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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部分

我在青楼改作业-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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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乘云道长闭目凝神,左手捏诀右手执剑,口中念念有词:
  “五帝五龙,降光行风,广布泽润,辅——”
  “等等!”
  打断乘云道长的声音绵绵多情,让人听了耳根发热。婉转柔媚并不十分尖利,却极富穿透性,在仅有一乘云道长发生的秦淮河畔格外引人注意。
  刘拂一听便知晓,这是她海棠姐姐的声音。
  大红的盖头遮挡了刘拂的笑容,也遮挡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揶揄。
  听海棠姐姐跌跌撞撞的脚步声,这几日怕是真的喝大了。
  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
  听到下面错乱的脚步声,刘拂无声地叹了口气。
  要从千百人中突围而出,实在是难为海棠姐姐了。
  祭台上的乘云道长闻声只是微顿,便继续他的动作。桃木剑上的符纸仍在燃烧,似是无穷尽般,而刚才那阵微风,却未再起。
  “辅佐雷公,五湖四海,水最——”
  乘云道长再次被打断。
  “等等!等等!”春海棠在一众护卫的保护下,已破开人群,冲开漕盐两帮守卫的人,拎着裙角一路小跑到了祭台下。
  她高举着的手中,挥舞着一沓微黄的薄纸。
  在春海棠宛如私语让人面红耳赤的靡靡之音中,乘云道长终于停下动作。
  “允那妇人,可知误了吉时会引来多大祸患!”
  不待百姓被乘云道长的话驱动,春海棠便继续举着手臂,高声斥道:“你若不听我言,才会惹来天大的祸患!”
  “……这不是饶翠楼的鸨母么?……”
  “……她一个妓。女,来这儿做什么?……”
  “……妓女怎么了?听说今日祭神的,全是花娘……”
  “……你们没听说么?十八个新娘里就有她们楼中的碧烟姑娘……”
  “……那姑娘还亲自为我打过粥,要不是那满满的一碗,我怕是……”
  此时,百姓中终于有人认出春海棠是谁。
  议论声越传越远,越传越大。
  春海棠踏上台阶,振臂高声道:“你送与河神的女子全是妓子,即便有些尚存清白,就不怕惹怒神灵么?”
  此言一出,为了求雨急红了眼的百姓扑向春海棠的动作全都滞住。
  “道长仙风道骨远离尘世,自想不到这许多。”春海棠晃着手中的纸张:“这,是台上十八位河神夫人的身契。”
  “尚有一刻钟的时间,待小妇人一一烧了这些红尘羁绊,还夫人们一个自由清白身,道长你再做法也不迟!”
  即便忘了些义正言辞的词儿,即便一不小心喊破了音,海棠姐姐这会依旧正义凌然极了。
  刘拂忍下笑意,很是可惜视线几乎全被盖头遮挡,看不见春海棠的英姿。
  除了透过那一丝儿缝隙张望的刘拂外,谁都没注意到,乘云道长背在身后的剑尖上的符纸,仍在燃烧着。
  再离近一分,就要烧着他的道袍。


第65章 玉瓶
  刘拂身旁想起隐隐泣音。
  台下春海棠握着的身契; 便是台上少女们一生凄苦的由来。
  可惜她能救他们性命,却不能让她们真的脱离苦海。
  她们并非暗娼,而是正经在官府处转了贱籍的妓子,若想重回往日平常生活; 该走的程序一个都不能少。
  毕竟若非料定了祭神必死; 各家鸨母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将身契都交给春海棠。
  烧身契只是权宜之计; 从刘拂将计策一一写在薄绢上封进金簪时起,就已知晓她会给她们带来一场空欢喜。
  刘拂轻叹口气,压下心中不忍; 静心听着春海棠的动静。
  如同她嘱咐地一般; 春海棠在用言行压住乘云道人后; 就紧攥着卖身契上了高台。
  刘拂甚至能感觉到,她的视线紧紧贴在自己的身上。
  微微摇头又轻轻点头; 被盖头遮住所有表情的刘拂,只能以这简单的动作; 来鼓励春海棠。
  她听见春海棠深吸口气,清唱起了江南民间有名的《还乡曲》。
  此曲年数已不可考; 却是江南百姓人人耳熟能详的曲子。《还乡曲》一曲多意; 可哄幼年梦魇的孩童回神; 可嘱离乡的游子早归; 还有一用,则是唤客死他乡的离人魂归故里。
  这首歌谣由春海棠甜腻的嗓音唱出,在此环境下,被渲染出说不清道不明的奇诡愁绪。
  刘拂失笑; 若非场景不对,定要为海棠姐姐浮一大白。
  她这才明白,春海棠方才为何不听劝地一直望着自己——恐是忘了自己教她的词。
  不过……
  当听到此起彼伏的啜泣声时,就连刘拂也不得不佩服海棠姐姐的急智。
  所谓歪打正着,想来便是如此。
  照着她的写下的语句来煽情,恐怕达不到如此效果。从来事事周到的刘拂,第一次感受到“不可预测”的魅力。
  似是感受到刘拂的轻松闲适,她掌下谢妙音怎么也暖不热的手,也渐渐回温。
  随着春海棠的歌声,烛火点燃了身契。
  纸张焦糊的味道传到鼻端,使得满心惊惧的少女们再也忍不住哭泣的声音。
  十七张身契被依次点燃,化作飞灰腾上半空,打着旋儿消散于天际。
  所有忍的目光都被空中仍带着火光的纸烟吸引,只除了四个人。
  这四人挤在一同前来的书生中,全都紧紧盯着台上自右往左数,身着一身并蒂金莲嫁衣的少女,他们满心焦躁苦闷,却只能死死压抑,等待着那个约好的、不知是否真的会到来的时机抵达。
  而他们的贴身小厮,则围在旁边,努力将他们与人群隔开。
  “她的话……你如何确定她不是在哄咱们?”
