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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冉寨旧事-第2部分

小说: 冉寨旧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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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芒后,藏着深深的倦怠和怅惘。
  风佚拨动琴弦,奏了那六弦琴的《断情曲》,琴音一响,四下里就是一静,又奏片刻,场上已是鸦雀无声。皇上不由点头赞赏;几位汉将乍闻乡音,攥着酒杯的手就再也没有放下;那些素以为汉乐只是靡靡之音的胡将,也渐渐收起鄙夷,听得目瞪口呆;大鸿胪卿早已忘记了紧张,只剩下如痴如醉……至于商冶老将军,只是端然稳坐,看着斜下方,面上看不出悲喜。
  琴音越来越快,如战鼓擂响,如铁蹄奔腾,如旌旗猎猎,如男儿驰骋,檐铃响动四方应和,晚风颤着踏上鼓点,月光如珠玉碎落敲击节拍。风佚十指如飞,已不知是自己奏响着琴曲,还是曲子带着自己前行。直到接近尾声时,风佚才忽然想到,这一次奏乐前自己不曾奏那清心调,一旦第七弦的音符奏响,那么……不及多想,曲至此处,手指已不受控制的在并不存在的第七弦上拨响了最后一个音符——
  铮——
  琴曲终止,余音不绝,又静寂良久,才响起轰然喝彩声。风佚起身行礼,心中激动之余,也感奇怪,这一次怎么没有看见那可怕幻象?
  他抱着琴低头退下场时,正看见一个白影自身边飘过,宫中舞女并无如此装束,风佚心中不由一动,难道是……他抬起头,前面的白衣背影很熟悉,正是抚琴女子,她怎么会来这里?
  风佚想叫住她,才看见方才喧嚣的宴席竟已消失,空空如也的大殿上,只剩下一张几,一壶酒,一个人。银白的须发,正是商冶老将军。
  “四郎。”抚琴女子轻唤。
  商冶抬起头,只是看着她,没有答话。
  “四郎。”抚琴女子又唤。
  良久,商冶银白须发轻轻颤抖,眼眶中终于涌出两行热泪,老人的声音微颤:“你来了。”
  “约定了的重逢呵。”抚琴女子的声音中带着浅浅笑意,“这么多年,你可还记得?”
  商冶眼中嚼着泪,缓缓站起来:“燕国灭了,亡国之仇平了。”他依旧颤抖着,向抚琴女子伸出了手。
  却只换来抚琴女子冷冷清清的一语:“复仇?此弦已断,哪怕斩尽仇敌,不过断他人之弦,此弦仍是不续。你拨断了这琴的情弦,又拨断了自己的情弦,这么多年,你又亲手斩断了多少人的情弦?这多日的乱世飘零,世上还有几根情弦是未断的?”她一声历似一声,随着她的声音,平地里猛的刮起一阵风,掀翻了商冶面前的小几,酒壶当啷落地,商冶张了张口,不及言,先呕血。鲜血染红肆虐的风,卷起殿宇的琉璃瓦盖,宫城倾塌,参天大树拔地而起,天地间变成一片杂乱,风佚也被狂风卷入一片白茫茫的迷雾之中。
  迷雾中听不见风声,只闻一阵琴音,宫、商、角、徵、羽,声声清澈,琴音娓娓道来,是在讲述那个没有讲完的故事。
  多年之后,男子回到家乡,却只见荒城一座,断壁残垣间一张琴,琴边的尸骨已腐烂的难辨面目,琴依然完好,伏羲式,白桐木,黑玉徵,梅花断……只有七弦断其一,依未续上。
  伴着那具腐烂的尸骨怔怔坐了六天,到第七天,他才摆好琴,颤抖着拨动了琴弦。她说过心中有一张琴,也可以奏出声响,男子在虚空中拨动并不存在的第七弦,心中的琴果然被奏响。
  一遍一遍,他弹奏着一个低沉的曲调,弹得秋风化作金戈,落叶飞成铁马,弹得断壁颤抖,残桓碎裂。不忍触情弦,他只在六弦间弹奏,直到尾音,才猛的拨断第七弦,声如裂帛,声如情断。他一次次在虚空中弹着第七弦,一次次拨断心中的情弦,直到指尖滴血,直到心中那张琴的弦眼上也淌出血水,心中那张琴上,也再也续不上情弦,他才放下六弦之琴,砸碎了心中那张琴,重新提戈上马,情弦已断,只余志弦——驰骋疆场,立功复仇之志!
