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王寡女-第3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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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对不对?”
她说得委屈,萧乾却没有反驳。
他目光幽幽,声有凉意,喟叹一下,似是纾解着心中长久的郁气,又似要将一些过往的艰涩之事,悉数排出。
“我是不曾想过,会与你有什么苟且,也想不起到底何时入得你的瓮,受得你的缠,莫名就觉得你在心底,变得不一样了……也许是*蛊,也许不是。我细思过,不得其解。然这世间之情,又何来解法?”
听他敞露心迹,墨九沉默。
这一瞬,她觉得她与萧六郎也无不同。
一开始,她也没有想过,会与他有什么纠缠。
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到底是不是*蛊,这个时候,谁又说得清?反正,爱情来了,就是来了。赶不走,也抹不掉,交缠不清。
她扑住他的怀里,环住他的腰,像一个害羞的姑娘,在与情郎絮语,“那么,萧六郎,我们就只有好好在一起,共同经历这世间浮华,走向命运必将推向的……那个永远的永远了。”
萧乾回抱她,低头,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
“好。”
**
吃早膳的时候,墨九去探望了一下彭欣。
此刻,彭欣已然知道了他们昨夜去离墓寻找宋骜的结果,那张本就瘦削的脸,似乎更瘦了几分。下巴尖了,脸也白了……
墨九拍拍她肩,唤她一起去吃饭。
“别想太多,我们一定会找到他的。走,先去尝尝我做的手扒饭……嘿嘿,第一次试做,也不晓得口味怎么样……”
彭欣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你去吧,我不吃了。”
“不吃怎么行?”墨九当即挑了眉头,瞥一眼刚吃过药躺床上,阖紧双眼,一动也不动的宋彻,她出去唤了曹元进来,吩咐他守好宋彻,然后拽了彭欣出去。
“就算不吃饭,你也得出来见见天光,看看这个草原的颜色吧?天天关在帐篷,你也不怕长霉?改天回了兴隆山,连小虫儿都不认得你这个娘了,可怎生是好?”
听到小虫儿,彭欣红了眼。
慢慢垂首,她看着鞋尖,默默无言。
墨九看着她的头顶,望一眼天高地阔的山坡草地,深深呼吸了一口清新空气,从怀里掏出那一个小木头人来,递到彭欣的面前。
“喏。给你的。”
彭欣视线扫过来,看了片刻,没有接。
墨九道:“原本这个时候是不想给你的,怕惹得你伤心,但我刚才又突然觉得,一个人忍受痛苦的潜能,其实是巨大的。也许真的痛到了极点,压到了一个人的承受极限,反而会好起来。所以,拿着吧,看看,他亲手给你们儿子雕的。”
把与这个小木头有人关的故事告诉了彭欣,墨九一眼不多瞧,随即就转了身,“别忘了,宋骜还没找到,你也还有一个儿子呢。俗话说,妇人虽弱,为母则强,你自个儿好好掂量吧,我吃着手扒饭等你……一刻钟,晚了不留。”
负着双手,她大步离开。
那挺直的身姿,有一种飒飒的英气。
这一直是墨九不同于众的地方。
彭欣注视着她越来越远的背影,久久没有挪开视线。
想当初萧乾临安“亡故”,她亦不曾被压垮肩膀,始终如一的做着自己应当做的事,坚强地活了下来,终是等来了雨过天晴……
可她呢?
彭欣叹口气,低头,注视着雕工粗糙的小人儿。
看到那一只巨大的丁丁,她“哧”一声,笑了。
也只有宋骜,才会做这样幼稚的事情了吧?
这个男人啦,她至今无法形容他,也无法形容对他的感觉……胡思乱想着,彭欣将小木头人迎风辗转,看了又看,突然眼睛一眯。
只见小木人的两只脚板心,都雕着字。
一边写着:吾儿:你是为父的骄傲,为父也要成为你的骄傲,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难。
一边写:乃父宋骜,景昌元年,亲刻。
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彭欣默然。
宋骜从来都不是英雄,回顾他走过的人生,甚至都没有做过几件值得骄傲的事,整天除了招猫逗狗,为非作歹,就是宿花眠柳,夜饮秦淮……
枉翩翩少年,负了半生。
可若他就此魂归西天,那便是一生了。
彭欣突地将小木人贴在胸前,徐徐望向天际。
老天!请你给他,给他一个做大英雄的机会吧。
他还没有做大英雄,一定不能出事的。
慢慢的,她阖上眼,祈祷着,任由两行清泪,缓缓滑在苍白的面颊下,落入泥土,润了青草……
**
在墨九把肚子填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彭欣终于迈入了帐篷。一脸清清淡淡的表情,即无欢喜也无愁,墨九满意地撩眼看她一下,放筷,招手,什么也没说,直接就盛饭。
“来来来,还热乎着。”
“谢谢!”彭欣坐在她对面。
“少客套,老子最受不得这个。”墨九“砰”一声把饭放在她面前,瞪眼睛,“吃,看你,都瘦得抽条儿了,你不晓得吗?我这人有一个臭毛病,最见不得人家比我瘦,你怎么敢啦?”
