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喜电子书 > 历史军事电子书 > 庶人 >

第51部分

庶人-第51部分

小说: 庶人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顾仲濂用手掌撑着地,艰难地将上半身撑起来,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痛彻全身。
  “递给我!”
  他见顾有悔跪着没有动,便伸出手去要去拿,一个挤压,腿上肿处得血包子一下破烈开来,乌红色的血水沿着他的大腿淌下来。顾有悔忙站起身,将刀子拿过来,捧到他面前。
  “父亲,我还是去叫狱医过来吧。”
  “不用。有悔。你去把灯举过来。”
  “父亲……”
  “快啊!”
  那一夜。顾仲濂用一张白帕堵住自己的嘴,手握银刀,一片一片将伤处的腐肉剜了下来,他的儿子立在他身后替他举着灯,剜肉的手一下都没有抖,而举灯的人则浑身战栗不止。
  人究竟为什么而活。这已经是一个说不清楚的事了。
  也许他放不下家中的妻子,也放不下从前那朵青梅之后的女人,放不下少子,放不下多年的功民,放不下帝京这座繁荣富足的城池,放不下的大齐柔情万种的江山。
  总之,他逼着自己活了下来。
  他的生看似与刑牢之外,那一对年轻的男女无关,却冥冥之中给了他们一个重新对望与重新理解的契机。
  夜幕深垂。
  御门跪谏的第三个夜晚,王正来在邓舜宜身后呕血而亡,数人昏厥不醒。宋简一个人靠着宫墙独自立着,听着门外胡乱的呼声和夜里凌乱的风声。
  那夜有月。混沌地映入他的眼中。
  白水河岸,也有人与他一道抬头。
  月光清明,终得此日,他透过那一抹清光,将她那颗玲珑而bei'ming心,明明白白看入眼中。


