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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名门竞芳华-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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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得两日后,这天的晌午,从宫里来了内监,奉的是皇贵妃娘娘谕,先是给项府的庭真和庭秀两位姑娘赏赐,每人一朵纯金丝织的凌霄花样宫花。另还有一对沉香木银丝吉祥紫玉如意,是单赏给项庭真一人的。
项景天领着妻女谢过恩后,笑问那内监道:“敢问李公公,娘娘可还有话?”
李公公接了赏银,扬了一扬手中的尘拂道:“洒家从皇贵妃娘娘宫里出来前,只隐约听闻娘娘说了一句,项府的姑娘德言容功俱佳,委实该赏。”
项景天和沈氏听闻,喜出望外,遂又添了些茶钱,欢欢喜喜地送了李公公出去。
项庭真手里拿着那一对如意,细细观赏着,心里却是万般的滋味。眼前似乎浮现起言溥博清朗的笑容,以及生死一线间那义不容辞的守护。那一刻,他们这么近,他说有他在,他说她琴音动人,他说期望有朝一日,可再闻佳音。
倘若真有命中注定,她与他之间,亦可算是有缘相会罢?
思及此,她只觉脸颊滚烫,慌忙压下自己无尽的遐思,耳闻得母亲欣慰的声音:“庭真确是不负咱们的厚望!此次进宫的公侯千金都是百里挑一的,为娘本来还有点担心,不知皇贵妃娘娘意下如何,幸得娘娘慧眼识珠,庭真方不负此这一行!”
项景天亦笑道:“夫人说的是,有了皇贵妃娘娘的示下,晋王的这一门亲可算是有眉目了。”
项庭秀捧着宫花怔怔地出了一会儿神,方才反应过来,她来到项庭真跟前微微笑道:“恭喜姐姐。”
项庭真羞得面红耳赤,小声道:“可还早着呢。”
正厅的彩绘山水花梨木雕镂屏风之后,项庭茵侧身掩藏其中,目睹着三姐姐获赏赐的一幕,不是不明白个中的意味,却也是早有预料之事,妒忌的挠心很快便过去,取而代之的是前路未知的迷茫与不甘。
直待大厅中诸人散去,她方从屏风后出来,疾步追上父亲,带着几分委屈道:“原是咱们三姐妹一起进的宫,没想今日受赏的只有三姐姐和六妹妹。女儿不争,爹爹可会怪罪?”
项景天宽慰她道:“赏赐之事本不可强求,也无以论过错,为父更不会怪罪于你,你不要多心。”
项庭茵仍旧是闷闷不乐,道:“皇贵妃娘娘的赏既然下来了,爹爹可曾听闻雅贵妃有赏?赏给谁家姑娘了?”
项景天道:“才刚李公公告知,皇后娘娘赏了内阁学士秦大人的千金。雅贵妃倒是尚未有赏赐的意思。”他察觉到女儿神色间的异样,道,“你怎的偏生问起雅贵妃来?”
项庭茵听说雅贵妃还没有动静,心头大石稍落了落,紧接着又悬了起来,只强作镇定道:“女儿进宫时,自觉与雅贵妃甚是投缘,女儿以为,雅贵妃会像皇贵妃一样,早早便有决定。”
项景天闻言,脸色不觉大变,语气一下变得严厉起来:“你为何会与雅贵妃投缘?你进宫之前,我已再三叮嘱你只跟在你姐姐后头,切勿轻举妄动,你做什么要去靠拢雅贵妃?”他心头发急,“什么雅贵妃像皇贵妃一样?哪里会一样?什么早有决定?你镇日家自作聪明的琢磨什么?可莫要坏我大事!”
项庭茵瞧着父亲这副模样,心下害怕,一时慌不择言,脱口而出道:“女儿以为,项家可以出一个晋王妃,也可以再出一个齐王妃!”
项景天顿时怒不可遏,额上青筋暴现,他扬手便把身侧的一个青花瓷瓶打翻在地,碎片飞溅,惊得女儿瑟缩着往后退去。他指着女儿厉声低喝:“谁教你痴心妄想?简直混账!”
项庭茵吓得眼泪直流,掩着嘴低低地哭了出声,含含糊糊道:“女儿只是为了项家,为了爹爹……”
“胡闹!”项景天横眉怒斥,“你这句话,什么晋王妃、齐王妃的,要是传进了皇上耳中,莫说是我,就是项府上下数十人口亦是性命不保了!提自然是不许再提,连想,你也休得再想!”
凭什么庭真可以,我却不可以?这句话生生地咽进了项庭茵的喉头,只是泪眼婆娑地望着暴跳如雷的父亲,泣不成声。
项景天大好心情一扫而空,心烦意乱瞪了四女儿几眼,不想再多说,径自拂袖离去。