彭欣失笑。
低下头,拨了拨米粒,她突然又看墨九。
“小九,在临安时,你曾说,我需要一个朋友,还说,你最适合做我的朋友。时至今日,我偶想当初,竟是庆幸……有你这样的朋友。”
“我靠!”墨九仰天,“酸死我了。大姐,你听没听过,感谢的话,不要停留在口头上,要用实际行动来表示?回头你多教教我养虫子的事儿,那就行了。”
“好。”彭欣微微一笑。
“小样儿,会笑了啊,美!”
与彭欣之间的友情,对墨九来说,是非常必要的,也是不可缺少的。这种感情是一种完全不同于爱情与亲情的情感属性,可以掏心掏肝的诉说一些在别人面前不能说的话。
在彭欣面前的她,是不同于萧乾面前的另一个墨九。
因为有彭欣的友情,她的人生也更为丰富。
“所以啊,这辈子,咱俩就这样友定了。彭欣啦,你听我的话,准没错。回头,你就跟我去会会那顺老儿,你不是还养有虫子么,通通给我使出来,好好招呼他,出一口恶气再说……”
那顺昨天晚上从萧乾的帐篷出来,就被赵声东送到了金帐。
也许他与萧乾已经达成了某种意向性的合作,萧乾没有为难他,他也没有对萧乾与墨九一行人到嘎查的任何事,有任何的说法。
他就那般,默默的,继续留在苏赫那里,乖乖地做了他的师父。
墨九带彭欣过去,当然不是真的为了整那顺……最紧要的,她是想让彭欣从那一堆糟乱的事情里抽离出来,找一个精神寄托,不要再胡思乱想。
然而——
她没有想到,金帐的人,恁多。
在座的人,除了那顺之外,还有萧乾、苏逸,以及好几个北勐的官吏,其中一个,还是刚从哈拉和林过来的家伙,他带了北勐皇帝蒙合的旨意,让苏赫前往哈拉和林,说有事相商。
在这样的情况下,墨九和彭欣当然没有机会对那顺下手。
但得以被金印大王邀请去金帐,当着北勐官员的面,她也摆足了墨家钜子的架子,与众人寒暄几句,就不冷不热地与彭欣,一道儿坐了下来。
墨家钜子在嘎查村,不是秘密。
很显然,北勐人也都知道这件事。
而苏赫给他们的官方回答,是他自己邀请墨家钜子到阴山,目的是为救出盟邦的安王宋骜。如今安王找到了,当然也就贴合了这么一个说法,倒也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只是现如今,蒙合让苏赫去北勐皇都,又为哪般?
……萧六郎,又该怎么做?
她心里有疑,却自始至终抿嘴微笑,一句话都没有插,俨然一副金印大王座上贵客的样子,一直等到北勐官员们酒过三巡,打马离去,金帐也只剩下了他们几个人自己人了,她才打了个饱嗝,望向也在沉默的萧乾。
“老萧,我们去是不去?”
“去!”萧乾杯中无酒,全是清水,却也仰头饮尽,样子豪爽得很。
“我呢?”墨九挤眼睛。
这才是她最为关注的问题,她最怕地也是萧乾像以前一样,有什么事,就丢下她独自离去,名为保护,实为疏离,简直让她恨透了。
萧乾缓缓放下酒杯。
似乎在考虑,他与她四目相对,缓缓拉开唇角。
“你也去。”
啊哈!
墨九心底狂笑。
可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搔了搔头,她满是惆怅的转眼珠子,“可是人家蒙合大皇帝又没有邀请我,我就这般跑到北勐去,会不会不合适啊,引起人无端猜测?要不然,我扮成你的小丫头,小侍卫,小药童,或者你的小妾……”
“……”
金帐里,所有人都无言以对。
萧乾却是淡淡一笑,“你可以去找朋友。”
坑深248米,好时光,出阴山
朋友?
墨九不太明白萧乾所指,但看他眸色清冷,似无继续往下说的意思,她斜目瞄了一眼金帐里的其他人,终是端起酒杯,再不多问。
她从未去过哈拉和林,何来朋友?
还有萧乾自己,又准备以何种身份前往?
揣着满肚子的疑惑,墨九离开金帐,让彭欣自己先回去了,然后默默跟在萧乾的背后,亦步亦趋,就是撅着个嘴巴,不肯吭声。
换往日,她若这般小性,萧乾必会发问。
可今日,他与她一样,亦是沉默不言。
回了帐篷,两个一前一后步入帐中。
除帘风有动,帐篷里鸦雀无声。
萧乾看她站在门口,终是牵了牵唇。
“阿九进来!愣做作甚?”
