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第2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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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胡人真刀真枪地干一场,大夏争储的水更浑,稍有不慎,卷入其中,指不定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大义公主不愿落得那种结局,想到秦恪有辞让太子的好名声,无论谁登基都很难动他,哪怕做了滴水不漏的局,堂堂正正地对付秦恪,仍旧会被非议。但凡想要留个好名声的皇帝,都不可能这样做。若秦恪登基,那就更好了,立嫡立长,名分正得不能再正,谁都不能说一句不是。再有便是,瞧着陈留郡主话里话外透出的意思,与皇长子的关系,也是极好的。
理清利害关系后,大义公主也就打定了主意,往秦恪这一系略靠一靠。
安身立命,也得找个稳点的靠山不是?不在这时候卖好,日后想要叙情分,怕也没什么机会了。
大义公主这样配合,秦琬也不会刻意地,反复揭人家的伤疤,她善于捕捉细微之处的蛛丝马迹,言谈之间,脑子已经飞速整理获得的诸多讯息。待到告辞后,立刻进宫,于车上再梳理了一遍方才听到的内容后,便去觐见圣人,第一句话便是:“皇祖父,海陵觉得,西突厥王庭的变故,怕是思摩授意的。”
圣人一听,不无惊奇:“大义与你说了什么?”
“大义公主对海陵说了些都罗可汗诸子的轶事,海陵本应回去后,立刻录下来,呈给您看。”秦琬急急道,“但我听大义公主说,思摩拈花惹,又不肯负责,常惹对方父兄前来找茬,却在一顿摔跤,几碗烈酒中泯了恩仇,便觉有些不对劲。细细问他究竟招惹了谁,这才发现,西突厥几大部落的部分力量,已在这等看似轻浮又闹得极大的动静中,被他明目张胆地接触了个遍。”
第三百二十章 狼顾之相
思摩假意轻浮,实则心机深沉的事情,圣人已听江柏说过一回,秦琬也知,整理了一下思路,便往下说:“据大义公主所说,思摩是这样拉拢到人的——他十四岁的时候,处月部族长的女儿苏雅极迷恋他,二八年华不肯出嫁。处月部族长本打算将最美的女儿嫁给左贤王做续弦,眼看联姻对象要换人,苏雅嫡亲的弟弟处真便去找思摩算账。结果被思摩三言两语所激,当众比斗,又被思摩设计挫败,成了他的奴隶,或者说侍卫。”
她虽没说得太过详细,圣人却心如明镜。
胡人本就没什么嫡庶观念,哪怕是发妻的儿女,一旦惹了一家之主厌恶,下场也是很惨的。尤其是这种政治联姻,更没有小辈说话的权利。苏雅讨父亲喜欢,尚可嫁给年纪比她父亲还大的左贤王,一旦被父亲所厌恶,那就只能随意嫁个对部族有用,却不知什么德性的人了,为利益考虑,嫁个品德败坏的老头子也是有可能的。无论是为自己好,还是为姐姐好,身为嫡亲的弟弟,处真都该找思摩算账,以表明态度。
处真……参加御前骑射比赛的那个,就是他吧?
秦琬顿了一顿,又道:“儿子去找茬,却沦为了奴隶,这样大的笑柄,乃是苏雅和处真的生母所不能接受的。此女亦姓阿史那,父亲乃是西突厥的‘设’,舅舅则是西突厥的阿波达干。手握军权,兵精将广,便想找回场子。”
突厥实行得是分封制,可汗统领最大,最肥美的草场,其余领土,则由可汗分封“设”去统治,这些“设”都是阿史那族人,手下也有不弱的势力。真要形容的话,与西汉的诸侯王倒是挺像,在自己的领土上,可以征兵,可以收税,俨然一个独立的小王国。极有权势,不可小觑。
至于“达干”,也是突厥中十分重要的人物,参理军政,司兵马事,非可汗信重的人不能做。调兵遣将,人事委任,离不开达干。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顺理成章了,想要去找茬的人,反被思摩以玩笑般的手段所收拾了,不服气之下,又牵扯出了更多的人,让思摩有了更广阔的余地——思摩在这一过程中,虽展露了不错的身手,但更多是用脑子,或者说仗着身份耍无赖,跑去找大义公主收拾烂摊子也不是一次两次。
突厥说大也大,说小也小,统共就那么多强盛部族,彼此之间都是带着亲的。想要找出几个五代以内没血缘的,真挺困难。
亲戚归亲戚,却不妨碍他们自相残杀,必要的时候,也能抱成一团,全看形势了。
正因为思摩并不是全凭实力,而是“玩弄小巧”,起因又是儿女私情和意气之争,甚至只是对方的一厢情愿,大人物们听了,乐呵一下,皱皱眉头也就算了,没真拿他当一回事。秦琬却对思摩留意非常,特意多问了一些思摩的事情,梳理大义公主的言辞,给思摩的行为下了总结:“他结交的,专是与他年纪仿佛的各家排行中间的儿子,又或是侧室的儿子,若是不讨生母喜欢,也成。”
长子继承草场,幼子继承牛马奴婢,这是草原的规矩。中间的孩子就有点可怜了,给多少全看父母心情。这些人想要过得更好,就得去争,去抢。因为他们受到的关爱少,得到的物资也少,功利之心未免就更加强烈一些,对骨肉亲情,也比较淡薄。
不知不觉的,思摩身边就围绕起了这么一批上下两不靠,资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身份说高不高,说低不低的贵族子弟。成日饮酒作乐,摔跤比武,品评哪家女人漂亮,时不时也做点捞好处,分红包的事情。总之,两个字,纨绔。
这样醉生梦死的日子,有本事的人自然看不上,只觉得思摩等人在消磨光阴。可谁又真能说自己不向往纸醉金迷,穷奢极欲呢?若不是思摩,这些人岂能喝这么好的酒,玩这么漂亮的女人?思摩若倒了,他们就得回去过虽不穷困,却也不奢华的日子,怎会对思摩不亲近?
