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闲凉(妾本闲凉)-第1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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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得实在是太少了。
既不认识这个人,对他和他的手下也一无所知,甚至判断不出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
逼仄。
就像是被人埋进了井口狭小的深井中,伸出手来只能探着一线天光,却根本看不清天空的模样,周遭更是一片让人心悸的黑暗。
一如眼前此人。
分明是明明白白站在这里,可却犹如一团迷雾。
陆锦惜凝视他半晌,慢慢道:“你说你是亡命之徒,可我却不知什么混迹在山野之间的山匪能熟知京城的情况,且有这般非凡的谈吐。阁下所谋之事,必定不小。”
“哈哈,那便随夫人猜去了。”
说什么“非凡的谈吐”,他是一点担忧都没有,全当是她夸奖了,所以非但不恼,反而还笑了起来。
“我还有事,先出去了。夫人在房中若有什么事情,只管向外面唤一声,有人守着的。”
这不是告诉她有事可以喊人,而是告诉她,想逃跑的话还是省省吧。
陆锦惜不笨,听得出来。
她看着对方直接起了身,向门外走去。
这破旧的屋子,也就寻常高度。
陆锦惜自己待在里面的时候不觉得,此刻看他昂首阔步地走出去,头几乎都要顶到门框上,背影是一派的高大且威重。
也不知怎么,心里忽然就冒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于是,在他即将步出房门的那一刻,她脱口而出问道:“你以前认识我吗?”
“……”
脚步骤停。
男人那一道背影正好逆着光,这一时间只被那明亮的天光镀上了一层亮边,看着竟有一种仿服深藏在记忆与时光深处的沉凝,还有……
危险。
门外面是一片山野,远处能看见雨后的晴空与峰峦的轮廓,周遭还有一些散落的房屋,但都很破败。
他放远了目光,看了许久。
然后才收回了目光来,似乎要回头,但最终没有回头,只低低地笑了一声:“算不上认识。”
说完,便迈步出去。
那身影向旁边一转,很快便消失了。
陆锦惜听了,却是百般迷惑:什么叫,“算不上认识”?
☆、第130章 第130章 剑指议和
你以前认识我吗?
其实这是一个有陷阱的问题。陆锦惜自然知道自己是怎样特殊的存在; 也知道自己并不是真正的陆氏。
所以; 她实际上问的是——
你认识以前的“我”吗?
虽然不过三面; 交谈不过两次; 可这一位陌生而又神秘的“山匪”,始终在带给她一种极其古怪的感觉。
她无从捕捉; 也难以形容。
直到刚才那一瞬间,这一种足以让她胆战心惊的想法出现。
陆锦惜怀疑,这个人可能认识陆氏。
可对方给的回答,实在模棱两可。
不算是认识。
是不算认识以前的陆氏; 还是现在的自己呢?完全分辨不清。
而且这里面出现了一串非常让人困惑的问题:
第一; 假如此人不认识以前的陆氏,那么“不算认识”这四个字从何而来?
第二,假如此人认识以前的陆氏,那么打从一开始见到她,看见她的种种应对和表现,为什么没有任何的怀疑?
第三,这个人分明与匈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又如何能认识陆氏?
脑海中一片风卷云海似的翻腾。
陆锦惜看了看外面; 又看了看放在自己面前的那一碗粥; 心底里竟一下蹦出了一个名字——
薛况。
陆氏接触的人里; 谁会跟行军作战之人有关系,谁又会跟匈奴扯上关系?
唯有那一位六年前葬身沙场的大将军了。
若说今日“打劫”她的一帮人; 要能与陆氏扯上什么关系; 必定是因为这一位大将军薛况了。
只不过; 他们又与薛况有什么样的关系呢?
匈奴……
多半是仇人吧。
白粥只是普通的白粥,看上去米还不大好,有些发黄,但胜在火候很足,熬煮得比较软烂。
温度也刚合适。
盛粥的勺子就靠在粥碗边缘,她一面想着,一面拿起来盛了一口,倒也能吃。
陆锦惜不是什么矫情人。
虽然眼下落到了这危险的贼窝里,可她也不会自命清高,说什么不吃这些东西。
关键时刻,命才是第一位的,跟这粥过不去,那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她慢慢地喝完了一碗粥,精神也好了不少,脑海中盘旋的那些念头也差不多都落了下来,渐渐整理出了一点头绪。
只不过,这推测……
让她有一种自脊骨上爬起来的冰寒冷意罢了。
盛隆昌。
匈奴。
顾觉非。
他们的目的,只怕根本不是她。
她不过是他们偶然之间发现的,一只不错的诱饵,好引诱顾觉非来,让他上钩,让他落入陷阱之中。
一切明刀暗箭所指,不过“议和”二字!
