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光慢-第3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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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有没有想过,当时有那么多太医与稳婆,殿下或许还有机会?”
“呵呵呵——”池灿笑起来,嘴角挂着讥讽,“难怪都说做人难,做好人更难。当时是有很多太医与稳婆在,可他们已经对母亲判了死刑,冬瑜姑姑却对此视而不见吗?”
“公子——”
“说什么母亲还有机会,不过是你不接受母亲的死,心有不甘罢了!”
“公子,我与侯夫人无冤无仇,怎么会故意给她找麻烦?只是每个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当时侯夫人什么都没交代就敢给殿下剖腹,现在殿下去了,她难道不该承担责任吗?”
“她当时什么都不做,连来都不用来,那么我母亲一尸两命就半点责任都没有了。”池灿上前一步,面无表情看着冬瑜,“冬瑜姑姑真的没有不甘心?”
“公子,您为何这么说?”
“自然是因为母亲去了,偌大的公主府中那些男人都要驱散,不方便冬瑜姑姑与情人私会了。”
冬瑜猛然后退数步,脸上血色尽褪。
池灿却丝毫不留情面,扬眉冷笑道:“冬瑜姑姑不甘心这样的日子被打破,又不愿承认自己运气差,所以总要拉一个人一同倒霉,是不是?”
随着池灿步步紧逼,冬瑜不断后退,猛然摇着头:“公子,您把我想成什么样的人了?我是有情人不错,可是想要找太后禀明此事,绝对与此无关——”
“好了,冬瑜姑姑,母亲已经不在了,你的私事我亦不想关心。但你最好安分些,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倘若再想生事,那么我就要你和你的情人做一对同命鸳鸯!”池灿说罢,拂袖而去。
冬瑜呆愣许久,倚着门痛苦闭上眼睛。
乔昭与邵明渊回到府中,对着满桌佳肴皆没什么胃口。
“昭昭,长公主的事你已经尽力了,不要因此影响了心情。”
乔昭笑笑:“并不会,当时我已经竭尽全力,现在自然无愧于心。只是想想池大哥如今孑然一身,有些唏嘘罢了。”
“放心,明天我还会过去帮忙。”邵明渊拍拍乔昭的手。
“明日我想回黎府看看了。”
生儿方知父母恩,她虽没有经历过生产,却亲自给长容长公主实施了剖腹取子之术,更能体会母亲的不易。
她想母亲了。
“去吧,等我帮完忙就去黎府接你。”
来喜回到宫中,把冬瑜的异常禀报给太后。
“你是说冬瑜有事要禀报哀家,却被灿儿拦下了?”杨太后轻轻**着长长指甲,喃喃道,“莫非长公主的死另有隐情?”
来喜把头埋得低低的,不敢应声。
“来喜,想办法带冬瑜来见哀家,灿儿总不可能一直盯着她。”
“是。”
来喜得了太后吩咐,到底是得了机会把冬瑜带到了慈宁宫。
看着神色紧张的冬瑜,杨太后笑了笑:“冬瑜,你也是从宫中出去的,现在不过是回家而已,不要紧张。”
“是,太后。”
“那天你不是要见哀家吗?有什么话对哀家说?”
“奴婢——”
“慢慢说,哀家听着呢。”
冬瑜神色变幻莫测,在太后的注视下,扑通跪了下来:“回禀太后,殿下生前曾对奴婢提过姑娘的生父是何人……”
公子已经警告过她,殿下剖腹产子的事万万不能提,那么只有以此才能搪塞过去。
杨太后目光一缩,声音转冷:“是公主府上那些男人中的一个?”
“正是——”
杨太后摆了摆手,阻止冬瑜再说下去:“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是哪个有什么区别?罢了,你退下吧。”
冬瑜悄悄松了口气:“奴婢告退。”
杨太后闭上眼睛,心中说不出的失望。
“等等。”冬瑜退到门口,杨太后忽然睁开了眼。
冬瑜立刻停下来。
“冬瑜,你来。”
冬瑜恭敬走上前去。
“那个孩子可还好?”
听杨太后提起孩子,冬瑜一颗心莫名提了起来:“姑娘挺好的,这几日又长胖了些。”
“挺好?没了母亲的婴儿怎么会好?”杨太后声音冷冷的,没有丝毫波动。
冬瑜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心猛然跳了一下。
“冬瑜,你伺候了长公主二十来年,是个聪明的,应该明白哀家的意思吧?”
“太,太后!”冬瑜晃了一下身子,脸色苍白如雪。
“怎么?”
冬瑜扑通跪了下来,不断给杨太后磕头:“太后,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杨太后一言不发,漫不经心**着指甲。
冬瑜依然在磕头,一下又一下,很快雪白的额头就一片淤青。
杨太后始终没有制止,就这么冷眼看着,不知过了多久,才开口道:“够了。”
冬瑜停下来,浑身颤抖盯着光可鉴人的金砖。
“去吧,哀家等你的回复。”
“太后——”
“冬瑜,哀家说了,你是从宫里出去的,这里原就是你的家。慈宁宫里正好空缺一名女官,等你办好了这件事,便回来吧。”
冬瑜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杨太后不耐烦扬眉:“还不去!”
