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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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战战兢兢地进了庭院,又走进花厅,浑身不自在,不过也难怪,瞧瞧他的穿着——三成新的粗布衣裳虽浆洗得干干净净,手上没半点泥土,脚底的尘土也擦了干净,却还是与府中的绫罗锦绣格格不入。
使女们都知他是个老实的,见他的次数也不算少了,饶是如此,见常青身为庄头,吃穿用度堪堪温饱水准,不由抿唇笑了。有些友善,认为他实在本分,有些则很讥讽,觉得他实在不懂变通。
常青顶着这些美貌少女各异的目光,脚尖刚踏上花厅的地板,便已“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恭敬得声音都有些颤抖:“小人见过县主。”
秦琬笑道:“常青,今儿上座得可不是我,你且抬起头来看看。”
常青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目光才触及上座的女子,便飞快低下了头,两股战战,结结巴巴地说:“参,参见王妃!”
苏吟见常青次数不多,依稀记得娘家有这么个人给自己送过花卉罢了,见他惊惧,也没觉得有什么失礼之处,便道:“果然是个实诚人。”
她虽知有晏临歌这么一个人,却以为晏临歌被苏家好吃好喝地养在庄子里。昨儿秦琬在曲成郡公府闹了一出,苏吟才从魏王口中知悉此事,实在反胃得很。
魏王认为苏彧对秦琬的态度很有问题,此事明明就是秦琬占理,他还一副你不与我们同一战线便是你不对的样子,实在是连自己有几斤几两都分不清,便让发妻出面表个态,安抚秦琬,让她别生气——秦琬嫁进苏家不足半年,代王已帮魏王解决了十几个勋贵子弟的前程,让这些家族与魏王的联系更加紧密。魏王尝到了甜头,如何愿意失去长兄的倾力支持?
苏吟懒得管政治上的事情,她对莫鸾的一众子女就没一个喜欢的,独独爱安笙爱得不行,与秦琬亦颇为投缘。想到这两个她所喜欢的姑娘可能因此事在苏府受到的冷待,苏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魏王的要求,来苏府给她们撑腰来了。故她见也不见莫鸾,径直来到秦琬房中,顺便将安笙也喊了来。见秦琬据实以告,又说要问问晏临歌生母坟茔的事情,苏吟的心也软了。
到底是哥哥的儿女,他们作孽,千万莫要报应在哥哥身上。自己行善积德,总能帮到哥哥吧?只是,在此之前,她需得将前因后果理一遍,比如,晏绮罗是怎么死的?若真是苏家人害死的,行,一年半载的,苏家人别想见到魏王妃的面。
秦琬知苏吟脾性,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常青:“王妃与我欲为晏郎君生母修一修坟茔,听说此事由你一手操办,可否将前因后果一一道来?”
常青听说是这事,反倒吓了一跳,忙道:“小人没给晏娘子修墓,只垒了个土包。”
秦琬本想问常青怎么认识晏临歌,又为何对他施以援手,见他竟老实到这地步,听不懂她的言下之意不说,还将不妥当的举动都倒了个干净,又好气又好笑,态度更和悦了些,问话也直白了起来:“你与晏郎君有交情?”
“不,不……”常青慌乱摇头,支吾了半天,才道,“小人,小人来府中送花卉的时候,经常见一妇人站在路边。道上不准闲人站着,家丁也会驱赶,她就缩在角落,盯着每一个进府中的人,拦住他们。小人见她往管事和管事娘子,甚至家丁袖中塞钱,不敢自专,每次都避开走。一日听管事娘子闲谈,说什么又得了一注浮财,还说她当什么妈妈,竟如此好哄骗,随意编些谎话就能得无数好处。小人不忍,这才,这才上前询问了妇人,并给晏郎君递过几次话。”
他说得平平淡淡,秦琬、苏吟和安笙三人却能想象到这个母亲的孤苦无依,悲伤绝望。
晏临歌的母亲晏绮罗从行首做到了妈妈,又保护了儿子这么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必定十分高明,如何瞧不出苏家的管事们只是敷衍她,想从她手中一直骗钱?可为了儿子,她愿意付出,哪怕散出的百贯钱里,有一贯钱的主人良心发作,帮她给儿子递几句话,让她知道儿子安好,她也心满意足。
光是想想那一幕,苏吟便觉心里发堵,忍不住问:“晏……晏娘子是如何去的?”
常青见王妃问自己话,呆了片刻,才讷讷地说:“那时是冬天……”天寒地冻的,隔三差五就站在街角等,内心饱受煎熬,内外交困的,如何不会倒下?
安笙早就红了眼眶,泪水在眼中打转,哽咽着问:“晏娘子她,她有没有什么对晏郎君交代的?”
“晏娘子什么也没说。”常青想了很久,似是想起什么,忙道,“小人想起来了,晏娘子说过,晏郎君若有幸出来,一定要记得去看看家乡的枫叶,最好能摘一片放在她的墓前。”
苏吟深吸了一口气,愧疚地看着秦琬,许久才道:“去了代王府后,也来魏王府做客吧!”
