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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部分

东都岁时记(暴发户日常)-第1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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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旧。”卫琇一夹马腹,往火光的方向飞驰而去。

    他不自投罗网,又怎么能把司徒徵的网捅破呢。

    卫秀领兵出发后,钟荟在营帐中有些坐立不安。

    “方才去看过阿枣了?她好些了么?”钟荟问阿杏。

    “叫小圆煎了大夫给的药,喝下好多了,估摸着这时候已经睡了。”阿杏拿小铜剪子剪着烛花。

    “那丫头真是生了副京都肚肠,娇气得很,只要离京百里一准水土不服。”钟荟笑着靠在榻上,阿杏忙跑过去帮她把隐囊垫在腰后。

    “可不是,做下人的倒比主人还娇,”阿杏也笑着骂道,拿起剪子继续剪烛花,“该打!”

    “小杏儿,我一直想着等回了京再问你……”钟荟打量着阿杏的脸,烛光把她的圆脸蛋映得又光又润,她恍然意识到,阿杏早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哎?娘子有什么吩咐?”阿杏直起腰来。

    “你阿枣姊已经和阿寺定下了,等西北的仗打完,回了京就送她出门子,”钟荟盘算着,“我倒没问过你,有意中人没有?索性把你们俩一起送出去,免得我伤两次心。”

    阿杏不由低下头:“娘子莫打趣奴婢,奴婢这模样,什么人看得上……奴婢一辈子服侍娘子。”

    “别害羞啊小杏儿,”钟荟掩着嘴笑起来,“和你家娘子说说又何妨?你喜欢什么样的儿郎,待回了京替你物色个如意的。”

    “娘子,奴婢真不嫁,”阿杏有点急了,“您早些安置吧,您睡一觉,明儿天一亮郎君就回来了。”

    “打起仗来可说不准,”钟荟笑着放下手里的书卷,把手枕在脑后,“横竖睡不着,你再陪我说会儿话吧。”

    阿杏嘴唇嚅了嚅,欲言又止的样子。

    “等等,你听到外面的声音了吗?”钟荟突然蹙起眉头,“好像是马蹄声!”

    阿杏刷地白了脸:“娘子……”

    马蹄声由远及近,很快就到了咫尺之遥,军营里警钟和战鼓大作。“有人袭营!”兵士们一边奔走相告,一边迅速拿着刀枪剑戟集结起来御敌。

    □□破空的声音此起彼伏,像胡哨一样,伴随着声声惨叫和马嘶,逐渐能听到白刃相接的声音,由疏而密。

    钟荟攒住阿杏冰冷颤抖的手,安慰她道:“别怕,外头有武艺高强的侍卫守着,这营帐又不起眼,他们没那么容易找到这里来。”

    “娘子!”阿杏一抬起头,脸上全是泪,“奴婢对不起您……”

    钟荟怔了怔,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整个人如坠冰窟。她慢慢松开阿杏的手,捧着肚子,心里想着,为什么啊。

    但是已经无需问出口了。

    当年阿杏随她和卫十一郎逃难,在邙山中走失,为汝南王和虚云禅师所救,后来又随他们在司徒徵的庄园中逗留过几日,钟荟一回想,应当是那时种下的祸根。

    究竟是什么因由,钟荟大约能猜个□□不离十。她只觉得遍体生寒。

    这辈子她在姜家醒来,一睁开眼看见的便是阿枣和阿杏,说是主仆,其实亲近之情比起姊妹来也不遑多让了。即便在青州时卫十一郎曾经怀疑过她身边人泄密,她也没怀疑过阿杏半分。

    钟荟不知道该恨自己识人不明还是该恨阿杏辜负自己。

    “娘子,奴婢……马上就有人过来了,”阿杏去拖她胳膊,“奴婢带您去避一避吧。”

    话音刚落,外面有人大喊:“着火了!着火了!快去担水!”一时间到处是焦急的呼喊和凌乱的脚步声。

    卫琇留下守着钟荟的都是亲卫部曲中的翘楚,很快便察觉出蹊跷。

    一名侍卫掀开门口的绒毡走进帐中,低着头盯着地面,朝钟荟行了个礼:“夫人,请恕属下无礼,外头情况有些不对。”

    “事急从权,无妨的,”对那名侍卫道,“恐怕是冲着我来的,他们已经知道我在哪儿了,赶紧离开此处吧。”

    侍卫神色一变:“是。”

    钟荟扫了眼在一旁垂首低泣的阿杏,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若是卫琇在这里,必定已经一刀将她杀了,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自然也是杀了为好,可是要杀一个朝夕相对的人谈何容易。

    钟荟从来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她没有踌躇多久便叹了口气,对那侍卫道:“拿跳绳子把她双手捆上,嘴里塞点东西一起带走。”

    还是等脱了险再想着如何处置她吧。

    侍卫三下两下把阿杏的双手绑了起来。

    “再找个人去把旁边营帐中你们阿嫂一起背上。”钟荟吩咐道。

    她瞟了眼阿杏,冷声道:“纵然你觉得我哪里亏欠你了以至于非得置我于死地,你阿枣姊姊打小护着你,你明知今夜如此凶险还给她下药,说你狼心狗肺都是抬举你了!”

