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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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是有紧急事情?”我边走边道,被婆雅稚搀着顺势倒在了床上。
他往床里侧坐了坐,让我躺的舒服一点,点点头道:“我今晚瞧见了娘亲的师妹。”
我本来已闭了双眼,闻言惊讶的睁开了双眼,急道:“在哪?”
若能寻到岳珂娘亲的师妹,定然能解了侧妃的禁咒,也以救她出来。
但岳珂面色沉郁哀伤,恨恨道:“就在优昙花丛前。”
倦客思归
我不曾想到,第二日上午便有缘得见岳珂娘亲的这位师妹。
彼时我被天后召见,随着宫娥去了天后所居殿阁,行礼之后侧目便瞧见天后下首坐着一名年轻女子,月白长裙,面色清冷,满面孤高之气,腰间佩了一块泛着莹莹光泽的玉石,瞧着形状竟然是朵盛开的优昙花,我便断定了是她,名叫流芷的女子。
头顶传来一声威严的咳嗽声,天后娘娘略显威严的声音含笑道:“流芷仙子还请别见笑,这丫头乃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自己求的侧妃,本宫听说这丫头有点野,今日召来教些礼仪。”
我抬头瞧了一眼,但见天后娘娘面色威严,容貌虽也算得上端庄姣好,但精明严厉太过外露,反冲淡了女子的柔媚之意,倒令我心下一凛,连忙低下了头。
流芷的声音也与她的面容一般带了些清冷之声,淡淡笑道:“天后娘娘说哪里话?这丫头能得你教导乃是她的福份,日后侍奉太子与太子妃娘娘也好尽心尽力。”
天后似眼盲了一般,瞧不见堂下立着的我,兀自与流芷仙子捡天界趣闻聊了小半个时辰,我在堂下立得腿麻,往日这时候如果不在书房里定然还在大睡,想到此,便困意倦顿,打了个哈欠。
旁边立着服侍的仙子立时叱道:“大胆!天后面前竟敢举止放肆!”
我眨巴眨巴眼睛,感觉到里面水气汪洋,实非恐惧,乃是困倦所致。慢吞吞扯出帕子来,将眼中泪渍拭净,轻言细语道:“这位姐姐原来瞧得见小仙啊?小仙在这堂上立了半个时辰,姐姐也不曾瞧见,小仙以为姐姐眼盲了。”
那仙子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怒道:“你这丫头好大的胆子——”被我又一个哈欠终止了后半句话。
天后娘娘的面色一时里变得有些不太好看,冷冷哼了一声,道:“野丫头就是野丫头,让流芷仙子见笑了。本宫这儿子旁的都好,就是从来不曾见过野花野草,只当小玩意儿娇艳可爱,非要收了。谁不知他最没耐性,不过图几日新鲜,过后丢在脑后,还哪里记得起来?”
我心中一时半刻都未曾忘记朱雀神君所说,当年阿修罗爹爹与天族一战,现今的这位天后娘娘的父亲便是死在了那场战争中。瞧着天后娘娘这神情,就算我肯放下身段讨好,怕是也会被记恨,更何况我本无心攀附,当下淡淡瞧了她身旁侍立的仙子一眼,拭了眼角打呵欠流出的泪滴,叹道:“仙子姐姐莫怪,小仙近日做了个噩梦。有一日醒来殿中诸人皆称小仙为侧妃娘娘,小仙大约是昏了头,噩梦还未醒,这就回去睡,睡醒来大约一切都会过去吧。”说着转身便往外走。
这天后娘娘今日召了我来却不肯与我正经说一句话,不知道是不屑呢还是记恨陈年旧怨。她既不屑,装没瞧见,我自然也要好好配合她一番应应景。往外方走了两步,已听得身后一声怒斥:“大胆贱婢,今日你若说不清楚,休怪本宫不客气,扒皮拆骨,割断了你的仙筋扔下界去,任尔自生自灭。”
这天后娘娘乃是战神之女,听说脾气不大好,可见是真的。我既落在她手里,是生是死定然不是我所能决定的,何必要苟全颜面博她心中畅意?
