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生-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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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生感到脖颈上的力度一轻。她平顺了自己的呼吸,继续说下去。
“顾炘,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背负的东西。能够拯救自己的,”莲生平静地直视着那双战栗的眼睛,“只有自己而已。”
是,这个道理,从她出生在凉宫飘雨的夏夜里,就深切地镌刻在日后的人生里。七年寂寞的流光,每一个在守望中度过的日升月落,只能让她对此更透彻地知晓几分。可是她无疑要比顾炘幸运。因为她早早就遇见了那个可以给她带来光明和温暖的人。
夜,突然下起雨来。
就像十一年前的那个相似的夏夜一样,这是六月来第一场梅雨。带着温柔的光晕,从高远的苍穹里无声地降落,浸润了两人薄薄的夏衣。
他终于收回自己的手。
却像被人掏空了灵魂一样,摇摇晃晃地转身。细碎的雨声中传来他幽幽的言语:
“不要说出你知道的,也不要再让我见到你;否则,下次……我真的会杀了你。”
她神色复杂地看着那道身心俱疲的背影渐渐远去在雨幕中,飘摇得仿佛随时都会消失在这无边的夜雨中一样。
他在雨中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走在哪里,正向哪儿去。
世间在他眼里仿佛一片蛮荒。
终于他累了,就地坐下,任由绵密的雨丝浸透他的衣衫,湿润他的皮肤。他突然觉得无以复加的疲倦,深深地把头埋进自己手臂里,就像一只迷途受伤的幼兽。
夜雨轻柔地拂落在他一头黑发上,还有一双,比夜雨还要温柔的手臂。那小小的手臂轻轻地绕过他瘦削的脊背,环在他的胸口。随之袭来的,是一股暖暖的甜香,不由分说地温暖了他湿漉漉的寒冷。
他脊柱一僵。可是全身却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力气,去抗拒这温暖。
“……为什么还回来。”他哑声说,“我真的会杀了你。”
“炘哥哥,虽然我无法拯救你。但是如果说还有什么我能做到的,”身后传来的声音并不婉转动听,却让人无法不相信说话人的坦诚,“那就是接受你。”
他一愣。
“接受,完完整整的你。”
随着这句话,一股炽热的水流已经从脸上流下。那完全不同于冰凉的雨水,它带着身体最深处刚刚解冻的喷薄的热血和脉搏。可是他更加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会发现一切不过是个甜美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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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夜雨中的少年(3)
而他已经等待了如此之久,哀求了如此之久,祈祷了如此之久,甚至连自己都已经忘记了初衷。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恍然大悟——
其实他全部的渴望,不过就是有一个人,愿意亲口对他说出这句话而已啊!
顾炘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可是莲生却感到自己环在他胸前的手被他紧紧地握住了。于是,她也开心地微笑了。
一直到很多年后。他都从未向莲生表白过这一切。莲生从不知道,在他心里,看不看得见白天根本无所谓。就算陪伴他的永远只有孤独与黑暗,可是他将不再害怕。因为,他早已经看见了世间上最美好、最辉煌的日出——那是多么让人向往的光明,让他的世界一瞬间春暖花开,让所有在黑暗泥泞里挣扎的灵魂得到治愈和净化。
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莲生,其实我早已经获得了救赎。
回到曜宫已经接近日出了。凌帝的东厢一片寂静。
莲生简单冲洗了一下,换下早已湿透的衣服,疲倦得只想马上倒头大睡,然而眼角却瞥见窗台上闪着不寻常的光。
她拖沓着脚步走过去,却发现不知何时多了几样物事:
一管小巧纯澈的碧玉箫。她放到手上把玩,掌心沁然生凉,试放到嘴边吹了几个音,却发现完全不成曲调。也罢,她想,等过几日,再去找送礼的那人学好了。
一只苇草编的栩栩如生的蚱蜢。正蹲在窗台一角,仿佛随时就要跃起的样子。莲生开心地笑了,用韧的草枝拴了,插在自己的笔筒里。
最后一样是耳坠。奇特的是,只有一只。莲生好奇地拿起来观看,发现坠子部分是很罕见的血红晶石,而且整颗晶石是由几根细银丝网络起来的,银红相间煞是好看,造型奇巧别致,线条错落优雅,和她往日见的首饰大不相同,反倒像是某人亲手制作的。
看见这个,莲生才想起自己早上穿的右耳洞。反正穿了也是穿了,于是找来铜镜,笨拙地把那血晶耳坠戴上。这才甚是满意地躺回榻上。
望着白纱帐顶悬着的双蝶铜钩,莲生一边回想着这一整天发生的事情,一边渐渐沉入梦乡。
这个生日,过得可真是一波三折,跌宕起伏啊。
日子回归平静的轨道。
然而,曜宫的人们都不约而同地发现,几个月来他们的小主子——莲生身上却出现了不小的变化。
这天下着倾盆大雨。
难得不用去上早朝的凌帝才从睡梦中醒来,就听见潺潺雨声中传来的人声。
赵喜不在他的岗位上。凌帝皱了皱眉,把一双比女子还精致的脚*地放在曜宫光滑如镜的地面上,径自站起来(由此可以看出,喜欢赤脚的习性也是会遗传的)。
没人伺候,凌帝没有更衣,仍旧穿着身上那件单薄的绯色睡袍,宽松的衣领露出大片凝脂般的皮肤。柔顺的黑发也没有精心打理,只是随便用黑色缎带束起,还散落了几绺搭在肩头。
一路慵懒地走出东厢,凌帝走到回廊尽头,这才看见后苑里的两人。
那身着白衣在瓢泼的雨水中孜孜不倦地舞着剑的,正是莲生。
而另一个,撑着伞、手里还捧着蓑衣斗笠在廊檐下和苑里来回跳动的,正是擅离职守的老太监赵喜。
“哎哟——我的小祖宗耶,您说您这是何苦呢?要练剑,等雨停再练不成吗?”赵喜看着浑身湿透还恍然不觉的莲生,急得直跳脚,“要是淋出什么毛病来,您说那位爷能不把奴才脑袋砍下来当球儿踢吗?”
