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奸雄的日子-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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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容婉转,声音柔软,在傅煜神情微愣,还没趁机捉住她的时候跑开,扬声让春草进来,去取今晨吩咐备着的甜点。
窗户半掩,门扇洞开,她脚步轻快地往内室去洗手,灵动活泼,裙裾飘然。
傅煜抬手摸了摸被她亲过的地方,回味那一瞬的香软,眼底渐渐涌出笑意。
……
南楼里的甜点多是攸桐和杜双溪一道琢磨折腾出来的,花样多,滋味也好。
傅煜前几日都是估摸着晚饭的时辰,随便寻个由头来蹭饭吃,菜色自是丰盛味美,却没怎么尝到过这些精致小糕点。这会儿攸桐拿出糕点殷勤招待,他也不客气,将每样都尝了,大抵是被她亲得心情愉悦,说话也带了温度,屡屡夸赞。
见她兴致颇高,原想着晚上涮肉吃,谁知才用完糕点,便见两书阁那边的仆妇匆匆走来。
两书阁里仆妇不多,却都是踏实可靠之人,因背靠傅煜,也颇有体面。
来的那位姓田,穿着简素,面容端方。
被周姑带进来后,她先周正行礼问候,而后恭敬道:“杜将军遣奴婢过来请将军,说有要事相商。”她管着书房陈设洒扫等事,寡言少语,嘴巴也严实,颇得重用。杜鹤既特意遣来,想必事情颇急。
傅煜眉头微凝,旋即颔首道:“知道了。”
说话间起身,握着攸桐肩膀,嘱咐道:“处置完了我再过来,晚饭算上我那份。”
“好,我多备几盘肉。”攸桐莞尔。
傅煜没再耽搁,也不等旁人,疾步出了南楼,直奔书房。
到得那边,果然见杜鹤站在书房外,稍有点焦急的模样,他的旁边则是魏天泽。
等他走近了,两人齐齐上前抱拳行礼,杜鹤退后半步让开,魏天泽便低声道:“青州出了点急事,属下不敢擅自做主,才来打搅,请将军恕罪。”说罢,遂傅煜进了屋,将事情说明白,道:“实在是事出紧急,不宜耽搁。为稳妥起见,还请将军定夺。”
抱拳抬头,正对上傅煜那双瞳仁漆黑眼睛,方才隐隐的笑意消失殆尽,只剩冷沉。
而他浑身的气势也随之冷厉起来,威仪慑人。
魏天泽只瞧了一眼,便迅速垂眼。
便听傅煜问道:“都查清楚了?”
“查清了,有八分把握。属下觉得还是得将军亲自出马,倘若错过这时机,往后又得白费许多功夫。”魏天泽面露肃然,姿态恭敬,与平常的嬉笑态度迥然不同。
傅煜沉吟了下,便颔首,“你跟我走,杜鹤留下。”
“我——”魏天泽似是作难,看了杜鹤一眼,迟疑了下,才道:“将军前日交给我的差事还没办完,就差收尾,若不亲自盯着,怕是会功亏一篑。青州的事杜鹤也曾参与,不如……”说着,看了杜鹤一眼。
杜鹤与他算是同僚,时常合力办事,闻言也未推拒,只道:“但凭将军安排。”
魏天泽抱拳垂首,似有些汗颜。
傅煜眉头微皱,因魏天泽垂着头,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盯了片刻,见那位始终不肯对视,便只沉声道:“既如此,杜鹤跟我去,你留在齐州。”
杜鹤与魏天泽躬身应命。
傅煜既然有事出行,也不好等饭耽搁,便命人备马。而后进屋迅速穿上防身的细甲,腰间悬剑而出,命仆妇往南楼递个消息,让攸桐跟傅澜音作伴,不必等他。
三人一道出府,魏天泽自去衙署,傅煜则同杜鹤并辔出城。
骑着黑影疾驰十余里后,傅煜舍了官道,拐入旁边一处山坳,勒马停驻。
待杜鹤到了近旁,环视四周无人,吩咐道:“我还有件事,须回趟城,这件事交由你去办,若旁人问及,只说我是与你分道包抄。”说话时眉目冷肃,神情威仪,颇为郑重。
杜鹤稍觉诧异,却没多问,只抱拳道:“遵命!”
——数年生死相随,傅煜行事神出鬼没,他很清楚。先前傅德清手上后,傅煜去整顿边防,杜鹤曾随他潜入鞑靼腹地,寻找孙猛,那时傅煜整日冷肃沉默,杜鹤便觉有蹊跷,如今傅煜出城迂回,自是有旁的安排。不该问的事,他向来不问。
见傅煜纵马从旁边绕回,他没再逗留,仍疾驰而去。
齐州城里,此刻的魏天泽坐于市井酒馆僻静处,旁边是个跛足的挑脚汉,虽形貌邋遢,眼里却隐有精光。
第67章 蛊惑
这位跛足的挑脚汉叫陈三, 早年天南海北的闯荡,后来伤了脚, 便在齐州做些粗活谋生, 无妻无子, 孑然一身。且因性情孤僻, 不与四邻打交道, 又时常搬动住处,也没人留意。魏天泽是四年前才机缘巧合地认识了他, 得知他的身份,过后暗里往来,没露过半点马脚。
此刻,他一身平淡无奇的布衣,坐在沾满肮脏油垢的桌边,声音极低。
“那院里近来可有动静?”
