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酿-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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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自揣测圣意,罪名又多上一条了。”栖月玩笑了一句。“他的确想要一场混乱,却不是以这种方式开始,你打乱了他的计划,很多事情要重新布局。我不否认你很聪明,动作不比他慢,只是这样太容易惹火上身了,根本不是最佳方法。”突然就伸手抱住了只着寝衣的郦清妍,抱的比较紧,他的体温此刻又很高,让怀里的人有些喘不过气来。“答应我,以后别这样了。动作大到连我也掩饰不了,他就会注意到你。别让他留意你,千万不要。”
郦清妍觉得很奇怪,奇怪于栖月的语气和动作,以及此时流露出来的情绪,明明说的是很正经的朝堂之事,却一昧地搂紧她,很怕失去她,好像抱的松了,她就会变成一缕烟消散开去。
“你怎么了?”郦清妍轻拍着他的背,动作看上去更像是回抱住栖月。“你也掩饰不了的意思,是皇上已经知道这件事是由我策划由我开头的了么?”
栖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松开她,“我不敢保证,但他应该是知道一些的。”
郦清妍倍感疑惑,“你不是他最信任最得力的人吗?怎么听起来,你和皇上的关系,并不是很好?”想了想,“是不是最近有什么矛盾?”这种问法,已经是大不敬了,郦清妍做好了被他呵斥的准备。
栖月并没有骂她,连一句重话也没有,手指伸出来梳理着她的头发,轻轻柔柔又小心翼翼,“这不是你该知道的。”发现她的长发的触感不比自己的差,不由有些高兴,压制着情绪不表露出来,反问她,“第一步计划失败,接下来你准备如何?”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郦清妍回敬他一句,从他抬起的胳膊底下逃出,长长的发丝在栖月指尖飞速滑过,直至发梢,半个结也没有。
郦清妍跳到离他远一些的地方,“你的事情说完了,该我问你,当然你也可以不回答。”
栖月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长发未绾,在身后散开如同黑羽斗篷,素白色压着桃花暗纹的寝衣,上衣下裤,脚上蹬着一双绵软的兔毛小棉鞋。完全不是平日里精心打扮,或者至少戴了支簪子的模样,立在那里叉着腰准备长篇累牍地问上好一通问题,却半点杀伤力也没有,纤尘不染的样子柔和的不像话,舍不得她受到任何伤害,让人想捧在掌心宠着爱着,用尽一切来疼爱。
如此的,让人心动。
“你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我的?康郡王府,宝相寺,还是敬王府?虽然有小暑在,能对我的事情,我在做的事情了如指掌,并不是什么难事。我却很好奇,你明明知道我要乱掉皇上的计划,为什么不阻止?事后了又跑过来说皇上已经快要怀疑但我,告诫我要用更隐秘更高明的手段。殿下,我真是看不懂你。”
“你知道他计划的具体内容吗?”
郦清妍被问的一愣,如实回答,“不知道。”
“那你就乱不了。”
“我……”
“别以为现在这样就算成功了,没看到你奔走努力了这么久,结果被他轻轻松松就压了下来吗?”栖月打断她,“之前不提醒你,是想要看一场戏;现在提醒你了,是不想你一头栽进去,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话语无情,却被他用很温柔的语调说出来,反而有几分宠溺,郦清妍觉得自己完全变成了他豢养的小动物,所有的举动都被视为撒娇,而他这个做主人的正兴致勃勃地从旁观望。
这种感觉算不上好,也并没有那么差。郦清妍心里的滋味有些复杂,简单答了一个“哦”字应付他。
“被说的心情不好了?”栖月揉了揉她的头顶,顺势亲了亲额头,“开心一点,今天入阁,要好好表现,别让那些长老看轻了。”摸着她的脸颊,“要不要我去帮着撑腰?”
郦清妍用手背擦着额头,一脸嫌弃,“谢谢,不用。”连入阁考核这点事都搞不定,也没有资格做什么总阁主了。
栖月被她的动作逗乐,“身在福中不知福。”语气中更添宠溺。
“其实你没有十二禤阁,也是什么都知道的……”想到前世以打压敬王的方式夺走温阑的力量,显得栖月贪心又不择手段,郦清妍随口嘟囔了一句。
“你说的什么?”栖月凑过来,“我没听见。”
郦清妍推他向后窗,“你快点走啦,再耽搁,丫鬟们以为我睡过头,会自己进来的。”硬是把栖月从窗户推了出去。
说了那么多,最后还是没有问出来栖月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留意自己的。郦清妍执着于此,是想知道自己是何时露出了马脚,温阑知道所有是因为她有这个本事,郦清妍本来也没有瞒着她;可是栖月……关系已经亲密到可以搂搂抱抱亲亲,对他依旧所知甚少。除了游手好闲一天不干正事的二十四暗卫,这个人的真正力量究竟被藏到了什么地方?一种能让慕容曒无条件信任他,能让他有直呼皇帝名字特权,甚至与慕容曒建立盛世王朝有莫大干系,郦清妍从未听说过的强大力量。
栖月有句话说的不错,想要知道他了解他,就凭本事去查。手握重宝却不懂运用,这种浪费是会引起公愤的。郦清妍当然不是个暴殄天物的人。
丫头们鱼贯而入,捧了将近十来盘衣物配饰站在屋子里,珠宝玉石反射着明晃晃的光,看得郦清妍不寒而栗,这些东西都得戴上?
