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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部分

叶深时见鹿-第50部分

小说: 叶深时见鹿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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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就发展出一种让自己平静的办法:依恋得不到满足是痛苦的,既然总是得不到满足,我就“假装”不需要依恋,否认这种情绪需求的存在,这样就不会因为被拒绝而痛苦了。慢慢的,这个婴儿变得不爱哭闹,能够安静专注地做自己的事情,即使跟父母久别重逢也表现得很淡然。后来,这个孩子长大了,她不粘人,独立自主,父母因此感到骄傲。再后来,这个孩子也许在自己做的行业还颇有建树,比如……”他看着陶鹿,“拿到世界冠军这样的荣誉。可是她说她讨厌亲密关系,她害怕契约、羁绊和驯养,你说,这个孩子正常么?”
  陶鹿愣住。
  温瑞生徐徐道:“像这样的孩子,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甚至包括你父母,他们可能也曾经是这样的孩子。这样的人缺乏安全感,害怕与他人建立联系,他们说着自己讨厌亲密关系,却不知道,他们恰恰是向往能够完全包容自己、不离不弃的关系。”
  陶鹿怔怔望着他。
  温瑞生的目光透过薄薄的镜片,落在陶鹿面上,似是锋利的刀。
  他隔空虚点着陶鹿的心口,一针见血道:“你害怕的,不是亲密关系,而是对亲密关系的不确认。你的非意识层面,裹挟着你,告诉你,如果在这种关系中受伤害,还不如不建立关系。然而因为这一切发生在非意识层面,你从喜欢的人身边走开,也许一生都弄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最后就告诉自己,我根本不喜欢他。”
  陶鹿完全被这颠覆自己认知的说法震住了,而内心深处,有什么破土而出。
  温瑞生笑了一下,又道:“其实当初你的心理咨询结束之后,我约叶深喝了一次茶。”
  “你约他喝茶?”
  “是的,按照法律我不能透露你的咨询内容。”温瑞生温和道:“我只是把上面的故事也给他讲了一遍,告诉他,某个女孩那时候对他的喜欢也许是假象,但是等她好起来之后,如果躲避他,那么多半是真的喜欢他了。”
  陶鹿嘴巴微张,一时有点处理不过来。
  温瑞生笑了一声,温和道:“看你躲得这样厉害,那一定是很喜欢了。”
  陶鹿不知所措地咬着嘴唇,顿了顿,问道:“可是我还是害怕——如果我一直躲避,会怎么样?”
  “也不会怎么样,世间有情人总是不能成眷侣的更多些。”
  陶鹿怔忪,忽然叹息道:“幸运的事情总不会发生在我身上的。”
  玻璃窗内靡靡的歌曲,这会儿听得分外清楚。
  “我的命中命中,越美丽的东西越不可得……”
  温瑞生没有说话,凝视着陶鹿,目光悲悯。
  幼时刻入骨子里的自卑消极,并不会因为长大后的成功而褪去。一生都要与这些负面情绪斗争,大约是一些人悲伤的宿命。有的人干脆沉溺于悲观的命运,从破碎中汲取出美感来。
  美是艺术的。
  但是落到真实的人身上,温瑞生无声轻叹,他还是希望面前的女孩能幸福。
  他轻声道:“所以我建议你仔细想一想,究竟是什么让你觉得和叶深的关系是不确定的。至少从我的角度看来,叶深对你是极好的。”
  陶鹿扯起一边嘴角,淡淡道:“那只是因为他是个善良温柔的人罢了。”
  温瑞生蹙眉,“你觉得他不喜欢你?”
  陶鹿咬住下唇,没有说话,像是回忆起什么,第一次放任自己在脸上流露出了难过的情绪。
  温瑞生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温和问道:“你是根据是什么判断的呢?是他做了什么?”
  陶鹿又咬唇,顿了顿,抬眼看着温瑞生,强笑道:“如果是你喜欢的人吻你,你会是什么反应?”
  温瑞生愣住,旋即苦笑道:“这个,我还真不清楚。”
  “总不会是面色冰冷,用力抹着自己嘴唇吧?”陶鹿别开视线,忍着泪水,淡声道:“我从前偷亲过他两次,第一次他警告我再胡闹就送我走,我就当那时候我的确是胡闹了些。可是后来第二次……我实在没法自欺欺人。当时不敢想,直到那年的全国锦标赛结束,我到了国外才敢去思考,原来他真的只是做个好人,帮我一程而已——是我得寸进尺……”她忽然捂住脸,顿了顿,小声道:“他看到了我手机壳里的合照,一定会觉得很讨厌吧——我不想要他讨厌我,宁可让他觉得我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人的心思,可以幽深到连自己都看不清。
  她曾有过一个荒诞而旖旎的梦,那场梦在她吻住他的那三秒里碎掉了。
  温瑞生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拍拍女孩肩膀,温和道:“跟我说再多,都没有跟正主说上两句话来得有用。”他起身离开。
  陶鹿也觉得丢脸,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情绪外露过了。她抽着桌上纸筒里的卫生纸,擦着眼泪,听到身后玻璃门开合的声音,以为是温瑞生回来了,带着一丝哽咽道:“你说的道理我都懂了,但是我多半是做不到的。我还是等体育局的事情处理完,就出国,以后再也不见叶深就是了……”
  身后传来一道略显清冷的嗓音。
  “再也不见我?”
