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竞芳华-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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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庭真犹豫了一下,方允了让人进来。
项庭沛手里挽着个镂花藤萝筐子,施施然地进了屋,朝项庭真暖暖一笑,道:“真妹妹,姐姐这个时候来,可有叨扰?”
项庭真略略看她一眼,又埋头在绣架上穿针引线,漫不经心道:“姐姐若是有话,便只管说罢。”
项庭沛把手中那小巧的镂花藤萝筐放下,从里头拿出一大把彩绳丝线来,细细地摊在了紫檀桌上,微笑道:“姐姐从前也爱做绣活,最偏爱打络子。每次得了工钱,便去把最亮眼的丝线买下,自己却又舍不得用,攒着攒着,便余下这么多了。”她显出几分腼腆,“姐姐知道妹妹在做绣品,便专挑了些好的彩线拿来,只不过在姐姐眼中的好,可能未必入得了妹妹的眼。”
项庭真看了一下那满桌的彩线,道:“既然是姐姐一片心意,妹妹便谢过了。”
项庭沛却不走,仍立在原地,道:“还有一件事,姐姐想要跟妹妹说。”
项庭真抬眼看了看她,“若是还与立牌位一事有关,那请姐姐不必说了。”
项庭沛两手揉着宝蓝色素纹绣花上衫的下摆,期期艾艾道:“此事让妹妹和太太都添了烦恼,是姐姐的不是。所以……姐姐想告诉妹妹,这个牌位,先不必立了。”
项庭真闻言,始料未及地望向她,停下了手中的针线。
项庭沛面上带着深深的内疚:“今日姐姐到长春院请安,听闻妹妹与太太为了立牌位之事闹得不安生,姐姐心里愧疚。我告诉妹妹那么多,原意不是想妹妹帮着说话,只是觉得妹妹可亲,可以让我安心说出心里话。没想却平白生出这样的事端来,这原是姐姐的不是。”她注视着项庭真,“我知道母女亲情的可贵,我不想你们再为了我或我娘费心。立牌位的事,我从此不会再提,你和太太只管放心。”
项庭真缓缓地站起身来,意外地看着她,道:“可是立牌位也是爹爹的意思。”
“老爷这边,你们更不用担心,我自会与他细细分说,他会明白的。”项庭沛朝她欠一欠身,“为这件事,白让妹妹伤神了。”
项庭真走到她跟前,“这对安姨娘却是不公平。”
项庭沛苦笑了一下,道:“对我娘来说,我能回项府已是万幸,她在泉下得知,必会安心的。妹妹你说得对,见好就收,咱们原是一家人,何必为了莫须有的事伤了和气?”
项庭真从她眼里看出了诚挚,知她所言均出自真心,先前对她怀有的一点芥蒂此时消褪无踪,不由握住了她的手,道:“姐姐,委屈你了。”
项庭沛摇了摇头,回身拿起桌上的丝线,娓娓道来:“这是大红的,这是胭脂红的,还有桃红的,这一络是嫣红的,几种红色若是放在一块轻易便看混了,我都细细分了出来,用银线束了,妹妹用时不必再分。还有这葱绿柳黄的,再有这藏青、石青的,在外头不太好寻得到。还有松花色、黑色,给配着艳一点线便极为好看。”
项庭真含笑听着,道:“姐姐既然打络子有一手,那往后便帮着妹妹一块做罢。只怕日后劳烦姐姐的时候多了,姐姐别嫌累。”
项庭沛笑得眉梢眼角都是喜悦:“哪里会?这是姐姐的荣幸。”
从恰芳院离开后,项庭沛面上的笑意转瞬即逝,只剩得一片阴冷。她返回到留菁阁后,一个专责府外跑腿办差的小厮进来,道:“大姑娘,今日奴才给那洪家送吃食时,发现那人家正办丧事呢,奴才一打听,原来是一家五口都得了怪病,这一早就暴毙而亡了。”
项庭沛面上并不意外,气定神闲地落了座,道:“一家五口,可是两个老的,两个年青的,一个孩童?”