  风佚缓缓苏醒过来,竟是躺在太医院里,四下不见六弦琴,忙问琴在何处。
  医官叹息一声,告诉他始末。风佚奏乐罢,忽然晕倒在殿上,他晕倒之后不久,商冶也忽然呕血晕厥。商老将军半个时辰前已转醒,可他伤势严重,已是强弩之末,性命只在旦夕间。商老将军派人取走了六弦琴,并告知风佚一旦转醒,立刻去面见。
  见风佚赶到,商老将军自病榻起身,端坐琴案前,轻轻拨动了琴弦,这一曲清宁淡泊,风佚本以为抚琴女子所奏已是仙乐,今日才知商老将军的琴曲更胜天籁,一曲奏罢,室内鸦雀无声,商冶抬头,看着人群之后的风佚:“可解曲中意?”
  风佚自曲中恍然回神,肯定的点头,商冶微微一笑,这才闭上眼睛。
  商老将军去了,只余琴音萦绕,此后数日,老将军府上依然似有花香萦绕,琴音低鸣。未尽余音竟惹得将军府上下难放悲声。
  终因风佚一曲引得老将军心绪激动以致病逝,皇上大怒,称不可因声色废武功,下旨焚六弦琴,大鸿胪卿贬鸿胪大行,风佚罢职充军。
  风佚没有多说什么,坦然接受。不论是幻是真,有几首妙曲,有庆功宴上一曲换得众人称赞已足够。风佚还记得商冶临终一曲,告知他只要心有执念,无论乱世烽烟,亲友离散,想守住的东西就永远不会消失。六弦琴虽然毁了,但他心中渐渐有了一把琴,伏羲式,白桐木,黑玉徵,梅花断,天蚕丝弦有七根,弹奏时音如天籁。
  风佚清楚的记得,商冶奏最后一曲时,第七根弦,已然续上。
  风佚就这样充军远行,这一日不知走到何处,只见身边亭台水榭,暗香袅袅,不远处一个女子怀抱古琴盈盈前行,随她沿着画廊一路走去,转过一片花丛,见花丛间琴台上卓然而立一个白衣男子。
  “四郎。”女子轻唤。
  男子回头,俊朗眉目正似商老将军,向着女子展开笑意点点。
  其时朝霞初现,塘中芙蓉带露,好一番胜似仙境的光景。
  完
  2007。7。7 初稿
  2011。11。11二稿                        
作者有话要说:  商冶国籍冉魏,风佚国籍前秦。但历史的节奏比故事节奏快得多:350年冉魏建国,352年被前燕所灭,370年前秦攻破邺城灭前燕,无所谓太平时的日子,商冶也未至暮年。盖因此文是由架空历史改来,多有牵强。
官制未考,多依汉制。
历史上无商冶此人,攻破邺城灭前燕的是前秦苻坚、慕容垂、王猛。
PS:简直不想吐槽写这篇文的日子……

  ☆、三世弈

  一方楸坪,坪面早被磨得光滑如鉴,却染了陈年的血,血迹顺着十七路经纬爬满棋盘'注',又渗入楸木的纹路,一如这一朝烽火,遍地狼烟的天下。梁真曾想洗去那些血迹,却始终不得,再后来,得知这血是棋仙的血,便作罢了这个念头。
  棋坪边两株隐菊开得正好,可惜这天下无所谓隐逸,菊盛开于山中,山隐于夜色下,夜色裹着茫茫的天下和未知的归途,梁真背对着棋盘,看着远处——几点赤色的星火,那是远处的城。
  “棋仙,邺城就快要到了,你不看看吗?”梁真问。
  问这话时,他身后只有一方楸坪,回头时,坪侧已坐了一人,正是他口中的“棋仙”。轻衫缓带,垂目闲坐,与戎装的梁真大不相同。梁真哈哈一笑,知道邺城对棋仙紧要,以他如此气度,仍耐不住出来看看,他大步走到棋盘边:“棋仙,再有一日行程就到邺城了!”