  陶鹿整个人都僵住了,握着沾满泪水的纸巾不知该往哪里放。
作者有话要说:  鹿鹿的心路历程。
没有经历过的人看来也许会觉得矫情,但这却是许多人真实的人生,回避依恋型人格。
越渴望的,越不敢接近。

  ☆、桃花带雾浓(十五)

  桃花带雾浓(十五)
  陶鹿仓皇起身; 直走到围栏处,回身; 倚在栏杆上; 才敢抬眼看。
  叶深罕见地穿着正装,竟然俊朗地叫人不敢逼视。黑色领结配酒红色天鹅绒塔士多华丽高贵,里面的白色礼服衬搭配合理。
  陶鹿只瞥了一眼,便挪开视线,目光未敢往他面上看去,心中悸动,局促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叶深一步跨过玻璃门; 双手插在西服裤兜里; 歪头审视着陶鹿,淡声道:“刚来。”
  “你怎么会来?”
  “来见你。”
  陶鹿愕然; 抬头。
  叶深笑了笑; 解释道:“温医师的母亲是我远房姨母。”
  陶鹿愣了愣,“所以温医师是你表哥?”
  “算起来是的。”
  “那你们见面; 一个叫温医师; 一个叫叶先生?”
  “我们比较奇怪。”
  闲谈的话题眼看就要耗尽; 陶鹿看了一眼手腕上不存在的手表,“我下午还有事,先走了。”说着低头走过叶深身边,想穿过玻璃门离开。
  擦肩而过的瞬间,叶深攥住了她的手腕。
  陶鹿僵住。
  叶深并没有用力气,五指松松地环在女孩纤细的手腕上; 垂眸看着她,顿了顿,淡声道:“抬头。”
  陶鹿全部神识都聚焦在被他手指触到的肌肤上,下意识抬头,却是垂着眼睛不敢看他。
  叶深又道:“抬眼。”
  陶鹿犹豫了一瞬,长长的睫毛忽而翻飞似蝶翼,紧绷的视线落在叶深脸上——刹那间,她忘记了呼吸,眼前男人的俊颜美得叫人不敢亵渎。
  “我好看么?”叶深黑嗔嗔的眼睛里映着她的倒影,声音里染了淡淡的笑意。
  陶鹿完全愣住。
  叶深脸上的笑意盛开,又道:“我不好看么?”
  “好、好看……”陶鹿迷迷糊糊望着他,脑海中已毫无理智。
  “那你刚刚为什么不看我?”叶深的语气里,竟然透着一丝委屈。
  陶鹿心猛地一颤,一时不知今夕何夕,而她又在何处。
  “你、你……”她说不出话来。
  叶深道:“以后都不见我,舍得么?”不等陶鹿说出拒绝的话,他又笑道:“既然好看,何妨多看看?”
  陶鹿终于抓住了一丝理智,问道:“你怎么了?你以前……不这样啊。”
  “是么?”叶深淡淡反问了一句,笑道:“你却是跟以前一模一样。”
  “我跟以前一模一样?”陶鹿嗤笑。
  “是啊,你还是那么……”叶深顿了顿,忆起初见时的情景,“看脸。”
  陶鹿望着他漂亮的眼睛,几乎同步地回忆起歌厅初见那一幕,回忆起见到他第一眼的撼动。太危险了。
  “我下午真的还有事。”陶鹿用自由的左手拉开玻璃门,右手腕挣了挣,却没挣开。
  叶深的五指还是松松拢在女孩手腕上,却始终不曾放脱,他神态自若道:“什么事?我送你去。”
  “不需要。”
  “需要。”叶深不疾不徐道,声音低徊,然而透着力度。
  陶鹿不想在温医师母亲的六十大寿上,闹出一幕西洋景来,只想尽快离开,于是没有再和叶深争论,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腕,一路同行出了酒店。
  酒店里,靡靡的粤语歌还在播放着。
  “我的命中命中,越美丽的东西越不可得……”
  温瑞生陪在母亲身边挡酒,见人,聊天。
  温母望着女孩与叶深离开的背影,目光落在女孩被叶深牵着的手腕上,叹了一声,笑道:“儿子呀,要那么追女孩子才能成事。像你那样,只是坐着聊天,聊到最后都成了医生和病人……”
  温瑞生笑着取下母亲手中酒杯,温和道:“妈,您醉了……”
  酒店外,叶深打开车门,“上车。”
  陶鹿离他三步远站着,给Andy打电话,“不用,我经纪人会来接我。”
  叶深道:“你时间来得及?”
  “来得及。”陶鹿焦躁地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嘴硬道,电话接通,“Andy,你到北京了吗?”
