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夫记-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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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十九脱下外衣盖在他身上,又捡了许多干枝枯叶点燃。时至入秋,她将所有保暖的衣衫都堆在了天秀身上,只着一件单衣,夜风一吹,不禁冻得瑟瑟发抖。
手掌的伤口已被唐十九割开,吸出毒血,然而还是于事无补,不久,天秀开始发起了烧,一时清醒,一时说胡话。
清醒的时候,笑着告诉她不要怕,又说死了也没关系,能博取佳人一滴眼泪也是幸福云云的混话。有时候,又或者叫她别管自己,一个人走。
糊涂的时候,只紧紧捉住唐十九的手,蜷曲成一团,像在防卫着什么一样,喉咙里发出野兽般戒备的嘶吼。
唐十九急的满脸眼泪,只能紧紧地将他抱着,却想不出更好的方法。
慢慢的,他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他的呼吸越来越弱。
他要死了。
她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这个满嘴胡言乱语,满脸媚眼横飞的家伙要死了!
“天秀……天秀……”
他迷迷糊糊,似乎清醒又似乎没有清晰:“嗯?”
“天秀,天秀!”她奋力扇了一个耳光,直打得他头偏向一边。
“十九……”他似乎清醒了些,“你是在借机打我吧……”
唐十九咬咬牙,将他背起来:“我们走,一定能找到村子!我一定!不能让你死了!”
他的笑声不再魅惑,不再爽朗,像是破了气的鼓。然而他还是在笑着:“十九……算了吧……”
她不做声,饥饿和劳累让她腿肚子大颤,刚刚才康复的身子稍微一劳累便浑身酸痛,然而她还是背起了他,一步一步地,向夜的深处走去。
“天秀……”
“嗯……”他回答得没精打采,似乎又昏沉起来。
“天秀……跟我说话,不要睡着。”她用力掐他的小腿。
“十九……你一定是故意的……”似乎只要清醒,他就在开玩笑。
“对!你在那么多人面前强吻我,这笔账还没好好和你算,说吧,打算怎么补偿我?”她的声音也有气无力,断断续续。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语气却竭力地轻快着,不想让他听出些什么。
“我说了娶你……你又不干……”他的声音越来越弱,“你把我放在这里吧。”
“胡说!”声音里终于带了哭腔。
天秀半天没有出声,过了许久,才缓缓道:“十九碍你放我下来……”
“再说这种话!我就……我就毁了你的容!”她口不择言,只想挑天秀平日最害怕的东西来说。
背后的人虚弱地笑了起来:“你就算撕烂我的脸,还是要说的。我突然想起来,我怀里似乎有一种药,只是不知,能不能解了这毒。”
唐十九破涕为笑,狠狠在他腿肚子上扭了一把:“狗脑子!不早说!”
天秀服了丹药,过了不久,便沉沉睡去。
十九点了篝火,原本想撑着守夜,眼皮却止不住地打架,终于也掌不住,歪在了一旁。
她睡得那么沉,沉得不知篝火何时熄灭。
也不知道,一柄软剑,已然悄悄地缠住了她的咽喉。
第五十四章 伤逝
这一觉似乎睡过了很久很久,又似乎只那么一会儿。唐十九是被一阵争执声吵醒的,许是身子刚好太累,又或者其他原因,她浑身发懒,手脚有点不听使唤,倒像在梦里魇着了一般。
那争执声就在不远处,其中一个声音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就是天秀。另外一个很耳熟,一时反应不过来是谁。
天秀声音很好认,无论什么时候都带着慵懒无赖劲,说话的时候,喜欢把尾音轻轻拖长,很有些余韵。然而此时,却明显地刚硬了几分:“不过是个傻丫头,碍着你什么了?何必对付她?”
另一人道:“你舍不得?”
天秀沉默片刻,轻声笑了几声:“就算是吧,又怎么样呢?”
那人不答,只冷哼一声。
这么一声冷哼,唐十九恍然大悟,立即认出那人身份——是天舒!天舒平时不多话,几次交锋说话次数也是少的可怜,所以听他声音,一时竟没认出来。然而这冷面变态话虽不多,却有个爱冷笑冷哼的毛病,是以唐十九虽然一时没认出他说话的语气,但这一声冷哼却是再熟悉不过。
她立马出了一手心的汗,然而身体偏偏像和她作对一般,脑袋清醒着,手脚却动不得。
又听天秀道:“这么多年了,咱们都睡不安稳。其实我知道,你想要抟扶心法,不是因其他,而是直怕被人杀了。其实你武功已经那么高,我看沈云谈那家伙也没有要办了咱俩的心思,你还在怕什么?”
天舒声音平板,波澜不惊:“山外有山,克敌的最好方法,就是防范未然。”
天秀道:“那丫头成不了祸事,总之,今日我决不许你动她!”