嗯一声,墨九负着双手,两脚划着八字,慢吞吞地走到帐子中间,嗅着空气里熟悉的中药气息,觉得身心少了浮躁,慢慢坐下,不高兴地瞪他。
“说话!”
“你说。”萧乾立于她对面,若有所思。
“你都想好对策了吗?”墨九遂问。
“嗯。”萧乾慢慢取下头上的毡帽,挂在帐篷里的架子上,发顶的束冠戴得一丝不苟,衣袍一如往日的整洁,可他的面孔实在不复往日俊美,苍白,不平的肌肤,极为骇人。
墨九的目光里情不自禁露出一抹心疼。
“蒙合刚登基就招苏赫入皇都,想必不会有危险,只会有好事。毕竟还不是他弑功臣,整朝纲的好时机。我想,大抵是为了笼络他吧?”
萧乾深深望她,目露赞赏。
“阿九所言极是。”
一个正常的君主都不会在这个时候,主动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何况蒙合此人虽是残忍,却也极有头脑,能在这一场风波中脱颖而出的人,都必有过人的本事。
可他越精明,她就越麻烦。
敲了敲额头,她懊恼地一叹。
“可我若去哈拉和林,总归得有好借口……”
身为墨家钜子的她,目标太大了。
一个“千字引”,牵动着无数人的心。不管墨九走到哪里,也都能吸引无数人的关注。尤其是为国君者,估计没有人不打千字引主意的。她也曾想过,那些人如今都不动她,大抵都在等着做“渔翁”。毕竟八卦墓并未完全开启,这个时候留着她办事,不要太方便。
不过,她以前都在南荣活动。
此去哈拉和林,恐怕会引来诸多的猜测。
尤其,南荣会怎么想?
萧乾凝视她良久,“你怕他误解?”
他?宋熹?墨九愣了愣,目光噙着笑望他,“你想到哪里去了?”
萧乾低眸,“那有何惧?我说过,你可以去找朋友。”
墨九冲他翻个大白眼,“旁人不了解我墨九,未必你还不了解我吗?我什么都多,就是朋友不多。更别说哈拉和林的朋友了,我上哪里去找?”
“怎会没有?”
萧乾眉宇间一派清和镇定。
“塔塔敏公主,不是吗?”
他话音一落,墨九就震住了。
隔了一瞬,她猛拍大腿,兴奋得差点跳起来。
“对哦,我怎么不曾想到?差点把她忘记了——”
哈哈一笑,她猛夸萧六郎,对他竖起大拇指,开始了墨九式的小得意,“想我当日对塔塔敏有……一饭之恩,一羊之恩,一酒之恩,一睡之恩,一命之恩,她难道就不思念我吗?”
萧乾失笑,摇头,不语。
咂咂嘴,墨九冷不丁又问。
“她如今……情况如何?”
北勐经了那一番激烈的*,她一个公主,还能在漩涡中心独善其身吗?
……还有她那个哥哥,不曾扯入夺位之战么?
若她都过得不好,她去找她,不是给她添麻烦么?
萧乾目光略沉,语气却平淡,“她很好。”
接而,他将所知的北勐情况徐徐道来。
墨九听着,不禁唏嘘——
命运从来多舛,却也精彩。
当日的他们,其实间接地救了塔塔敏与扎布日一命呢。
谁也不曾想到,在北勐风起云涌的夺位斗争中,血流成河,尸骨堆山……可曾经与蒙合之父有皇位之争的四皇子扎布日和他最爱的妹妹七公主塔塔敏,不仅没有受到半点牵连,反而得了不少好处……
这中间的渊源说来复杂,其实也简单。
四皇子扎布日与北勐丞相纳木罕私交颇深,且有姻亲关系。
曾经,当北勐大汗还属意培养外孙萧乾为接班人的时候,纳木罕就是扎布日最为忠诚的党羽,一直站队扎布日,为他栽培部众和争储位而四处奔走,为此,还曾与萧乾有过冲突。
然而——
那一场影响了许多人的战争,让事情发生了逆转。
得知心爱的妹妹塔塔敏要被赐婚给南荣安王宋骜为正妃,扎布日竟然不顾身份,不管纲常,擅自调兵行动,导致北勐败在汴京,不仅失信于北勐大汗,失德于北勐宗亲,也让他与塔塔敏之间的不伦,曝光在了世人的眼中。
彼时,于他而言,打击可谓沉重之极。
他失去的,是皇位的争夺,成了一个大笑话。
这样的皇子,不仅大汗不喜,拥趸者也寡。
然,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扎布日这个蛮夫,对塔塔敏真是一往情深。据说此人从小就没有读过几天书,简直就是头一根筋的蛮牛,眼看大势已去,宗族内与朝堂上,个个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