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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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琬隐隐猜到什么,便问:“钟婕妤若死了呢?”
裴熙摇了摇头,异常笃定地说:“不会的!”
“为何?”
“若她死了,圣人为了魏王,势必将钟婕妤追封成皇后。如此一来,钟婕妤的棺椁就要葬入帝陵,与穆皇后并尊,打扰他们一家三口在地下的安宁,圣人怎么会肯?若是魏王登基,钟婕妤纵成为太后,也无甚用处了。”裴熙轻蔑笑道,“钟婕妤也莫要做着成了太后,作威作福的春秋大梦,以咱们这位圣人的手段,能容她当三个月的太后,已经是给新君面子了。”
按圣人的意思,送灵之后,帝陵肯定是要彻底封住的。待帝陵一封,新太后爱怎么死就怎么死,谁让从古至今都没有“以卑动尊”的道理呢?如此一来,厌恶的人死了,他们一家三口也落了个永世安静,岂不妙哉?至于太后,从来都是另起陵墓的,难不成为了太后与先帝合葬,生生将先帝的陵墓挖开,惊扰先帝的安宁?
秦琬沉默许久,忽然笑了起来:“旭之,你我一向无话不谈,最最紧要的那句,你为何忽然不说了呢?”
圣人八成不愿封任何一个女子为继皇后,如此一来,无论赵、魏、鲁、韩四王谁继位,若想争一个“名正言顺”,就得取得长兄的支持。
秦恪没有儿子,只有一个视若珍宝的嫡出女儿,在这种情况下,有什么办法能比“联姻”更好用?
裴熙拉下脸,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不痛快:“心中不乐意,自然不说。”
他对婚姻本来就是排斥的态度,对政治联姻更是厌恶得紧,自己两相权衡取其一,不得不栽进坑里,本来就让他不悦得很,想到秦琬要步他的后尘,不由更加郁闷。
“圣人对阿耶多有愧疚,阿耶对我极尽宠爱,下明旨怕是不大会,多半得看我自己喜欢。”秦琬微微一笑,不羞也不恼,饶有兴趣地说,“你不觉得,看那些世家子弟为了得到我的青睐,争奇斗艳,卖力表现,十分有意思么?”被她这么一说,裴熙也乐了,光是想想那副场景,他就眉飞色舞起来:“的确有意思,我来替你把关!”
第五十章 爱女之心
联姻皇长子嫡女,于争储有利,待新君登基之后,这门亲事就显得碍眼无比。未来如何,全看新君、夫家的人品,以及自身的经营。
这种将希望寄托于别人大发善心上的事情,不得已为之也就罢了,若有选择,秦琬断不会让自己落到那般处境。故她从关押裴熙的房间出来后,派人将赵肃给找了过来,单刀直入:“阿耶此番回京,一个王爵跑不了,你愿做亲事府的副典军,还是重归北衙?”
大夏的亲王府设亲事府、亲事帐内府两府,前者统三百人,后者统六百人。各设典军两人,正五品上,副典军两人,从五品上,掌统本府校尉以下亲王亲事和帐内守卫陪从之事。赵肃一介白身,能做亲事府的副典军,完全能称得上是“一步登天”。
秦恪对赵肃印象极深,秦琬亦对他照拂有加,若留在亲事府,赵肃的日子能过得很舒服。若真到了北衙,秦恪鞭长莫及不说,那块地方的势力也盘根错节得紧,过得好坏全得凭自己。纵秦恪为赵肃谋官,据秦琬估计,能弄到个旅帅就不错了。不像在自家,副典军的位置她都有信心给赵肃弄到。
赵肃见她神色淡淡,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沉凝气度,似乎从她嘴里说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会变成现实,心中竟有些感慨。
不知从何时起,那个他看着长大,喜欢缠着他说事情,让他带着出去玩的小姑娘,已经成长到这般地步了。
“属下去北衙。”没有丝毫的挣扎和犹豫,赵肃就给出了答案,“王府虽好,属下却想趁着还算年轻的时候,去沙场拼搏一把。”
秦琬猜到赵肃会这样说,故她点了点头,郑重承诺:“这事,我会和阿耶说,必能如你所愿。对了,你觉得周五怎样?”
周五身为队正,醉生梦死近十年,若是赵肃不在后面推,他就能一直窝着不动。无论秦恪、沈曼还是秦琬,都对周五的做派不满意到极点,可想想圣人一贯的行事,秦琬便不敢小觑周五。
此番回京,阿耶手中并无多少可用之人,又处在了看似炙手可热的位置上。与其让府中混来一群不三不四,心思各异的家伙,还不如提拔熟人。
周五之所以混吃等死,无非觉得跟着秦恪被流放,一不留神就成了背黑锅的,性命都保不住,更别说前程。如今秦恪不计往日过失,许他锦绣前程,他岂能不卖十二万分的力,以洗刷十年来的错误行径?