“儿子回来, 那位妇人高兴得很。”
“就没有愁烦的事?”
“倒有一件, 且跟主人谋划的事有点干系。”
外面闹哄哄的都是酒客, 这角落不起眼, 更没人打搅,最适合孤僻的人喝闷酒。
魏天泽只埋头倒酒,挑眉道:“说来听听。”
“妇人有个侄女, 年初进了府里, 很得那当家老妇人的欢心, 留在身边住, 那可是亲孙女都没有的待遇。那姑娘野心不小, 瞧上了这位——”他伸出两个手指头晃了晃,迅速缩回去,“只可惜这位娶了亲,拦住了她的路。那妇人的心思,主人也该知道,嫁进了高门,便想把娘家也拉车起来,不甘心大全旁落二房,又怕手里那点权柄也被夺走,难得侄女讨人欢心,一门心思想留她在府里。”
这消息令魏天泽精神稍振,“消息确切?”
“秋娘打探的,主人放心。”
魏天泽知道这位秋娘,原本是沈氏的陪嫁丫鬟,无依无靠,在沈氏跟前伺候了几年,无功无过,后来得了恩典,嫁给外头一位叫曹英的男人。可惜曹英虽老实,却也没多大本事,又爱偷着赌钱,哪怕背靠傅家这般大树,也没混出个名堂。眼瞧着沈氏身边旁的管事捞了种种有油水的活儿,出人头地,他不思自身无能,倒怨怪主子薄情,不肯照顾身边人。
这念头久了,连秋娘都跟着暗自抱怨,即便沈氏常有赏赐,却也觉其薄情,没给她像旁人那样生钱的门路。
——倒有点升米恩,斗米仇的意思。
陈三对傅家的仆人盯了很久,瞅着这个空子,慢慢跟曹英攀上交情,等对方上钩了,便许以重金,只消秋娘帮着刺探内宅消息,便给她财帛田宅。
秋娘虽对沈氏心有怨怼,到底主仆一场,起初不敢。
见陈三出手阔绰,拿到实实在在的好处后,到底是动了心,被曹英劝了一阵,欣然从了。
那秋娘在沈氏跟前伺候了大半辈子,哪怕不是有头有脸的管事,也颇得信任。到如今,陆陆续续已给陈三递了许多消息,且这种事做多了,自知倘若事发会不容于傅家,夫妻俩便死心塌地,任凭差遣。
关乎沈月仪的这条,想来也不假。
魏天泽喝了杯酒,问道:“怕只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主人猜得没错。那位爷不近女色是出了名的,且夫人美如天仙,未必瞧得上旁人。据秋娘说,那当家妇人虽宠爱侄女,却因孙儿已娶妻,想嫁到外头去。妇人近来为这事发愁,旁人不知,亲近仆妇却都看得出来。”
这便有戏了,魏天泽眼睛眯了眯。
既然有人拦路,就得除去。当初傅老夫人想让傅晖的妻子碰内宅的权柄,不就因道行不够,在沈氏那儿碰了一鼻子灰,索性躲到外头去了吗?也是因为此事,傅煜兄弟纵然敬重伯父,于沈氏的亲戚却不热络,他瞧得出来。
一旦沈氏生出这念头,便能为他所用。
事出紧急,天上没法掉馅饼,便只能冒险一试,以此掩护了。
魏天泽垂头喝酒,眼底锋芒渐厉,半晌后,朝陈三低声嘱咐了一通,而后结酒钱离开。
陈三仍旧坐在那里,直到酒馆打烊,才沉醉邋遢地走了。
……
傅府里,攸桐劳累了整日,在傅煜走后,便命人张罗涮肉,她躺着歇了会儿,先去泡脚解乏。等那疲惫退去,昏沉的脑袋也管事儿了,将宴席应酬的事丢在脑后,才想起杜双溪说的那小插曲,打算等会儿吃涮肉时,寻机转述给傅煜——毕竟魏天泽跟傅煜是过命的交情,傅家又在密谋天下,她嫁进来没几日,这种嫌疑的事儿不好说得太突兀。
谁知道泡个脚的功夫,那位田姑去而复返,说傅煜不来了。
这也没办法,傅煜比庙里的土地公公还忙,紧急外出是常有的事。
攸桐没说什么,只请了傅澜音过来享用美食。
相较之下,寿安堂里的沈月仪却愁眉不展。
她毕竟才十五六岁,哪怕嘴上抹蜜会讨人喜欢,城府也不算深。白日里宴席人多眼杂,她温柔讨巧地赔笑说话,到了寿安堂,想着老夫人那些话,到底灰心伤感,偷着抹泪。
伺候老夫人的孙婆婆瞧见,暗自叹息,待晚间老夫人歇息时,顺口提了一嘴。
屋里没旁人,孙婆婆又是亲信,老夫人听罢,那张时常端肃的脸便沉了沉。
“终归是她不懂事。待嫁的姑娘,觊觎有妇之夫,算怎么回事?叫她哭一场也好,想明白过来,往后我也还能多疼她几分。”
“老夫人慧眼如炬,只怕夫人……”
“她也是!”老夫人叹了口气,“你那夫人样样都好,只是碰到娘家的事就拎不清,先前我说让魏氏帮着操持百岁宴,意思那样明白,她还看不清楚。”
孙婆婆有点讶异,“您让少夫人管事,原来是为这个?”