这一刻,陆锦惜想起了先前那男人提及顾觉非时兴味的言语,只感觉一颗心幽幽地往下沉落,沉落。
沉落到深处。
☆、第131章 第131章 压抑边缘
“尹平醒了吗?”
太师府别院里书房里; 顾觉非提笔写下了一封信后,便搁了笔; 将那薄薄的一页信笺折了起来; 塞进写有“方大人亲启”五个字的信封中,递给了旁边的孟济。
孟济看他一张脸平静得看不出半点波澜; 只觉心惊肉跳。
小心地将那信封接过; 他答道:“方才大夫才来看过,迷迷糊糊醒了一早,喊着什么救夫人; 又昏过去了。不过大夫也说了,伤势已经压住,该无性命之忧。只是……”
“我知道了。”
不仅是神情,连声音都没有半点的起伏。
处理完了要交给方少行的信函之后; 他又重新在面前的书案上摊开了一封奏折,提笔便开始在上面写字。
一时屋内只有轻微的沙沙笔墨声。
孟济听着,心里终是叹了一口气。
都说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似顾觉非这样心思剔透,精明得像是修炼几千年的老狐狸转世的人; 竟也有栽在女人身上的时候。
昨夜他便收到了顾觉非一个奇怪的命令:派府里最厉害的哨探; 去探保定。
保定能有什么事?
无非就是那一位夫人。
眼下不过是行程稍微比之前计划的晚了那么一天多罢了; 说不准是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所以滞留在了那边。毕竟谈生意的事情,谁也算不准时间。
可他偏铁了心要派人去探。
论关系; 他孟济不过是顾觉非的手下败将; 门中幕客; 即便心里觉得他大题小做,可这种吩咐也得照做,把人派了出去。
可没想到,夜里三更的梆子刚敲过,府门外便乱声一片。
竟然是满身是伤、是血的尹平被人从城门口抬了回来!
那时辰外城门本该已经关了。
外城城门口上的那些兵士,也根本没想过要放人进来,只是见他满身伤痕,还说有急报与将军府有关,所以才破例放了人进来。
于是才这么慌慌忙忙抬回了太师府。
人伤得很重,意识几乎都涣散了。
看那模样便知道,这一路回到京城不知是经历了几多周折,竟把个原本俊朗的小伙子折腾成这副奄奄一息模样。
他昏过去之前,只留下了一句话——
“夫人被山匪劫了。”
那时候,顾觉非本已经睡了。
大半夜里披衣起身,连伞都没来得及打上,便去看了尹平,命人用人参须子把他一口气给吊了回来,才将事情的原委问清楚。
于是后半夜,便都在这书房中度过,再没合过眼。
双眸底下有隐约的血丝,可目光没有分毫的摇晃。
桌案上一摞需要他处理的公文都已经连夜处理好了,高高地、整齐地码放在一旁,甚至就连近些日理蕃堂需要的东西也都已经准备妥当。
他似乎是在预备着什么,未雨绸缪。
越是不动声色,最终爆发起来也就越吓人。
孟济始终觉得顾觉非从后半夜延续到现在的寡言少语,格外让人感觉到害怕,甚而是恐惧。
他终于没忍住开了口:“大公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们是不是应该知会一下将军府?”
“知会他们又能做什么?”
顾觉非写着一手漂亮馆阁体小字的手没有半点停顿,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冰冷与讽刺。
“待尹平情况好点,便带他去报官,就说是道中偶遇。”
“……是。”
这处理方法实在是孟济没想都的,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是了,也只有这样处理。
若是贸贸然直接派人去将军府通知,难免惹人怀疑顾觉非与陆锦惜有什么非同一般的关系。
但找个借口,再去报官就简单多了。
他也算个聪明人,不用顾觉非说,都知道下面应该怎么处理了。
偶遇道劫,才知道是大将军夫人。
而且这件事跟保定没有任何关系,只不过是大将军夫人去点禅寺烧香回来的道中遇到了劫匪罢了。
既能圆谎,又可以解决事情。
“沙沙……”
落笔的声音还在继续。
过了足足一刻,顾觉非才终于搁下了笔,然后问孟济:“人准备好了吗?”
他说的是死士和暗卫。
孟济点头道:“都准备好了。”
但一抬眸便见顾觉非已经直接抬脚往外面走,顿时惊讶:“您要自己去?”