第69章 起落(上部结束)
  王正来死后的第二日。许太后立在正云门外, 与众臣一道遥遥地望着文华殿的殿顶。她与邓舜宜等人同候了一宿。
  此时红色朝云如同被火焰灼烧一般, 映照在每一个人的眼中。
  长玉石阶上下来两个人,一个身着青色的内监宫服奔于前, 一个身着缟素,静静地行在火烧云前。
  人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去,只见跑在前面的人是黄洞庭。
  他面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悲喜皆有。脚步十分急促, 甚至在最后一级石阶上绊倒,牙齿磕出了血他也顾不上,死死护住手中捧着的那道圣旨, 挣扎着站起身来。
  “娘娘……大人们,万岁爷下旨意了……”
  邓舜宜的肩膀猛地松下来,第四个白日了,他实在跪不住。膝盖稍一挪动, 就如同剜肉挖骨。在他身后的其他人都伸长了脖颈,朝着黄洞庭渐近的身影望去,试图从逐渐清晰的表情中读出那道圣旨上的内容。
  许太后仰起头来, 天上滚烫的云影映在她精致的面容之上,正红色的凤纹底牡丹绣的广袖上翻滚过辉煌的晨光。喉咙里同时滚过一股带着血腥之味的甜腻。
  “娘娘, 万岁爷下旨了,顾大人……获赦了!”
  百官们并着守在正云门外的百姓们都怔了一时, 继而所有绷紧的神经都猛垮塌下来,撑不住的内阁老臣们伏地叩首,而后便再也直不起身来, 他们索性也不再直身,任凭额头贴在石石砖上的尘埃上,有人眼泪失去桎梏,在灰白色的地面上烫出一块一块的黑斑来。
  许太后忍下的眼眶中的泪,向黄洞庭的身后看去。
  只见那个满身缟素的年轻人向一步一步向她走近。是乱臣贼子,也是女儿一生的羁绊。
  那人走到她面前的,浅浅弯腰向她拱手行礼。这一切,对于许太后而言有些恍惚,眼前的场景倒流回纪将大婚之后回宫的那一日。许太后在慈寿宫中看着宋简与纪姜一道行来。
  纪姜穿着水红色的穿花牡丹裙,垂眸羞涩的行在宋简身后。
  她的手被少年人握在手中,初为人妇,面色红润的,目光温柔。
  宋简握着她的手,一路将她带到许太后身前,二人一齐下拜,在那个时候,那时宋简的眉目和如今何其相似,只是一番天地变换,许太后再也端不起腰身,对他说出那句:“驸马请起。”
  “宋简贺喜太后娘娘。”
  他平静地吐出这一句话,好似不曾经历过两年多以前的那场浩劫。
  许太后抿了干涸的嘴唇,轻道,“起来。”
  宋简应言直身。素色的袍衫被晨间风鼓起,凌乱地扬起。他绕过许太后走到百官面前,风寒凉,人心晦涩难懂,跪着的人和站在着的人彼此猜心,似乎都再找一个共存的可能。但宋简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宋简,你若尚且心有不甘,哀家的性命无关天下,你随时可取。”
  宋简笑了笑:“宋简已无不甘之处。”
  说完,他抬脚从邓舜宜的身旁走过去,穿过百官与人群,独自一个人,沿着百姓相夹的那一条道,渐渐行远了。
  那日是中秋。
  因为白水河的动乱,帝京城无庆乐之事,然而又因这一道赦免顾首辅的旨意,百姓们的心中似乎又生处一阵潮湿的喜悦,宋简在朱雀大街上独自行走,一个行路的老人牵着自己的孙子,轻声地讲述着,宋简与纪姜当年的宜逸乐之事。
  “爷爷,《窥金记》是什么。”
  “那是前长公主与驸马一道编撰的一本金石图典,可惜,现在已经绝了刻版,不会再印了。”
  “为什么啊。”
  “因为驸马获罪,流放嘉峪,后来,长公主被贬为庶人。朝廷不准此书再流传于世。因此,命人烧毁了那最原始的刻版。”
  小儿扎着两垂髫,一面走,一面鲜活地跳动着。
  “那爷爷,您为什么会有那本书啊。”
  老人似乎是个致仕之人,他缕着胡须,将小儿抱入怀中。
  “你还不懂,那是一本极好的书,着书的两个人……”
  后面的话,宋简听不见了,其实,他们在别人眼中活成什么样子,这并不重要,无论有多少的纠葛,仇恨,纪姜终究走到了宋简的身边,他终究完整收纳着她的生命,也收纳着她的灵性和鲜活。
  活色生香的岁月,金石锦绣堆叠,一往而不返。
  但去了也好,从前美好如同虚薄的假象,此时难得的是,他对这颗明珠真实的爱,终于不在于表面流转的光泽,而在于她多年孕育于黑暗,却依旧清香四溢的那一缕魂。
  ***
  嘉定三年,年初。
  顾仲濂免除死罪,罢官后举家迁往南方,正如宋子鸣那个时代的落幕一样,人在政坛的沉浮令人唏嘘。顾仲濂的双腿被他自己割下三斤腐肉,已伤了胫骨,后虽经名医调理,终究再也无法站立了。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帝京下了很大的一场雪,遥远的苍山被银白覆盖,路上每一个行人,鼻中都呼着白乎乎的热烟。在正阳门外,停着一辆青帐的马车,车帘一半悬着,露出一只保养得当的手,手指握着鎏金的暖炉子,炉子上雕刻的是凤凰纹样。她似乎已经这样坐了很久,车顶上累积的雪花突然落下来一大捧,噼啪一声,落在她的脚边,她端坐着没有动,李娥走到她车旁道:“娘娘,人来了。”
  那日是顾仲濂一家出帝京的日子,一代名臣最后只落得两口箱子,一箱子里面装的是衣物细软,另一口箱子里装的是他收藏多年的书籍。
  李娥走到正道上,马车便在她身前停住。车上的女人挑起车帘来,看了一眼李娥,又看了一眼不远处马车上露出的那双手。回头对车中的人道:“娘娘来送老爷了,老爷要去拜一拜吗?”
  顾仲濂睁开眼睛。雪花在帘外簌簌地落,满地凄清冷寂。两辆马车都没有动,只有马尾巴偶尔一甩。天地静得如同一幅画。
  “不拜也罢,我如今残废之人,见了君王,也不需要磕头下拜了。”
  说完,他重新闭上眼睛:“走吧,夫人。”
  青娘叹了一口气,红着眼望向漫天的飞雪。她从不曾完整拥有的夫君,终于让自己残缺的身子完完整整的归属于她,她不觉得开怀,却也谈不上难过。人生的归宿都不在花团锦簇之中,要么归于死的冷寂,要么归于糟糠松垮的乳、房之下,总之,人活一世是为了把自己交付出去。正如王沛把自己交付给宋意然,正如李娥把自己交付给黄洞庭,正如纪姜把自己交付给宋简……车马行远,大齐最冷寂一个年节,也终于过去了。
  之所以冷寂,是因为在这之前,河西三王的联军在白水河岸与青州军队进行了一场惨烈的战争,这一战持续了四个月之久,在这其间,宋简命人将纪姜送到了白水河岸旁的一个叫陆庄的镇上安置。
  这一安置,就到了冬天。
  而那场战争最后以河西连军的覆灭而告终。福王与信王被俘。据说晋王妃余龄弱执刀,剖开了福王的胸膛的,生挖出他的心肺,祭在晋王的灵柩之前。
  一月初,晋王的灵柩终于再次渡过白水河,葬入了帝京的皇陵。余龄弱遣散了晋王府中所有的女人,独自一人上路返回青州。香艳瑰丽的来路,冷清孤独的归路,女人们谢天谢地去了,到底还是有那么一个人,为了对得起名分和他名誉,安静地守了下来。
  宋简亲自送她上路。
  临行前余龄弱对他道:“青州十万军队,都是护卫王爷一路的旧人,如今王爷身死,且再无后继之人,龄弱身为妇人,无法给这些人生路,便把他们交给先生。王爷虽然一生糊涂昏聩,但将士门仍以赤胆忠心待之,龄弱深愧其大义,望先生,能替龄弱和王爷,维护好他们。”
  宋简接过她手中的兵符,寒铁冷冽。背后的将士则目光热烈。
  余龄弱登上撵,再一次回头看向皇陵的方向,山隐之处腾出青色的烟雾,一下子刺疼她的眼睛,她忙打起车帘进去,泪流满面,却再不曾有一次回头。
  二月。
  陈鸿渐等阁臣遵循顾仲濂之意,正式为宋家当年的惨案平反。与此同时,举荐宋简出仕入阁。青州军队虽然名义上收编兵部,却仍由楼鼎显统帅,修整后搬回青州,仍然镇守边境。
  宋家在帝京被查封的那座府邸也重新被圈放出来。朝廷专门拨派出银两重新修缮。另遣人入青州去接宋简在青州的家眷入帝京。同年三月,宋意然的孩子满了半岁。青州知府杨庆怀升任户部侍郎,于是,宋意然也随着陆以芳,陈锦莲等人一道入京。
  动荡的帝京政局又重新平静下来。
  然而看似放晴的天,却还是隐藏着青黑色的阴云,文华殿上,梁有善仍然控制着年幼的皇帝,内阁的大臣们已经有大半年不曾见过皇帝的面儿了。票拟传递仍然只是一个过程,梁有善掌着印,但凡过不了他眼建言全部都盖不上那枚鲜红的玉玺。
  山雨欲来之势仍在。
  而在距帝京不足百里的陆庄上,纪姜临盆在即。而青州而来宋府一行人,也即将到达陆庄。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部真正开启破镜重圆。
  让他们在平等的灵魂上沟通和享受吧。真真实实地相伴生活吧。
  不过,目测还是有点虐。