  周行冷笑,一个眼神都不给徐思年:“亏你与她相识最久,难道还不知晓她的脾性?”
  见两人间的气氛愈发生硬,便是心中再如何不安,方奇然也只能硬着头皮劝解:“徐兄是关心则乱,便是不信咱们的准备,也该信她的为人。”
  徐思年抿唇不言。
  方奇然捅了捅蒋行:“你也不说句话。”
  “我说什么?”蒋存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我现在只恨不得冲上去,将她抢下……”
  他浑身崩得笔直,早已蓄势待发。说着就愈发克制不住冲动,将手搭上身前挡路的小厮。
  站在他身旁的周行抬手,直接拦下了蒋存。当胸给他一拳后,才冷声讽刺道:“单枪匹马冲动妄为,我不想与你在此缠斗。”
  脚下一滞,蒋存到底收回了将要跨出的步子,不甘道:“若非我身边侍卫……”
  “你已全借了出去。”
  蒋存一噎,恨恨握拳于身侧。
  他们此时能做的,确实只有等待。
  ***
  春海棠便是一拖再拖,也不过拖了半盏茶的时间。
  她紧紧捏着最后一张身契,张了张嘴,再难发出一声。
  “吉时将至,莫要耽误贫道施法!”乘云道长抚了抚长须,向台下与春海棠带来的侍卫站成一团的漕盐二帮打手示意。
  眼见着要起冲突,春海棠只觉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善信若舍不得,不如让老道来帮你烧。”乘云道长上前一步,伸手欲要抢夺。
  “道长!”春海棠身形灵活,急忙避开。
  她满脑子都是刘拂绢上所书,要尽量将时间拖到巳时三刻。
  却全忘了那一句慎之又慎的“尽力就好”。
  听着春海棠慌乱的脚步声,刘拂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她一把将红盖头扯下,在台下众人的惊呼声中大步向前,轻笑道:“我自家的东西,还是由我自家来烧的好。”
  说罢便将春海棠护在身后,并从她手中夺过那纸文书。
  薄薄的卖身契被她夹在两指之间,随着动作发出轻微的簌簌声。
  台下已乱成一团,而那些想要冲上来的漕盐帮众,都被可以一敌十的将军府侍卫拦了下来。
  “大家别急。”在众人的谩骂声中,刘拂拔下发间金簪,抵在喉头,“祭神祈雨,祭神的是我等,祈雨的亦是我等,新娘子死了,河神岂不大怒?咱们可不要为了打鼠,碎了玉瓶。”
  别说慌乱的百姓,就连漕盐二帮的打手都停下了动作,小心翼翼看着刘拂,生怕她一时激愤自戕当场。
  “为祈雨献身而死,可谓死得其所。我不惧死,只怕含恨而终……道家祈雨咒算不得多难,区区不才,倒还会点皮毛。”
  自卖自夸的刘拂莞尔一笑,躲开骤然袭来的乘云道长,反手抢过他手中仍燃着火的桃木剑,一脚将人踢开。
  灵符上的火,并未在转手后熄灭。
  刘拂一身烈烈红衣立在台上,明艳如骄阳。


第66章 四刻
  “立证为凭; 建平五十二年三月,金陵刘义因身患沉疴,卖亲生女儿刘小兰入饶翠楼为妓,自此死生不计。”刘拂素手微扬; 展开身契; 缓缓念道; “妾乃刘氏女,建平三十九年二月初二辰时三刻生人,时年十三; 自愿卖身救父; 生死与人无尤。”
  她声音清亮; 语气平和,不带一丝慌乱; 像是完全将生死置之度外一般。
  大大方方站在那里,刘拂就着剑尖的火焰; 将卖身契点燃。
  正巧一阵许久不见的清风袭来,将纸灰瞬间带至高空。
  灰烬蜿蜒成一线; 像极了墨龙腾空。
  惊讶于此风此景的百姓回神后才发现; 之前在乘云道长做法后长燃不灭的符火; 于刘拂手中依旧燃地旺盛。
  刘拂前一刻念出的生辰八字; 此时似是仍环绕在耳边般,让人忍不住多想。
  他们忍不住回想,她刚刚是不是说过,自己是会道家祈雨咒的?