“思摩成为突厥叶护后,很符合一个不谙世事的纨绔子弟,将这些狐朋狗友都调到了好到他们根本坐不稳的位置。”秦琬略过思摩怎样不着痕迹结交各类勋贵子弟,转向重要的部分,“虽很快就出了各种各样的错误,被人顶了职位,但他们出生高门,家中势力不可小觑,即便寻了错处,也不能往死里折腾。”
这就是思摩的聪明之处了。
他的党羽们若要按照突厥的秩序,一步步往上爬,想要到现在的位置,少不得也要三五年的工夫,这还是升迁的快,立功立得多的情况下。真要运气不好,十年八年也是可能的。不仅如此,还会惹得思摩的兄弟们忌惮,都罗可汗也不可能会坐视思摩壮大。故他反其道而行之,先把好兄弟们往特别肥的,他们一定待不了多久的位置上安。
年纪人,没什么经验,肥差又太多人盯着,左支右拙实在太正常了。思摩把这事一办,无疑会得罪很多人,也会让人看轻他,觉得他无害,或者来一句年轻人,实在太急切了,不会将他放在眼里。
圣人算一算秦琬进宫的时间,知她必定是一离开大义公主府就直奔这里,不由动容:“接着说。”
秦琬有意模糊圣人对自己性别的概念,起初还会用封号代指,说到重点处,直接用“我”来称呼了,便道:“我细细问了大义公主一番,得知此番造反得,乃是都罗可汗那位左贤王胞妹所出的大儿子乞力伯勒,本被封在远处做‘设’,无人知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可见此事,突厥左贤王必定插上了一手,否则也不至于这样悄无声息。再对比地图,发现此人若是回突厥王庭,为走最快路径,势必经过几处部落与草场。这里头没一处没有思摩认识的人,却又不是主将、族长,顶多只能算闲置的第三、四把手——其中还有好些,是诸王子自己为了对付思摩,将他们给贬过去的。”
不是主将,无论士兵哗变还是暗中密谋,都不会是主要对付的对象,老老实实窝着,表示愿意弃暗投明,往往能留下一条性命。可真要说让乞力伯勒带兵过去,接连的密谋都无所察觉……未免也太小瞧人了。
听秦琬这么一说,非但圣人,匡敏都察觉出不对了。
草原可不同于中原,真要绕路,能绕得你压根找不着。当然了,带兵的话,肯定是要找有水源的地方,水源旁边势必有部落或者草场,即一部分牧民居住的地方。可真要算……这样的部落,草原上能找到上千个,哪里就这么巧,最快的捷径处,刚好都有他思摩的朋友?
再说了,大义公主的警惕心不必多说,昆伽王子,那也是大夏重点保护的对象。他们被死士护着,还有自己的部队,一路以最快的速度往安西都护府这边逃,还有苏锐接应,昆伽王子尚且中了毒箭身死。思摩若没提前得到消息,以他展露的丁点能耐,岂能毫发无伤地逃跑?说他早就知道乞力伯勒有所动作,甚至暗中推了一把,也不无可能。
若真是如此,思摩此人,无疑非常可怕。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老爹在前方打仗死了,几个哥哥争相称王,思摩作为西突厥的叶护,名正言顺的二把手,大可学他的兄弟们,自立为可汗。他打理后方,又是叶护,名分可正多了。偏偏他不,他要玩这一出,为何?因为他的势力不够啊!若再给他三五年,他也就不惧任何人了,否则他也不会乔装改扮,出使大夏。可见已经把西突厥当成了囊中之物,成为可汗不过是时机问题,方将目光放得如此长远。他只怕做梦都没想到,裴熙竟然认出了他。
大夏皇帝很喜欢他的消息一传回去,他的兄弟们神经就绷紧了,都罗可汗也以为大夏要扶植新的代言人,他的境遇就不怎么妙了。
圣人望着秦琬,问:“你认为思摩所图为何?”