我回过身来,重施了一礼,淡然道:“天后娘娘既然召了小仙来,定然有玉旨要颁,或是有要务要询,小仙一既不是什么婢妾,二非犯了大错之仙,上天有好生之德,怎的天后娘娘张口便是割断小仙仙筋,可不知小仙与天后娘娘往日可结有大怨?”我心中笃定她不会张口说出阿修罗爹爹与她的杀父之仇,而公布我的身份此时也不是最佳良机,自然不肯后退容让。
流芷仙子皱眉道:“这丫头怎的这般不识好歹?连天后娘娘也敢顶撞?太子殿下身份尊贵,人又生得万中挑一,能瞧上你这丫头乃是你万年里修来的福气,居然不懂惜福?”
我躬身拜下,道:“多谢流芷仙子教导。只是小仙听闻凡间有个穷人,穷得一无所有,病得快死了,极想吃自己年轻时候娘亲亲手腌渍的酱菜,但有个富人心肠好,就将家中刚做的水晶肘子送了给这穷人,只觉他离开人世,能多吃些美味定然是开心不已,岂知这穷人瞧着这水晶肘子一口也未曾咽下去,非他所求,就算是吃了也不能尝出其中美味。”
天后娘娘冷冷一哼:“你这野丫头的意思莫非便是我儿凌昌配不上你?”
我心中雀跃,只道这母子二人绕了好大的弯子,今日终于有人肯想起来问我一声肯不肯了,可真是不容易啊。当下叹了一口气,又道:“小仙听闻仙界有上仙想要收神兽,也定然要问一声这神兽愿不愿意。与上仙来说,这些神兽们不过是个玩物罢了,尚能得到尊重。可笑小仙不过睡了一觉,醒来时莫名其妙便成了太子殿下内定的侧妃了,莫非小仙连这些个神兽也不如?竟然是殿中这些柱子椅子摆设不成?”
我今日将自己贬低不要紧,此言日后若是传将出去,堂堂太子侧妃娘娘连只神兽也不如,那可有些丢天界的脸啊。
天后不过敛眉思索盏茶功夫,开口竟然带了两分漠然的敌视:“既然如此,本宫便在此替我那不争气的儿子问上一声,你可愿意嫁进太子府来做侧妃?”
我摇摇头,朗声坚拒道:“回禀天后娘娘,小仙不愿意嫁与太子做侧妃。”
“为何?” 这次是连那流芷仙子与天后娘娘皆异口同声问起来。
我微微而笑,悠然神往:“小仙若想嫁人,那未来良人他定要疼我宠我,信我护我一个人,不得再与旁的女子有干系,若非如此,不嫁也罢!”
脑中不期然涌上阿修罗爹爹来,听得婆雅稚说,修罗城中女子各个想嫁于他为妻,但这上万年过去了,爹爹却不曾有一日忘记过娘亲,至如今也未曾续娶。
娘亲虽然早逝,但我心中实是有些羡慕她,她能得爹爹专心专意的对待,也不知修福积德多久才有了这善缘?
天后娘娘面上神色复杂,将我又瞧了两眼,目中不乏警惕戒备仇视,我心中坦荡荡,大大方方任她打量。末了,她问道:“你这番话便是不同意这门婚事了?”
我点点头,心道:同意才怪。也不知道太子殿下打着什么主意。不管同意不同意,万一过些日子战事一起,还不是被推到前线作棋子的命,何必做这种傻事?
她面色极是难看,也不是是气是恼,口中呢喃了一句:“……我倒不知你是这样直爽的性子……”我听了一半在耳中,揣测了半日。
夜半时分我与岳珂立在优昙花丛,方讲起来昨夜所见。
原来昨夜他在殿中饮了些酒,昏头涨脑便来到了此间,捡了株优昙花近旁的大树浓荫卧了上去,正在半醉半醒之间,闻得女子低低幽怨的声音:“……师姐,你如今被下了禁咒之术种在这地下,可还满意?”
