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逆臣想撩朕-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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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悦笑了。
轻松愉悦的笑容,慢慢展露在那张苍白的脸上,平添了一份生动。她僵硬的身体终于软了下来,绷紧的神经也同一时间放松下去,一直支撑着身体不衰败的意志力突然崩溃,让气力在瞬间流失:“谢谢……小北。”
最后两个字很轻。
玄司北身体一颤,表情宛若凝滞:“你……说什么?”
宋悦却放了心,缓缓阖上双眸,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轻声道:“传国玉玺……就放在……”
总是带着冰冷低气压的白衣少年忽地跪了下去,脸上分不清是什么表情。他紧紧抱住怀中的人儿,不敢置信地捂住她腹部流血处,打断她费力的话:“你究竟是谁……”
什么传国玉玺,他不在意了。
“小北……这个把柄……我只能留到死后。”
她颤抖着双唇做出口型,也不管他能不能看懂,因为缺血,她的知觉已在缓慢流失,除了残存的一点听觉,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
在她倒下的时候,只听到脑中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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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羽……也在吗?!
……
“宋悦。”
除了她以外,没人会这么叫他了。
难怪……他的身份,原来她一早就知道。
“宋悦——!”
怎么可以是她……
纵然歇斯底里的呐喊,也没有回音。已经逝去的人,终究不会出现奇迹。
玄司北如同一尊了无生气的雕塑,静静抱着怀里的人儿,跪坐在城楼冰冷的地板上。
周身,鲜红的血迹已在缓慢干涸而变得深红,昭示着方才这里经历了怎样的惊心动魄。
他以为她还活着,甚至想过,等他能光明正大带着人来皇宫的那天,他总能在宫中找到她的藏身之所,却没想到事实是如此残酷。
玄司北双眸失神。
那次跳崖,她和他说的话,还回响在耳边。此刻想来,就宛若一个令人心惊胆战的魔咒。
“是啊,燕国百姓与你何干——楚国人或许根本不在乎牵连的那些燕国人,无论他们是否无辜,在你们眼中,都该死。”
“既然你执迷不悟,那我就以身向你演示……做你的第一个牺牲品,如何?”
还有在今天,太和殿的金椅上,她安之若素地端坐着,宛若一个真正的帝王,面对他的紧紧相逼,浅笑应对。她轻描淡写的提了一句,却被他忽略的那句话:
“杀了我就见不到宋悦了哦。”
当时他不知道,只以为姬无朝在拿宋悦威胁他。
一股冰冷至极的凉意遍布四肢百骸,侵入身体的每一寸,似乎要封闭他的所有感官。迎面吹来的冷风拂过鬓边的黑发,时间宛若停滞一般。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城楼下的哄然骚乱,他不管不顾。背后的另一处高楼,赵皇见姬无朝自尽而死,心满意足地抬手撤去了弓箭队——皇上一死,宫中就像是失去了主心骨,原本坚定死守的人,也没了死的意义。
再挣扎下去,只是无谓的伤亡而已。
莫清秋似乎还未死心,带着人盘踞在宫门口,试图趁乱闯入。司空彦的马车也依然停在外面,看来是连尸体都想抢走了。她有一群很忠心的臣子,也值得他们追随。
玄司北感受到怀中的身体在慢慢变冷,一双凤眸慢慢变得失神而空洞,嘴里念着宋悦的名字,轻轻抱着她起身,比任何时候还要温柔。
她的衣服里似乎有什么硬物,硌在他的腰间。他伸手摸下一个暗袋,发现暗袋中除了几块可怜兮兮的铜板,只有一只小巧的白瓷瓶。打开瓶塞,便能闻到一股极淡的药香。
他再次从空气中闻到了一丝似有若无的幽香,那是熟悉的,宋悦才有的味道。
易容用的药水?
是她经常奔走于两个身份之间,所以需要经常使用,才让药水渗入了皮肤,拥有了这股清香吧。
玄司北细致地倒出药水,把她的脸擦了个干净,又将她褶皱的龙袍细细抚平,颤抖的手,重新为她戴上了帝冠。
卸下妆容的她,露出一张美得惊心动魄的面容,双眸阖起,面目安然平静。一身龙袍穿在身上竟无比适合,且在他的整理下,除了一朵残酷而妖冶的血花,她就像是睡着了,依然如同在世的帝王般体面。
“女子的身份对你而言,是不让我抓住的把柄么……”
他艰难而缓慢地吐出这句话,双手捧起她的脸,小心翼翼拖起她的后脑,再将人打横抱起,转身走下城楼。
城楼之下,赵魏早已联合众人,成包围之势,等候多时。
见玄司北远远抱着姬无朝走下来,赵皇皱了一下眉,冷嗤一声:“怎么不割了他的首级?魏国国君很想要姬无朝的首级拿到宫中珍藏……到底是个没经验的小辈,杀个仇人而已,还想把他好好厚葬不成?”
