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灵兮-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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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鸣羽点头:“看得出来。”
“他是在凤凰岭上生长的秋枫树,也是在这儿诞生的秋枫树精。”应春晃动手里的白瓷酒杯,杯中酒液无色透明,随她动作荡漾,“就连他的名字也是山神所赐。”
程鸣羽一愣,这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自己还未知道。
“上一位山神是怎么死的?”她问应春,“不是说我当上了山神就可以知道么?”
应春一愣:“谁说的?”
程鸣羽:“穆笑。”
应春:“他骗你的。”
程鸣羽:“为何不能说?”
应春这回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喝了一口酒。
“这是凤凰岭的秘密。”她像是想好了答案,“能不能告诉你,不由我一人决定。”
程鸣羽忧愁了:“那还得像今天这样,集合一些神灵精怪,做一个仪式,我才能知道?”
应春笑了笑:“那也不由我说了算。”
程鸣羽还想再问,却觉得头脑昏沉,睡意很快涌了上来。
“你太累啦。”应春的语调又软又温柔,“歇一觉吧。”
程鸣羽靠在她肩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此时的杨砚池,已经和金枝玉叶在芒泽下方的山坡上徘徊了许久。他看到芒泽上的亮光,也察觉到脚底下的凤凰岭发出的异响,但却始终无法攀上。
金枝和玉叶却在芒泽的光亮消失之后面面相觑,继而一左一右抓住杨砚池的手:“山神归位了!”
“你们怎么知道?”
“我俩是凤凰岭上诞生的精怪,只有回到此处才能汲取天地灵气。”金枝兴奋极了,“原先我和妹妹的人形都没法维持很久,从家里带你到这儿已经是极限。我俩刚刚还以为就要恢复原形,可现在不一样了。只要站在凤凰岭上,我们就能吸收灵力,长久地维持人形自然也不成问题。”
杨砚池关心的是另一件事:“山神归位之后,应该可以去寻找和消除鬼师了吧?”
兔氏兄妹互相看了看。这问题他们没法回答。
“你们也上不去?”杨砚池问。
“芒泽不是谁都能上的。入了神籍的神自然可以,普通的精怪就不行了,除非是那种修为特别特别深的,或者吞食过神灵灵魄的。”金枝说,“我和玉叶若是上了芒泽,不消一刻,便会死去。”
杨砚池还想再问,忽然听见前方有人走来,还听到絮絮叨叨的说话声。
“见太平你藏了几十坛,我们喝一点儿,关系不大吧?”
“还定约,多伤兄弟感情,取出来吧,好不好?”
长桑公子与伯奇拉着穆笑又是劝又是恳求:“方才答应你定约,我和伯奇都有苦衷。”
“伯奇是不想在应春面前丢脸,你是为什么?”穆笑很不理解,“山神怎么了?她那样一个小姑娘,即便知道你是个偷别人酒喝的无赖神仙,对你也没有影响。”
长桑拉着他不放:“怎么这样说?我好歹也是个神,我也要面子……”
“要面子就别偷酒!”穆笑瞥着长桑,“你明知那酒我很重视。”
长桑还要再说,前方忽然跳出个年轻人,又惊又喜地冲他喊了声“恩人”。
长桑一愣,盯着杨砚池上上下下打量,终于认出他来:“是你!竟这么大了?”
他转而指着杨砚池,高兴地与伯奇和穆笑介绍:“就是这孩子。当日我路过他们村子,本想去解决疫病,谁料那疫病发作太凶猛,整条村子最后只剩下他一个小娃娃。我救活他之后便将他带出了凤凰岭,稳妥地交给一位过路商人。”
杨砚池:“那商人是人口贩子,转手便将我买了。”
长桑:“噢?”
他很是尴尬,手指圈着自己不存在的胡子捋了捋,歉意地笑了。
当时长桑发现杨砚池的时候,杨砚池其实也已经染上了疫病。他救不了村中的人,救下一个孩子也是好的。长桑显出形迹,带走杨砚池后悉心照顾,不仅用上了自己珍藏的各类药丸,连身上的几颗仙丹也全给杨砚池灌了下去。
杨砚池被他从鬼门关救回来之后,长桑很快发现这孩子不仅根骨奇特,而且由于自己用的各类古怪药品,他连凡人看不到的精怪也能瞧见了:伯奇和穆笑来找长桑的时候,杨砚池正坐在长桑家门口和几只小鸡玩儿。他跑回屋内拉着长桑,准确地指着伯奇和穆笑告诉长桑:这两个哥哥来找你。
长桑被伯奇和穆笑骂了一通,不得已,只能选择将杨砚池送走。
可他当时已经照顾了杨砚池一段时间,很不舍得这个又乖又机灵的孩子,怕将他留在凤凰岭自己会牵挂以至于又被伯奇和穆笑责骂,只好牵着杨砚池在凤凰岭山脚下徘徊,直到碰到过路的商人。
送走之时长桑还施了法术让杨砚池记不清自己。谁料杨砚池在这儿看到他之后,便将过去的事情全都想了起来。
杨砚池已经看出眼前三人都不是寻常人,又见穆笑和伯奇这两个陌生的神灵似乎转身要走,连忙说出自己请求:“凤凰岭上有鬼师,请诸位大仙……”
他话音未落,伯奇和穆笑同时吃了一惊。
“你不仅救他性命,还教他这些事情?!”伯奇看着长桑,“我知道你想收徒弟,可应春怎么求你你都不肯教,反而去教一个凡人?气死我也。”
伯奇不再逗留,啪地化作一只小雀,挥动翅膀飞走了。
长桑竭力辩解:“这娃娃当时年纪虽小,可特别机灵,人又聪明,我忍不住就教了些……真的,就一些简单的降妖伏怪的法术,绝对不是仙术。”
穆笑简直无话可说,于是转而跟杨砚池说话:“你见过鬼师?你知道他在哪儿?”