天舒冷笑一声,难得地多说了几句:“看不出来,这次你倒真在乎。当年唐惟七……哼,都不曾有这等待遇。你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唐十九惊出一身一身的冷汗,天舒若真想杀自己,按天秀的武功,是断然不能阻挡的。
天秀沉默半晌,声音有些嘶哑道:“当年的事情,我决不允许再发生一次。你莫要说我,唐鱼那孩子……在你心里……恐怕也不止是个探勘唐门秘密的工具。”
“呛”一声,长剑出鞘,天舒的声音也比那冷箭暖不了许多“你话说的太多。”
十九知道他将动手,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树林骚动,一声闷哼传来,分不出是谁。十九怕天秀吃亏,紧张得只咬住下唇。却又听天舒倒吸一口冷气,语调终于有了些起伏:“你……你竟然……”
天秀没有答话。
“你以为你死了,我就不会杀她么?”
唐十九脑袋轰地一声,仿佛浑身血液凝滞,顿时一身冰凉。
她勉力睁开眼睛,正看见天舒一手秉着秋泓,一手提着一人,清泠泠站在她面前:“这次,连带天秀的帐和你一起算。”
那人垂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心口一片殷红,早晨新换的锦袍早已经血污不堪。
仿佛冲破了什么一般,唐十九手足一热,顿时又有了力气,翻滚起来,一脸地不可置信:“天秀!你……你竟然……”
“竟然冲破了穴道,果然不可小觑。”那华光流溢的长剑直指她心口,长剑主人面不改色心不跳:“我杀了他。不,是你杀了他。”
她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天边刚泛鱼肚白,原来这夜如此漫长,现在还没过去。
刚才,她还在为天秀死里逃生而庆幸。
只不过那么几个时辰,他就已经成了软绵绵一具尸体,被人提在手上。
她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然而却由不得不相信。
一切来得太快,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唐十九突然呆滞,天舒倒不知如何:“你动手吧,我不杀毫不反抗之人。”
他正了正身子,随手将天秀往身后一抛,丝毫不带感情怜惜的,那尸体便重重地摔在地上。
唐十九仿佛没有醒过来一样,疾奔上去欲扶起天秀的尸体:“天秀……”
天舒长剑一横,挡住她的去路:“死人没什么好看,你的对手是我。”
不……不能这样。天秀最爱穿漂亮衣服,最怕脏了。这样摔在地上,弄脏了衣服,等等他醒来会生气的。
她想说话,张开嘴巴,却只有冷气从喉咙里嘶嘶发出,吐不出一句话。
天秀……天秀最怕伤了脸,最怕乱了头发……
天秀……
天秀啊……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缓缓出声:“就算你是他哥,也不能这样对他。”
天舒皱皱眉:这个女人是疯了吗?
他长剑轻轻一送,便戳破唐十九的肩膀,鲜血立即濡湿了衣衫“拔刀。”
唐十九并未拔出刀来,只觉劲风拂过,一人便已然横在他二人中间。
“天舒,我的女人,你也敢碰吗?”
那道身影,是唐十九所熟悉的,所惦念多时的。身影主人,似乎有些不敢看她一样,一手将她护在身后,一手轻轻拿过她的玄背刀。
“我讨厌别人碰我的东西,更恨别人伤我的人。”
唐十九有些恍然,她熟悉的那个人,永远是温柔的有些懦弱,从不会用这种凛冽的语气说话。
沈云谈横刀在胸,扫了一眼天舒背后的尸体,皱了皱眉头:“你真不是人。”
“人?你也有资格在我面前说这种话?”天舒突然冷笑一声,异常尖酸“况且,她又几时成了你的人?”
“即使她眼里我什么也不是,在我心中,她就是我的人。我不像你,有自己亲兄弟还不懂珍惜。”他眼里有一丝沉痛,转而被杀气所弥漫,“天舒,你我同门多载,相识十余年,我真不想与你刀刃相见。”
“但是……我决不允许,对她生命有威胁的人,存活在这个世上。”
前几次相遇都带着面具,这是她第一次,在那张清秀儒雅的脸上,看到这般狠辣的表情。柔和的眼里不再是善良,而是浓浓的杀意和暴虐。
“死人不能说大话。”天舒将长剑缓缓收入鞘中,手指微张,晶莹的月光下,十个指尖泛出惨绿色的微光。
沈云谈一怔:“唐门秘传八毒掌,你几时练到了第十层?”