  若说初听时只觉得荒唐; 那此时,荒唐就已化作八分真。
  最先发出声音的,是嚷着子不语怪力乱神,不能为祈雨罔顾人命的书生。
  周行冷着脸,高声向着台上质问道:“烟儿,我与你亲厚无间,你若早说自己生得这般吉利,便是被我纳进房中也无不可,又何必遭此劫难?”
  再不忿周行语意轻佻,徐思年也只能强忍住情绪,按着早就商议好的路数接话:“建平三十九年?可是庚辰年?怪不得道长选了她。”
  他们都是金陵城中的有名的才俊,不说身世显贵才貌双全的周行,光徐思年一人就早已是金陵家喻户晓的第一才子。
  而二人为了饶翠楼国色姑娘相争近两年的事,亦是街头巷尾间传遍了的。
  两人一开口,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又有方奇然掐指一算后冷笑道:“春龙节落草,还是辰时正中生人,怪不得当年碧烟姑娘未做观音,而是扮成龙女。”
  他声音算不得很大,但对于听到的百姓来说,不啻于平地一声雷。
  所有人有志一同地将视线从三人身上,移向台上的刘拂。
  只见她昂首挺胸而立,风华无限让人生不起丝毫亵渎之心。手中桃木剑上长明不灭的火焰跳动不休,火光照在她的脸上,凸显出半是慈悲半是决然的神情。
  与两年前上元灯会上傲然而立的红衣龙女相比,更多了十分不着人间烟火的清冷。
  “……龙女,你们可听过坊间传闻?……”
  “……许久前就有人说,饶翠楼的碧烟姑娘生来便霞光漫天……”
  “……碧烟姑娘,不就是她?……”
  “……你们听见了么?她刚刚说祈雨之术不过小道……”
  “……莫非、莫非真是龙女仙驾……”
  已被旱情折磨了许久的百姓,在一波三折带来的莫名地紧张中,不自觉地夸张了刘拂方才所说的话。
  而一直没有作声的蒋存,正在此时开口:“献龙女祭河神,倒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人家才是一家人。”
  他嗓音响亮,毫不遮掩,声传百米。
  众人微愣,继而哗然。
  许久之后,不知是从哪里爆出一声高呼:“龙女!不能伤了龙女啊!”
  一直未再言语的刘拂微微抬头,看了眼天色。
  吉时,已至。
  她挽了个剑花,抬脚将见势不妙想要偷跑的乘云道长踹回台上。
  “道家的祈雨咒,我确是会的。”
  刘拂向着倒在地上的乘云道长微微一笑,悬腕挥剑,扭腰抬脚,干脆利索用剑尖从供桌上挑起一纸黄符。
  “五帝五龙,降光行风。广布润泽,辅佐雷公。五湖四海,水最朝宗。神符吾命,常川听从。敢有违者,雷斧不容!”
  正在此时,风声突厉。
  刘拂动作不停,堪堪舞完一套剑招。她的一举一动都极美,却不带丝毫柔媚,宽大的袖摆与裙摆随着身姿变化,在空中绽开一朵朵赤红的花,惊艳了在场所有的人。
  恍如谪仙。
  周行看着台上仿佛游离于尘世之外即将羽化成仙的刘拂,即便明知是假,心中仍空落落一片,说不出的慌张。
  当刘拂停下时,巳时三刻已过,风疾,却无雨。
  除了刘拂外,包括乘云道长在内的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抬头望天。
  风声不歇,天色却没有丝毫改变。
  烈日灼灼,依旧挂在天边。
  方才有多期待,此时就有多失望。死寂的气氛在台下众人中传开,仅差一个引子就能点燃。
  被踹得气息微滞的乘云道长终于缓过神来,他缓缓爬起,背对着百姓,嘴角露出一丝狞笑。
  “吉时已过,刘姑娘,你惹怒河神,只怕要误了万千生灵。”
  即便祭神一事没能成功,但事情终归回到了他们预期的方向。
  “天地不可违,你一人之罪,难道要让天下苍生来背负?!”
  刘拂像是这才听到乘云道长的话般,偏头望向他。
  她挑起唇角微微一笑,脸上的冷漠疏离全部消失不见,是生动到极致的诱人。
  “你说的没错。”
  像是被她的笑容震慑一般,怒火冲天的百姓全都滞了一滞。
  乘云道长的呵斥亦被她突如其来的示弱阻住。
  “你说的没错。”刘拂含笑道,“活人生祭,此事必不可少。”
  恍若春花般明媚的笑颜骤变,变得冷冽冰凉,让人望之胆寒。
  在乘云道长反应过来之前,刘拂就已抄起香案上盛放朱砂墨的白瓷坛子,抬手将朱墨全泼在乘云道长身上。
  乘云道长猝不及防,被泼了满身满脸。
  桃木剑平挑,刘拂挑起一簇烛火,直直丢向对方。
  烈焰腾地燃起,将乘云道长整个人都罩在其中。
  “为万民福祉兵解登仙,道长功德无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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