良久后,冬瑜低低应了一声是,默默退了出去。
第810章 抉择
离开皇宫回到长公主府,冬瑜把自己关到房中痛哭一场,拿冷帕子敷了眼睛,这才走了出来。
长容长公主身份尊贵,需要停灵七七四十九日,此时外面依然忙忙碌碌,哀乐声声。
冬瑜去了安置女婴之处。
两名乳母一见冬瑜来了,忙站起来问好。
“我来看看姑娘。”
“姑娘在里间睡呢。”
“不要紧,我就是看看,你们忙自己的吧。”
如今长公主府中除了正儿八经的主子池灿,就属冬瑜的话管用,两名乳母屈膝对冬瑜行了礼,任由她走了进去。
内间明显要比外间暖和一些,小小的婴儿躺在床榻上睡得正香。
冬瑜轻轻走过去,在一旁小杌子上坐下来,仔细端详着女婴。
女婴的头发依然很稀疏,脸蛋却丰润许多,长而浓密的睫毛安静垂着,两只胳膊举在耳边,握着小拳头。
冬瑜看着看着,就落下泪来。
姑娘的眼睛,很像殿下呢。
女婴安静睡着,忽然动了动嘴角,吐出一个泡泡。
冬瑜别开眼,咬了咬唇,伸出手去。
她伺候了长公主二十来年,日子过得比一般人家的姑娘还要舒坦,一双手白皙柔嫩如少女,悄无声息落在婴儿脖子上。
尚未满月的婴儿脖子纤细脆弱,仿佛轻轻一碰就能折断了。
而这份脆弱中,又带着不可思议的柔软温热。
冬瑜火烧般缩回手,额头汗珠滚滚而落。
不行,她下不了手!
女婴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瘪嘴哼了两声,冬瑜忙轻轻拍着她小小的身子。
得到抚慰的女婴又睡了过去。
冬瑜不由扭头看了门口一眼。
两名乳母再过一会儿定然会进来的,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思及此处,冬瑜用力咬了咬唇,拿起一旁的软枕往女婴脸上一放,别过头去。
屋内一丝动静也无,过了片刻,她又忍不住回过头来,便看到女婴连挣扎的力气都无,只有露在外面的两只小手微微动着。
冬瑜猛然掀开软枕丢到一旁,看着脸蛋通红的小小婴儿,狠狠咬着手背才克制着情绪没有崩溃。
好一会儿后,女婴才缓过劲来,如小猫一样发出微弱的哭声。
两名乳母听到动静,很快一前一后走进来。
“不知怎么就哭了。”冬瑜勉强露出个笑容。
走在前面的乳母很快把女婴抱起来,一边哄着一边笑道:“姑娘可能是尿了。”
看着两名乳母熟练配合着给女婴换尿布,冬瑜站起来:“二位妈妈忙吧,回头我再来看姑娘。”
“您慢走。”
冬瑜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女婴非常乖巧,两名乳母替她换尿布时便一声不哭了,甚至睁开眼睛,恰好与冬瑜对上。
冬瑜曾听说这么大的孩子其实看不了这么远,可这一刻不知为何,就是觉得那小小女婴在看着她。
愧疚如海浪,铺天盖地而来。
“你们定要把姑娘照顾仔细了,不能辜负了殿下的信任。”
“姑姑放心。”两名乳母忙保证。
冬瑜这才挑开门帘快步走出去,到了外面越走越快,仿佛有恶犬在后面追。
一口气跑回屋中,冬瑜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背靠着门缓缓蹲下去。
池灿察觉冬瑜久不出现,立刻吩咐人四处去找。
不多时下人前来禀报:“公子,冬瑜姑姑的房门反锁着,喊门没有反应。”
池灿听了皱眉:“去看看。”
来到冬瑜房门前,果然房门紧闭。
“桃生,把门踹开。”
“嗳。”得到吩咐的桃生走上前去,呸呸往手上啐了两口。
其他人忍不住翻白眼。
公子怎么选了个这么蠢的当小厮,让他踹门,他往手上吐唾沫做什么?
桃生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后退两步,忽然加速冲了过去,猛然把门踹开了。
一道身影在房梁下摇晃着。
看清里面情形的人不由惊叫起来。
“把人放下来!”
众人七手八脚把悬梁的人放下。
池灿走过去,看着被解下来的人问:“怎么样了?”
“已经没气了。”
池灿立在那里,一时无言。
“公子,这里有一封信,是冬瑜姑姑留下的。”桃生从桌案上拿起一封信给池灿送过来。
池灿伸手接过,打开来匆匆扫过,随后交给桃生。
桃生瞄了一眼,失声道:“原来冬瑜姑姑是舍不得殿下,殉主了!”