  棋仙不答,只轻轻捻着篓里的黑子。
  这是催促他开局,梁真撩衣坐在他对面:“棋仙,石姓人非是凡辈,到邺城后必临一番大战,棋仙可有指教?”
  棋仙看他一眼,不答话,自拾一子落下。
  今日竟新开一局吗?梁真低头看着古旧楸坪和那孤单一粒黑子,将一粒白子在手中搓了许久,寻一个角落放了,仰头又问:“棋仙,你的指教仍在局中吗?”
  ……
  数月前,西北大乱,义军在长安杀得几近几出,梁真征战彼处,日日只见血迹斑斑,哀声处处,这一日乱战中误入长安郊外一处河谷,却见秋高气爽,金英初绽,与数里之外的长安判若隔世。山间一方棋盘,摆半局棋,一人枯坐,却无人对谈。
  粱真粗通棋艺,惜乱世中只有刀尖上的生死,而无经纬间的博弈,看那人缓带轻衫,风姿卓绝,却寂寥独坐,并无棋友,便上前询问可否手谈一局,那人不答话,兀自捻了黑子落下,算允他对谈。
  似有神助,那一日粱真只觉心中通明,步步思虑得当,最后竟赢了那人一子,输赢已定,那人才开口说话,自称并非常人,而是隐在棋盘中的魂灵。
  粱真戎武出身,并不因怪诞而慌张,拱手一揖:“说什么魂灵,当是棋仙才对,我赢得侥幸,你才是高人!”棋仙并不与他谦让,低眉收着棋子:“我藏身坪中数年,今日你既赢我,便请带走此坪,我亦将追随。”
  梁真扶膝坐在对面,探头奇道:“此前竟无人赢你?”
  “有过。”棋仙答。
  ……
  棋仙生时,曾有一挚友,两人岁秋相聚,后园对弈,难分伯仲。这一年挚友赢了,棋仙苦思一年,来年必定赢回;那一年棋仙输了一局,又约定来年再博。棋仙死前一年,他输了一局,此后棋仙日日在棋盘边苦思,不得破解之法。又难料秋约未至,战火突来,乱军来得猝不及防,棋仙被斩于棋盘边,他的血染透了半个棋盘。因参不破那一局棋,魂魄徘徊不去,便成了今日所谓“棋仙”。一去不知几岁金秋,他守着这一方棋盘,只等与挚友之约,只等赢回这一局。
  棋仙对梁真说起这段往事时,他已随武德王战过荥阳,一路上棋仙助他良多。每逢困顿时,他唤出棋仙,棋仙摆半局棋予他。有时黑子只余一息,却可在不经意处突围而出,反败为胜;有时双方势均力敌,看似僵持不下,棋仙却可壮士断腕,置之死地而后生,也杀得他片甲不留;也有时针锋相对,棋仙也可步步为营,直至把白字逼到死角。
  总之,自河谷初遇后,梁真总被棋仙杀得铩羽而归,但他并不在意,因为棋仙此局的气象,用于明日的沙场,总可以让梁真得胜,就这样,梁真所向披靡,节节胜利。他曾问过棋仙是否学过兵法,棋仙只道:“运筹之道,有何不同?”
  荥阳城中,又输一局,梁真不恼棋仙不留余地,只恼自己棋艺不精,怕棋仙跟随自己,总不得与挚友手谈时尽兴,也无怪他们岁岁相约,至死不变。又问棋仙道:“那,你可等到挚友赴约?”
