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迹之大荒祭-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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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个事,是前些日子红莲小姐找我打听的,就是殷家那边有些纷乱发生……”
第二十二章 密谈(下)
季候略感意外,随即摇头道:“这小丫头,真是被我惯坏了,什么事都敢去找你。”
文云笑道:“家主莫要多心,红莲小姐也没叫我去做什么事,只是让我留心打听一番殷家的事,回来好告诉她而已。再说了,我本来也就管着这一摊子,不过是顺手之劳而已,并不怎么费事。不过在回复小姐之前,我想,还是过来先跟您说一声,看看您有什么交待没有?”
季候叹了口气,道:“殷家刚回去的那个老二殷河,小时候跟红莲一起玩过一阵子,算是她一个朋友吧。哎,其实小时候结交的朋友,能有什么,岁数大了,不就都淡了么,偏偏就这傻姑娘一直念念不忘的。那殷河回去后没什么事吧?”
文云摇摇头,道:“您还别说,那边还真出事了。”说着,他脸上也浮起一丝有些微妙的异样神色,对季候说了起来。
在他的言词之中,居然是将殷河回到殷家那天发生在前堂里的事,几乎是从头到尾都说了一遍,包括一些细节居然也说得十分详细,可谓是面面俱到。
在说到殷河忽然暴起,如疯子一般粗暴捶打下人,搞得一片血腥狼藉,让殷家上下一片震惊的时候,文云特意留心了一下季候的脸色,只见这位季氏家主正默默听着,脸上却并没有表露出什么异样情绪出来。
在说完当日事情后,文云也是摇了摇头,对季候说道:“现在这件事已经开始在城中世家圈子里慢慢传开了,有许多人都知道当日发生的事,都说当年风流倜傥的殷家二公子不知怎么迷了心志一般,大概是在内环之地中被妖力侵袭,还是受了什么刺激,所作所为简直与禽兽无异……”
“传出这些消息的人是谁?”季候忽然插口问道。
文云道:“现在还不知道。”
季候笑了笑,一只手放在书桌上,手指轻轻敲打桌面,过了片刻后,他忽然对文云问了一句,道:“你觉得那个叫殷河的年轻人如何?”
文云笑了一下,道:“是个聪明人。”
季候失笑,用手指了一下文云,摇摇头,但过了一会之后又颔首微笑道:“这小伙子确实聪明,而且看起来他虽然年纪轻轻,居然是很清楚咱们这圣城贵族世家圈里那些说不出口的、藏在黑影地下的规矩嘛。”
文云摊了摊手,没有说话。
季候则是缓缓走到了窗前,望向楼外那一片世家宅院,双手负在身后,淡淡地道:“在咱们这些豪门世族中,禽兽算什么,流血算什么,人命又算什么?那些表面光鲜的话,都是说给浅薄废物、无知之人听的,只要真有本事,只要真有实力,谁会在乎你到底是不是禽兽?”
“那个叫殷河的年轻人,离家三年回去,兄长过世,父亲不慈,后母又欲另立异母弟弟为继承人,在内孤立无助,在外又无强援,这等情况下,若是再老老实实去哭拜父子情深,只怕三两下就被人吞得连骨头都不剩了。反倒是他一上来,就以此骇人听闻的雷霆血腥手段,一举震慑家中,虽有恶名,却令人不敢再随意欺辱,做得很不错了。”
文云看起来也有些感慨,道:“家主说的极是,所以我先前也说了这年轻人确实是个聪明人。可惜的是,他毕竟还是孤身一人,眼下虽暂时稳住局面,但后头局势依旧险恶,很难翻身啊。”
季候淡淡地道:“不管怎么说,那都是殷家自己的事,不管他们在家里自己人斗得如何头破血流,也轮不到我们去多管闲事。”
话到此处,便差不多是对这件事最后的处置了。
文云站了起来,脸上略微有些许细小遗憾之色,大概也是有些可惜殷河吧,不过他并不会真的为这个并不相识的年轻人去做什么,只是很平静地对季候答应了一声,然后收拾东西,转身向门口走去,准备离开了这里。
※※※
只是,就在他堪堪走到门口,正要伸手开门的时候,突然,从他背后传来了季候的声音,叫了一句,道:“等等。”
文云身子一顿,转身向后望去,同时口中道:“家主,还有什么事么?”
只见此刻季候已经坐回到他那张书桌后的大椅上,面上若有所思,似乎正在仔细回忆着什么。过了片刻后,他忽然开口对文云问道:“殷家那个家主是叫……殷明阳对吧?”