    阿杏连连摇头,眼泪一串串往下落:“奴婢没想过要害性命……”

    钟荟转过头不再看她。

    侍卫出了门,暗暗召集其他同伴。钟荟用一件墨色的大氅将自己兜头裹住,跟着侍卫悄悄溜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先道歉。。

    最近都不太敢点开东都的评论,等完结一起给大家发红包,么么么

    已经发了毒誓本周要完结,否则下辈子做猪精,我真的不想做猪精。。

 第198章 结局(中)

    很快有侍卫从旁边的营帐中把病恹恹的阿枣背了出来。

    阿枣看到嘴里塞着布; 双手背在身后的阿杏,愣了愣:“阿杏这是怎么了?”

    没等周围人回答; 她已经意识到了什么,眼睛不由睁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阿杏。

    阿枣是个急性子,当即挣扎着从侍卫背上下来; 脚一落到地上,人因为虚弱晃了晃; 她也顾不上头晕腿软; 扑到阿杏跟前照着她头脸就打:“你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怎么回事!”

    打着打着忍不住哽咽起来:“娘子对你那么好。。。。。。”

    阿杏方才哭了一场,好像把眼泪淌干了; 这时候像根木桩子似地杵着; 眼神涣散着,打她也不躲。

    钟荟叫侍卫把阿枣拉开,走上前拍拍她的背:“一会儿再说吧; 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阿枣抬起袖子揩了把眼泪,要来搀扶钟荟。

    钟荟摆摆手:“我自己能走; 还是叫人背着你吧; 你好些了么?”

    “喝了药好多了,谢娘子垂问。”阿枣低下头,顺从地由方才那侍卫背着走。

    钟荟一共两个贴身婢子; 一个被捆着双手,一个自己且顾不上,侍卫又不便上前搀扶; 她只能自己托着鼓鼓的腹部,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走。

    他们一行人不敢点灯,怕引得人注意。不过敌军成心搅浑水,拿着火把和火油到处放火,营地里到处是火光,不用点灯也能把周遭看个分明。

    原先营帐的位置已经暴露,留在附近很危险,但是大营方圆数十里,靠脚走肯定是不行的。一行人低着头躬着身子快步往附近的马厩走,钟荟行动不便,其他人少不得时不时停下来等等她。好不容易到了马厩,侍卫各自牵了马出来,又拖出一辆轻便的马车——钟荟怀着身子肯定受不了马上颠簸。

    阿枣先下了地,使劲浑身的力气勉强将钟荟搀扶上车,接着自己也坐了进去。阿杏则被侍卫扛到马上一起带走。

    准备停当,驱车的侍卫一扬马鞭,马车轮子碌碌地朝前滚去,恰巧磕到地上的一个小陷坑里,车身颠了颠,钟荟突然觉得腹中紧紧一缩,一阵难以形容的痛往周围扩散,她忍不住躬起身子皱着眉头“嘶”了一声。

    “娘子您怎么了?”阿枣立即发觉她的异样。

    钟荟刚想说无妨,腹中又是一阵抽痛,比方才那两下更强烈,她心中暗道一声不好,抽了口冷气,苦笑着道:“枣儿,我好像。。。。。。要生了。。。。。。”

    ***

    汝南王的营地中兵荒马乱,喊杀震天,卫琇带两千精兵从敌营壁门突入,另有一千人马趁着夜色绕到后方。

    司徒徵早已严阵以待,正等着他自投罗网,一时□□齐发,矢如雨集。

    那胡人作乱不过是装装样子,待卫琇的兵马一到,齐齐将戈矛指向来犯的敌军。卫琇的兵马却没有如司徒徵料想的那样自乱阵脚,冲杀越发凌厉起来,显是早有准备。

    司徒徵此时才明白过来虚云禅师派人烧粮仓不过是障眼法,想起那盲禅师临死时的笑容,他突然有点不寒而栗——既然烧毁粮草辎重不是他的目的所在,那么他真正的后手是什么?

    汝南王生性多疑,凡事讲究一个谋定后动、胸有成竹,看不透眼前的雾障,便不敢轻举妄动,人在营帐中端坐着,心里却如同有一团乱麻,怎么都理不清。

    他从小火炉上拎起酒壶,给自己倒了碗热酒,端起碗沾了沾唇,恍惚间觉得心虚,往旁边偷觑了一眼,随即才想起,这世上唯一一个会摸索着夺他酒碗的那个人已经被他亲手杀了。

    年纪一大,早些年落下的病齐齐发作,像是约好了来讨债似的,这场仗打完,他大约是再也不能披挂上阵了。

    决胜千里之外?司徒徵自嘲地笑笑,引羌胡入关,残杀了多少大靖子民,即便坐上那个位子,他也难逃一个千古骂名——到头来还是阿颜那小子捡个现成的便宜。这么一想,举兵谋反确也没什么意思,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谋划了那么多年,断然没有这时候收手的道理。

    司徒徵漫无边际地想着,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有亲兵入内禀报:“将军,有一伙羌人临阵倒戈,突然杀起自己人来。”

    猪狗就是猪狗,司徒徵问道:“是哪一部?”