“不知道,所以才求山神帮忙。”杨砚池以为眼前这位就是山神,连忙作揖,“鬼师已经害了人,现在我的邻居也危在旦夕,还请山神大人救救她。”
穆笑:“我不是山神。现在的山神也没本事救人。”
杨砚池:“……那怎么办?”
穆笑想起程鸣羽和自己定的约,低叹一声:“先找出鬼师来吧。”
长桑惦记着杨砚池刚刚提起的病人,便提议先到杨砚池的邻居家中察看。穆笑没有意见,杨砚池唤出金枝玉叶,三人两兔开始往回走。
程鸣羽浅浅睡了一觉,由于腹中空空,最后是被饿醒的。
醒来时发现应春也在身边打盹,身后的小楼似是已经清扫干净,灯光透亮。
程鸣羽进去看了一圈,惊讶极了:她这一世都没见过这样齐整的楼房,无论在她的家乡木鱼村,还是在长平镇。在她看来,就连宋小姐家的府邸也比不上这小楼的宽敞与明净。
楼中陈设简单但十分精致,程鸣羽上上下下跑遍了三层,始终觉得不可思议:这楼是她的了,以后都是她的了。
她高高兴兴地坐在楼梯上,抱着膝盖抬头看自己的家。
看了一会儿才慢慢醒悟过来,这地方不是她的。
是凤凰岭山神的。
听见应春在外面喊她,程鸣羽学应春的模样,摸了摸陪自己坐在楼梯上的白色小人的脑袋。
管它呢。程鸣羽心想,反正自己逃出家门之后,这儿就是以后长住的地方了。
“应春,有吃的么?”程鸣羽问,“穆笑不是去找吃的东西?怎么还不来?”
应春让她抱紧自己胳膊:“好说,我带你去找他。”
两人找到穆笑的时候,他还没想起自己究竟忘了什么。
反倒是金枝和玉叶认出程鸣羽,笑嘻嘻地冲她笑。程鸣羽只见过两只兔子,没见过两个笑得跟兔子似的人,被他俩的亲热劲吓得不轻,以为又是什么怪里怪气的神灵,连忙缩到应春身后。
杨砚池先是被身边嘭地现身的两个姑娘吓了一跳,随后看到长桑冲俩姑娘恭敬念了句“山神”才明白,是新上任的山神莅临。
“山神大人。”他冲面前那位满身仙气的好看姑娘作揖,“请山神救救……”
应春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是山神。”
她把程鸣羽从身后拉出来:“这位才是。”
杨砚池直起身。他这回喊不出“山神大人”这句话了。
眼前的姑娘身上不止毫无仙气,甚至有些落魄,怎么看怎么不像样。
“没有弄错?”杨砚池问他最信任的长桑。
面对他的质疑,程鸣羽尴尬起来:“刚刚才当上的山神,还不太懂。大哥你是人还是神仙?”
……连他是人还是神都分不出来,杨砚池惊了片刻,没有出声。
他素来脸上都是懒洋洋的神态,此时内心震愕,面上也显不出分毫。
穆笑终于想起自己忘了什么,顺手在道旁梨树树干上拍了两下,很快从树冠里掉下两个梨。
程鸣羽接过梨子,不大满意:“没有肉吗?”
杨砚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他看到这位完全不像样的山神就很想奚落。
“神仙是不沾荤腥的,你不知道吗?”他对程鸣羽说。
程鸣羽大吃一惊:“什么?!”
但很快她回过神来:“你骗人吧?拜神的时候也用烧猪或者烧鸡的呀。”
杨砚池骗人不成,闭上了嘴。
程鸣羽对他投来怀疑神情,一边啃梨,一边跟在穆笑和应春身后往前走。她察觉到了杨砚池的不快,但不知道这位刚刚才初见面的人从哪里来的不快。
应春和穆笑正在讨论如何寻找鬼师,长桑凑过去好声好气地说:“鬼师也要喝水吧?他不与别人来往,家中必定有井,或者住所附近就有河川。我们找观帮忙就行了。”
此言一出,穆笑脸色顿时沉重起来。
程鸣羽吃完了一个梨,精神多了:“观是什么?”