第70章 清白
  陆庄在白水河的东面。
  庄上有三间茅草盖顶的宅屋, 楼鼎显将纪姜送到此处以后, 便直接杀赴白水河前线了,临走时只留话让人闭锁宅门, 不许纪姜踏出宅园一步。留下迎绣和七娘一道照顾着纪姜的身子。
  三月开春,纪姜腹中的孩子快要足月。她身子弱,又经历了嘉定二年整整一年的颠沛流离。靠着林舒由的调理好, 好不容易撑过了这九个月。林舒由下过最后一幅定胎的药后, 收起手中的毫笔。
  迎绣迎着窗外的光拿起那张药方子,借透窗细暖的风,将墨迹吹干。
  纪姜靠在榻上, 一盒斑斓的丝线搁在她的腿上,一旁的七娘半靠在榻沿沿儿边,与她一道缠着线团。
  春光明媚,不论宅门锁闭得如何森严, 还是会如针一样穿插进来。
  “应该就这个月底,殿下这几日得空该修养,你们也得替殿下备着。在下该是时候回琅山了。”
  林舒由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迎绣放下那张药方单子去送他, 一面替他取衣一面道:
  “这若是在从前的府中,但凡姨娘们有了身孕, 夫人都是的五六月的时候就请接生姥姥进来住着,可这里毕竟是在庄子上, 爷又在帝京不发话,我们能备什么。”
  七娘虽知人事,但到底也没有生育过。听迎绣这么说, 绕线的手停滞下来。
  “不说备着了,如今连这一处庄子都出不去,外面守着的又都是些男人……”
  说到“男人”这个词的时候,她的肩膀明显的地瑟动了一阵。
  纪姜知道她心里有阴影,便放下手中的丝线,拍了拍七娘的手背。继而想起了宋意然,若算日子,她与杨庆怀的孩子,应有半岁了。
  “说起来,听说夫人他们都要到白水河了,爷怎么还使人来接夫……”
  迎绣这一句话中有两个夫人的称谓,对应的又是不同的人,说得她自己也有些犯嘀咕,后面的声音小下去,渐渐吞到喉咙里去,又忍不住抬头悄悄看了纪姜一眼,纪姜正说话宽慰七娘,似乎并没有在意她的不自在。
  迎绣的思绪逛地有些远。
  如今宋简入阁,又要在帝京开宅建府,把陆以芳陈锦莲等人接来帝京是理所当然,那纪姜又算怎么一回事呢。眼看着就要临盆了,这可是宋简此生的第一个孩子……想到这里,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突然又觉得自己想得多了。孩子都有了,爷差的不过是正是纳她为妾,到时候,阖府也像待陈姨娘一般待着她就是了。自己仍然跟着伺候,好歹也算是从辛奴手底下走到了主子们的眼跟前。想着,便又乐呵起来。
  里间里人正各自消解着各自的疑困,外面突然传来一阵人声。
  “夫人的马车入庄子了,今儿要在这里落脚歇一个晚上,你们去些人,过去将夫人们的行礼搬抗下来。”
  听到这个声音,迎绣和纪姜都怔了怔。
  他们都很熟悉这个声音,张乾嘛,宋府以前的大管事的。
  外面守着的人到是没轻易地去买他的账,他们都是楼鼎显的人,被派到这么个破败地方守一个怀孕的女人本来已经够憋屈的了,这会儿还被不起眼的小老头子使唤。心里头不乐意,声气儿自然就不好。
  “什么夫人,我们只人得里头那位‘夫人’,你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