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罗河日月-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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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和阿莲卡两个人。
秘灯目送众人离开,便示意阿莲卡与他一同朝书房走。他边穿过高大狭窄的走廊,边文雅地侧过身,目光带有长辈般的慈爱:“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阿莲卡乖顺地回答道,“我叫阿莲卡。”紧接着一顿,便抬头望向步履缓慢的秘灯,眉间泛起一丝显而易见的失落,“大人,您不记得我了?”
秘灯在书房内站定,仔细审视了一番阿莲卡,却仍是一无所获。他让阿莲卡在藤椅上坐下,从石壁前精雕细刻着阿蒙神像的桌案上端来一盘水晶葡萄递给她,歉意地笑道:“大人一向记性不好,你勿要怪我。这是阿拉伯人进贡的水果,你尝一尝。”
“谢谢大人。”阿莲卡顺从地接过来,又不吃,只是拿在手中,“大人,您可还记得四年前那场阿卜杜大瘟疫?”
“当然。那是尼罗河西岸最严重的一次瘟疫,死了很多人。”秘灯沉思着,回忆起当时的几场大祭祀。瘟疫泛滥的惨状至今令人难以忘却,有人说是塞克荷迈特身上掉下来的一只虱子将瘟疫带进人间,对此他虽否认,却也想不出更加合理的解释。
阿莲卡低声继续说道:“那您是否还记得孟卡乌拉的阿蒙神庙?那天下着大雨,我父亲快要不行了,是您收留了我们一家……”
秘灯微微一愣,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那是在刚刚结束了伊西斯神祭祀,队伍启程返回底比斯的途中。仪仗队伍在孟卡乌拉稍作休息,一路上见多了身染瘟疫而不得不被亲人抛弃只能等死的无辜百姓,却没想到会在孟卡乌拉阿蒙神庙门口看见反常的一幕。
那是一对善良坚强的母子。两人不惜与瘟疫之神对抗,也不愿抛弃病入膏肓的一家之主。秘灯不禁为此动容,命人将他们安置在泼洒过圣水与特制药水的房间内,并提供他们健康干净的饮食。
他依稀记得那家的孩子是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眼睛大而明亮,笑起来像晨间莲花般清新脱俗。
“阿莲卡……竟然是你?”他有些不可思议地打量着面前的小姑娘,她身上的变化何止是翻天覆地,“你都已经长这么大了。你的父母亲可还好?”
阿莲卡听到父母二字,眼眶便跟着红了。她断断续续地说:“父亲病得很重,不到三天就被阿努比斯带走了。母亲知道父亲的尸身会被火焚,无法跨入永生,便决定陪伴父亲而去,抛下了我一个人……”
语罢,阿莲卡难以自制地捂着脸抽泣起来。秘灯心中有微微的怜惜,便俯身将阿莲卡环抱起来,用无比柔和的声音安慰她:“抱歉,是我没能安抚众神,才会发生瘟疫……好在一切都过去了,可怜的孩子,阿蒙拉会赐予你光明。”
阿莲卡流着泪频频摇头:“不是的,这绝不关大人的事!”
她一抹眼泪,看着秘灯神情激动地说:“大人的恩德,阿莲卡一直铭记在心,又怎会怪你?”
两人都沉默了一阵没有说话。过了好大一会儿功夫,秘灯才突然又开口问道:“你是怎样认识菲狄安娜的?”
阿莲卡没有多想,全都告诉了秘灯,“我们是在孟斐斯市集相遇的。姐姐要去拉辛纳村送信,我做了她的向导……”她表情一顿,忽然露出惊愕的神色,“我想起来了,姐姐的信,正是要送给那个叫乌媞雅的女人!”
秘灯眼底飞快地划过一丝异样,若有所思地盯着阿莲卡:“是吗?”
“我向阿蒙拉起誓!”阿莲卡的声音有些颤抖,“大人,您一定要相信我,姐姐为了送信差点被人害死,这事一定和乌媞雅脱不了关系!”
“我知道了。”秘灯风轻云淡地朝阿莲卡微微点头,“我会彻查此事,在此之前,你一定要保证不能对外人泄露哪怕一个字。”他面容上的微笑此时带着凝重的气氛,“否则,孟斐斯王宫有一千种方法让你永远都开不了口。”
他绝不是危言耸听。就算他不动手,恐怕王宫里被安插/进来的其他人也会把阿莲卡悄无声息地除掉。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一幕。
为了所谓的计划,他们已经牺牲太多无辜的性命。而上埃及的王宫却像一个无底洞,进了这里,便再没有退路。
阿莲卡明显被吓到了,傻乎乎地只会点头。秘灯暂时将她搁置一旁,站起身在书房内来回踱步。他仰视着整个房间最大的一面墙壁,凹陷处雕刻有宏伟无比的阿蒙神像,当他凝视阿蒙神俯瞰众生的双眼,心中总会升腾起足以压倒一切的平静。
他脑中迅速思索着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菲狄安娜费尽心思逃出王宫又突然返回,难道只是为了荣华富贵?她死里逃生无人知晓,原本可以一走了之,却为何要冒着性命危险回到这里?