“此人狼子野心,甚大!”秦琬斩钉截铁,掷地有声,“他这是以退为进,以身犯险。西突厥叶护思摩花名传得极远,世人皆道其无能。他若带着‘残兵败将’投奔东突厥的哪位王子,对方势必大喜过望,以他为借口,出兵西突厥。东突厥也正混乱着,又有柔然、鲜卑趁火打劫,以他的本事,大可伺机将对方吞并,再逐一对付两路人马。只怕苏都护击溃西突厥大军的时候,思摩正在草原深处侵吞东突厥,收编西突厥,招兵买马,以求成为真正的突厥可汗!”不是分裂出来的东西可汗,也不是像延钵可汗那样,被大夏扶植起来的新可汗。而是如从前的匈奴、柔然一般,做真真正正的草原之主,突厥可汗!
第三百二十一章 论功行赏
“狼子野心,不外如是。”裴熙轻描淡写地来了一句,眼中带了些许笑意,“这次机灵了。”
秦琬白了他一眼,才说:“我又不是事事都要问过你的。”
她如今要做得,便是入圣人的眼,让圣人明白,她对朝政很感兴趣,心思也不歪,手段更不差。魏王鲁王能做的事情,她也能做,哪怕“没有他们做得好”,却也能辅佐父亲,打理好偌大江山。
秦恪的性子,圣人是明白的,重感情,不理智,朝臣一旦和他亲近的人发生冲突,势必是偏帮后者的。这样耳根子软,心性不怎么坚定的人,最容易为佞臣所侵。秦琬必须让圣人看到,她可以引导秦恪不走入邪道,再想办法揭露诸王的丑恶嘴脸。唯有如此,圣人才会进一步考虑真正将江山传给秦恪的事情,并将之付诸行动。
圣人对自己的心腹重臣们还是比较信得过的,这些人……也不是拧成一股绳,只要不是对一个人偏听偏信,料想对方也膨胀不起来。
裴熙笑着摇了摇头,才道:“既是如此,苏锐就更是不能离开了。”有这么一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来的主儿虎视眈眈,苏锐即便要走,也要寻到一个合适的继承人才行。安西都护府乃是三大都护府中排名第一的所在,不可等闲视之。
“没事,匡内监会出手的。”秦琬满不在乎地说,“魏王已经急了,他越是焦躁,就越容易出乱子。越出乱子,便越容易被咱们针对。”反正他用得都是阴谋诡计,而非阳谋,实在好对付得很。如今的情形,只要稍微添一把火,魏王就能乱起来。故秦琬问到另一件事上:“此番战事,赵肃、萧誉、曾宪的战果如何?”
这是他们自己派系的人,她当然更关心这一点。
裴熙眨了眨眼睛,笑吟吟地说:“眼光不错。”
“到底是多不错?”
“这个嘛!”裴熙卖了个关子,“定会如你所愿。”
秦琬见他故弄玄虚,恨不得掐一掐他的脖子,最后却只道:“承你吉言了。”
苏锐也是运道好,大破突厥王庭,斩首二十万,并乘胜追击,打得突厥牙帐都斤山方圆百里,竟无一突厥子民。
捷报传来的时候,正值腊月,百姓本就想借着过年的兴奋,扫除一下前些日子的血腥,讨个好兆头。听见这个消息,更是欢呼雷动——与平定江南不同,扫荡异族,尤其是一直以来觊觎中原的游牧民族,更是汉人的大敌。
一时间,百姓争相计算着大军凯旋而归,早就打定了主意,献俘仪式的那天,定要起个大早,观看大军入城——那可是突厥的王子、公主,他们沦为囚犯的场景,一百年也未必见得到一回。
这时候,圣人却下了一道旨意,声称西域之事,事关重大。苏锐身为安西大都护,应镇守西域,献俘之事,令择旁人。
此道旨意一下,朝堂的气氛就不妥当了。
诚然,西域离不了苏彧,但也不差这几个月的功夫吧?大破突厥王庭,俘获突厥王公贵族数百,这是何等的荣耀?汉之卫、霍,也就这样了,岂有不允苏锐回京一说?
文武百官们对突厥情况了解透彻的没几个,更不会知晓朝廷对思摩的提防,脑子转了几圈,想到的,也只有姻亲带累一事上。
魏王一系,本就有些两极分化,看见魏王是热灶,想要凑上来的勋贵、世家,如今就有了些去意,譬如裴熙的庶出叔父裴义,已经悔青了肠子。不明白魏王瞧上去挺不错的,怎么一步步走到这等地步,偏偏注都下了,没办法反悔,却仍旧想方设法,寻找抽身的机会。出身寒微的,想跑也跑不了,一面打定了主意,想着若魏王倒台了,自己怎么踩旧主子,讨好新主子;一面战战兢兢,祈求主子莫要倒台。
在这件事情上,依附魏王的寒门子弟们,却是有些无力。
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