再看看孤自己挑的那些,有一个是孤喜欢的吗?”
毓姬道:“妾身明白,王上其实是很委屈自己的,能入宫侍奉的,多半都出身于战功显赫的王公贵族之家,为了稽国的江山社稷,王上不得不做出有利于社稷的决定。但是王上,妾身须得劝您一句,君子不夺人所好。妾身瞧那吾青侯似乎真的挺喜欢林蒲心的,王上倒不如宽厚怀仁,成全他们这一回吧!”
稽昌扭脸不屑道:“孤成全他们,谁又来成全了孤呢?这些话你怎么不去劝江应谋?他身为臣子的,若肯体恤孤的辛苦,别说一个女人,就是他那条命都该一块儿献给孤。罢了,孤知道,在你们眼里,孤是连一个江应谋都不如的人。”
“王上怎可如此妄自菲薄……”
“别说了,”稽昌抬手打断了毓姬的话,皱眉厌烦道,“你那些说教孤听着头疼,倒不如给孤来碗烈酒得好。现如今,孤身边连一个可以信任的人都没有了,自然你们个个都敢欺负到孤的头上来了。”
“王上……”
“打住,孤不想再听你那些奉承之言,什么孤是稽国国君,孤是天赐之子,孤真是天赐之子吗?孤要从这王位滚了下去,孤还会是你们眼中万人景仰的王上?哼,”稽昌冷漠一笑道,“孤心里清楚得很,你们须得哄好了孤,你们在后宫的日子才好过,你们的娘家才有封侯拜将的机会,孤对你们而言,不是国君,也不是夫君,只是一个捧着王玺坐等给你们的荣华加印的闲人罢了。行了,孤乏了,退下!”
☆、第二卷 第九十八章 随便说说
毓姬温顺退下,稽昌合眼仰头,只感觉头顶上垂下的五色结条大香球快要砸下来似的,压抑得很。
继位三年,什么牛鬼蛇神山精妖怪没遇见过?他都咬咬牙挺了过来,但是这回……当那垂死窒息的感觉渐渐如潮水般地包围住他时,他真的什么勇气都没有了,只是在心里拼命地唤着母亲,祈求天神能将母亲送来,救他出水火之中。
可惜母亲并没有出现,闯入他眼帘的是一张干净清秀的面孔,林蒲心。
打那天之后,他脑海里会时不时出现林蒲心的样子,甚至做梦也会梦见她,他觉得或许这是一种契机或者暗示,暗示他留下林蒲心会让自己日后更加地平平安安,于是,他动了收林蒲心入后宫的念头。
但,江应谋,那个从来不屑将他放在眼里的伪忠臣子又一次打击了他,仅仅是个侍婢而已,江应谋依旧不让他如愿。
这个王权是名正言顺地得来的,但用起来却是那么地不顺手。他不能掌控的何止是江应谋,魏氏,成翎王,晋家以及王太后的娘家宋氏,也都是牵制他随心动用王权的阻碍,又特别是魏氏,这回刺杀,魏空明的嫌疑实在是不小。
到底要到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如父王那样意气风发,号令天下呢?
“报!”帐外忽然响起一声长令,这是有紧急事情夜报的口令。
他睁开眼,坐起身来,高声问道:“何事?”
帐帘掀开,一近侍疾步走进来禀道:“王上,魏四公子出事了!”
“什么?”他惊得睁圆了双眼。
“方才魏少将军巡夜归来,带回了重伤的魏四公子,据说,他是在离这儿半里处的地方发现魏四公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