当然,前提条件是,此人可用。
赵肃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十分公允地说:“周队正见多识广,临危不乱,属下远不及也。”
他有心踩着周五上位,却在与秦琬的相处中,逐渐收起骄傲之心,认识到天外有天,不敢小觑别人。周五瞧着也不像心胸狭窄之人,听秦琬话里的意思,又打算用周五,赵肃自不会枉做小人。
听他这么说,秦琬心中已有了数,又道:“因三年前那件事受伤的兵士,我会请示阿耶,让他们得以留在亲事府做个队正或队副。至于那些身体康健的,你且去问问,无论想做什么,总不至于误了他们的前程。”
攸关一生之事,赵肃不敢贸然为袍泽下决定,待一出门,就去找弟兄们商议。
秦琬思忖片刻,又跑到裴熙的房间,在里头待了一炷香不到,便眼眶红红地出来了,径自去找秦恪。
见到爱女泫然欲泣的模样,秦恪唬了一跳,连忙屏退众人,将秦琬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柔声安慰道:“裹儿不哭,不哭啊!”
“阿耶,旭之说……”秦琬肩膀一耸一耸,不住抽泣,“他说,回京之后,我就再也见不着阿耶了。”
秦恪一听,顿觉好笑:“傻孩子,旭之这是吓你呢!回了京,阿耶难道就不是阿耶了?岂有见不到的道理?”到底还是孩子,平素看着再怎么聪慧冷静,听见要和父亲分离,竟能哭成这样。
秦琬将脸一别,不高兴地说:“阿耶哄我!”
“啊?”
“旭之都和我说了,咱们回京之后,房子肯定很大很大,分什么内院外院,大门二门。他说,长安闺秀,出来玩的机会少,泰半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成天就在内院打交道,压根不能在外院乱跑。不仅如此,阿耶的书房,阿耶的书房……”秦琬望着父亲,明媚的大眼睛里满是水光,“他说,阿耶的书房肯定有重兵把守,我压根就进不去!我还问了赵九郎,九郎也说,略大一点的人家,内外院都很分明,可见旭之说得没错!”
“进不去书房,就见不到阿耶;见不到阿耶……我不干,我才不干!”
被她这么一说,秦恪也傻了眼。
他们彭泽的家,统共就六七间屋子,毫无疑问,秦琬最熟悉的是书房,至于她的房间,不过是晚上休息的地方罢了。
在流放之地能如此,回到长安却不同。
秦恪少不得也是个王爵,府邸至少能占据大半条街,别说什么大门二门,就是略大一点的院子,从里到外走一圈,没有小半个时辰也拿不下来。到那时,女儿想要书房,空一间屋子就是,给她专门置个院子读书习字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完全不用专门到外院来。偏偏他一个大老爷们,岂能天天流连内宅?哪怕是教女儿读书,听着也不像事啊!
秦琬鼻子一皱,眼泪涟涟落下:“裹儿不要回京了,一回京,阿耶就不要我了!”
她这样一抽一抽,哭声哽咽,秦恪的心也纠紧了,忙道:“阿耶不会不要你,绝对不会不要你。阿耶的书房,你想怎么进就怎么进,无论内院还是外院,你想怎么逛就怎么逛!”
秦琬听了,仰起头,哭得和花猫一样可怜兮兮的脸上写满期盼:“真的?”
见她止住哭泣,却犹有不信,秦恪保证:“自然是真的。”
“那……”秦琬还是有点害怕,小声问,“旭之说了,阿耶的外院会有长史、司马、典军等人,万一他们不喜欢裹儿呢?若是值宿的卫士秉公执法,不准裹儿破例呢?若是阿耶从属的官员看不惯裹儿在外院走来走去呢?”
她一贯胆大包天,怯生生的模样实在不多见。
秦恪性格温和归温和,却执拗得很,想到妻女与他同甘共苦十载,如今还没回去,就被礼仪规矩吓成这样,忍不住怜心大起。
他不想做皇帝,不需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面孔来拉拢别人,长史、司马等人再怎么好,终归是他的臣子,岂能代他管教女儿?故他望着女儿,轻声道:“长史、司马等人,圣人应当会赐下,若他们不喜欢裹儿,阿耶就不见他们,好不好?典军的位置,圣人八成定了,提赵肃做副典军还是可以的。届时将他调到阿耶身边,负责阿耶的安全,料他也不会拦你。至于从属的官员……”秦恪笑了笑,温柔地摸了摸女儿柔软的头发,“除却圣人指定的几个,旁的官员任免提拔,还不是阿耶一句话的事情?谁敢不喜欢裹儿,阿耶就将他贬了,省得他指手画脚,好不好?”
秦琬一听,连连摇头,急急道:“不可以!”
“恩?”
