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辞-第1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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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岚疼得呲牙咧嘴直吸冷气,闻言,努力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语气要多慷慨有多慷慨:“我皮厚得很,你没事就好!”心底里却在暗自腹诽,被炸一下,最多将养几天也就好了,若是保护不力,让你出了事,我还不知要被爷爷剥掉几层皮。
到底是什么样的任务,竟会令护灵军之人不惜性命护他周全。
九辰心头猜疑虽更重了几分,可这等紧要关头,也容不得他细究,只目光复杂的盯着青岚片刻,便走到一旁,同宗玄悄悄交代了几句,让他安排人把幽兰和青岚送到妥善的地方休息。
宗玄一一应下,见他脸色惨白,嘴角尚有残留的血迹,分明也在强忍着痛楚,忙道:“风军听闻失了主帅,阵脚大乱,不过做困兽之斗,穆寒和子营就足以收拾他们,殿下不如也随末将去歇息片刻罢。”
“无妨。”九辰用力揉了揉发昏的眼睛,扫过集结待命的一众死士,沉眸道:“身为主帅,我理应与他们共存亡,直到最后一刻。”
说罢,他轻轻抬眸,望向远方某处,似在等待着什么。
宗玄面色一赧,道:“是末将糊涂。待安排好诸事,末将立刻来关内和殿下会和。”起初得知九辰的真实身份时,死士营诸将自是震惊不已,可将两年来九辰的所行所为细思一番,众人也不得不感叹,如此年纪便能掌管死士营的,恐怕也只有这位同时受巫王和东阳侯教导的世子殿下了。
当日,这位小殿下为了收服十二营,不惜在臂上种下血雷以昭示决心,光这份气魄和胆量,就是其余王族子弟不能比的。
正想着,周围士兵忽然起了一阵喧哗。宗玄循声望去,只见岐黄关正西方向,突然亮起来冲天火光,那个方位是——壁亭!
莫非是——!宗玄惊喜难抑,求证似得看向九辰,这才发现那黑衣少年方才目之所及,正是起火方向。
似是感知到他的情绪,九辰微微勾起嘴角,努力辨识着远方那片模糊的红色,道:“看来,阿剑已经攻上壁亭了。”
至此,宗玄算是对眼前的少年心服口服,激动地道:“薛衡千算万算,断然没算到殿下真正的目的是壁亭,亏他还不惜代价的在自己帅帐下埋了炸药。”
从澜沧关至壁亭,绵延数十里的冲天喊杀声,一直持续到黎明之时,才彻底消失。经此一战,风军元气大伤,大将折损半数,薛衡带两万残兵败走风国,壁亭至剑北之地重归巫国所有。
先前被季剑从漠北带回的王室俘虏们还押在澜沧关下。九辰检视一圈,只命穆寒将雪国国主呼伦的头颅及双手砍下,封在匣子里,送给夜照王子舒靖,余人就地斩杀,永绝后患。
季剑隐隐猜出些眉目,便问:“舒靖和呼伦有仇?”
九辰点头:“呼伦曾辱他生母。”短短几字,无需再多做解释。
当夜,舒靖便遣人送来回信:“见物,吾心欢喜,恍如梦里!”第二行又道:“阿薇甚是顾念殿下,近日得阿蒙相伴,欢喜异常,殿下可否再多借半月……”九辰微一拧眉,便见后面写道:“吾兄妹愿与殿下结为异姓兄妹,肝胆相照,有难同当。”
最后四字,笔力犹重。
灯下,一身黑衣的少年握着这封远方传来的信纸,一股莫名的情绪在心中激荡,久久难平。
阿蒙脑袋一歪,困惑的瞧着自己的主人,见那少年对自己的功劳视而不见,毫无奖励之意,便气闷的拍着翅膀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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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复岐黄关及壁亭的捷报接连传回巫国,巫王大喜,正要下旨大赏三军,晏婴忽然一脸惶恐的奔至殿中禀道:“王上,看守玉珪殿的人说,文时侯不见了!”
巫王遽然变色,道:“何时不见的?可曾派人四处找过?”
