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别经年-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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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对啊。”钟离冰耸了耸肩。
“楼上是什么?”钟离准指了指上面。
“还是桌子椅子,没什么东西。”钟离冰摊开了双手,“就是我娘喝茶、看赌局的地方,有时候我舅舅在这谈谈生意什么的,我爹好像也来凑过热闹。”
他们在二楼站定,凭栏而立,俯瞰着楼下的一切。
钟离冰看见一个小柜子,便蹲下身子在里面翻了起来。
钟离准笑道:“你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这是什么?”钟离冰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抽出了一摞信函。
“是……伯母的战书?”钟离准推测。
钟离冰翻开了这些早已泛黄的纸,嘴角微微上挑,点了点头,“是战书,有这么厚一摞呢!”她比划了一下,“我娘当年,可真是个厉害角色啊!”
钟离准笑笑。
钟离冰收了笑,把战书放在了桌上,伸出手指,划过那一行一行的字,一字一顿道:“每一个在这里写上‘赌神逆乾坤’的人,都是做了最充分准备的人,几乎都是孤注一掷的人,因为,只要赢了赌神,他们的身价,会比赌神赢的所有钱,还要高。这足可以让他们一辈子衣食无忧,黑白两道都投给他们崇拜和敬佩……”
昏暗的灯光映出钟离冰的侧影,俨然就是当年的水云卿。
每一个在这里写上‘赌神逆乾坤’的人,都是做了最充分准备的人,几乎都是孤注一掷的人,因为,只要赢了赌神,他们的身价,会比赌神赢的所有钱,还要高。这足可以让他们一辈子衣食无忧,黑白两道都投给他们崇拜和敬佩。但是,他们不知道,我的姨娘,几乎知道全天下所有的赌术、千术,并且研究出了它们的破解之法,她做不到,可她让我做到了,因为我的舅舅教了我暗器。那些人不知道,最有可能赢我的人,可能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林濬,是唯一一个向我下过两次战书的人。其他的,他们每一个人都做了最充分的准备,却都输得最惨。
钟离冰续道:“我觉得,我娘说得还真对。有的时候命运就这么喜欢玩弄人,那个四王爷不就做了最充分的准备么,可还是输得最惨。”
钟离准深邃地看了钟离冰一眼,笑道:“可我觉得大伯说过的那句话更有道理。其实他们,并没有做好最充分的准备,不是吗?”
“哈哈哈……”钟离冰突然笑了起来,“对啊,我倒忘了。那咱们是更没做好准备了,差点死在九台府,还真是活该!”
“对,真是……活该。”钟离准若有所思。
腊月二十五日,谨亲王谋反案结案,因此被治罪的上至亲王,下至六品官员,共六十七人,其中谨王府属官及门客十二人,朝廷官员及门客五十五人,其家人受牵连者共一百五十三人。
谨亲王拓跋熠,废去亲王爵位及一切加封,本拟死刑,念其未酿成大错,又念其劳苦功高,该判流刑,流放漠北。谨王府门客靳人麒,判死刑,斩首示众。右相管子谟,撤职,判绞刑。
在右相府被查封的前一刻,管绍恒在管子谟的书房发现他已经悬梁自尽。到如今,管子谟没有资格再风光大葬,只能在郊外立一个小小的坟头,连墓碑也不能有。管府上下也被判流刑,流放岭南,唯一令他们欣慰的便是离他们的家乡黎州不远,至少,可以护送管子谟的遗体回到家乡。
这在朝廷当中是不小的动荡,官员的职缺靠涉案官员的推荐和三省六部的考核,补上了十四人,其中还不乏十分优秀的。而且,来年秋天就是秋闱,倒能发掘一批人才。虽然年底的时候朝廷人手缺得厉害,无论是对于现有的官员还是新上任的官员,都是一个苦差,不过也是一个立功的机会。双刃剑,就看他们自己如何驾驭。
这一日散了朝,拓跋炜匆匆离开昭乾殿,就往刑部大牢去了。这一路上,他总低着头沉思,不知道走进了多少岔路,也不知道有多少太监宫女因为险些冲撞了他而跪下请罪。年初的时候他还信誓旦旦地给水彧指出了到刑部大牢最近的捷径,这时候,自己却走不明白了。
一个不留神,拓跋炜踩上一块突出的石头,绊了一跤,跌进了面前的荷塘里面。好在这个荷塘是活水,冬天也没有冻上,他没有跌伤,但是浑身湿透,在这寒冬腊月里,也不好过了。周遭的太监宫女一片惊呼,忙唤人去救谦亲王。拓跋炜不会水,被宫人们救上来的时候已经呛了好几口水。他顾不上身上湿着,爬起来就跌跌撞撞地继续向前走去。宫人们知道事情严重,遂忙去禀报了皇上。
