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王寡女-第2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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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想,一直被击西安置在轮椅上做老太爷的萧长嗣却突然开口了。
“你们两个发什么愣,上去帮着推!”
那破锣似的沙哑声音刚落下,闯北率先就挽袖子冲上前去,“是!”
看闯北与击西都动了,其余弟子们虽然惊奇之心仍有,好歹还是相信了这件事儿的可能性……于是他们不再犹豫,纷纷沿着岩石的台阶往上,各自寻找上手的位置,推棺材。
看到这样的画面,墨九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这算啥意思?
她这个土匪山大王的位置,还不如萧长嗣这个冒牌的面首?
一偏头,她目光刀子似的剜向他。
接收到她意味不明却饱含杀气的视线,萧长嗣抬手捂嘴,咳嗽几声,又“虚弱”地倚在轮椅上,那一闪而过的锐利,没有落入任何人的眼睛,却让墨九对他的人品又添了一些鄙夷啊鄙夷。
这厮!真有那么病重?
既然病得快死了,又何必上赶着凑热闹?
双眸微微一眯,她冷哼,似笑非笑地与他对视一眼,然后从容地走上台阶,站在铁棺的左手边开始挽袖子,要与弟子们一起使力,大干一场。
按理,“爱妻如命”的萧长嗣应当阻止墨九亲自干这种苦力活儿,可他双手“虚弱而慵懒”地搭在轮椅上,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心疼地喊。
“爱妻仔细些……小心砸着脚。”
墨九心口一堵,气血上涌。
这样重的棺材能抬起来砸着她的脚?
她懒得理会他,低喝一声,“我数一二三,大家伙儿一起往右方使劲儿——”
“弟子领命!”
墨家弟子回答得异口同声,那恭顺的样子,让墨九心里又稍稍安慰了一点点。
“一、二、三——起!”
“起!”
“——起!”
众人划桨开大船——可铁棺太重,推老半天,依旧纹丝不动。
“一、二、三——再来!”
“起!呀!”
一个个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推得手背上青筋股股浮现,脸绷得像石头块子似的,急得汗水都出来了,那铁棺终于微微晃动了一下。
“动了,真的动了!”
众人大喜,得到鼓舞,也就更有信心了。
一二三,三二一,嘴里像在吼船工号子似的,一个个齐声呐喊着,让墨九热血澎湃,仿佛在领着一群人修万里长城——
一寸。
二寸。
三寸。
铁棺缓慢地移开,露出了棺材底下的基石。
这个时候,大家伙儿终于知道了墨九让推棺材的原因。
就在他们齐力协心推开的铁棺底部,居然露出来了一条黑漆漆的缝隙……
“停!可以了。”墨九双手一松,大口喘着气儿去拿风灯,并对众弟子道:“你们都让到台阶下方去。”
“弟子遵命!”
众弟子都听话的下去了。
可墨九刚刚拿着风灯手柄,想要往前一探究竟,墓室突然刮起一阵罕见的妖风……
这风带着一种鬼哭狼嚎般的尖啸,不知道从哪里卷来的,没头、没尾,只一瞬就席卷了室内众人。
风灯落地,人人回避,墓室里一片黑暗,队伍的秩序瞬间陷入了慌乱,谁也瞧不见谁,只剩一片呼喊……
墨九“扑嗵”一声,半趴在铁棺边上避风,正寻思这股子妖风来由,背上突地一沉——
有人倒了下来,扑在她的身上。
这风可真大,把人都刮倒了?
她这般想着,暗嗤一声,就要去掀那人,可手臂刚刚一抬,就被一只铁钳子似的手给箍住了。
“别动!”
这个声音,墨九今天已经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想到萧大郎那一张不能直视的脸,再想想他此刻正以一种极为诡(下)异(流)的动作趴在她的背上,她耳根子“嗖嗖”发烧。
“老萧,你在找死?”
黑暗的风声里,她觉得自己喊得很大声,可萧长嗣似乎并没有听见,得寸进尺地往下一压,把整个身子都贴上了她,还趁机把她整个儿抱紧,低头凑到她耳侧。
“风大,爱妻不要说话!”
“老子……”
“再说话,我亲你了?”
他温热的呼吸就在耳侧,带着一种细细软软的喘……让墨九原就怦怦直跳的心脏几乎狂烈的躁动起来,呼吸也不太畅快了。
“你敢!”她道:“你再不放开,信不信我真的会宰了你?”