如若是他,说不定早已把姬无朝分尸了。
“魏国国君……?”玄司北垂眸念道,话语中无端地透出一股冷到极致的危险。
“若是下不去手,就让朕来。”赵皇站在远处,带着几分讥讽,冷冷说道。
第183章 发现真相
白衣少年的身形孤寂清冷; 对赵皇的话仿若未闻,径直抱着宋悦折身走向太和殿。
赵皇目光严肃而带着一丝压迫; 看着玄司北那张毫无表情的脸,近了; 终于察觉到了些许异常。
刚才城楼上发生了什么; 竟能让心思深沉的玄司北露出这幅神情?
他身边的几个黑衣侍卫立马抄刀去拦玄司北的路,却被他挥手间夺去了性命; 还未接近便径直向后倒下,过了一会儿,喉间的血才渗了出来。
玄司北面色依然淡漠如常,脚下一步未停,仿佛刚才瞬息之间夺人性命的人与自己毫无干系。
这是警告。
赵、魏与他的合作关系; 在姬无朝死后; 再也维系不住。他知道; 所以不会再顾忌这些人的心情。
“朕劝你不要后悔。”赵皇声音沉了沉,“光一个魏国,就足以让你焦头烂额了。若是与朕作对……”
这话是在暗暗提醒他; 是他先一意孤行、破坏这段合作的——他们就能毫无保留地把他做掉。
“魏国么……让他来,无碍。”玄司北嘴角扬起一个冷讽的弧度,“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暗中做了什么; 姬无朝一死; 你们在暗处安插的人手就应该出动了吧?”
赵皇面色微微一僵。
既然知道是陷阱; 为何还要往里跳?
但不管怎样; 玄司北杀了他的人,伤了他的面子,他怎能轻易放他离去:“流影,抢人。”
赵皇的侍卫长流影领命,二话不说便飞身夺人。
玄司北缓缓抬眸,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冰冷:“谁敢?”
这时,他已踏下了最后一节台阶。赵皇也得以看清楚他怀中之人的面容。
流影正蓄势待发,如鹰隼般找寻玄司北任何角度的破绽以求偷袭,刚要出手,却被赵皇挥手拦下。他不解抬头,却听赵皇一声颤抖着的“下去”,只好回到了侍卫的队列之中。
“她……她为什么是个……”赵皇的身形摇晃了一下,“姬无朝呢?姬无朝被你掉包了?”
“她就是姬无朝。”玄司北像是想到什么令他心肝俱颤的痛苦事实,双眸缓缓闭了闭,“为了坐稳这个位置,隐瞒了性别。”
赵皇紧紧绷着面色,不让人能看透他心中所想,却还是忍不住握紧了拳,摇晃着退了半步。
他以为夙儿只是信口开河,病急乱投医才胡诌了这么个借口。
没想到,天下竟然真的有如此荒唐之事!燕帝那个老贼,竟然放任眼皮子底下一个公主伪装成皇子,还坐上了太子之位,甚至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下一任皇帝!
他慌忙走上前去,仔细打量着卸下妆容后的姬无朝,面色变得越来越苍白,颤抖着指尖去握她的手,却被玄司北冷冷瞥了一眼,一把打开。
赵皇此时也没工夫去和他计较什么冒失,越看那张脸,就越是觉得熟悉,涔涔冷汗从额角沁出,联想到她娘亲死时的情形,便一阵天旋地转,仿佛历史在自己面前重演:“萧儿……”
当年萧儿被人抬出来,也是这样了无生气的闭着双眸……若是仔细看,姬无朝眉宇间与萧儿有几分神似,越是这样想,他就越觉得她就像当年的萧儿。或许是触景生情,赵皇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任何字句,只重重一拂袖,让周围的人全都退下,为姬无朝清出一片场地。
萧儿走得早,来不及留下什么东西便去世了。
姬无朝是萧儿在这世上唯一留下的亲骨肉,他不该做得这么绝,以至于如今……只能空对着一具尸体悔恨遗憾。
“是朕蒙蔽了心神……一门心思顾忌着你身体流淌的另一半血。”赵皇看着玄司北怀中死去的女人,悲从中来,喃喃着在她耳边说话,想象着她还能听到,“萧儿竟然瞒我……我竟然把你当成了下一个燕帝……”
“萧儿教你伪装身份,是想让你做太子独掌大权么?朕也可以,萧儿,你怎么就不信朕呢……只要你肯回头看朕一眼,就算是他的种……”
“为什么……机关算尽却得到这样一个结果……”
“皇上,这是燕宫。”玄司北漠然打断了他。
此时的赵皇却如同一桩木头,依然伫立在原地,还在喃喃自语着什么,但玄司北已经不想听了。
没人再拦路,玄司北便安静地抱着宋悦往太和殿走去,并吩咐殿门口的侍卫不要放任何人进来。等到殿门徐徐关上,他小心翼翼地将宋悦的身体放在了皇座上,面无表情地,缓缓跪了下去。