那八毒掌乃唐门秘传,非掌门不可修习,乃是至阴至毒之物,稍稍不留意,修习者就会被毒物反噬,下场极其凄惨。即将功成之时,更是百般折磨,肝肠寸断,稍有不慎便走火入魔,万劫不复。
唐十九稍微回过点神,看沈云谈脸色凝重,心知不妙,低声道:“他的目标是我,你走吧……”
“你在关心我吗……”他轻轻地笑,说不出的欣慰,“十九别怕,我是你的保镖,一定会保你平安的。”
这一句话,是刚认识天舒之时,在客栈门口,她亲口对他说的。
他一直都记得,没有忘记。
她也是。
沈云谈敛神低笑:“这么多年来,你和天秀一直寻机会杀我。天秀武功低微,我不会当真与他为难。但是你……我会全力以赴。”他们迟迟不肯动手,都是因为没有必杀死对方的自信,与其两败俱伤,拉破脸面,倒不如维持这微妙的平衡。
无奈这种平衡,今夜怕是要打破。
“可惜……就算你练成了八毒掌也没用,我是不会死的。”他终于敢正视唐十九,仿佛要将她看个够,“因为,要保护别人的人,可不能输。”
他的目光坚定而自信,浑身散发出慑人的气息。
两人相持许久,天舒忽然身形一动,拎起天秀的尸体,掠入树林。
沈云谈松了一口气,方才只要露出那么一丝怯意,天舒便当真会动手杀人——刚刚一番话不过是虚张声势,他还真没有必胜的信心。
东方已然翻了鱼肚白,十九缓缓地走到方才天秀躺过的地方,哪里还有一些血迹,未干。
“血迹弄脏了衣服,天秀一定会不高兴的。”
他有些不忍,轻轻扶住她的肩:“十九……天秀死了。”
她摇摇头:“那是他哥哥,不能够的。”
沈云谈不知如何规劝,她的小脸愈发惨白,眼里满是绝望,心底明明清楚,却愣是自我欺骗着不肯承认。
“十九,他死了,再也回不来了。你要好好振作,为他报仇。”他只能想到这个理由激励她。
从前没出江湖之时,她曾听过那些广为流传的段子。什么这个大侠为了报仇,苦练二十年武功,最后手刃仇人。又或者那个大侠为了复仇,改头换面十年,最终刺杀成功。那些故事的最后,无不是大仇得报,大侠功成名就扬名天下。
那些光华风采,唐十九也向往过,憧憬过。
然而此时,真正的仇恨已经摆到了眼前,她却一点报仇的心都没有。
她不要什么风光,也不要武功,她只要天秀活过来,像平时一样说着不着边际的疯话,时不时动手动脚地小小调戏一下,又或者扇着扇子,用顾盼多情的眼神,迷一迷过路的姑娘。
第一缕晨光照入树林,地上的血迹已然干涸。
唐十九缓缓转过脸,低低地唤了一声:“天秀。”掌不住哇地吐出大口鲜血,眼前一阵发黑,便再看不清楚。
不知一向爱笑的天秀,在最后的时候,是不是也还是微笑着。
第五十五章 重逢
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整天,直到次日入夜,唐十九才悠悠醒来,习惯性地喊了一声:“天秀。”
坐在床边椅上的人身子一僵,却没说什么,转手倒了杯水给她:“醒了?”
唐十九接过水,怔怔地看着他,说:“云谈。”
现在陪着她的人,是云谈。她一直很想念的云谈,她一直很牵挂的人。
一滴眼泪滴落杯中,天秀,天秀再不会回来了。
沈云谈僵在床边,不知如何相劝,只看她因天秀如此难过,心中像有根刺,突突地疼。
“这里是什么地方?”她依然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是附近的村子。”沈云谈道,“天秀……我在包袱里取了一些衣服,为他立了一座衣冠冢。天舒杀了的人,尸体是找不回来的。”
她不做声,半晌才轻轻地“哦”了一声,像怕惊着谁一样小心翼翼,“辛苦你了。”
“不用客气。”
唐十九似乎并无生气,也不像先前一样冷言冷语,然而…他们二人之间,却像隔了些什么,生疏客气得可怕。她不由自主地向他道辛苦,他自然而然地说了不用客气。像是陌生的外人,相隔千里。唐十九把他情诗扔出去时,沈云谈并没觉得危机,唐十九用窗户磕他脑袋时,他也不觉得怎样。然而,这样冷淡生疏的态度,却让两个人隔了更远。即使她让他接近,不再排斥,却比先前更难过。
沈云谈没话找话:“天秀最爱桃花,我将他葬在村外的桃林里。”
唐十九道:“嗯,他最爱桃花了。”
相顾再无言。
她原来满腹的话,满肚子的质问,很想问问,如果她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能不能不再欺骗她,好好地爱她?
他原来很想解释,很想告诉她,其实唐惟七早已经成为过去,在逍遥山路上被她抢夫的那一刻,他心里就有了她。也很想说,他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她,再也不会让她的眼下,泛出失眠的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