萧长嗣并不理会她的威胁,腾出一只手来,从她面颊上抚过,“你敢谋杀亲夫?不信。”
呼呼……
墨九被他压在身下,咻咻生气,恨不得咬死她,可他是男人,身子重,死死压住她,她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
而且风声里,谁也顾不上她。
在他越拥越紧的肌肤相触中,墨九有一种被登徒子轻薄了的即视感,身上怪怪地发软发麻,嘴里也不由恨恨吐气。
“萧长嗣,我墨九发誓,你再轻薄我,我就……”
“唉!哪有轻薄?为夫只是怕你被风刮跑了——”他低低的声音带了一丝笑,从她耳侧传来,连带着压在她身上的身子都侧了侧,留给了她一丝可以挪动的空间,却又把她四肢压制住,用一种暧昧的姿势,勾过她的下巴,撩逗一般问:“不过,若爱妻非要轻薄,为夫也可勉为其难——”
说罢他在她唇角蜻蜓点水的一啄。
“这样轻薄,可好?”
墨九像被蜜蜂蜇了脸,“轰”一声脑门炸了,咬牙切齿地道:“萧长嗣,不要不把老子的话当成耳边风——”
“是!”他刮她鼻子,极为宠溺地笑,“我都当成圣旨。”
“……萧、长、嗣。”她不斗嘴了,只挣扎,“起开啦你!”
“叫你别动!”他控制住她,身子完全地贴近她的背部,手掌慢慢从她的肩膀抚向她的脖子,触及她软而细的肌肤,好不容易压下了激流一般贲张的血脉……可喑哑的声音里,依旧带了一丝莫名的喘,呼吸加快,情绪热烈。
“你再动来动去,我就要做坏事了?”
要做坏事了?什么坏事?
墨九反应过来他所指,气得几乎可以听见自己胸膛汹涌的气流,比那风声还大——哦,不对,风声已经停下了。
这念头一上脑,她激灵灵一抬头。
不仅风声停下了,就连熄灭的风灯都已经亮了。
她和萧长嗣的身边,围了一圈人。而他们两个还怪异地“叠”在一起,供人围观——
墨九在墨家弟子面前,一直是意气风发的存在,哪儿像今天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丢过面子?
这光景,让她恨不得直接晕过去算了。
萧长嗣却镇定地扶住她的肩膀,回头望向瞠目结舌的众人,一本正经地道:“此风太邪!这一刮,竟把我从墓室下方,刮到这里来了。”
这解释太纯洁了。
他的样子也太纯洁了!
纯洁得众人几乎就要相信他——如果他没有趴在墨九身上的话。
“这风,确实太邪乎!”
墨妄咳嗽一声,做着永远的解围童子。
“还不快把掌柜的和钜子扶起来?”
在弟子们手忙脚乱的帮扶中,墨九终于脱离了魔爪,得到了解放。
看见萧长嗣一直正经着的脸还有虚弱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死的样子,她真的恨透了这个扮猪吃老虎的王八蛋。
可他的解释,无疑给了她一个好台阶。
她总不能再去骂他,说是他轻薄了她,自己亲手把梯子拆了,招人笑话吧?
不得不忍下这一口恶气,墨九含糊地应和着众人对铁棺的询问,再次拿着风灯观察被妖风肆虐之后的墓室。
她惊奇地发现,铁棺再次挪位了。
如今居然高高地上升到了她的头顶一米左右的位置。
四根铁柱,分别支撑在铁棺的四角,像一口船鼎,也像后世的升降台。而铁棺的下方,先前出现的那一条缝隙没有了,只剩下一片平整的石面。
“噫!怎么回事儿?那缝儿呢?”
听见有人问起,击西也好奇地伸头看了一眼。
“大概也是被妖风……刮跑了吧?”
这个回答太调皮了!
墨九眯了眯眼,没好意思说话,只蹲下身,戴上一双“防毒手套”,在众人瞪大的双眼中,慢慢摸向铁棺的底部,以及石台面。
火光,忽闪忽闪。
她的视线,也在火光中烁烁。
众人眼睛都舍不得眨,瞬也不瞬的盯着她。
可很快,墨九的视线也凝滞了——
她不敢相信地慢慢抬起头,下意识望了一眼萧长嗣,又不死心地再次换个方向,继续摸……
“小九,怎么了?”
问话的人是乔占平。
他显然也看见了墨九的焦灼,“机关不见了吗?”
墨九没有马上回答他,再三确认之后,终于失望地慢慢起身,脱下手套愤愤然丢在地上,声音带了一丝浓浓的不悦。
“机关明明已经开启,怎么会突然刮风?……这一刮,连机关也刮跑了!”
后面这一句明显为刚才把萧长嗣刮跑了在“解释”,乔占平听出来了,唇角微微一掀。
“船棺的机关触口在底部,我们原本就只差一步了——看来,是老祖宗不想让我们轻松拿到仕女玉雕,又多设了一重障碍。”
是啊!
一入墓室,墨九看见船棺时心里大概还是有数的。墨家古籍上曾有记载,这种棺材,一般会把机关设在棺材的底部。而且,在他们挪棺之后的发现,也确实证明她的想法是正确的。
可……刮风什么鬼?