说罢,她怀着一腔心事,步履沉重地告辞了。
明明是自小长大的苏家,为什么她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呢?
不,这不是苏家,她的苏家,哪怕冷冷清清,门可罗雀,也是那样的温暖,因为哥哥在啊!
苏吟心情沉重,莫鸾更焦躁不安——她这些年做足了好嫂子的模样,本以为将小姑子捏在手心,即便有些小事不合拍,大事也是对她言听计从的,谁料现实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
什么时候,魏王妃来苏家,竟不知会她这个嫂子,还将她的人给扔出去?
在“魏王恼了她”和“魏王妃恼了她”之间,莫鸾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压根不敢想前一种可能。只要一想到区区一个下九流的琴师,竟让自己得罪了未来的皇后娘娘,莫鸾就恨得牙痒痒。
她前世本有个女儿,才生下来没几天就夭折了,她又因生产艰难伤了身子,不得不坐视周红英那个贱人生下代王的长子。今生一连生了四个儿子,好容易才得了个女儿,又与自己长得十分相似,莫鸾只当是前世的女儿投胎到自己腹中,再续母女缘分,简直能称得上溺爱过度,对苏苒的行为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消息捂得严严实实,不损伤女儿的名声就行。至于小儿子,那就更无所谓了。无论达官贵人还是命妇闺秀,见到苏荫都只有夸的,一时气不顺,拿个下人出气怎么了?王妃竟会为这种小事生气?
莫鸾不明白,苏锐看不上小儿子,非要送玉迟来教导苏荫,就是因为小儿子看人下菜碟的处事态度——见到贵人就满口抹蜜,见到下人就傲慢骄纵,这也太虚伪凉薄了些。
赖嬷嬷自打明白莫鸾的真性子后越发谨慎,她可不敢说莫鸾与苏吟这么多年情分都比不过秦琬,更不能说莫鸾和她的儿女做错了,那么就只有将责任往别人身上推了,故她小心翼翼地说:“会不会是有人在王妃面前说了什么?魏嗣王前些日子纳了个媵,听说是个好生养的老姑娘,难不成嗣王妃……”
邓凝,对,邓凝!
一想到邓凝,莫鸾就恨得牙痒痒。
她记得很清楚,前世的魏嗣王妃虽然也是邓疆的嫡长孙女邓凝,却与这个循规蹈矩的邓凝完全不同。那个邓凝才学出众,诗词或清丽或大气,无人不赞,就连她这种不怎么通晓诗词歌赋的人也觉满口余香。若非不记得整首诗,又不能像邓凝那样什么场合都做得来,莫鸾还真想将那些诗词借来一用。
前世的邓疆也只是个名宿大儒,并未任何官职,今生的邓疆却平步青云,做了尚书右仆射,再加上这个截然不同的邓凝……长子爱上邓凝的时候,她就知道事情要糟糕,以文武有别的名义拖着不说,还让他找魏嗣王牵线。本以为苏彧纵然不娶邓凝,自己的做法也算绝了邓凝的青云路,谁料魏王明知此事,竟还是让嫡长子娶了邓凝!
嫂子再亲,也比不上儿子亲,若是邓凝不够本分,露出几分余情未了的作态,未来的皇后与太子岂不是要恨死他们苏家?对,一定是这样没错,她就说,王妃怎么会为一个贱奴甩脸色,绝对是邓凝的功劳!
赖嬷嬷见莫鸾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吃了邓凝的模样,越发恐惧,暗道这事本就是你做错了,我不过随便一推,你还真将过错全归到人家身上?魏嗣王妃遭此无妄之灾,已经够可怜了!
腹诽归腹诽,赖嬷嬷还是表现得很恭敬:“主子息怒,凭大郎君的才华,自能做出一番功业,王妃不过一时左性。女人嘛,还不是得依靠娘家?”
莫鸾渐渐平息下来,听见“功业”二字,露出得意的神情。赖嬷嬷说得没错,长子是该建功立业了,恰巧她知道一桩大事……哼,有这等功绩在,别说魏王妃,就是魏王,也会高看苏彧一眼!