  “等到了。”棋仙说,“来的却是他的转世。”
  许是那一场叛乱牵连太多,许是那时天下风波不断,挚友不知何时也死在别处,又数十年,冥冥中的力量将转世的挚友引来。
  梁真一时慨叹,在乱世之中诺言轻如片羽,不知棋仙与这位挚友是何等相知,才让他们一人寄身棋盘也要等待,一人哪怕转世投胎也终来赴约。如此然诺,不知他们的棋局该是何等精彩。
  “物是人非,他不曾记得当日之局,而我一别数十年,竟仍未想出那一着棋。”棋仙讥诮一笑,“于是——我执了他当日的黑子,而留给他那时我白子的困局。”
  “然后呢?”
  棋仙把目光移到那一方楸坪上,似乎还看得见当时的棋局:“他赢了,赢得漂亮,片甲不留。”棋仙的目光梳理着楸坪上的纹路,往事之久,怕比楸木的年轮更多,棋仙的血已干涸,那一局棋仍如今日这十七路经纬一般清晰。看罢棋局,又转向梁真:“可他也输了,我熟识的那个人,输给了转世的自己。”
  从来以为,天下的输赢难定,棋盘上的黑白易分,可……梁真一时思虑不得,一抬头,却见那一袭轻衫只余残影一片,棋仙已回到棋盘中去了。
  ……
  乱世之间,生死之事想得最多,也想得最少,梁真一路来只为求生,坚毅而坦荡。直到此时,走到邺城城下,心中竟有些莫名的不安:邺城的主人,终究是一方君主,进了邺城,杀了那殿上的石姓人……这城头的大旗,又将换姓氏。
  想来自荥阳至今战事日紧,棋仙也在楸坪中沉睡了许久,左右今日心中不宁,梁真又携了棋盘,登高而望,唤出棋仙手谈。不曾想棋仙今日却没有半局棋给他,对着空空荡荡的棋盘,梁真竟不知何处落子,一粒白子在手中揉得发热,才勉强落下。与此同时,冷汗也从后脊落下,对面的棋仙已飞快地落了第二子,虽只两子,尚未成局,可梁真已从他广袖带起的风中感觉到了今日棋仙难以按捺的凌厉。
  “棋仙,你的指教仍在局中吗?”
  棋仙不答。
  “棋仙,你是说明日局势未明,一切都是从头开始吗?”
  棋仙仍不答。
  自星星点点,到连成一片,棋仙的局已呼之欲出,而梁真散落的棋子仓皇四处,无处躲藏。一粒白子悬在半空,只觉得步步至今,已是不可破的死局。风从邺城的方向吹来,吹得金英摇摆,衣衫猎猎,而这小小一方棋坪却巍然不动,陈年的血刻十七路经纬,黑子气势如虹,白子无处躲藏。
  思虑良久,梁真终于落了一子。
  刚抬袖擦了擦额上的汗,却见棋仙又一粒一粒收着他的白子:“我心中局早成,而你一无所知。”说着抬头看他一眼,眉眼弯弯,眼中却没有笑意。
  “棋仙,你今日棋风厉害,是说邺城全无防备,我们应如此攻伐吗?”
  “邺城已乱,不攻自破。”棋仙淡淡地说,“我是为邺城。”
  邺城?梁真看着邺城的方向,晚风凛凛,吹不来邺城的饮宴笙歌,星光暗暗,照不清邺城的枪明甲亮。
  却听棋仙道:“长安邺城何其迢迢,幸有你将这笨重楸坪带来此地。”
  梁真曾无数次望向邺城,却始终想不到邺城的样子,也早已隐隐猜到邺城于棋仙有些不同,却是第一次听他提起。“为何是邺城?”梁真问。
  棋仙手中一顿,月色下声音轻浅:“我曾与他约定,来日邺城对弈。”
  “那位挚友?”
  “是。”棋仙拂袖起身,背向而立,“他姓石,是石姓世子。”
  叮的一声,梁真手中的棋子落在了不该落的地方。石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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