“井渊之精。”应春给她解释,“能通所有井渊,凡是有水的地方,观都能到。”
程鸣羽:“那找观帮忙呀?”
应春忍不住笑了,但很快捂着嘴,小声道:“因为穆笑和观的关系很糟糕。”
在杨砚池家中,小米正在水井边上打水。
水缸已经清洗干净,小米将最后一桶水倒进去之后,忍不住伸展手脚,长舒一口气。
他忽然听见身后有一阵低笑声。
回头立刻看见,有人坐在水井边上。
那姑娘一身长裙似在散发幽光,裙摆长而软,一直拖到地上。她手里拿一支箫,冲小米笑了笑,声音又甜又干净:“哎,你家将军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观】故井故渊之精,美人,好吹箫。
………
谢谢。。。、19501614、冷杉、llll、唐僧骑马咚了个咚的雷,么么哒
第7章 鬼师(7)
小米呆了片刻,结结巴巴开口:“出、出门了……”
“出门?”井边的姑娘神情惆怅,“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她身段窈窕,一头黑发垂在井沿上,泛着水亮丰润的光泽。小米有些站不稳了,倒也不是怕,而是这姑娘几乎可算他生平所见之人中最美的那一位。他被姑娘的眼睛一看,感觉整个人就要飘起来了。
“不、不知道。”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变温柔了,“你想见他?那你进去等等?将军回来了我来叫你。”
“我只能坐在这儿。”姑娘指了指井边,“别的地方去不了的。”
可怜。小米万分同情:看来是含冤跳井死的。
“小兄弟陪我说说话?”那姑娘笑了两声,将长箫在纤长指尖转了几下,“比如,你家将军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爱去哪儿,不爱去哪儿。”
一人一精聊得畅快,此时金枝和玉叶先跑了回来,两只兔子在抵达小院门前的时候就地一滚,化作人形立起来。
小米最受不得看他俩变形。兔子是杨砚池养的,就在杨砚池来长平镇那天,经过凤凰岭山脚的时候在道旁捡到。但杨砚池实际上也不大管,就平时蹲在梨树下摸摸耳朵背脊,平时全是小米在照顾。
小米拍着胸口:“别在我面前变形好么?吓坏我了。”
玉叶缩在金枝身后,畏畏缩缩地看着观。观手中拿着长箫,遥遥朝她一点。箫管中跃出几串水滴,水滴里头又幻化各色奇景,看得玉叶目瞪口呆。
金枝挥动双手把水滴扰散:“我知道你是谁。别迷惑我妹妹。”
观悻悻收好长箫:“一点儿小戏法罢了。”
她忽的坐直身,朝着院门外露出微笑。
杨砚池等人已经走了回来。长桑和穆笑等人到妇人家中去看她情况,杨砚池在院中无事可做,忽然发现自家井边坐着一位不速之客,连忙跨回这边。
“将军有事想请你帮忙。”金枝正对观说起鬼师之事。
观用手指缠着自己头发,没说帮忙,也没说不帮忙,只是冲着杨砚池笑。
杨砚池:“看我作甚?”
观:“凤凰岭上好久没见过你这样标致的汉子,我多看两眼。”
杨砚池走到她身边,语带怀疑:“是么?”
“普通的小精怪我瞧不上,但长桑和伯奇都是神籍,他们也瞧不上我。”观拿着长箫在杨砚池脸上一点一点,“我挺中意你的,人。”
杨砚池把她的箫管拨开:“不要动手动脚。那穆笑呢?”
观笑嘻嘻地收起了长箫:“别瞧穆笑一副好脾气的样子,那是他皮囊天生的模样,可不是他的真性情。他人特别凶。我不过是在杏人谷里偷瞧他洗澡几次,他竟然真的生气了。”
杨砚池心中生出十二万分的警惕,心想自己以后洗澡必须要小心了。
但他很快又被另一个问题拉走了注意力:“等等,穆笑这样的精怪,还要洗澡?”
“他洗澡跟你们人洗澡不一样,他是要洗身上的……”观捂住了嘴巴,小声说,“不能说,说了我便不能在凤凰岭生存。”
杨砚池总觉得她这样一截截地讲话,是故意的。
“洗不掉的,那根本不是凡俗水流可以祛除的东西。”观对这个话题兴趣不大,讲完后又晃着箫管,“这个将军,我给你吹个曲儿吧?论起吹奏箫管,这凤凰岭上没有任何一位精怪甚至神灵能及我。”
杨砚池蹲在井边,比坐在井沿的观要低,他必须抬头仰视着观。
他知道井边的东西是什么,也知道她无心害人。井渊之精依赖故井故渊生存,本身没有任何攻击性,只是喜欢逗弄长相好看的男人说笑几句而已。她永远不可能离开井渊,有时候夜间在深山行走,若是听到隐约的箫声,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