 第三十二章 缘分

老爷冲四姑娘大发雷霆之事,不胫而走,很快便传进了项庭真的耳中。这日她正在前往二哥哥院落的路上,元妙和元香在后头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此事,无不带着幸灾乐祸的意味。
项庭真听了只是淡淡一笑,仅关心一件事:“后来听说雅贵妃的赏赐还是下来了,不知是给了谁家的姑娘。”
元妙向来擅于打听消息,此时便伶牙俐齿回道:“我从赖总管那儿听到信儿,说是雅贵妃赏了赵家的姑娘。那赵家的姑娘,便是平素与四姑娘来往密切的御史千金,赵二姑娘。”
项庭真心知这便是出口贬辱项庭秀的那位赵宜兰。想必项庭茵已经知道此事了,大好的齐王妃之位落入了自己闺中知交的手中,料定是恨煞了心肠。
正思虑间,已踏进了院落大门。一眼看到项云杨和闻意远二人正在庭院中对帖临摹,她也不出声惊扰,悄声无息地来到二人身后,看到他们正临的是欧阳询的《九成宫醴泉铭》,大理石长桌上宣纸铺就,已满满是他们书写的字张。
项庭真一时也起了兴致,只不跟他们二人招呼,径自提起羊毫笔,沾一沾紫石端砚上的墨,才想下笔,闻意远回头便瞧见了她,展颜笑道:“姑娘总是这样悄悄地来,未免让人不及设防。”
项庭真也不看他,凭着心底的那一丝感觉,任手下笔墨缱绻。待得一句写就,她方停下,怔怔地望着纸上的字,思绪万千。
“溥博如天,渊泉如渊。”闻意远含笑念出声来,不觉想到了什么,俊脸上的笑意稍微黯了一黯,遂又若无其事道:“溥博渊泉,而时出之。都是《中庸》里的名句,姑娘不仅写得一手好字,还满腹才情。”
项庭真静静地放下了手中的笔,道:“难得今日二哥哥有此雅兴,我才东施效颦。”她看一看闻意远,“公子果真如家父所言,带着家兄一心向好。”
闻意远不禁失笑,摇头道:“倒真不是。姑娘来之前,云杨摇了一卦,说你会来,咱们横竖是要等你,与其闲着百无聊赖,不如练练书法。”
项庭真瞪了他一眼,看向一旁仍在专心写字的项云杨,道:“我只是想来问一问哥哥,上回你替方公子算卦,我在外头听着甚是玄妙,当时只觉不懂,可事后细想,才知道卦象所指与晋王有关。”她停了一停,再道,“未知哥哥可否把卦象细细解予我听?”
项云杨提笔蘸一蘸墨水,淡然道:“一卦一人一心一神,有缘人自对有缘卦,无缘人……”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妹妹一眼,“得卦而无所知。”
项庭真甚为不解,“何为有缘人,何为无缘人?那日你们摇卦,我本该一无所知,可偏偏在窗外一览无遗,难道这并非有缘?”
项云杨的叹息若有似无,“即便是有缘,亦是有缘无分。”
不知是凑巧,还是冥冥中的注定,哥哥这话音刚落,便有一阵阴凉的风吹过,将她所写的那一纸张拂落于地上。她正想去捡,风势一旋,那纸随即便飘飘零零地卷入了水潭之中,转瞬便融成了浮软的一片,不复当初。
项庭真怔怔忡忡地立在原地,没来由地觉得不祥。她回过头,疑惑道:“哥哥可是意有所指?”