他非常清楚如果某些话传进法老的耳朵里,将会给他带来怎样的后果。不仅还未查清的内庭奸细一事要被泼到自己身上,他自身的秘密恐怕也会被揪出来。埃及在经历了埃赫那吞宗教改革与娜芙蒂蒂的异端统治后,阿蒙祭司与王室之间的关系就变得十分微妙。这种情况时至今日并没有减弱的趋势。如果因为他而葬送整个阿蒙祭司家族,他就算死都无法赎罪。
菲狄安娜是个聪明人,秘灯知道她会如何在法老面前选择。当然,他也会让菲狄安娜看到他的诚意。
他复又将视线落在阿莲卡一身崭新整洁的莲花努格白上。这衣服市价不菲,绝不是阿莲卡能买得起的。他便莞尔一笑:“你称她作姐姐?”
“是的。”阿莲卡下意识地解释道,“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只是……”
秘灯善解人意地打断她:“我明白。菲狄安娜是个善良的孩子,就像你的母亲一样。这年头愿意和奴隶做姐妹的人不多了。”
阿莲卡听着秘灯的话,想起她和菲狄安娜一路上发生的事,嘴角轻轻扬起来。秘灯就那样看了她一阵,忽然问她:“你愿意做阿蒙祭司,侍奉先知左右吗?”
阿莲卡愣住了,瞪大眼睛看着秘灯半天都没有说话。她不是在做梦吧?大祭司竟然问她愿不愿意做阿蒙祭司?
秘灯又温柔地舒展眉目,语气带着严肃:“底比斯的阿蒙神庙可能不如这里舒适,成为合格的女祭司更要学会很多东西。你是否能吃得了这种苦头?
“我能我能!”阿莲卡激动地点头如捣蒜,“只要大人不嫌弃,我什么苦都吃得了!”
秘灯看着阿莲卡孩子气的模样,轻轻笑出了声:“好孩子,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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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知道我现在有多无聊!
一整晚我都睡不安稳,阿莲卡杳无音讯,拉美西斯又毫不见踪影,终于盼到了天亮,燥热的天气又让我心烦意乱。我干脆光着脚站在打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一阵阵透心的冰凉使我安分不少。
刚消停半刻钟,便又看见门口那两个紧盯着我不放的女仆,心情猛地一落千丈。我冲她们不耐烦地嚷道:“去告诉拉美西斯,我不需要人看。”
她们一听见拉美西斯的名字,整个脸都夸张地扭曲了,其中一个眉头紧皱厉声呵斥我:“放肆!胆敢直呼法老的名讳,你活腻了?!”
☆、相知(一)
“……”我无言以对,本想忍气吞声,但拉美西斯那张无情的臭脸忽然就在我眼前晃了过去。我立刻火冒三丈,声音也跟着提高了一个八度:“不叫拉美西斯叫什么?千年木乃伊?”
“你竟敢诅咒陛下?!”另一个女仆难以置信地指着我,冲门外嚷,“侍卫!进来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异族!”
在孟斐斯王宫里,能在法老的寝殿做事的女仆,称得上是有地位的人物了。门外的侍卫听到声音,立刻推门走了进来,隔着老远我都能听见弯刀出鞘的利响。女仆趾高气昂地朝我冷笑:“我看你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我一看紧闭的房门竟然就这样打开了,不禁愣了愣,灵机一动,继续刺激女仆道:“我不仅诅咒法老,我还诅咒阿蒙拉,你们天天对着太阳拜来拜去的简直可笑至极了知道吗?我这辈子都不会向阿蒙拉低头的!”
女仆气得声音直发抖:“拖出去……快把她拖出去!”
侍卫们似乎忌惮什么,不敢对我无礼,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动手。我大义凛然地一仰下巴,自己主动迈开步子:“走就走,谁怕谁?”
眼看着房门距离我越来越近,我猛地推开身边女仆,她重心不稳,摇晃了一下便摔向最近的侍卫。趁他们乱作一团,我拼了命冲出去,一直朝庭院外跑。远远地,我听到背后的女仆惊慌失措地大叫:“快来人,快抓住她!她要逃跑!!!”