第一百九十五章 媵妾卢氏
晏临歌伤得挺重,秦琬留他休养了十余天,见他下地没问题,走路也不再一步一喘之后,便命人备好车马卤薄,并给娘家送信。第二天一大早,她便携仆从护卫,捎上晏临歌回了代王府。
今儿是大朝会的日子,代王苦哈哈地上朝去了,秦琬原以为会如往常一般,母女俩先聚一聚,等父亲来再谈些琐事。谁料今日还未踏入二门,便有人小声提点,说是代王的姬妾也在。
秦琬略加思索,大概猜到什么事,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
正屋之中,沈曼高居上首,左侧第一张椅子上坐着低眉顺眼,衣衫简朴,韶华不再的李孺人;李孺人之下则坐着给代王生了个女儿的媵朱氏;第三张椅子上则坐着一个双十年华的女子,模样清丽,气质出挑。不同于苏吟的清高,安笙的清华,此女虽也给人一种遗世独立的感觉,神情温柔和煦非常。这样的特质极为难寻,即便在人群之中,大家第一眼瞧见得也多半是她。
见到秦琬来了,李孺人和朱氏立刻站起来给她行礼,那名女子落后一步,却很快反应过来,礼数半分不错。
沈曼的神色极为柔和,温言道:“这是卢氏,已有了身子。”
若说昔日代王子女缘分不深与周红英有很大的关系,之后便是代王自身的问题了。十年的流放,不仅摧毁了沈曼的健康,也让代王的身子不甚硬朗。这几年来,代王府的众多姬妾,怀孕的少不说,明明慎之又慎地照料着,没让任何人有机会害她们,却硬是流了好几个孩子。平安生下并存活的,竟只有朱氏所生的女儿,倒是秦放府里,陆娘子的儿子还不足周岁,她肚子里又揣上了一个。
沈曼虽觉得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儿注定养不熟,看在夫婿一门心思想给她依靠的份上,也就听之任之。卢氏有孕,代王高兴,沈曼也给代王一分面子,刚好女儿回家,趁机说一说这件事。
“卢氏?”秦琬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问,“是那个很会做胭脂水粉的卢氏?”
卢春草听了,心中一惊。
她在代王府多年,早知秦琬得宠,故对仆人们夸秦琬夸得天花乱坠有些不以为然。今儿一见,才知传言不虚,至少在“记性”这方面没掺假——自己先前蹦跶得再怎么欢快,与这些高高在上的贵人却没半点接触,县主竟知道自己?
秦琬身量颇高,容貌张扬而明丽,尊贵非凡,乍一眼瞧上去不像及笄之龄。卢春草见秦琬看着与自己年龄仿佛,实际上也就差了四五岁,再想到对方也有了身孕,恨不得将头埋到地下去。
她前世虽在名利场沉浮,却能守得住本心,一心打拼事业,不拿身体交易当捷径。好容易再得一世性命,又有灵泉空间傍身,自无心与十几岁的小姑娘们争一个三四十的男人的宠,只想结交王府众人,混些人脉,平安熬几年出府去,拿着代王府给的钱盘间小铺子,开家胭脂水粉店。再寻个厚道老实,模样也周正的年轻人,红红火火地过着小日子。
与卢春草一道采买进来的良家女中,有个姓袁的姑娘,性子和顺,对谁都好,心里头也有了人,若非父亲生了病,缺钱医治,她也不至于被卖进来。幸好代王真如传言所说的宽厚,袁娘子陈明原委,管事查实之后,代王非但将她的契书给烧了,还命人送了她一笔钱财与一些药材,不仅治好了她父亲的病,也让她有了一场体面的婚礼。
卢春草本想学袁娘子,早点出府,也好闯一番事业,但她与“卢春草”的性子差得有些远,在王府多待几年,性子的变化也有了合理解释。再有便是她寻不出“心上人”来成就美满姻缘,不敢贸然行事。谁料一道进府的徐氏得宠、有孕又生子,知卢春草的胭脂做得比谁都好,为了保持颜色常新,暗使手段,强逼卢春草的家人为奴婢,顺带想让卢春草也签卖身契。
明明都是民女,只因徐氏做了代王的媵,全家便鸡犬升天,耀武扬威,卢春草用尽全部手段,堪堪保住自由身,还不是她自个儿的功劳,全因五郎君身死,徐氏被代王责罚,代王府料理此事,派人出面结束闹剧。因为是强行按下的手印,又有代王府的人帮衬,所谓的“奴婢”一说才不成立,卢家人照样是清清白白的良籍,此事已让卢春草铭记在心。又逢前些日子,袁娘子巴巴地央人给朱氏带信,求朱氏救她一救。与朱氏交好的卢春草这才知道,袁娘子两年生了两个女儿,元气大伤,竟不能再有孕了。
袁娘子与她青梅竹马的夫婿确实有情,但她容颜憔悴,不如昔日鲜嫩,又生不出孩子,她的夫婿在婆婆的撺掇下,便与隔壁风流妩媚,经营着一家酒坊的俏寡妇勾搭上了,成日盘算着怎么名正言顺地在一起。偏偏她的“不慕富贵”,街坊邻居都知道,而且她也确实有些本事,将夫家的豆腐坊打理得井井有条,生意日渐兴旺。
她的夫家不愿被人指责,便让她“深明大义”,自请下堂而去,见她不愿,昔日对她和颜悦色的舅姑仿佛换了个人,对她百般揉搓,夫君更是与小寡妇明目张胆地住在了一处,同起同卧。就连袁娘子的娘家人,知王府无人会管这件事,又受了小寡妇的好处后,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劝袁娘子退让一步,接纳小寡妇。反正对方没名没分的,生下孩子也算袁娘子的,又有哪不好呢?生不出儿子,本就是你的错啊!
时隔四载,卢春草再见到袁娘子,几乎不相信面前这个形容枯槁,两鬓都有白发,说四五十岁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