“阿耶不可以为我……”秦琬的脸都涨红了,她支支吾吾了半天,愧疚地低下头,有些沮丧地说:“提携又贬斥官员,传出去很难听的,阿耶不可以为了我……我,我只是听说自己有很多庶出的哥哥姐姐,心中害怕,才……才……”
女儿这般惶恐不安,秦恪思来想去,也只想到了她忧心母亲,害怕庶出哥哥在外院与他朝夕相对,久而久之,他就更看重儿子这么一个理由。如今见秦琬老老实实地承认,秦恪非但没恼怒,一颗心也跟着痛了起来。
倘若琨儿和琰儿还活着,哪怕只留下来一个,他的女儿,也不必这样胆战心惊。
如今想来,周红英之所以敢十年对他不闻不问,擅自决定子女的婚事,有恃无恐至此,所依仗的,无非也是她有两个儿子吧?
想到这里,秦恪叹了一声,温柔微笑道:“裹儿真是好孩子,知晓保全父亲的名声。既然如此,你再劳累一些好不好?”
秦琬抬起头,迷惑至极:“劳累?”
“对呀!既然提拔臣属又将之贬斥,传出去不好听,咱们就专挑裹儿喜欢的提拔,好不好?”秦恪轻轻拍着她的脊背,眼中写满柔和与溺爱,“这样一来,就没人讨厌裹儿了,就是咱们裹儿要累一些,为阿耶掌掌眼,好不好?”
听见父亲温柔的话语,秦琬往秦恪怀里一扑,嚎啕大哭起来。
她知时局险恶,唯恐仁厚的父亲被人哄了去,成为别人的棋子;又不想被关在内宅,天天与看不上眼的庶出兄姐,各色姨娘斗法,变成父亲心中面目模糊的嫡女,才有了今天这么一出。方才的哭泣,泰半是做戏,却被父亲回报以全然的关爱和真心。
一想到这点,秦琬就羞愧得抬不起头来,决心却越发坚定。您为我遮风挡雨,我亦要投桃报李,我会保护您的,一定!
第五十一章 天家父子
马车悠悠,驶向西京。
听得鼎沸的人声,秦琬掀开了车帘的一角,好奇向外看去。
越是靠近长安,车队的数量就越多,彼此间互相攀个交情,结伴上路,再寻常不过。偏偏秦恪这一队,卤薄威风不已,旁人瞧着卫士身上的铁甲,手中冰冷的刀刃,谁都不敢贸然前来搭讪,更没人敢走正中间,跟着他们或与之并排。
乘车不比坐船,姜略虽没折辱裴熙,甚至给他寻了辆简陋的骡车,一路好吃好喝地伺候过来,秦琬也不好钻进去与之攀谈。日日嘘寒问暖,已经是情分极好的表示了。
不能与裴熙谈天说地,畅论古今,生活未免无趣。好在秦恪想到要觐见圣人,既紧张又激动,既惆怅又伤感,心中不安的很。秦琬见状,自己的车架也不上了,成天就往父母的马车上跑,尤其爱呆在秦恪的宽大马车中,听他说故事。
秦恪纵容女儿早成习惯,见秦琬这么做,非但没阻止,反倒凑过去看了一眼,声音激动到有些颤抖:“这是明德门,明德门!”
这一路上,秦琬也听父亲将长安介绍了大概,她知道,明德门位于长安正南,是所有城门中最大的一座。连着明德门与长安城的路名唤朱雀大街,将长安城分成了东西两部分,东边归万年县辖,西边归长安县辖。
不仅如此,朱雀大街还可容几十辆马车并行,亦是唯一能进入长安内城的通道。
进了长安内城,再往北走……便是皇城。
皇城中央的最北部,有座宏伟的宫殿,名唤太极宫,乃是大夏历代帝王的朝会和起居之所。太极宫东侧的城郭有座宫殿,名唤大明宫,为圣人避暑时的居所。但凡炎炎夏日,政务悉数由太极宫挪到大明宫,也能算半个政治核心。
一想到这里,秦琬的心就砰砰直跳。
她未至长安之前,无数次听父母描绘过西京何等繁盛,伴着马车驶入朱雀大街,亦是瞠目结舌。但与即将觐见的人相比,纵全天下的人都聚集到了长安,秦琬也没了兴趣。
生杀予夺,翻云覆雨……光是想到自己能见到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秦琬就无法克制心中的激动之情。
见秦琬的身子都有点颤抖,秦恪还以为她是旁的,连忙安慰道:“裹儿不怕,圣人,圣人……圣人是个很和善的长辈。”这话说的,他自己都不信。
“阿耶,我——”
“不要担心。”秦恪笑了笑,说,“有阿耶呢!”
没错,他也很怕见到圣人,怕自己没办法控制住怨愤的情绪,引来圣人的不满,他更想缩在后面,就想之前无数次藏在兄弟身后,默默无闻混日子一样。但……他是男人,必须挺身而出,保护妻女!
秦琬想了想,还是忍着没说话。
马车走得很慢,朱雀大街又极长,好容易入了内城,过了宫门,又要换肩舆。
下车的时候,秦琬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身旁的宫女和内侍,见他们个个屏息凝神,姿态优美,却如石像一般,一言不发,连丝表情都没,不由觉得好笑。
倘若阿娘说得规矩,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