彼时拓跋烨在上书房,叫了拓跋煜来陪他说话。听到禀报的时候,他们同时回过了头去。
太监继续禀报道:“方才,奴才见谦亲王神不守舍的,也不传太医来诊治,就……走了。”
拓跋烨点了点头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太监不置可否,只好道了一声“奴才告退”就匆匆下去了。
待到书房里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拓跋煜道:“皇兄,我觉得去天牢看四弟的事,五弟可能并没有完全想清楚,否则不会这么神不守舍的。”
“他……”拓跋烨思索了片刻,突然抬起头来,“阿煜,你去把他追回来吧,他的伤还没痊愈呢,别到时候又病起来了。”
“是……”拓跋煜不置可否地起身,“臣弟……遵旨。”
一路上拓跋煜总有种不祥的预感,越往前走就越是喘不过气。五弟察觉到了什么?皇兄又察觉到了什么?那一瞬还在想,但是现下,他感觉他自己……仿佛也察觉到了。想到此处,他不禁加快了步伐。
天牢的卫兵见到了拓跋煜,显然是有些惊讶。毕竟,方才刚刚来了一位亲王,现下又来了一位亲王。这种地方,毕竟少有贵人出没。但倒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今日刚刚被宣判的谨亲王,是他们两位的兄弟。
当拓跋煜看到拓跋炜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的预感应验了,也知道自己来晚了。
拓跋炜跪在地上,拓跋熠的牢房外,浑身发抖,头发打成一绺一绺的,有的地方挂上了冰碴,周围的地上是一滩水。
“啊——”拓跋炜竭斯底里地咆哮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跪在地上,拼命摇晃着栏杆,旁边的几个狱卒想上去阻拦,却碍于他是亲王之尊,不敢动手。
“阿炜!”拓跋煜冲将上去,拉住了拓跋炜,“你冷静一点,四弟已经不在了,四弟已经不在了!”
“我不信!”拓跋炜猛地一挣,竟将拓跋煜这个练家子掀了一个跟头。
拓跋煜躺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着拓跋炜。
“我不信!你明明答应过我的,皇兄明明答应过我的!”因为方才的咆哮,他的嗓子已然沙哑。
“拓跋炜!”拓跋煜一跃起身,将拓跋炜扑倒在地,一拳击在他腮上,大声斥道:“你他娘的就是个懦夫!四弟死了,难道你要跟着他一起去死吗?”说罢又是一拳,“他这么做是为了保全他的家人,可你这样作践自己,可有想过你自己的家人,还有四弟托付给你的他的家人?”说到此处,拓跋煜揪着拓跋炜领子的手渐渐松了下来,语气也缓和下来,“这或许……是四弟的最后一个选择了,咱们……应该尊重他。”
“四哥——”拓跋炜终于浑身卸了力气,躺倒在地上,放声大哭。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拓跋煜喃喃自语。
半晌,拓跋煜用袖子抹去拓跋炜嘴角的血,冷冷对旁边的狱卒吩咐道:“记住,今天你们没看到谦亲王,也没看到鄞亲王。”
狱卒战战兢兢地应了声:“是。”
“皇上,谨亲王……庶人拓跋熠……殁了。”黄信呈上了一封血书。
皇兄
臣弟以为,事无对错,只有输赢。是以,臣弟不会认罪。臣弟也本以为不会认罪。然今事已至此数罪加身,牵连甚广,累及全府,犹是惶恐,心不能安。
今,臣弟认罪,愿以死谢罪。府中女眷及臣弟子女,皆不知情,但凭皇兄查问。王妃管氏,虽为右相之女,然与此事毫无干系。臣弟娶之为妃,是为牵制右相。凡此种种,皆臣弟之过。唯求皇兄,饶府中家人一命。
吾皇万岁,臣弟泣血上书。
臣弟熠
“知道了。以亲王仪制下葬吧。”拓跋烨合上了血书,顺着烛火放了下去。火光从一角跳跃而起,吞噬了这绢布。
“是。”
拓跋烨喃喃自语道:“做这种事,拂了他的心意,却也遂了他的心意。”
两日后,腊月二十七,是庶人拓跋熠下葬的日子,以亲王仪制下葬。下葬前本应做法七日,因为七日之后已经过年了,不宜办白事,所以只有提前下葬。
谨王府挂满了白幡。已近年关,人们都远远地躲开,不愿意沾染了这晦气。
彼时拓跋炜已经冷静了下来,完全冷静了下来。
他上前,上香,执丧礼。
哀乐声声,远远传出,几乎是给整个京城蒙上了一层哀伤。
自古以来官场上多拜高踩低,从前与拓跋熠交好的官员,也没有几个来参加葬礼的。反倒是平日里与拓跋熠没说过几句话的李率特意来上了一炷香。拓跋煜和拓跋炜都抛开亲王的身份,以逝者亲人的身份向李率执了谢礼。
丧礼毕,棺椁即将下葬。就在这时,郑妃突然起身冲了上去,触棺自尽。
众人皆是一惊。讷儿和敏儿扑了上去,抱着郑妃放声痛哭。