 第三十三章 天雨

项庭真怔怔忡忡地立在原地,没来由地觉得不祥。她回过头,疑惑道:“哥哥可是意有所指?”
项云杨收了笔,认认真真地望着她:“你说的没错,那日所占之卦,的确与晋王有关。但内里乾坤,风云变幻,并非是我三言两语可解。亦非妹妹这般的闺阁之女可知悉。倘若妹妹真的关心,我只能赠你一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哥哥向来寡言少语,此刻一席话,却似是苦口婆心,想必是发自肺腑。项庭真心内的疑惑没有因此而褪减,反倒更为心乱如麻。
项云杨自顾卷了字张往廊下走去。闻意远看到项庭真大惑不解的样子,暗觉不忍,便伫了足道:“都说难得糊涂,凡事知道得太多,反而容易失了本心。你便顺其自然罢!”
项庭真深吸了口气,“也许你说的对。我本不该问的。”
六月的天,阴晴不定。这一刻忽而阴云密布,天边传来阵阵雷鸣,震得人心头发闷。雨水说来就来,洋洋洒洒,让人猝不及防。
下人们避得太远,一时未及前来送伞。项庭真用手挡雨,正自觉狼狈间,闻意远便一手拉住了她,往假山后的凉亭奔去。
好不容易躲进了亭内,二人均是面带雨湿。项庭真看着渐大的雨势,一边掏出了帕子拭脸,不经意地转头间,却发现他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她不由奇道:“你看什么?”
闻意远避开了目光,掩饰地笑笑道:“没什么,没想到雨这么突然。”
项庭真把手中那绣着五彩莲花的锦帕递给他,“你也擦擦罢。”
闻意远怔了怔,若有所思地从她手里接过锦帕。
她仰首眺望亭外烟雨濛濛的天际,阴云依旧,雨愈发下得绵绵密密,似无停歇之势。她面上蕴起一抹浅轻的笑意,道:“倒真有点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意思了。”
闻意远把那锦帕攥在手里,深深看她一眼,“姑娘前番进宫,想必是与晋王见过面了?”
项庭真脸颊微微泛红,轻轻点头。
他心头紧了紧,只平和依旧:“看来姑娘是良缘天定。来日,闻某只能尊称姑娘一声王妃了。”
她娇嗔地横了他一眼,嘴角却是含笑的:“都只晓得拿我来笑话!”
这时,元香打着油纸伞匆匆赶了过来,急切道:“奴婢来迟了,姑娘身上可都湿了,轿子已经在院子外头了,姑娘快回去换身衣裳罢。”
项庭真便随元香去了。他站在亭畔,无声地目送着她的背影,手里仍旧拿着她给的那方锦帕。未曾想她却在数步后回过了头,在伞下朝他扬一扬手,笑生两靥:“你在这儿等着,我回头让他们给你送伞来!”
闻意远忍不住笑了,点头道:“我晓得了。”眼看着她窈窕的身影渐行渐远,他只觉心头有莫名的失落,这样的失落带着苦涩,一点一滴地渗进胸臆间,并不好受。他压一压思绪,不再多想。


 第三十四章 私生女(一)