那日独孤信奉命搜查世子府,在府中转了一夜,最终只搬回几箱装满《列侠传》、《红玉冷》之类的禁|书,着实令众人瞠目结舌。巫王不经意捕捉到文时侯眼底一闪而过的失措,顿时起了疑心,便命独孤信连夜审讯那名站出来为碧城作证的小内侍。几番酷刑下来,那小内侍熬不住,又没有自尽的决心,终于承认他根本不认识什么碧城,那些话都是文时侯身边一名内侍教给他说的,还是那府里本该藏的是丢失的五架云弩。
至此,巫王总算确信云弩被劫之事,是文时侯在背后推波助澜,甚至监守自盗。当日,那封告密信恐怕也是他一手策划。他既心惊又失望,即使知道巫子玉惯会耍些小聪明争宠,他也万万没料到,他付诸了心血、一手带大的孩子会心计如此深沉,并用这份心计和手段去害人。此事不仅毁了一座相府,恐怕还牵涉到军中势力,他必须想办法揪出威虎军中隐匿的那个黑手,才能确定处置之策。
此事之后,王使一直没有出现。他以养伤的名义,把巫子玉关在玉珪殿中,派影子在四周严密监视,本想引出与他接头之人,没想到,竟有人能避开影子,助他逃出去。
巫王心中隐隐生出一个猜想,却不敢深思,如果真是那人,只怕追也无用。还好,前方战事带来的喜悦稍稍平复了他心底一些不安。
这时,殿外响起了独孤信沉稳中难掩喜悦的声音:“王上,末将有要事禀报。”
巫王这才收回飘了极远的思绪,传他进来回话。
独孤信一进殿便激动的道:“王上,毒薜荔生长的地方找到了。”
巫王心头阴霾顿时散开,急问:“在何处?”
“在汉水。那里夭黛之毒极重,属下派去的人,折了十人,只有两人活着回来。”独孤信顿了顿,想起一件怪事:“据那两人汇报,风国的夜锦卫也在寻找这毒薜荔,到的比他们还早。”
正说着,又有芷芜苑的内侍急急来报:“王上,子彦公子醒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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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事结束,乌岭及壁亭布防事宜尚未安排妥当,九辰便拉着季剑去关外赛马。
两人带着剑北有名的烈酒「烧刀子」,从澜沧关出发,一路向北,奔了一日一夜,直至深入漠北荒漠时,才停了下来。
月上中天,映照得整片大漠如湖水般明镜,两人并肩躺在风沙中,灌着烈酒,依稀又回到了当年“纵马长歌、醉卧山河”的岁月。
回到乌岭后,九辰简单同穆寒等人交代了布防事宜,便整日闷在帐门,足不出户,不知在忙些什么,除了偶尔会传唤死士营的几员大将,连季剑都见不到他面。
幽兰醒来后,来不及和九辰道别,便马不停蹄的赶回风国,替幼弟料理朝局。青岚身子骨本就好,将将养了两日,已能下地行走。听闻此事,他按捺不住好奇心,偷偷掀开帐门瞧了几回,可惜不是被九辰发现,就是被阿蒙发现,总是败兴而归。
这日,他特地选了一个月黑风高之夜,悄悄摸到帅帐旁,正要牟足了劲儿要一探究竟,却发现有另外一个人,比他抢先一步,站在了偷窥角度最好的位置。
不是别人,正是惯会给他臭脸的季剑。
季剑察觉到他靠近,只冷冷瞥他一眼,便举步离开了。青岚撇撇嘴,脸皮甚厚的站到那位置,隔着帐门缝隙,刚探出脑袋,帐内便飞出一支暗箭,堪堪擦着他脖子过去了。
青岚再一次以失败告终,跳着脚抱怨:“不就写个东西吗?我才不稀罕看!”又咕哝了两句,便悻悻的回帐去了。
天边透出亮光时,季剑再次来到帐前,徘徊几圈,他正打算直接闯进去,帐内忽然传来一声低哑的嗓音:“阿剑,请进。”
这两日九辰太过反常,季剑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所以昨夜才会按捺不住过来窥探,此刻乍闻这熟悉的声音,他一颗心总算定了定,便故作镇定的掀开了帐门。
帐内油灯都还亮着,长案上甚至点了两盏。九辰就坐在案后,案上铺着极长的一面朱简,直接拖到了地上,密密麻麻写满字迹。
听到动静,他如往常一般,把朱简向外推了推,道:“虽然这次我们夺回了壁亭,可觊觎此地的人太多,若防守不当,壁亭难免还会落入外敌之手。这是我拟呈给父王的布防之策,你看看可有疏漏之处?”
季剑没想到他竟是在忙这些,他本想说来日方长,这些后续之事缓一缓再理也来得及,可听着九辰的语气十分认真,便依言拿起那方朱简,待从头到尾一一扫过,双手忍不住颤抖起来。朱简前半部分,是一副详尽的剑北地形图,细至每一条暗流,每一处断壁绝谷,甚至于常人难以发现的密洞、小道都被一一标出,重点防守区域皆以红线标注圈出。
中间部分,则比照着地图,详细阐述了壁亭乃至整个剑北之地的布防策略,洋洋洒洒,足有数百行,细密而周到,只后半部分笔迹略显潦草,许多地方,连季剑都深觉意外。末尾,却附着一份呈请巫王格外抚恤的阵亡将士名单。
按理此次大胜之后,巫王定会大赏三军,再按规矩封赏将领们,根本无需他们特意呈送名单。季剑定睛一看,名单上赫然是引爆血雷而亡的那二百余名死士的详细名字,一笔一划,格外用力,唯独最后一个叫“朱友”的死士,名字少了一划,旁边还落着一滴墨迹。
不对!