文云点头道:“正是,此人发妻早丧,生有三子,分别是长子殷洋、次子殷河,以及与继室胡姬所生的三子殷海。”
季候双眸之中隐隐有光芒闪动,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关于殷明阳的那个继室胡姬,你几年前曾对我禀告过一次。”
文云吃了一惊,正要开口说话,却只听季候说道:“她应该是出身于荣家一个旁支的女子,从小也是在荣家长大的吧?”
文云站在原地仔细回想,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忽然身子一震,面上随即露出惊佩之色,看着季候由衷地道:“家主真乃神人也,博闻强记竟到了这等地步,属下万分钦佩。”
这番话文云说得当真是发自内心而且是心服口服,要知道,连他这种主管杂事监探的人,刚才一时间都没想起来这点细微小节,而季候以长老之尊,平日里多少大事,这等事情甚至都算不上台面,最多也就是听听而已罢了。
想不到数年之后,他竟然还能在瞬间将这一点小事记忆起来,这份能力当真是惊世骇俗,也难怪他能掌控今时今日这领袖群伦的局面了。
被属下用这种敬服钦佩的目光看着,季候也是失笑,对文云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大惊小怪,随后沉吟了一下,道:“殷家虽是名门,但如今也是家道中落,勉强维持罢了。所以当年留意了一下那胡姬的来历,也是看看荣家是否有侵吞之意,本也无意去插手的。”
“不过现在嘛……”季候手敲桌子,一时沉吟不语。
文云走了回来,等了一会儿,见家主仍没有开口的意思,便试探着道:“荣家在白马部落上还不知道有没有动手脚,要不我们……”
他话才说了一半,季候便已经摇头道:“白马部落那边不宜轻动,毕竟人家明面上是过来投靠臣服于我们季氏。没证据就乱搞,很容易就寒了其他部落的心,还是要慎重一点。不过殷家这边的事么……”
他又想了想,忽然笑了一下,道:“算了,反正红莲那小丫头求过我,一直想让我帮帮她的朋友。她长这么大,其实也真的没几个她真正看重的朋友,再加上荣家……”说到这里,他脸色变冷了些,冷哼了一声,道:“这一家人大概是死心塌地要帮夏侯那边吧,最近看着真是有点烦。”
文云点点头,已经完全明白了家主的意思,微笑道:“属下明白了,要不就让属下去安排一下,至少让红莲小姐那位朋友日子好过一点?”
季候却还是摇头,道:“不必了,我们还是不要明面上出手,这世上总是有些其他的法子可以帮我们做到相同的事。”
文云有些不解,道:“您是指……”
季候淡淡地道:“殷河他不是有个大哥么,我记得他半年前才死在四象军玄武卫上的吧?”
文云点头道:“没错。”
季候感叹了一句,道:“好好的年轻人,大好前途,结果说死就死了……殷洋那么年轻就做到了玄武卫副卫长的位置,想必是深得那只老乌龟的赏识吧?”
文云脸色顿时变了一下,似乎对季候口中所说的“那只老乌龟”隐隐有些忌惮,低声道:“难道您是想……”
季候拍了拍手,微笑着道:“你只管把殷河现在的处境传一个消息到玄武卫那边,其他的,就什么都不用做了。至于后头会怎么发展么,我们就在一旁静观其变就好。”
文云点了点头,道:“是,我明白了。”
第二十三章 酒钱(上)
殷河回到了自己在圣城的家里,这个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但是,他觉得自己好像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里的一切现在看起来都是冰冷的,人人对他都畏如蛇蝎,哪怕是在这府邸中仍然还有不少老人是看着他在这里长大的,但也同样无人敢接近他,除了那个头脑最简单、大概还不通人情世故的荒人奴仆赤熊。
造成这种局面的最大原因当然是殷河在回家那一天里令人发指的所作所为,那血淋淋、残暴的一幕让绝大多数的殷家人都吓到了,没有人再敢去接近这个看起来像疯子一样的二少爷,但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同样,也没有人敢公开去欺负他了。
只是现如今,人人都知道殷家两位主人的意思,特别是主母胡姬,一定是铁了心要把自己的亲儿子殷海推上下一任家主的宝座。而在这个目标实现以前,最大的阻碍当然就是殷家的二少爷,目前甚至可以说是长子的殷河了。
那一天的最后,殷河就在那血腥气四溢的厅堂里,向父亲问起了大哥的事,而他得到的回答也没有出乎意料之外:大哥殷洋在率领属下士兵出城追捕荒盗中,被荒盗伏击重伤而死,同行的士兵也几乎全部战死,情况惨烈。
在那之后,家中众人商议,因为殷河在内环之地多年,神山妖力必然已经侵袭肉身,于巫术一道难有成就,而老三殷海看起来天赋上佳,不如就立他为嗣,同时为了避免麻烦,就没有再通知在内环之地的殷河……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殷明阳赶走了所有在场的下人奴仆,大概也是自己这个做法终究还是有些不太光彩的吧,而在面对自己这个儿子的时候,他似乎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太自然。