随着女仆尖锐的叫喊,我流星一般消失在宫殿围墙的拐角处。不用想,光是地面的震颤,我就能感觉到身后有多少侍卫拼了命地追赶过来。我只得硬着头皮一直往前跑,尽量多拐几个弯,企图甩掉他们。
也不知跑了多久,我绕开又一面宫墙,眼前突然变得豁然开朗。一条散落着莲花的河流悠悠淌过我的视野,被人工修筑的河道引入一座红色石膏涂面的华丽宫殿中。
古埃及的建筑群大多宫殿与河流相辅相依,这完全是受尼罗河支流众多的影响。而在我的故乡,小镇毗邻海港,贵族们时不时还会在炎热的夏季举行海滩宴会。我的潜泳技术虽不见得有多好,却也够逃命用了。
在侍卫绕过宫墙出现在这里以前,我想也不想地跳进河里,在成群莲花荷叶的掩饰下踪影全无。
与上次相比,我实在幸运太多。河底很干净,河水更是清澈透明,不会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凭空冒出来。我越游越远,时不时寻着一处荷叶间的罅隙探出头来换气。不一会儿,河底慢慢抬升,水的深度也跟着逐渐变浅,远处有宽阔的台阶延伸至水中,将河道拦腰截断。
我浮在水面上继续游动,缓缓向台阶靠近。再抬起头,却发现已经来到一座宫殿内。我不由地感叹,这异常别出心裁的设计,让整座宫殿看上去就像隐藏在水流深处的世外桃源。
我注意到台阶边缘分布着几盏青铜人像灯,均是些手拿铜铃却有着豺首的孩童。我浑身湿漉漉地走上台阶,扶着高大的青铜灯歇息片刻,间或用手抹去身上的水珠,将裙摆使劲儿拧干。
这看起来像是个人迹罕至的祭司宫殿,周围粗壮高大的圆柱支撑着彩绘的殿顶,圆柱底部由于常年没入水中,而生了厚厚的青苔。愈是靠近台阶,莲花便愈加繁茂,灿烂地盛放于河水的每一角落,像绽放在室内的花海。
我欣赏着这些古老的艺术,漫步走进宫殿之中。还没走出几步,就忽然听到哗啦一声,好像有书纸被人碰撞而散落一地。
我惊愕地转身,这才发现不远处的纱幔后竟然站着一个人。我警惕地瞪着眼睛:“谁?”
一阵夏风十分配合地吹来,将纱幔吹开一条缝。只见是个面容英俊的红衣少年,正呆呆地盯着我,整个人都石化了。
我忽然意识到什么,也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湿透的衣裙此时正紧贴在我的皮肤上,将女孩特有的身体曲线暴露无疑。我惊慌失措地胡乱捂了下自己,一头躲进圆柱后面:“看什么看?流氓!”
少年被我这么一说,终于发觉到自己的失礼,赶紧转过头去。没多久,我便看见他背对着我将自己的红色披风脱下,迟疑地递给我:“你,你先穿上……”
他的视线一个不留神就碰到了我,他慌忙把头压得更低了,也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在忙着向这座宫殿的神明忏悔。我不禁有些好笑,边伸手接过披风裹在身上,边上下打量他。
仔细一看,才发现他眉目间有几分像拉美西斯。他戴着豺首造型的金冠,白皙的面庞将一双清澈见底的黑眸衬托得更加出众,宛若夏空中明亮的小星。
他见我打量他,双颊泛起阵阵红霞,躲躲闪闪地弯腰去捡那些掉落一地的书纸:“……你,你是菲狄安娜吧?”
他边捡边说,也不抬头看我。我嗯了一声,反问他:“你是谁?怎么会认识我?”
“我是赛特神大祭司……米潘西斯。”他似乎不知如何面对我,始终不肯与我对视,“昨晚夜宴我也在场的……”
他顿了顿,将书本放在桌子上,继续道:“你不是被陛下带走了吗,怎么会在这儿?”
这还用问?狼狈成这副模样,难道我是在旅游观光?
我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将视线转向别处,四下观察起来:“我问你,这里还有别的出口么?”
他的脾气倒显得随和,见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便不再深究,略略思索了一下,就指着另一边犹犹豫豫地回答:“后面有个侧门……”
“太好了。快带我去。”我松了一口气,心想终于能甩掉那些侍卫了,便不由分说拽起他的胳膊,示意他前面带路。
可他偏偏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我急了:“磨蹭什么?快走啊。”
“我……”米潘西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眼睛瞟向不远处虚掩着的房门。那似乎通向一间书房,而他就是刚刚从里面走出来的。
难道书房里还有别人?我疑惑地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除了门缝里露出的昏暗灯光,我什么也没看到。
我不禁有些不耐烦:“别看了,快带我出去,我有十万火急的大事……”
话音未落,我忽然感到周围的温度正在急速下降,连空气都尽数凝结了。蛰伏在黑暗中许久的猎豹终于显露动静,戏谑的口吻夹杂着一股刻意的薄凉:“米潘,枉你任职赛特大祭司多年,掌管整个赛特军团,看看你自己,竟然对一个女人束手无策。”
那语调是我再熟悉不过的。我傻傻地愣在原地,大脑严重卡带,连逃命都忘了。
不会吧……这么倒霉?
米潘西斯的脸更红了,干脆低下头不再出声。而我听着身后越发靠近的脚步声,强逼自己一节一节把头转过去,脸上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
“见过陛下。”
拉美西斯一路从书房走来,步伐不紧不慢,高挑结实的身体山一样横在我面前。他裸/露着的手臂肌肉坚实,紧紧扣着一排精雕细琢的黄金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