莲生充耳不闻,仍旧专注于手中的一招一式。动作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力度到位。只见得那绵密的雨线触及她迅疾如闪电的剑尖,仿佛被拦腰斩断。在一旁看来,莲生周身仿佛环绕了一层朦胧的白色水雾,使得那翩若惊鸿的姿态更加出尘绝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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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夜雨中的少年(4)
终于最后一剑刺出,莲生一个收势,顿住了身形。
赵喜如释重负地颠颠跑上前,忙把伞给莲生撑上:“小主子,瞧你淋的,赶快去泡个热水澡。……唉,您说您,其他公主习武不也都是玩玩,您倒是较什么真啊?”
莲生接过面巾,把脸上肆虐的雨水和汗水一并抹去,摇摇头,并没有回答。
在她心里,那夜对于死亡的恐惧从来没有消减,反而随着时日的迁移,更加深入骨髓,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当时曾是多么怯弱而无力。
“实在太难看了,这种丑态。”从那一刻起,莲生暗下决心,“只有不断追求更大的力量,才能不畏惧死亡和外界的威胁。也只有真正的力量,才能让自身克服来自内部的恐惧。”
总有一天,她攥住自己小小的手掌——上面因为长时间的习剑而磨出了层层的厚茧——这双手会握住真正的强大。
我将,成为一个无坚不摧的人。
凌帝一直倚在回廊尽头的栏干上观看。
连绵不断的雨水仿佛在天地间悬挂起一幅巨大的灰色帘幕,将视线里的一切隔出远近不一的景深。可是这丝毫没有阻挡住那张小脸在一瞬间散发出来的坚毅的光辉。这灰暗的天地,仿佛顿时被一道火红的闪电照亮。凌帝微不可见地笑了笑,转身走回回廊。
他自然知道这几个月来,莲生夜以继日地苦读勤练是为了什么。她终于开始有了自觉,不再是被动地接受他教授的一切,而是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动力去主动追求。起初他也惊讶于这小小身体里蕴藏着的无穷潜力,她仿佛一颗小小的核,时时刻刻都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在燃烧和释放。
“可是……这还远远不够。”凌帝转身,斜睨了那雨中的小小身影一眼。
为什么会选择莲生?他也曾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答案就是,莲生于他,就像是无意中发现了一块上好的璞玉,一张纯白的宣纸,他可以任意雕琢挥洒,把她捏塑成自己所期望的模样;而一直以来,对于莲生的教育,就像是一个有趣的实验。他近乎严苛地控制着莲生所接受的一切信息,摒弃了一切包括儒、道等在内的酸腐昏庸的各种学说,而将莲生置于他自身强大的价值观影响之下。而实验结果也始终和他所预想的一般,符合得异常良好。
是的,他所要教给莲生的,不是学会如何抛弃仁慈道义;而是从一开始,就将她懵懂的道德感彻底摧毁,重新建立起一套混沌却充满张力的世界观。
是的,一个没有善恶观念、道德底线,并且绝对服从他个人意志的强大武器。
这就是他对莲生的“期待”。
“但是,莲生,看来你还未真正领悟为师让你走出凉宫,踏入这个赤城的良苦用心啊。”
入秋以后,天气渐渐凉爽。
这也是每年赤城的天空最美的时候。苍穹就像一块没有任何瑕疵的琉璃,瓦蓝瓦蓝的,连偶尔飞过的雁阵,都仿佛会在那上面投射下浅浅的倒影。
而云岭上的树木,也仿佛约好了似的,在一夜之间,褪下碧绿,换上橙红。于是,赤城成了名副其实的赤城,红叶绛墙相互辉映,淹没在满山遍岭晴朗的秋色里。
而每年的这个时候,也正是举行皇家秋狩的时候。