“冬瑜姑姑真是忠义啊。”
这样的说法很快便在长公主府中流传开来,而后又传到外面去。
无数人提起冬瑜都要赞上两声,池灿默默听着,却无论如何不相信冬瑜的死是这个理由。
倘若是殉主,那在他母亲去世时就该殉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去查查今日冬瑜都去了哪里。”
池灿交代下去不久便得到了回禀:“角门的门房说早上时隐约看到冬瑜姑姑从外头进来。”
“这叫什么话?看到就是看到,隐约是什么意思?”
“门房说当时无人叫他开门,他正好去了一趟茅厕,回来时只看到一个背影,所以不确定。”
池灿想了想,再问:“之后呢,她还去过何处?”
虽然门房不确定,但他相信冬瑜定然是出去过了,不然不会突然寻了短见。
至于没有经过门房就能进来,冬瑜在长公主府管事近二十年,想要弄一把角门钥匙还是不难的。
“冬瑜姑姑还去看了姑娘。”
“把两名乳母叫来。”池灿吩咐完,摇摇头,“罢了,我过去问吧。”
听两名乳母说完,池灿揉了揉眉心,冷着脸道:“这么说,你们身为姑娘的乳母,却留姑娘与别人单独待在一起?”
两名乳母吓得跪地连连讨饶。
池灿冷冷盯着两名乳母:“你们记着,以后无论任何人来看姑娘,你们都必须守在一旁,这个任何人亦包括我!这次念在你们初犯,暂且饶过,再有下次我就命人把你们活剐了喂狗!”
若不是想着母亲去世,那么小的娃娃再换乳母的话怕难以适应,他现在就想把这两个人推出去喂狗了。
池灿看了熟睡的女婴一眼,无声叹气。
他大概能猜到冬瑜为何会走上绝路了。
第811章 生变
池灿走到女婴身边,凝视着她的眉眼。
小小的女婴还未长开,但眉眼已经依稀能看出长容长公主的影子。
修长的手指描绘着女婴眉眼的轮廓,池灿想:这个丑娃娃还是有些像母亲的,不知道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子呢?
“你知不知道,活下去没那么容易呢。”池灿低喃。
这个女婴的存在,是皇室荒唐活生生的证据,是太皇太后的眼中钉,肉中刺。
冬瑜姑姑被逼死了,以后还会有谁为此丧命呢?
太皇太后——
池灿想到杨太后,渐渐握紧拳头。
那是他的外祖母,是他任性活到现在的靠山,然而如果能选择,他情愿长于普通人家,也不想领教皇家的无情凉薄。
杨太后听闻冬瑜殉主的消息,沉默了一会儿,冷笑道:“没出息的东西!”
来喜低了低头,没有吭声。
“灿儿呢?”
“公子每日都会去看那个孩子。”
杨太后眼中闪过几分疑惑。
她以为灿儿对那个孩子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后快,难道说想错了?
灿儿是个聪明孩子,定然能猜出冬瑜自尽的真实原因,那么每日去看望那个孩子,实则是向她传达要保住那个孩子的意思?
这个猜测让杨太后很不快,顾及池灿是她一直疼爱的外孙,便把那份杀机暂且按耐下来。
时光如梭,新帝孝期已出,很快便到了新年,改年号为泰祥,这一年称为泰祥元年。
在杨太后的催促下,新帝大婚一事亦提上了议程。
阳春三月,正是草长莺飞之时,泰祥帝大婚,娶杨氏女为后。
帝后大婚的热闹自是不必多说,整个京城都仿佛沉浸在喜悦之中,一扫国孝的沉闷。
然而洞房之夜,泰祥帝看着凤冠霞帔的皇后却发了愁。
他目前对睡女人好像没有一点兴致,只要一靠近女人便会想到那夜大火女人惊慌失措的尖叫奔跑,还有噩梦中黎氏那一推。
沉重的凤冠压得皇后几乎抬不起头来,可泰祥帝迟迟没有动静,她便只能这么熬着。
时间一点点流逝,托着小儿手臂粗的龙凤喜烛的烛台渐渐堆满了烛泪。
皇后终于忍不住轻轻喊了一声:“皇上,是不是该喝合卺酒了?”
泰祥帝眼看拖不下去了,对礼官点头示意。
很快系着红绸的一对龙凤杯盏就端了上来。
在礼官的主持下,帝后喝过合卺酒,女官伺候皇后脱去凤冠霞帔,帝后二人各自去沐浴更衣。
换上大红里衣的皇后由宫女扶着坐回雕龙刻凤的床榻上,静静等待着皇上的到来。
夜渐渐深了,外头终于传来脚步声。
皇后微微松了口气,挺直腰板。
泰祥帝走了进来,命宫婢们全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