弄香和菱歌在帮她梳头,菱歌问,“方才听见屋里有动静,小姐在和谁说话吗?”
“没有旁人,是我给自己加油鼓劲来着。”
尚未走远的栖月听见这句话,笑了起来,而后又有些不满:似乎每次都是被她赶走的呐……这个习惯不好,得让她改掉。
比五尾凤凰那套更加繁复华贵的衣裳通体浓黑,没有什么凤啊龙啊花啊朵啊之类乱七八糟的刺绣,只有衣襟和袖口有暗紫色丝线刺着生涩的罗文,郦清妍瞅了半天,一个字也没认出来。没有复杂的颜色,却一点也不单调,一层层穿上,生生把人忙活出一身汗来。
“一定要穿着这个去吗?”郦清妍微喘着气问正在给自己缠腰带的拾叶。“头上沉,身上也沉,觉着会走不动路。”
“娘娘特地送过来的,听说是什么……少阁主必须要穿的衣裳,是规定,不然就是不敬。”拾叶为那堆配饰弄得头也开始晕了,“这究竟是先戴哪个?”
卷珠也是晕头转向的,“还从没穿过这么复杂的衣裳,还好如璧姐姐提前教了一遍。”
温阑特地过来接她,人到了郡主府,郦清妍还在屋子里梳妆打扮。更衣过程异常漫长,温阑直接来屋子里等。见几个丫头又忙又乱,赶忙指了如圭如璧上来帮忙。
七八只手在郦清妍身上忙活了半天,可算把人收拾出来了。听棋让人搬来巨大的穿衣镜,让主子看到自己穿上的效果。
看着镜子里的人,郦清妍有一瞬的恍惚,这个长发高绾,身着华服,通身凝着不容逼视的霸道气势的少女,是谁?
曾经的郦清妍已经死了,死在那个孤独的院子里。现在立在此处的,是一个新生的人,她不再懦弱,不再胆怯,她可以用自己的手,书写完全不一样的命运。
霸气凌云地甩了甩巨大的袖子,想要以一副君临天下的王者之姿走出去,刚抬起一只脚,就顿住。
“拾叶,扶我。”郦清妍摇摇晃晃地伸出胳膊,“真的……好沉……”
作者有话要说: word妈,为什么觉得有种在写女皇奋斗史的感觉……
剁手!克制……克制。克制!
第77章
十二禤阁并不在皇城里; 出了西城门,与去宝相寺相反的方向,得走上一个半时辰。温阑今日换了一驾马车; 大了许多,风格和以前那个倒是一样的。温阑的四大丫头如圭如璧,清溪画雅; 郦清妍的丫头拾叶弄香; 坐了两驾马车,带着一应随行物品在后面跟着;笃音; 衱袶; 焕逐并数十侍卫保护,一行人颇为浩荡。
马车内空间宽大; 足够容人站立走动。郦清妍立在窗边; 玄色衣裳如同浓稠的墨汁,流淌而下; 在马车的地板上扩散出一圈粘稠的涟漪。帘子揭起来一点; 房舍往后倒退,起伏的青山跃入视野; 木质隔扇开了一个缝; 外头的冷空气涌进来; 混着嫩草的涩涩香味; 是带着清冽的甜,很是提神醒脑。
“就这样把献王世子留在府上,真的好么?”郦清妍偏头去看温阑; 这个把郦清妍打扮得如同九天玄女下凡尘一般的人,自己却穿的简单,至少相比起来绝对称得上简单,和她平日里的装扮没有差别。此刻歪在一床厚实松软的羊羔绒毯子里,拿着一本书,有一页没一页地翻着,估计注意力并没有集中于书中跌宕起伏的故事。
“无妨,他见过张岱,不会为难你府上的人。”放下书的手揉了揉眉角,“昨夜和你下棋,思虑过多,夜里倒是睡不着了。”
“倒是不担心他为难府里的人。”郦清妍从窗边走过去,在用青铜盖子罩起来的炉子边把手烤到暖透,才取了一个团枕垫着,跪了下来,手搭在温阑的额头两侧,缓缓揉按。“宁王殿下的侍卫总过府来,爱欺负他,昨夜已哭了两回,不知今天这帮人伙在一起,拆房子一样大阵仗的动静,我那小小的郡主府还能不能保得住。”精准拿捏着指尖的力度,“这样可舒缓些?要不要加重一点?下回再不敢缠着母亲一下那么多回了。”
“刚刚好。你总能掐准我最觉舒坦的力道,倒像是服侍了我许多年似的,缘分真是个玄妙的东西。”温阑闭着眼,颇为受用地反手拍了拍郦清妍的胳膊。“下棋没有什么,和你这样的高手切磋才有意思,我是太激动而已,没想到你的围棋下的那样好。简直找不到你不擅长的东西了。”
“可不正如母亲所说?缘分是最玄妙。”的确如她所言,郦清妍伺候过她许多年,缘分和造化也的确是很让人惊喜的。为何年纪不大却精通那么多技艺,避而不答。
“至于郡主府,不用担心,慕容玑敢拆,我就敢让暋畷o那小子十倍赔偿。”
郦清妍忍不住笑了一声,“献王已是而立之年,母亲您还叫他小子。”
“身为晚辈,自然是小子。他不是个省心的,小时候不懂事爱胡闹也就罢了,封王那么多年,半点建树也无,吃喝玩乐倒是样样精通,慕容玑都被他带得不成个样子。”温阑指摘起人来完全不知委婉为何物,和她宠郦清妍一样丝毫不拖泥带水。
“与天子直系的王爵不可涉政过深,这是不成文的规定,当然王爷和宁王殿下算是特例。献王能安身立命,本本分分做他的闲散王爷已是难得,母亲还指着他去开疆扩土么?”