那小厮道:“正是。”
项庭沛点了点头,低头品了一口碧螺春,方道:“我晓得了,你替我去把那家主持后事的人请来,洪家对本姑娘有恩,他们虽去了,我还是应当好好尽尽孝心。”
那小厮答应着去了。
项庭沛一边用青花瓷的杯盖抚着茶叶,一边冷冽地半眯起双眸,每一个字都是刻骨的恨:“你们不知好歹,休怪我狠心无情。既然你们死于非命,本姑娘自然有办法让你们在阎罗王面前,口不能言,目不能视,耳不能听,让你们有冤无路诉!”
自从项庭沛那日来过后,项景天果然没有再到沈氏面前提立牌位的事,对待沈氏的态度也好转了不少,沈氏不知底里,自以为是自己坚持的缘故,只有项庭真知道,项庭沛在父亲面前费尽了口舌,方让父亲打消了为安氏立牌位的念头。她如此顾全大局,深明大义,让项庭真刮目相看,自此便将其视作亲姐姐一般厚待。
时日渐过,尚有数日,便是七夕之期。这一日项庭真接到晋王府的帖子,邀其于七夕当日与项庭秀二人共赴晋王府,一同共度佳节云云。
项景天和沈氏得知此事,甚觉欣悦,可待得看清帖子,沈氏便纳闷道:“七夕佳期,若是单邀庭真到晋王府,确是美事一桩。可这里怎么把秀丫头也捎带上了?”
项庭真觉得并无不妥,笑道:“娘,上回进宫,我与庭秀在三位娘娘面前献艺,王爷也看到了,后来也提到希望日后可再欣赏咱们姐妹俩的艺技。七夕当日若是女儿有幸在王爷面前弹奏妙韵,便由秀妹妹伴舞一曲,也不失为美事。”
项景天想了想,道:“王爷自有王爷的道理,这帖子里主要邀请的还是庭真,秀丫头同去,不妨事。”
沈氏方不再多想,只对女儿道:“你自个儿留心着便是。”
第四十二章 七夕
七夕当日,项庭真依旧是悉心装扮,一身秋香色的芙蓉花团纹轻绸长裙,暗银丝织出繁复细密的碧霞云纹花样,乌黑如缎的青丝挽成了光洁的回心髻,斜斜地插着红珊瑚的双结如意钗,钗头垂下五串翠金流苏,流苏最底端用红宝石作坠角,摇曳生姿。
项庭秀看着姐姐,眼中闪过一抹艳羡,赞叹道:“姐姐真美。”
项庭真替她扶一扶堕马髻上的嵌红珊瑚圆珠的乌银扁钗,笑道:“乞巧佳节,又是首次到晋王府中作客,自然要好生装扮,方才不失咱们侍郎千金的身份。”
到达晋王府后,王府的总管及掌事侍女一行十数人迎了出来,礼数周到地向项氏姐妹见了礼,便领着她们一路穿过正门,前花园,及至正殿,沿路唯见崇阁巍峨,雕梁画栋,面面琳宫合抱,直如众星拱月般,无处不透露着富丽堂皇的王府气派。
项庭真和项项庭秀才步进正殿内院之中,只见自殿中宝顶上垂下延绵锦缎,缎上遍绣精妙人像并瓜果酒炙花样,栩栩如生,远远看去几可乱真。底下团团围坐着一圈身着粉红宫装的侍女,皆手拈绣花针穿针引线。当中设着黑檀木案桌,桌上摆香茶、醇酒、时令果子并桂圆、红枣、榛子、花生,瓜子等祭品;旁边一个玉石花瓶,内里插着几株开得正艳的芍药,花瓶前是一个小黄铜香炉,燃点着清芬怡人的檀香。