季剑盯着那个字和那滴刺眼的墨迹,又反复看了两遍,越看越觉得不对,猛地抬起头,紧盯着九辰,双目如两道火炌:“你说过,你家教甚严。你写字时,从不会漏掉笔划,更不会弄脏简面,哪怕落了一滴墨,都会重写。”
九辰不答,只定定的盯着帐门方向,许久,忽问:“阿剑,天亮了么?”
季剑以为他要转移话题,正要高声反驳,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如遭雷击。他从进帐起,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却又说不上来。此刻,他却恍然意识到,从他进帐起,九辰的目光,就从未定在他身上,这帐中的油灯,格外的多,格外的亮。
他不由转头去看案后的九辰,那双原本明亮如星的黑眸,此刻却黯淡无光,毫无焦距。季剑只觉浑身力量都被卸掉,他不敢相信,也不敢开口,只是有些颤抖得握起案上一根狼毫,在最后那名死士的名字上加了一划,补全那个“友”字。
九辰果然毫无反应,只眼睛跟着声响动了动。
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可终于确定了事实,季剑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悲痛。他捏紧那份朱简,喉结滚了半天,终是酸胀得发不出一字,生平第一次像个逃兵一样,仓皇逃出来这个令他窒息的营帐。
满营士兵见那位少年主帅握着一份朱简,发疯一般从帐中奔出来,纷纷惊讶不已。
也不知跑过了多久,直到远远逃离了身后如云的营帐,季剑才扶着岐黄关古老的城墙,放任自己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纵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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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第 162 章
子彦醒来的第二日,文时侯举兵谋反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沧溟城。
据说,文时侯是打着“为父报仇”的旗号谋反的; 短短两日间; 招揽精兵三万; 把沧溟城围得水泄不通。替他打头阵的; 正是昔日威虎军中由巫商一手带起来的几员老将。
而沧溟城中; 除了手无寸铁的百姓,戍卫营加上禁卫、铁卫,连一万人马都凑不齐。巫子玉亲手写了长长一篇檄文,历数当年巫启如何一步步谋害其兄巫商、蒙蔽先王圣听、靠龌龊手段登上王位的种种罪恶,并派人整日整夜在沧溟城各大城门外宣读。
当年; 公子巫商在百姓心中素有贤名,又确实死得突然,这檄文一出来; 沧溟城的百姓们便听得心惊胆战、人心惶惶。这檄文写的有理有据,披露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细枝末节,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捏造。更何况,巫王对文时侯的宠爱天下皆知; 若不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文时侯放着好好的侯爷不做,为何要冒着杀头的危险来举兵造反呢?
百姓们最擅捕风捉影,很快沧溟城中便流言四起,大约就是当今王上这王位本该是公子巫商的,王上为了王位,设计害死了自己的兄长云云。巫人向来对君王的德行很是重视,激愤之下,别说对抗叛军,不少百姓还涌到城门口,殴打将士们,要求打开城门迎接文时侯大军进城。
这次起兵虽然仓皇,但文时侯显然是想趁剑北守军未归来之前,速战速决。为彰显仁德,做足面子,他煎熬的围了一日一夜的城,次日天未亮,便下令强攻城门。攻城所用工具,不是别的,正是他负责督造的云弩,足有十来辆。想来,是他在威虎军中藏的私货。
自文时侯起兵的消息传来,巫王便彻日坐在垂文殿,不发一言,也不知是不愿相信这个事实,还是心被伤到了。
戍卫营左将军狄申、右将军怀墨在殿外急得团团转,只能拉住晏婴抱怨:“如今城内人心惶惶,我等是内外交困。那云弩虽不及当年破云弩威力大,可毕竟得了延氏后人指点,杀伤力不容小觑,不过半日,已有数百名将士折在弩下。再这样下去,这城门迟早要被他们给攻破。”
晏婴何尝不急,叹道:“王上这次怕是被伤透了心,才会如此情状,老奴又有什么办法?眼下,怕也唯有一人能唤醒王上了。”
两人急问:“何人?”
晏婴又是一叹:“自然是子彦公子。”
狄申和怀墨恍然,道了谢,急忙又赶去找子彦商议应对之策。
文时侯谋反,着实出乎宫人们的意料,因惧怕叛军攻入城内,宫人们忙完手里的活计,都早早的回屋休息,不敢在外随意走动。
紧急时期,原本守卫西苑的禁卫已被独孤信抽调到更重要的地方,西苑彻底成了无人问津之地。等夜色稍深时,几道黑影却闪了进去,轻车熟路的摸到思戾殿内,不断用手指敲击着地面,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咔――”极轻的一声响动之后,黑影们迅速闪开,点亮火折一看,只见墨玉铺就的地面忽然凹下去一块,露出一个洞口。
一人举着火折凑过去,只见墨玉地板下,赫然是一个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