他猛然惊醒,借着树叶遮掩去瞧,那大丛的优昙花面前立着的女子衣袂轻摆,侧面清冷孤高,却含着微微一抹笑意。
不过一时,那优昙花渐渐开放,花蕊之中的侧妃娘娘渐渐探出头来,这女子低低自语:“师姐,我是流芷,你还记得我么?”
侧妃娘娘当然不记得,仍是那幅懵懂模样。
流芷轻笑:“师姐,你我同为优昙花,且同门修习,便是遇见了太子殿下,也是同时,可为何太子殿下偏偏喜欢上了你呢?——我告诉了天妃娘娘你的真身,她偷偷将你的真身挖了来,下了禁咒,就葬在这后花园内,太子殿下他可有来瞧过你一眼?”
岳珂听到此处已是冷汗浃背,我后来点评此事,有一句话他不曾反驳。
我当时听到此处,叹道:“这天帝年轻的时候忒也风流了些。招惹了这若干的风流债,自己还不完,倒累着了身旁的鸳侣们。”
他眸中尽是忧心难过之意,我瞧着无法可想,词穷之际又没头没脑说了一句:“从前你风流之时倒得了天帝几分真传,以后可都改了罢,别害得我将来拿起刀剑对着某个女子施毒手,令我也变得不堪起来。”
这一打岔,他转头来瞧我,眸中已带了笑意,拿手拧了下我的鼻子:“你不是说我若与旁的女子有瓜葛,那盟约便就此取消么?”
我瞧着他似回复了几分神彩,甜笑道:“小仙反复无常不行么?小仙就喜欢反复无常,殿下难以忍受么?”
他不再纠结于他娘亲的真身乃是一株优昙花,被下了禁咒在此,低下头来在我面上亲了一记,轻轻道:“甘之如饴!”
满天星光霎时似在我眼前降落,耀目非常,我恨不得就此偕了他离开此处,寻一处山明水秀之地,结庐归老,岁月静好。
比翼分飞
近日岳珂夜半时分前来探望优昙花已成了惯例。今日我与他在花丛间说了些闲话,正两两相望之时,听得不远处有脚步声而来,心有灵犀,我二人对望一眼,立时化作一对流萤,藏在了树叶间。
那脚步渐近之时,优昙渐开,待得那花蕊之中探出侧妃娘娘的头颅来,花前已立了一名高瘦的女子,细瞧正是流芷。
我与岳珂才议论了她与天帝的一段风流债,她立时便出现在了面前,真令人惊异。流芷四下随意瞧了一眼,嘲笑道:“天后娘娘真是眼光独到,这一处偏僻的紧,便是我将你今日挫骨扬灰也无人追究吧?”
那花中头颅随风摆动,茫然不知眼前凶险之境。却见流芷捏指为诀,指尖有淡淡荧光忽起忽灭,她骈指向着优昙一指,却听得一声低微的毫无招架之力的凄厉的女声响过,幸得岳珂此时化作了流荧,倒也不大引人注目。他猛然飞起,我紧随其后揪住了他的一只翅膀,耳边却听得流芷阴恻恻道:“师姐,这滋味好受么?”
见花中妇人不吭声,她又是一击,侧妃娘娘猛然惨叫:“够了,流芷!”
我本来拖拽着岳珂这厮,生怕他气怒之下与流芷在这园中打起来,乍然听闻其母开口,我二人皆忘了飞翔职责,双双一头跌落在了附近泥土里,弄了个灰头土脸。
那流芷捏起诀来,又一道荧光向着侧妃娘娘击去,她避无可避,又是惨叫一声,冷冷道:“你倒是出息了,用师祖所教的法术来对付同门。”
流芷笑眯眯道:“师姐别气,流芷这就收起来。不过听闻师姐当年与殿下生了个儿子,娘亲在这里受苦,怎的不叫儿子前来解救?”