从来没有在墓室遇见过刮大风,墨九有一种见鬼的感觉。乔占平似乎也不肯相信,与她先前一样,也对铁棺和石台研究了片刻。
结果一样,他也失望了。
“……棋差一步了!”
墨九一边环顾四周,一边在脑子里搜索记忆。
可墓室就只有这么大,不论他们怎么找,都再也寻不到半点异常。
如果这个墓不是八卦墓,她几乎都要以为棺材原本就没有机关,不可能再打开了——毕竟人一下葬,棺材一合,就没有人想过有朝一日还要翻开盖儿来瞅瞅。
可八卦墓本来就是墨家祖先留下的考题,必然是可以打算的——要不然,又怎么拿到仕女玉雕?
对着这一口无法切割的铁棺,墨九突然觉得有点冷,有点烦。
“王八蛋!”她不知道在骂谁——
“钜子。”墨妄含笑上前,“我们入墓已有三个时辰,若不然,先回去休整一下,再想办法?”
他是最见不得墨九为难的人,任何时候,他总会很快发现墨九的情绪,并且用最快的时间尽可能地为她分忧。
墨九感激地回头,勉强定了定心神。
“也好!”
开幕不顺,事到临头又出了岔子,众人一改先前雄心勃勃的精神头儿,个个都有些颓废。
待鱼贯走出墓道时,天儿已经亮了。
与墓室伸手不见五指的光线相比,外面的景色让他们有一种从地狱回到人间的舒爽……
吁!
众人长长松口气,很快放下了包袱。
毕竟能活着上来,已是幸事。
墨九没有看任何人,理了理衣领口,一个字都没有说,就迈步从千连洞出去了。那一张凝重的面孔,让她的样子看上去比往常更为严肃。
弟子们见状,互相交换一个眼神儿,三三两两打着哈哈去吃早饭,谁也不敢去招惹这个时候的墨九。
钜子就是钜子。
玩笑时和她说什么都可以。
可一旦真惹得她生气发火,后果可不美妙。
人群中,萧长嗣的轮椅久久未动。
他看着墨九远去的背影,毡帽下的面孔,几乎没有情绪,也再没有在墓室里的幽默与玩笑,顿了一下,只吩咐击西。
“一碗白米粥,不加糖。”
“额!”击西漂亮的脸蛋儿上,满是愧意,“是……掌柜的,昨儿是放错了调料。”
“盐也不要。”
“那凉茶呢?”闯北比击西懂事儿,也瞄一眼墨九离去的方向,“要不要给钜子做一壶拿去?”
轮椅缓缓推动,萧长嗣却没有回答。
好一会儿,在清幽的晨风中,才传来他轻轻的“嗯”声。
众人的早饭都是在膳食厅吃的,墨九却没有去——她好久没有去瞧织娘了,今儿也不晓得哪股神经抽了,回房换了一身衣服,她连澡都没有洗,就钻入了织娘居住的“织苑”。
还未入织娘的门儿,里面就传来小孩儿“咿咿呀呀”的童稚声音。
这是宋骜与彭欣的儿子——小虫儿。
小虫儿还没有大名,那一场与珒国的战争后,他也没有来得及见他的亲爹,宋骜就失踪了。
自打彭欣北上阴山“寻夫”之后,这小子就被寄养在了织娘的织苑里。织娘终日闲着,把孩子放在这里,对她来说多了一个寄托,也能打发一下山上无聊的时间。而且,彭欣放心,墨九也就更放心。
“小虫儿,干娘来了。”
撩了帘子进去,墨九换上一副笑脸。
小虫儿看到她,肉嘟嘟的小脸儿转过来,咧着小嘴巴笑,一串口涎顺着嘴角就滴了下来。
“瞧你,羞死了!还流口水——”墨九笑着,伸手就去戳小虫儿红扑扑的小嘴巴。
可她的手指还没有落到小家伙的身上,就被织娘拍了一下,还挨了一记冷眼。
“洗手了没有?!”
墨九尴尬地收回手,从她娘略带责怪的目光中,有些后悔自己的失态。
也不晓得是八卦墓的失利让她心烦了,还是萧长嗣的出现……或者说墓室里莫名其妙的吻和接触,触动了她的心弦。从头到尾,她的情绪都是浮动的,处于一种极端焦灼的状态。
很想开墓,速度地开墓,速度地找齐八卦墓,速度地打开祭天台,速度地拿到千字引,好像只有这样快速地解开了那些秘密,她的人生,才能完整,而她也可以……向萧六郎交代什么。
“吃了吗?”织娘在问她。
墨九哦一声,回过神儿来,摇了摇头,又随口问:“娘,你们吃过了?”
“嗯。”织娘目光微微一闪,今儿看她的目光,似乎不太友好,“我们早早就吃过了。你坐一会儿,我让蓝姑姑去厨房给你热一热,你将就吃一口。”
时人重孝道,墨九也重。若说她是兴隆山上的“土皇帝”,那么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