“嗯。”
顾觉非是不需要收拾什么的,一面往外走,一面跟孟济吩咐接下来的事情。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多留意一下京中动向,尤其是匈奴使团的消息,怕是没有多久就要传过来了。”
“可是——”
孟济简直惊呆了,下意识就想要阻止。
可顾觉非的脚步,哪里是他能阻止得了的?
话都还没说完,人已经直接走出了门去。
孟济吓了个三魂出窍,七魄离体,连忙追了上去:“大公子,大公子,使不得啊,剿匪之事让官府来做就好了啊。”
“孟济啊孟济,你还看不出来吗?”
顾觉非笑了一声,眸底是全然的冰冷,声音听起来轻飘飘的,却有一种森罗地狱一般的讽刺。
“这是场鸿门宴,除了我,谁也不款待。”
☆、第132章 第132章 羌笛
顾觉非。
顾觉非。
顾觉非若是知道; 会怎么选择,又是否能看破这一场针对他而设的阴谋呢?
陆锦惜竟也无法预料。
究其所以; 不过还是知道得不多。
而且,她隐约觉得,主导了这一切的男人; 一点也不简单,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
所以思考了片刻之后,她没有再为难自己想下去了。
既然已经落到了这田地,还是把心思花在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上好了。
门还开着,也没人来关上,一眼就能看见外面的环境; 还能看见屋檐下几个隐约的身影。
都穿着粗衣麻布; 像是山野里的莽汉。
但一如当初她在道中被他们所劫时感觉到的一样,哪里像是寻常的山匪?
想了想; 陆锦惜胆子倒也不小; 大摇大摆地就走了出去。
她本以为下一刻就会被人发现并且拦下来,可没想到; 守在门侧的一名身材健硕的青年,见她出来,竟然只是转头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什么奇怪的光,依旧站在那里没动。
既不开口与她说话; 也不喝她进去。
这可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想了想; 陆锦惜饶有兴趣地凑过去问了一句:“诶; 你们都不拦着我的吗?还是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那青年听了这话,又见她凑过来,脸竟红了一下。
似乎有一种莫名的紧张和窘迫。
他也不敢再看陆锦惜,脸朝正前方一转,照旧笔直地站在原地,看上去还跟刚才陆锦惜没出来跟他说话之前一样。
但陆锦惜却敏锐地注意到,他握着腰间刀鞘的手指,比原先紧了不少。
咦,这是害羞了吗?
她有些惊讶地挑了一下眉,眸光流转间,却是慢慢就想明白了,一下觉得有意思起来。
山匪山匪,当真是跟山匪半点关系都没有啊。
看着凶神恶煞,见了漂亮女人跟他说话,竟还会害怕和紧张。
完全跟他那一位络腮胡满脸的老大不一样嘛。
眼见得对方不搭理自己,陆锦惜也不上前自讨没趣,咳,或者说,大发慈悲地没上去逗弄他,而是大摇大摆地顺着走廊走去。
一路上都没人阻拦,她终于得以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
只是眼见着路要到头,她想从院门里走出去的时候,旁边守着的两个人便伸出手来拦住了。
于是陆锦惜明白了:行动自由,但只限于这破旧的院落。
那两人不吭声,她也干脆不说话。
不让她出去,便气定神闲地一转身,又从另个方向踱步要回自己原来的房间。只是在路过其中一间屋子的时候,她察觉出里面好像有人,便想要凑过去。
这一下,旁边又有人过来拦住了她。
于是陆锦惜又明白了:行动自由,但不包括这宅院里面其他房间。
她也不介意。
毕竟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若随便她走动,随便她进出,那人“山匪”还要不要点面子了?总归她是人质嘛。
所以她一摊手,又不紧不慢地踱步回去。
中午和晚上都有人送饭来,但都不是之前那男人了。
陆锦惜也不是没好奇地问过,试图从这些人的口中得知一点有用的信息,但怎奈他们见了她,竟都避之如虎,一句话也不敢回答。
顶都就是她有什么需要,他们照办罢了。
该不会是他们老大那晚上被她套话,产生心理阴影了,所以下了严令吧?
陆锦惜心里实在有些无言以对。
一整个白天,她都没做什么事,也知道从那些人嘴里套不出什么话来,干脆就歇着了。只是没想到,这样反而有了意外之喜。
晚间用饭的时候,不远处竟然有人说话。
是她昨夜听到过的声音,带着一种格外刺耳的匈奴那边的怪异强调,只是这一次,他说的不再是匈奴话,而是汉话!
“请问,兰大人在哪里?”
就这一句,之后便一下没了声音。
陆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