据我揣测,她口中这殿下乃是现今的天帝冼尧,倒非凌昌。
幸得岳珂跌下去之时被我压在身下,我二人委落尘埃,还未爬将起来,虽感觉到他在挣扎,我急中生智牢牢坐在他的肚子上,昆虫肚子虽小,一时半会倒教他难以爬起来。
侧妃娘娘淡淡道:“流芷,你每年前来总要用术法将我唤醒,不过是羞辱我一顿罢了,有什么用处?若那个人心里有你,又何堂拿我来做借口?至于我儿,该来时他自然会来,不劳你操心。”
说着阖上双目,竟然似要睡去一般。
流芷轻柔一笑,道:“师姐,我只怕你那儿子回不来了。”
“此话怎讲?”侧妃娘娘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流芷扯下了她身上一瓣花瓣,引得侧妃娘娘疼得缩了缩脖子,她才慢条斯理道:“说起来连我自己也不相信,但是事实确是这样。当年你那儿子跟了修罗王妃投靠了修罗城,后来修罗王妃受刑之时他年轻气盛,扑上前去替修罗王妃挨了一记,被打得魂飞魄花,灰飞烟灭了。这么些年我四下里寻找,都不曾寻到他的片缕魂魄,便是连殿下也以为这长子投靠了阿修罗王,是死是活与天界再无干系了。”
岳珂其母一张花瓣幻出的脸顿时白如透明,但仍是客制自己一字一顿道:“流芷,你不过欺负本宫被禁锢在此地,编些瞎话来骗我罢了。”
流芷啧啧叹息,沿着花茎疾来回走了两步,甜腻腻道:“师姐啊,我不过好心告诉你这事。当年天后娘娘派了天兵天将四下里寻找小王子,可惜后来虽然发现他跟了鸟族的小公主碧篁,可惜平白无故不好下此辣手。好在这鸟族的小公主是个没脑子的, 旁的人不恋,偏偏要恋上与天界作对的阿修罗王,这不是自找死路么?正好她的长姐请求重罚这小公主,一箭双雕,你的儿子便命丧在这玄天洪雷之下了。”
花茎大幅度的抖动了起来,仿佛是随时都要承受不住这痛苦,枯萎了一般。流芷得意一笑,又揪了两瓣花瓣下来,拈在鼻间轻嗅,似依依不舍一般道:“唉,我差点忘了,师姐现在不过是一丛优昙花,开得片刻便要凋零,流芷这就告辞,明晚等师姐开花了师妹再来探望你。”说着施施然便离去了。
我这里起身让了开来,岳珂立时冲上前去,低低道:“母亲——”但他此时乃是萤声,是以这一声轻唤便似蚊蝇,并不曾激起太大的浪来。
空气中浓香愈甚,那花蕊之间渐渐冒出一些露珠来,竟似立时便失去了所有水分。岳珂捏个诀现了人身,急忙叫道:“娘亲,我在这里……”
花蕊之中的双目渐渐凝视来瞧,不过一眼便摇了摇头:“你不是我儿。”
岳珂在地下团团乱转,眼瞧着四周的花瓣缓缓收拢,他忽然自腰间摸出了那把昆伦镜,面上珠泪滚滚,一头跪倒在优昙花丛前,泣道:“娘亲曾说,此镜让儿片刻不离身。所谓皮相,不过是个壳子。不管儿借了谁的壳子来,但腔子里的魂魄的确是儿子。”
那花蕊之中顿时多了许多露珠,其母面上带了喜极而泣的笑容,花瓣四下里渐渐拥了过来,岳珂急道:“娘亲……娘亲……”花中妇人轻声道:“明晚花开之时再来。”一张带露泣泪的笑脸终究被花瓣所掩。
优昙花花期短促,开放凋零仅在片刻,岳珂跪在花丛面前不肯起来,我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