  “姑奶奶,飞机延误,我现在还没上飞机呢!您说说,您要是不自己悄无声息飞回去,我能不陪着您一块么?现在好了……”
  陶鹿干脆利落挂了电话。
  叶深斜倚在车前,看她面色不悦,笑着又说了一遍,“上车。”
  陶鹿咬着嘴唇上车,系安全带的时候动作特别狠,像是在跟自己发脾气。
  “去哪儿?”叶深却是毫不在意,眉梢眼角都写着安静平和。
  “冬管中心。”
  叶深顿了顿,重复了一遍,“冬管中心。”
  去冬管中心,两个人走过无数次。
  然而这一次,与从前的千百次都不同。
  车子开过两个红绿灯口,陶鹿终于忍不住了,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叶深歪头看了看她,“你觉得呢?”
  “我觉得?”陶鹿面色冰冷,“我不觉得什么,但是我不喜欢。”
  “哦。”
  陶鹿忍了忍,又道:“你是要我道歉对不对?”
  “道歉?”
  “三年前,我离开之前没跟你说一声,是很没礼貌……”
  “礼貌?”叶深忍俊不禁。
  陶鹿受不了自己良心的拷问了,瞪着叶深,“你到底要干嘛?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你干脆给我个痛快。”
  叶深看着女孩急躁不安的样子,叹了口气,轻声道:“要求别人遵守誓言之前,自己应当是早已决意遵守的才对。”他看着陶鹿,无奈一笑,“跟一个小骗子谈诚信,是我强人所难了么?”
  陶鹿张口结舌,来了来了,要翻旧账了!
  果然,叶深在红灯前停稳了车子,单臂架在方向盘上,俯视着她,又道:“三年前,你要我答应,只要你在全国锦标赛的名次不低于TK战队的联赛名次,就跟你在一起。这种话,在说出之前,你难道不该先定下心要自己遵守么?”
  陶鹿完全不占理,索性扭头看向窗外,过了片刻,直到车子再动起来,才淡淡道:“我那时候不懂事,胡说八道,你不要放在心上。”
  叶深平静的面色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他面色沉了沉,淡声道:“你现在的胡说八道,又要同谁讲?”
  “什么?”
  “温医师?还是你的楚涵师兄?”
  陶鹿蹙眉,道:“我现在不会胡说八道了。”她顿了顿,认真道:“我只想一个人和花滑好好过。”
  叶深舒了口气,面色和缓了些,又问道:“那从前说过的话都不作数了?”
  陶鹿一瞬怔忪,眼看着车子开上了熟悉的柏油马路,路两旁的白杨树在初春料峭的寒风里树叶摇曳,仿佛回到了三年前。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冷酷无情,“不作数了。”
  叶深“哦”了一声。
  陶鹿叹息道:“从来不曾作数过。”
  叶深停稳了车子,静默片刻,问道:“所以你的喜欢,也是浮光掠影一般,转瞬即逝的么?”
  “是的。”陶鹿解开安全带,发出“咔哒”一声脆响,像是什么纽带断了,她自嘲道:“如果我还有喜欢。”
  她推开车门,“谢谢你送我一程。”
  “不客气。”身后,叶深的声音比初春的风更料峭。
  陶鹿鼻腔一酸,“再见。”她没有回头。
  她快步走过大门,等踏上通往白楼的台阶时,眼里那点潮意已经退去。
  陶鹿眨眨眼睛,恢复了冷漠。
  大厅里的工作人员认出陶鹿,笑着迎接,“陶鹿!您怎么自己来了?我马上给董主教练打电话——她正带着孩子们在冰场训练呢!孩子们听说您下午要来,个个都很激动,盼着跟您见一面……”
  陶鹿道:“不用通知,我自己过去冰场就好。”
  工作人员不放心,一路把她送过去。
  冰场上,新一批的国家队队员围在观众席上,正在学习场上的表演。
  场上的女孩一身紫色考斯藤,正结束一个干净的两周跳,落地亮相,琼鼻妙目,竟然是齐珊珊。
  齐珊珊结束了表演,擦着汗水往场外滑去,正准备给师弟师妹们讲解,却见人群呼啦啦往门口涌去。齐珊珊心头一黯——不是说陶鹿下午才来的么?怎么刚过中午就来了。
  一瞬间,刚刚还被队员们围着喊师姐的齐珊珊变得无人问津。
  她咬紧了嘴唇,冷眼看着被人群簇拥着的陶鹿。
  今年的亚冬会,她发挥失误,以第四名的成绩,无缘奖牌。而陶鹿却摘得金牌,出尽风头。永远是这样,有陶鹿的地方,再没有人能看得到她齐珊珊。
  齐珊珊眼中流露出恨意来,她披上运动服外套,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冰场——无人过问。
  陶鹿跟师弟师妹们见完,又跟董主教练聊了一会儿,就开始了她每日的训练。花样滑冰,一天都不能懈怠。直到晚上九点,Andy打来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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