项庭真目睹此情此景,盈盈笑着叹道:“王爷真好心思。”
她话音刚落,便见言溥博从内殿中款款走出,他身着一袭宽衽儒袖的群青色长袍,头戴爵弁,丰神俊朗中透着几分贵气。他负手翩然而至,明亮的星眸中带着点点笑意,使得他线条硬朗的脸庞多了一份柔和,显出了几许温润如玉的气息来。
项庭真看到他来,忙领着妹妹垂眉欠身,曼声轻盈道:“民女庭真(庭秀)见过王爷,王爷万安。”
言溥博伸手虚扶了她们一下,微笑道:“二位姑娘是贵客,不必拘礼。”一边把她们往座上请,一边又道:“这百尺锦楼,原是母妃特地命人依着宫中乞巧习俗缝制,让本王悬置于府中,好让姑娘来时得以一睹宫中佳节美景,如是身临其景。还有这九孔针五色线的巧艺,原也是宫中节日礼俗,一并让姑娘欣赏了。”
项庭真听他话里只提了姑娘二字,却是意指自己一人,心下虽然欢喜,却也生怕庭秀吃心,便笑吟吟地道:“皇贵妃娘娘记挂着咱们姐妹俩,借王爷之手让咱们一饱眼福,真是民女的福气。”
项庭秀先是怯生生地随在姐姐身后,默然无声。待得分别依着主次落了座后,她方迟疑着从黛色碎花暗纹的袖中取出一物来,小心翼翼道:“今日七夕,小女子托了姐姐的福,承蒙王爷款待,无以为报……这是小女子亲手缝制的拙劣之物,送给姐姐和王爷,还望二位笑纳。”
言溥博目光落在她身上,边命人到项庭秀跟前去取了东西过来,拿到手中见是一方万字福锦盒,打开锦盒,方看到内里竟是一只线络的五彩喜蛛,旁边还用细线绣上了圆满的蛛网,以此应了“喜蛛应巧”的吉祥寓意,甚是精巧。
项庭真看着手中的“喜蛛”,喜出望外地看着妹妹道:“没想到秀妹妹这般手巧,心思也妙。”
项庭秀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收回了注视言溥博的视线,差赧道:“姐姐和王爷喜欢便好。”
言溥博把锦盒收了起来,道:“难得的却是心意。”
项庭秀悄悄抬眼看向他,唇边微微地扬起会心的笑意。
第四十三章 暗通款曲
项庭真粲然一笑,“妹妹既然备下了这般细巧的好礼,我这个做姐姐的岂能两手空空?”她回头示意元妙把古琴捧上前来,“今日我把自家的九霄环佩带来,便是意在为王爷弹奏一曲,以报皇贵妃娘娘和王爷的厚待之恩。”
言溥博见了琴,抚掌笑道:“庭真妹妹的九霄环佩甚好,正好与我的玉屏箫相配,今日不如妹妹弹琴,本王以箫和应,一尽雅兴?”
项庭真听得他这般称呼自己,两颊顿时如火烧一般滚烫,如玉凝脂般的面容上,泛起了俏丽的一片嫣红。她低眉浅笑,“有幸得闻王爷箫音,当真是意外之福。”
她在琴前坐下,轻轻调了调弦,如水葱似的玉手拨动琴弦试准了音,方又道:“既然小女子弹琴,王爷吹箫,那秀妹妹便仍以舞相伴,如何?”