那一天,在父子二人单独相处的时间里,在所有话都说完的时候,殷河也没有再发怒发狂,他没有愤怒,也没有哭泣,他甚至都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从头到尾,他只是沉默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位父亲。
再后来,当天黑下来的时候,他一言不发地离开了那里,只留下殷明阳一个人独自坐在越来越暗的厅堂中,被阴影所遮盖。
而,殷河回到了自己的家,却发现这里已经与以前不再一样,甚至不再欢迎他回来。每一天,他醒来行走在这个家里的时候,感觉到的都是冰冷的敌意。
没有人会喜欢这种感觉,哪怕是曾在内环之地中经历了很多的殷河。
这一天,他终于有些忍耐不住,去叫了赤熊,两个人一起走出了殷家,准备去圣城中那些繁华无比的街道上闲逛行走。
※※※
数年之前的时候,殷河还是这座城池中众人皆知的翩翩少年,花天酒地,放浪形骸,拥有一大群与他同样是贵族身份的世家子弟朋友们,整天在一起胡天胡地,过着纸醉金迷、酒池肉林般的生活。
直到某一天,他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骤然惊醒然后离开,前往了那本不该是贵族子弟该去的内环,一去三年,从不出现。
而到了现在这个时候,繁华喧嚣的圣城街头依旧热闹,很多地方的景物包括商铺、酒楼,甚至青楼都好像跟三年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唯一变的人,好像只有他自己。
他站在街头认真地想了想,发现在当年号称半城兄弟的自己果然并没有如今还能信赖的朋友。殷河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然后突然很想喝酒。
他察觉自己从内环之地回来后,似乎特别喜欢喝酒了,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不过管它呢,也不是什么大事。
殷河招呼了跟在身后看起来有些憨厚呆傻的赤熊,准备去找一家有名的酒馆喝酒。在过去的日子里,他整天干的就是这种吃喝玩乐的勾当,对圣城中的这些场合真是烂熟于胸。
不过很快的,殷河就发现了一个有些尴尬的问题。
他发现,自己身上没钱。
在内环之地中干活当然是有报酬的,毕竟在那里做事不但十分危险,还有无所不在的神山妖力会侵袭人的肉身,虽然只要没修习过巫术就不用害怕反噬焚身的可怕后果,但只要时间呆得久了,总还是有害的。
殷河在内环之地的三年里,先是在经常与魔兽和各种凶险搏杀厮斗的卫队里干过,后来受了伤退了下来,就在运送青玉石的队伍中又做了一阵,然后就遇到了黑魔螳。
内环之地里并没有类似钱庄的这种商铺,所以殷河所得的钱财都是贴身藏放的。但是在那件事情发生以后,他在昏迷中被救出,一路送到了圣城,一路上昏迷不醒迷迷糊糊的,最后又被当作嫌疑人扣留软禁了一阵子,在这中间,他的全身衣物都被人换过了。
其实不换也不行,那一身衣服早就被鲜血浸透发臭了,只能扔掉。但问题是,在这中间他身上所有的财物,也同样不翼而飞了。悲剧的是,他还根本无法去追讨回来,因为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太多,经手的人也太多,完全没办法查到那些钱财的下落。
在回到殷家以后,以他的身份,其实是可以向家里要钱的,但是在这几天里,并没有任何一个人跟他提起过这件事,人人对他唯恐避之不及,就连送饭的都是战战兢兢放下就走,生怕多留一刻说不定就会被这位看起来走火入魔的疯子少爷打成一个血人。
后来,殷河了解到了,如今在殷家里掌管银钱的是胡姬。
所以现在的殷河,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穷光蛋。
这个问题很要命啊,让人十分头疼,就眼下来说,就有一个特别大的坎过不去,没钱买酒喝啊。
殷河在束手无策寻思一阵子后,目光落到了身边的赤熊身上,然后,他把这个大个子拉到一旁,笑呵呵对赤熊道:“赤熊,身上有钱么,拿出来我们一起去买酒喝?”
赤熊看着殷河,瞪大了他那两只比常人大很多的巨眼,然后慢吞吞地道:“不……能……喝!”
“我知道,我知道,”殷河干咳几声,道,“以前我娘在世的时候,呃,还有我大哥在的时候,都说不让你喝酒的,这个我知道。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啊,如今只有我一个人……了。”
不知为何,原本还笑着说话的殷河在说到这里时,突然声音顿了一下,默然片刻后才叹了口气,又伸手拍了拍赤熊的肩膀,道:“反正以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