温阑看她一眼,责怪的意思少调笑的意味多,“嘴变得越发毒了,也不知和谁学的。”
郦清妍刚要说话,行进一直很平稳的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笃音的声音传进来,“阁主少阁主当心,前头有些不大对。”
衱袶冷冰冰地补充,“共四十来人,步伐有序,身法独特,其中五位高手,不是普通山匪。”微微一个停顿,后头的声音更为冷漠“有人透露了阁主的行踪。”
郦清妍疑惑,能以这样的排场出门,加上三个辨识度很高的仆从随行,只要长着眼睛的都能知道马车里的人非富即贵,更厉害的一见笃音就能确定身份,还需要特意透露?
“是谁不长眼,杀了就是了。”半点慌乱也没有的温阑吩咐完,从毯子里坐起来,拉住郦清妍的手,“一会儿肯定要打一架,咱们是不用出去的。你怕是不怕?”
“第一次遇见时,是很怕的。后来遇到的多了,觉得害怕并不起作用,会来救自己的人肯定会准时到,如果真会遇难,自己这点绵软的力气能做的了什么,还不如继续做该做的事情。或者静下心来分析分析局势,想想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自救。想通了,就不再怕了。”郦清妍把温阑刚刚看的那本书从地板上捡起来,拿在手中看了一眼封皮,居然是一本将千古迷局的围棋书。
不是郦清妍感兴趣的书,她把书放回暗格里,继续道,“今日有三位先生在,自然能平安无虞,连自救一事也不用考虑,乖乖的待在车里,别给他们添乱,就是最好的应对。”
“你的冷静和聪明,真的会让很多人忌惮。”
“母亲不是在旁人的忌惮里长大的么?只要母亲相信我,我在乎的人相信我,何必去管别人怎么想?”
温阑笑她,“这可就不是冷静,而是冷漠了。”
厮杀声很快响起,连打招呼的前奏都没有,似乎对方的目的就是将郦清妍们杀到只剩温阑一个,不过这并不是件易事,有笃音衱袶这样的高手在,估计连马车的车轱辘都碰不到。
“母亲可想喝水?听动静,外头怕是还有好一会儿,女儿沏茶给您喝吧。”说着便站起来,走到另一边去取茶具和茶叶,恰好和温阑分开在马车的两侧。打开暗格的瞬间,郦清妍愣了一下。
暗格里那套五彩琉璃杯,已经全部碎裂,因为不知名的震动正在咯咯作响,若不是拉开格子,根本不会发现。
郦清妍猛地回头冲温阑大喊,“母亲当心!”
已经晚了,清晰的断裂声响起,一道寒光从地底而来,直接劈开整驾马车,强大的剑气与余波掀起一阵飓风。郦清妍根本无处可躲,徒劳地抬手相挡,厚重的广袖顿时被割接成碎片。
事实证明郦清妍和温阑都不是万能的,太过相信属下加上过分轻敌,让她们在这次刺杀中吃了不小的亏。
马车被一刀砍成两半,郦清妍与温阑站在残缺了一半的车厢上,往两个方向倒下去,马匹受惊,四下逃窜;衱袶笃音焕逐三人完全没有料到对方竟有如此高手,精通遁地之术的同时能有如此强大的功力,趁着所有人都分神之际,从地底遁到车下,将温阑那驾经过特制的马车一招劈开。三人俱是惊得魂飞魄散,什么也顾不得了,闪身回来就要救两个还在马车上的主子。
一片混乱里,郦清妍只听见一个穿破所有嘈杂的声音,“抓温阑,其他人,杀!”
对方那五个高手真不是虚的,到处都是剑光,阴风从郦清妍面上划过,被她险险躲开,人却滚落到地上,受惊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