“不然呢。魏氏那懒散的臭石头性子,像是愿意分忧操劳的?”语气竟带几分抱怨。
她在傅家地位尊崇,底下主仆丫鬟,都能斥责管教,却甚少用这般语气评价谁。
孙婆婆听了忍俊不禁,“虽是个臭石头,却也率真,没藏弯绕,不是吗?”
“各有好处吧。”老夫人靠在软枕上,双目微阖,“那魏氏既没死缠烂打、品行不端,看久了也还成。只消她安分守己地照顾好修平,别给我添麻烦,睁只眼闭只眼就是了。至于月仪,她那性子我着实喜欢。这话我不好说,你回头提点夫人,就说南楼有少夫人,哪怕是个妾也不好添,月仪若知道好歹,我仍留她在身边,寻个体面亲事。若还存着那念头,便送回沈家去,耳根清净。反正这寿安堂……冷清惯了。”
说到最末一句,声音已很低,迷迷糊糊的,像是撑不住犯困。
孙婆婆也知老人家上了年纪,最怕身边安静得跟祠堂似的,想找人热闹说话。
可惜内宅规矩严,傅澜音不爱撒娇,也不会讨人喜欢。也就沈月仪有眼色,能放下身段,又会投其所好。
可惜了。
她没再说话打搅,伺候老夫人睡着了,便往东院去,提点沈氏。
……
沈氏白日里将老夫人的态度瞧得明白,被孙婆婆一提,那颗心当即如坠冰窖。
话说到了这份上,已是摊了底牌。
除非南楼少夫人的位子空出来,否则老夫人不会为那点宠爱而给后宅添乱。
长房的权柄已然失了大半,若她这点盘算都落空,再过几年,该如何是好?
她心中焦虑,明面上也不敢太拂逆寿安堂的意思,辗转了一夜,次日清晨去寿安堂问安后,顺道把沈月仪带到了东院。姑侄俩闭门说话,沈氏为权柄发愁,沈月仪为前路而伤心,各自垂泪半晌,沈月仪才咬牙道:“费了大半年的功夫,姑姑,我不甘心。”
“你当我就甘心?”
“既然都不甘心——”沈月仪顿了下,窥着沈氏的神色,低声道:“就再试试。”
“老夫人是铁了心,在她心里,内宅安稳是最要紧的。”
“她不肯帮我,难道就没旁的门路?若是魏攸桐被赶出傅家,位子空出来,又会如何?”
这事儿沈氏也曾想过,只是先前忌惮傅煜,便只能指望老夫人。
如今这条路断了,只能靠自身,不过傅家牢如铁桶,想动手脚还不留痕迹,着实艰难。
她瞧着侄女,沉吟半晌,才道:“这事我须慢慢想想。”
沈月仪便垂泪道:“父亲能来齐州不容易,我也着实想留在府里,帮姑姑一把。”
“走着瞧吧,会有法子的。”沈氏叹息,又劝侄女稍安勿躁,好半天才送出门。
待沈月仪走了,沈氏方才垂泪,眼眶微红,也不好叫管事媳妇议事,便知命人端茶进来。秋娘便是瞅着这机会,从丫鬟手里接了茶盘端进来。
沈氏满腔心事,也没留意,取茶杯喝了两口,抬头见她杵着不懂,才道:“还有事?”
“奴婢有些话,不知该不该说。”秋娘有备而来,进门时便掩了屋门。因方才姑侄议事,屋里没旁人,她仗着主仆多年的情分,低声道:“是为咱们姑娘的事。”
这话来得蹊跷,沈氏停杯诧异。
秋娘屈膝蹲在她身边,帮着缓缓揉腿,叹气道:“夫人这阵子发愁,奴婢都看在眼里,方才姑娘红着眼睛出去,瞧了更是让人心疼。说句僭越的,奴婢跟了夫人这些年,也算是沈家的旧人,看得出夫人的几分心思,瞧着这情形,着实难受。”
她为打探内情,自打结识陈三之后,便有意体贴沈氏,帮着排忧解难。
这回主动往沈氏心坎上说,更是一副忠心体贴模样。
沈氏也只纸包不住火,哪怕瞒得住外人,身边这些老仆妇却多知她心意。
遂叹了口气,没说话。
秋娘接着道:“这些话,奴婢也只敢在夫人跟前说。这几年夫人的处境,奴婢瞧得明白,若不留下姑娘在旁边帮衬,往后怕是会更艰难。奴婢说句不该说的,那边的二少夫人能耐有限,夫人若能趁着她根基不稳时想出法子,倒还好对付些。”
这话着实僭越,沈氏乍闻之下,双眉微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