项庭秀正欲答应,言溥博却摇头道:“琴箫和奏,已是极具韵味,舞便罢了。”
项庭真并不十分在意,随即展颜笑道:“也好,王爷自有道理。”
项庭秀整个儿怔住了,面上的光彩霎时黯淡了下去,只仓仓皇皇地把头垂下去,掩饰住那满目的失望与落寞。
古琴的音律清越幽深,于项庭真指尖缓缓流转,如是雨露自绿叶枝头滴落,轻轻忽忽地坠入清溪小涧之内。和淳的箫声仿佛是清空中拂过的风,与恬静的琴音融和成了和风细雨般的缠绵悱恻,牵动心扉的轻柔婉转,诉不尽的温柔缱绻,煞是动人心神。
不知何时,言溥博来到了项庭真的身侧,琴音和箫声更是交融无隙,如是树荫间鸟儿的交颈私语,自有一番琴瑟和谐,情意两悦的甜蜜和美。
仿佛这般和奏下去,便是矢志不渝的天长地久,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的情深意长。
所谓琴箫良缘,佳偶天成,便是如此罢。
项庭真侧首,一双剪水秋眸里盈盈含着笑意,与言溥博四目相投,从他的俊目内捕捉到几许绵绵的深意,也许是赞赏,也许是爱怜,更多的也许是得遇知音的喜悦。
她嫣然一笑百媚生,唇边的梨涡醉人亦自醉。
一曲终了,二人意犹未尽,又就琴韵箫音之别畅谈不止,相谈甚欢。
待得用膳时,项庭真发觉所有的菜式均为自己平素喜爱的,情不自禁道:“知庭真者莫或王爷,就连这些佳肴点心,亦全是庭真所喜。”言溥博饮下一杯桂花酿,浅浅笑道:“庭真妹妹见笑了,这是本王前日派人问准了侍郎大人,方定下的菜式。”
项庭真不意他用心至此,心头暖意融融,朝他绽出如花笑颜。
一席膳罢,时候已经不早,项庭真心下纵有不舍,亦知该行告辞了,正欲开口间,府内的掌事侍女便来到她身侧,附在她耳畔轻声道:“姑娘衣裳上沾了一点桂花酿,不如随奴婢进内殿去清理一下罢?”项庭真不疑有他,随之而去了。
项庭秀正独自在席位上垂首出神,却有一名侍女轻轻盈盈地靠近了她,往她手心里塞进了一张薄纸,便又快步退开了。她始料未及,抬头看一看主位上的言溥博,只见他正埋首斟酒,似是并不察觉她这边的动静。她犹豫了一下,方将手中的纸条取出,慢慢地打开来看了,竟见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明日午时,城东大街如意斋见。
她心头一惊,再度向他望去,只见他也朝她看了过来,轻轻颔首。
她心中的惊讶慢慢散去,只余得一股莫名的喜悦笼罩于胸臆间,遂不动声色地将纸条拢进了袖子里,直到姐姐回席告辞,她随在姐姐身后离去,一直均是若无其事那般,低眉顺眼,沉默如初。
第四十四章 别有幽愁暗恨生
翌日,项庭秀开了姐姐送来的那一箱子衣裳,原想挑一件最华美的,却又唯恐姐姐看出端倪,只得放弃,便选了一袭寻常的莲青色隐芙蓉纹的对襟长衣,梳了一个倾髻,再配一枝素色珠钗便作罢了。她才想要出门,又折回来,从妆匣子里找了一对翠金花形镶米珠的耳坠,对镜细细戴上了,始觉自己淡施脂粉的脸颊添了几分娟好的柔美。
午时正好是项庭真在屋子里做绣品的时候,不会得空留心旁人,项庭秀胡诌了一个由头,只说是与庶吉士汪家的四姑娘有约,同去如意斋选些胭脂水粉,便出门去了。
来到城东大街的如意斋内,她正自踌躇间,那掌柜的便上前来道:“这位是项六姑娘罢?请随我来,轿子在院子后头。”
项庭秀心内暗自纳罕,来到后院,果见一乘二人抬小轿,她不及多想,上了轿后,便是听天由命了。
轿行得一柱香工夫,到达时闻得满鼻清香,有人在轿门前道:“项六姑娘请下轿。”她定一定神,方挑开帘子,迟迟疑疑地踏出步子。
才出了轿,项庭秀便被眼前美景给惊得目瞪口呆,眼前的路是一条以汉白玉石铺就的两车宽小道,两旁是一池清澈如明镜的湖水,湖中遍种荷花,此时正值新荷绽放之期,荷叶碧莹莹如是翠玉盈盘,盛着粉白如玉的荷花,如是千万个娇嫩甜美的佳人玉面,出尘清艳,美不胜收。
她兀自惊叹不已,一步一步往前走去,忽耳闻得一阵如泣如诉的箫声夹在荷露清风中吹送而来,只见前方回廊上悬挂着薄如蝉翼的雪白帷幔,长长曳于湖面之上,风过幔幕如云如雾般飘拂而动,使人如坠云海仙境。
渐渐方看得真切,回廊末端,正有一名长身玉立的男子伫立于此,手握玉箫,那幽深哀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