日子自此便是缓缓流淌过去,如是岁月静好的细水长流。府里的人事依旧,变化的只有两样,其一是大爷项云柏之妻阮氏喜怀贵子,已有孕三月。其二是沈氏把府中的大权都交予了项庭真,项府形同有两位女主人。与此同时,项庭真还是抽空在闺房里打点着各种各样的绣活,面子上虽然没有明说,众人心里都知道,这是三姑娘在绣嫁妆呢。
五彩丝绳打的络子,团绣鸳鸯的荷包,双面刺绣的巾帕,蝶恋花样的香囊,无一不是赠予家姑妯娌的上好佳品,需要未出阁的姑娘花着双倍的心思密密缝绣,将那对夫家的向往与希冀都一针一线地绣成精美绝伦的图案,再缝成圆满精致的绣品,这便是女子对未来最为美好的寄望了。
这日用过午膳,项庭真正伏在炕几上描着花样,沈氏便遣人过来把女儿给叫了过去。
项庭真才刚一进内屋大门,郑妈妈便快步迎了出来,神色不安地道:“姑娘来了就好,太太头风症又犯了,您赶紧上里边去看看太太罢。”
小丫鬟打起了珠帘子,项庭真一迳儿往里走,问郑妈妈道:“早上我来理账时母亲还好好的,怎的突然就犯头风症了?”
郑妈妈脸色沉重,压低了声浪道:“大事不妙,府里这阵子才稍安生些,老爷外头又闹出了事来。”
项庭真来到里屋,一眼瞧见沈氏正躺在紫檀长榻上,那戴着镶翠玉抹额的头上,贴着两块膏药。她两眼无神,脸上淡淡的有点发黄,唇上是一团发青,竟是一副病重的模样。
项庭真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母亲榻前,忧心道:“娘,您这是怎么了?大夫来过了么?”
沈氏看到女儿来,眼睛方稍稍提起了一丝精神。她伸手握住女儿的手,神情显出几分悲愤来,颤声道:“你爹他……你爹他做出这些事来,就是想要我的命罢!”
项庭真听得真切,心下大惊,忙问道:“爹爹究竟做了什么,让娘这样生气?”
沈氏眼眶一下红了,只闭上眼睛哽咽不语。
郑妈妈义愤填膺:“老爷简直是欺人太甚!那庄氏自打去了庄园后,老爷竟是隔三岔五地去看望,好吃好住地供着,奴役成群,竟是比在府里过得更金贵!倒是在那边摆起了正房太太的派头来!这些倒也罢了,不曾想……”她愤怒难平,喘了一口气,方续道,“不曾想,还有更过分的!老爷在十八年前惹下的风流账,竟是结下了孽种!如今老爷倒是有脸面跟太太说,要把那孽种接回到府里来将养着,让太太接纳!”她狠狠地啐了一口,“不要怪老奴说话没轻重,老爷跟太太说出这些话,做出这些事来,分明就没摆太太放在眼里,生生负了太太这数十年来的贤惠!”
项庭真震惊不已,睁圆了眼睛看着母亲,好不容易方定下了心神,惊疑道:“十八年前的风流账?孽种?难道……爹爹在外头……另有子嗣?”
沈氏眼角渗出泪水,益发显得容神憔悴萧索,声音如气若游丝:“那一个是寒门出身的,老爷跟她,育了一女。如今老爷便是要把这外头的女儿给接回府里来,让她名入族谱,认祖归宗。”
项庭真心头大震,满目的不可置信:“这些年来,从来不曾听爹爹提起此事,女儿无从得知,竟有这么一宗。”
郑妈妈痛心疾首,捂着胸口道:“这本就是上不得台面之事,老爷哪里会让姑娘晓得?这么些年,这么些年了,老爷都不曾提起,偏生这时要把那女娃接回来,不晓得老爷安的什么心!”
沈氏咳嗽了几声,哑声道:“安的什么心思?左右不过就是老爷余情不忘,才一门心思地要让那女娃回府。”


 第三十五章 私生女(二)

项庭真赶紧替母亲顺着背,皱眉道:“既然要把人接回来,爹爹除了让外头的女儿认祖归宗,可是又要纳姨娘了?”
沈氏脸色微微一悚,旋即又敛一敛容,低声道:“那狐媚子早已不在人世,只剩得一个女娃。”
项庭真心绪慢慢平稳下来,细细思量此事,既然是父亲亲自发话,那便是板上钉钉之事,即便母亲万般不愿,亦是无以转圜之余地了。她压下心头愤然,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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