    “似乎是参狼部。”那属下道。

    “折决那奸猾的老东西!”司徒徵咒骂一声,“必是想趁乱反咬一口,也不看看眼下什么时候!一群宵小,翻不出什么大浪来,叫盍稚部和白马部派人去收拾了,他们狗咬狗,难不成还要等我?”

    “是!”亲兵领了命出去,没过多久又折返,“将军,白马部也反了!盍稚部抵挡不住,被杀得七零八落,现在那群羌人正在往主帐来!”

    司徒徵喉咙口涌起一股腥甜,他从来不把胡人看在眼里,对他来说,这些人蒙昧无知,几乎不能称之为人,也就跟牲畜差不多,只要找到驱赶的方法,他们自然会傻傻地卖命,待夺了大位再将他们打回关外去便是,谁知在这节骨眼上偏偏出了岔子,连着两部叛乱,必是有心人挑唆策反。

    自从对禅师起疑之后,司徒徵就不动声色地防着他,几乎是将他软禁在帐中,没想到他还是想办法暗中递送消息,把数月前与西羌盍稚部首领滇良子的约定告诉了其它几部。

    司徒徵不免冷笑,卫十一郎自命清高,到头来还不是与他干一样的勾当。

    他意外地感觉畅快了些,下令即刻调遣营兵抵挡作乱的胡人。

    胡人一乱,靖兵得了喘息的机会,绕到后方偷袭的那路人马掩杀着潜入营中,循着虚云禅师先前的指示很快找到了叛军转移出来的粮草和辎重,泼上油点了几把火,火借风势,立即熊熊燃烧起来。

    刚把叛乱的胡兵压了下去,又传来粮草辎重起火的消息,司徒徵脸色阴沉,把膝上的衣袍揪成了一团,旋即慢慢松开五指,就算胡人全都倒戈,卫家小子不过带了区区两三千骑来偷营,入了他营中便休想再逃出去,若是他敢把所有筹码一次压上,那便更有趣了。

    正想到此处,便有探马来报:“将军,敌兵大举进犯,有数万人马。”

    终于等来了,司徒徵不禁一笑,披上轻甲,走出帐外,命属下牵来战马。

    司徒徵翻身上马,成败在此一役,他不一定能赢,但是卫十一郎已经输定了,他大概想不到自己凯旋时等待他的是国破家亡。

    禅师说得对,他已经老了,即便打下江山,也不过是替儿子作筏子,还不如就这么与了他。

    他已在凉州把卫琇拖了数月,数十日前传来偃师大捷的战报,这个时候长子司徒颜统领的大军恐怕已经入京了,司徒钧一死,一切成了定局,卫十一郎即便立即回救,也是回天乏术,再说他痛失所爱,还愿意管司徒家的闲事么?

    司徒徵只盼着他派出去的那队亲卫能不辱使命。

    ***

    司徒颜领兵攻入洛京时是初四夜,一弯细细的新月白惨惨地挂在空中。

    姜明霜披着氅衣坐在庭中,自从叛军打下偃师城,朝廷的兵马节节败退,如同落潮一般。

    京师风声鹤唳,宫中人人自危,天子和中宫操心江山社稷,他们这些宫妃多是担忧自己和亲人的安危。

    这世上教姜明霜牵挂的人不多,三娘子陪着姜老太太,带着二三十个庶弟庶妹们去了济源马表叔庄子上,她可以略微放心些——济源是小地方,离洛京又有点路,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殃及。

    余下的心思,她一半给了在朝为官的姜家父子,另一半给了皇后宫中的三皇子,至于她自己,倒是不那么要紧了。

    其他人没她那么看得开。

    因为忧惧难以排遣,那些素日不怎么来往的妃嫔们倒是成天聚在一处翻来覆去地讨论,无非是叛军会不会真的攻进洛京,万一打进宫里来会怎么处置他们,讨论来讨论去,日复一日车轱辘似的,直到这一夜,城终于破了。

    领兵的大将是汝南王世子司徒颜,他治军严明,军中也只有为数不多的胡兵,他入京既是为了夺位,便把京都视作自家东西,洛京百姓自然也是他自己的子民,入京之前便三令五申,不许麾下将士杀伤人畜、劫掠财货。

    攻破洛京后,他先派遣兵马将几大世家围住——有这些人的支持,他才能名正言顺地取代司徒钧。

    与此同时,他自己率着数千精兵长驱直入,直奔宫城,放火烧了宫门,不过一个时辰不到,便将负隅顽抗的上千宿卫杀得几乎片甲不留。

    司徒钧身着十二章之服,戴通天冠,冕十二旒,站在宣德殿前望着远处灼灼的火光,仿佛置身于梦中——当日登基,他穿的就是这身衣裳,算算到如今十年不到,回想起来已如隔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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