拓跋炜缓步上前,蹲下身子,对郑妃道:“郑四嫂放心吧,以后,讷儿和敏儿就交给我了。”
郑妃听闻此言,方才咽了气。拓跋炜一手拉着讷儿,一手拉着敏儿,退回了原来的位置。
拓跋炜不禁叹道:“郑四嫂……真是个多情的女子。”
拓跋煜亦叹道:“郑四弟妹……更是个刚烈的、聪明的女子。”
拓跋炜点头,默认。
皇帝听闻郑妃触棺身亡,感其刚烈深情,遂赐其以亲王正妃仪制下葬。其一双儿女拓跋讷、拓跋敏,过继于谦亲王拓跋炜膝下。
至此,谨亲王谋反案,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下雪了。下雪是最好不过的,可以掩盖一切的痕迹,就连城外的乱葬岗,都能被大雪暂时填平。
蓝藻宫的宫人本就懈怠,如今天气不好,便更是磨磨蹭蹭。本应中午送到的午饭,都拖到了下午。
冷宫里还是那样的死气沉沉,不少已经疯癫的被废妃嫔都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而华嘉娴,竟还是清醒的,一直都是清醒的。
都说在冷宫里还能不疯的人,都是有信念的人。至于华嘉娴的信念是什么,宫人们常听她前言不搭后语地念叨,也大约能明白。虽然她说话总是前言不搭后语,但是宫人们听这些听得太多,他们都能够清楚地分辨,她没疯。
在冷宫里,每日吃不饱穿不暖,华嘉娴的风寒已持续了许久,从未见好转,吃不饱饭更是四肢无力。
送饭的小太监把饭放下,才刚要转身离开,华嘉娴便挣扎着扑了上来,抱住了他的小腿。小太监冷道:“常在,您失态了。”
“阿熠呢?四爷呢?谨亲王呢?谨亲王今天进宫了没有?”
“谨亲王?”
“是啊!”华嘉娴抓住小太监的衣服,“谨亲王今天到底进宫了没有?”
小太监掩面笑道:“常在,您糊涂了。现在已经没有谨亲王了,只有庶人拓跋熠。而且,他今天已经下葬了,他再也不会进宫了。”
“什么……你说什么!”
小太监带着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形容,又重复了一遍:“庶人拓跋熠已经以死谢罪,今天,下葬了。”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华嘉娴疯了一般地抛开,把所有能够打碎的东西全都打碎了。
小太监摇了摇头,转身离去。身后还回荡着华嘉娴凄厉的叫声。
“他不可能死的!他不可能死的!他还要当皇上,他还要当皇上!我还要当皇后……”
次日晨起,早膳的时候,华嘉娴在蓝藻宫的角落被发现已经割腕自尽,眼睛到最后也没有阖上,竟是直勾勾地盯着她腕上的伤口。也就是说,她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鲜血一点一点流干,直面自己生命的流逝。
她被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冰凉僵硬,想是已经死亡超过六个时辰了。也就是说,她前一晚就已经自尽了。
到最后,她也没有疯,因为一个疯子,是不会对自己用这般残忍的自尽方式的。
华嘉娴被盖着白布抬出了蓝藻宫。一般情况下,从冷宫出去的废妃,都是横着出去的。
当内务府的太监们清点她身上的物件时,发现她用来自尽的那支金簪是没有记录在册的,说明不是皇上的赏赐。有人回忆起,那是她三十五岁寿辰的时候,谨王府礼单当中的物件。
按理说妃嫔自戕是为不祥,要牵连家人。但华嘉娴自小就没有什么家人,只有一个远房表兄,正是现任的兵部尚书辛良,她从小在辛家长大,当年是因为辛良立了大功,她才被选进宫的。
华嘉娴的自戕没有牵连什么人,只通知了尚书府前来收尸。辛良派了人来收尸,将她体面地葬了。
谨亲王谋反案审结了,所有证据已经建档封存,竟然没有任何一条不利的证据指向水家。但是,这才令水杉更加担心。他的手中握着拓跋熠谋反的证据,这是冒着伤人一分,自伤七分的危险才拿到的,也就是说,他自己心里都很清楚,对方到底抓住了他什么把柄。再说,退一万步讲,造反这种事情是要花大钱的。哪个合作者能够负担得起这笔钱,全国上下根本就找不出几个,这超过十分之一的可能性,加上当年水家其实已经支持过一个人的造反,水家会是最大的怀疑对象。
然而,现下的一切都风平浪静。
除非,有人把所有不利于水家的证据都压了下去。
而这个人,只能是皇上。
☆、南柯一梦
襄王府是在腊月二十三竣工的。腊月二十八日晌午,襄亲王一行抵达京城,住进了崭新的襄王府。
钟离冼一行本拟是腊月二十五抵京的,但路上耽搁了几日,所以二十八日才到京城。
钟离准离了客栈,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