赵皇说得没错……
他机关算尽,以为即将要得到她的时候……她却被他亲自布下的局逼迫而死。
以前分明有那么多可疑之处,她也曾提醒过他,可那时候的他就像当年的赵皇般鬼迷心窍。
杂乱的思绪在一点点理清,记忆回到最初宋悦救下他的时间点——其实她早就知道他的身份,却一直没放弃对他的救赎,即便他对她做了过分的事,她也仍然对他抱着一丝希望。跳崖的时候她对他说的话,直到此时,他才明白了真正含义。
难怪她要抢他的兵符,难怪她总是与他隔着一层看不见的东西,禁止他的触碰……
他以为他的前行是为了他们美好的将来,直到路走到尽头,才恍然发觉,他只是在一点点把她逼向绝路。
“你才是最适合这个位置的人。”
玄司北定定看着龙袍上盛开的大朵血花,缓缓放低身子,垂眸掩去一切情绪。
这一刻他不想见任何人,只想这样静静与她共处一室。以前在太和殿上朝,她也是这样坐在皇位上,他跪拜行礼时,也是同样的位置和角度,低头间,余光只瞥见她一片明黄的衣角,就像她仍在世时一样。
她真的做了他复仇的第一个牺牲品,就连最后一刻将刀尖刺入自己的心脏时,眼神也是清醒冷静的。为了那些跟随者,她能平静地和他交换条件,为了让他放心,不惜于跃下城楼……
她说,这次不骗他了……
他却宁可她像上次一样死不见尸,奇迹般地落入水中,奇迹般地活下去,就算活在一个他不知道的地方安静生活也好,只要她活着。
可她此时就坐在层层金阶之上,身体已经冰冷了。
沉寂,是无声的绝望。
……
当太和殿的大门被重新推开时,白衣少年仍然在殿中,维持着恭敬跪拜的姿势,虔诚而安静。
殿中袅袅青烟升起,驱散了空气中那股淡淡的血腥,烟雾朦胧,如梦似幻的金椅上,一个长发垂落至腰的美人儿阖目安睡着,整个场景犹如画面般,美得死寂。
殿门口投下的白光中站着一道黑影,原本带着强烈的指责意味,却在看见此情此景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玄司北没有回头,却只根据气息便猜出了来人,脸上没有丝毫意外:“也只有你有混进来的能力。”
司空彦的织金绮因真气的突然运转而无风自动,攥着门板的手,原本常年养尊处优而显得白皙的指节忽地用力,指腹落下之处的红木竟开始呈蜘蛛网状四分五裂。但这一切,他都无知无觉。
纵使烟雾缭绕,他也仍然看见了宫殿中央那不可忽视的位置上斜倚着的女人面孔,隐隐约约间,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这不可能……”
他看到了一张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脸,但那身形,穿上龙袍又比谁都合适,全身上下没有半分违和感。
原本到口中的质问,没了声音。魂魄却像是一瞬间抽离了身体,抽干了他的所有力气。
司空彦重重咳出一口血,一步步悄然无息地踏入殿中。在某一瞬间,他甚至觉得龙椅上的那道身影还未死去,只是不小心睡着了,不能让脚步打扰她的安眠。
“站住。”玄司北冷声道。
“宋悦……”司空彦仿若未闻,习惯性的浅笑已经维持不住,引以为傲的自控力也难以维持他的表情,目光落在她腹部的窟窿,猛然回身一掌切向玄司北后背,“为什么?!!!”
玄司北依然跪在地上,就像是没有任何生命力的雕塑,双眸直直盯着前方的宋悦,生受了他这一掌。
精致的面容上他一向控制得很好的淡漠,也一寸寸碎裂,露出一丝难掩的伤痛。
果然,身体上的疼痛,掩盖不了心痛半分。
“是我一意孤行,把她逼向了绝路。”他的声音带着些难以察觉的颤抖,从抱着宋悦的身体,直到走到太和殿,一路上刻意压制的情绪被司空彦的一句问话而全部爆发,复杂的情绪带着深深的恐惧和无措,“我一直把她当做姬无朝。直到她将死,我才知道真相……姬无朝她……就是宋悦。”
第184章 失心疯
“姬无朝……宋悦?”
司空彦反复念着这两个名字; 原本就有些病态的面容变得苍白如纸。
那次站在城头上,穿着银白战甲; 手持宝剑的女人……如今已经失去了一切气息,青烟缭绕的殿中让她周身的血腥味不那么浓重; 但他依然清楚地记得,她是如何当着所有人的面; 和历史上亡国的国君做了同样一种决定的。
他怎么也无法将宋悦和那位穿着明黄色龙袍的尊贵女人联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