大昊最大的杏花围场,就在云岭山脉的后岭。这个季节,同时也是自然界万物进入成熟的生命周期,异常活跃的时候。此时的杏花围猎场,一扫一年的岑寂,嘶嘶的马鸣、年轻骑士们畅快的呼喝声响彻了山林,整个云岭仿佛都在此刻眉飞色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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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夜雨中的少年(5)
数十匹骏马组成的队伍此时正在广阔的围场上迤逦前行。队伍中最为醒目的,自然是乘骑在为首的赤鬃烈马上的红衣骑士。
许是那套合身精干的红麋皮软甲的缘故,凌帝一改往日的落拓慵懒,额头飞扬的黑发下一双明丽的凤目分外英气勃勃。他一只手优雅地挽着缰绳,另一只手轻巧地卸下背上的镶金雕弓。
“任秀。”
一旁的御前侍卫长任秀及时地捧上一支金羽箭。
凌帝将箭搭在弓上,试了试弓弦的松紧。然后,没有瞄准,似是随意地朝林中某处发了一箭。箭镞带起清亮的风吟,眨眼隐没在林叶中,没了声响。
周围人都安静下来。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凌帝失误而噤若寒蝉的时候,前面的士兵拎着一条滴血的狐尸来了。
“皇上,是棕狐!而且中的还是对眼!(指箭从猎物眼部穿入穿出,不伤皮毛)”
人群顿时欢声雷动。看着战利品,凌帝眯起眼,满意地笑了。
“父皇真是英姿神武啊!我要何时才能企及他的万分之一呢……”身着白鹿软甲的少年半是敬仰、半是憧憬地望着不远前方那抹众星捧月的红色背影,喃喃的自语里全是崇拜。
“莲姐姐!莲姐姐!”碧衣少年策马奔来,远远就大声呼喝着,“你看我打到了什么?”
一箭对穿着两只野兔,一只灰毛,一只白毛。
“焌弟弟,不错啊。功夫是大有长进。”
顾焌一听,骄傲地把下巴一扬,显出少年特有的傲气。要知道,他这几个月是经过扎实苦练的,现在有这种成果自然不足为奇。
莲生见了,不由得失笑:“焌弟弟,你裤子破了。”
“喝!”顾焌吃了一惊,慌忙捂住臀部,然而怎么摸都摸不到所谓的破洞,看到一旁乐不可支的莲生,这才知道又被耍弄了一番,“莲姐姐,我裤子好端端的,哪有什么破洞?”
“可不是被你的尾巴捅破的么?悠着点,莫翘得太高,小心天都被你捅破。”
顾焌这才明白莲生的意思,气呼呼地撅着嘴:“莲姐姐莫不是在嫉妒我的箭法?”
莲生再度失笑:“焌弟弟,你我两人可是要比试一场?”
“行!”顾焌最有自信的就是骑射,他想就算武功方面或许莲生略胜一筹,可是对于骑射他可是有绝对的优势。
莲生指着远远骑着马施施行来的顾炻,道:“我们找炻哥哥作裁。”
待得骑马奔近,发现顾炻没有穿狩猎的软甲,甚至连弓箭也没有带。莲生好奇道:“炻哥哥,你来围场怎不打猎?”
一旁的顾焌不屑地瞟了莲生一眼:“炻哥哥还在代父皇守皇陵,平日里严守斋戒,也不杀生的。”
“哦。”莲生恍然记起是有这么一回事,皇太后薨了以后与先皇一起葬在云隐峰的皇陵上,顾炻自愿代替凌帝到云隐峰上独守皇陵,这一去就是三年。虽然现在已过了守孝期,可顾炻仍旧一人住在云隐峰。就连凌帝自己也曾说过,众多皇子女里,皇四子顾炻是最尽忠恪孝的一个。
“老早就听说炻哥哥的‘药庐’是这云岭上一处蓬莱仙境,妹妹何时也有荣幸‘山中访高士’啊?”
顾炻微微一笑:“那在下就‘月下迎玉人’了。”
“话什么时候说不成啊?”一旁顾焌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到底比是不比?”
“当然比。”莲生策马跟上,趁与顾炻并行时,倾身低语道,“谢过上次炻哥哥的礼物了!”说着指了指右耳上的血晶耳坠,一边朝顾炻俏皮地挤了挤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