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竞芳华-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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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方看得真切,回廊末端,正有一名长身玉立的男子伫立于此,手握玉箫,那幽深哀远的箫声便是自他而来。
项庭秀停一停脚步,踏着箫音乐韵翩翩起舞,她两臂柔婉如水,身姿轻盈如风,莲步曼妙如花,浅青色的长裙旋转如初绽的繁花,与她灵动的舞姿相得益彰,在随风飞扬的帐帷之间,如流云般婉转飘逸,漫成了他心头那一抹不可淡忘的窈窕芳姿。
她舞姿翩若惊鸿,婉如游龙,如是凌波微步一般渐舞渐近,风止时,纷飞的帷幔缓缓飘落,露出了他清俊如明阳的面容,仍旧是那般的贵不可言,带着天地不惧的英伟与担当,将她卑微的心惊胆战包容其中。
她心不觉为之牵动,面红若桃花,眸柔如春光,轻展双臂慢慢地旋转出夺人心神的胡旋舞步,一圈接一圈,似是忘我盛放的莲花,中人欲醉。
他放下玉箫,上前一步一手握住了她的手,她正好转毕一圈,腰身如柳轻烟般软软往后靠去,落入了他的臂弯之中,他扶稳了她,探身向前,两眼深深地望进她的眸子中,她不由芳心大乱,慌慌张张地别过了脸。
他轻轻一笑,小心地放开了她,道:“舞得甚好。”
项庭秀娇羞地垂下头,道:“姐姐晓得以琴配王爷的箫,小女子不通琴艺,只好以舞代之。”
言溥博听她提起项庭真,眼内闪过一丝凝重,转瞬便又恢复如常,淡淡道:“母妃很喜欢她。”
项庭秀抬头看着他,依依道:“人人都说姐姐与王爷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庭秀亦觉得如此。”
他转头望向她,“可知我为何把你带来?”
她迷惑道:“庭秀不知。”
“你的舞姿,像极了一个人。”他的目光似是艳阳中掠过的一丝风,悄声无息地落进荷香醉人的莲池之内,“那日在宫中见着你的舞,错眼之下,我还以为是她。今日你这一舞,我瞧着甚具她当日的神韵,害我以为,是她回来了。”
项庭秀略觉意外,惊讶之余,却又觉几分失落,原来他注目于她,只因为她酷似旧人。她眼中带上了一抹哀怜,幽幽地凝视他,只见他面上犹带深刻的思念和爱重,她脑中猛地升起一念,如若这样的思念和爱重,从今往后只给她一人,那即便是只把她视作旧人,又有何不可?
这样的念头才起,她自己先被吓了一跳,难道为了得到他的珍视,她可以牺牲一切?
他清眸一扬,含着期望向她道:“这里是我的城郊别苑,来日若是咱们在此以箫舞相会,姑娘可是愿意?”
项庭秀没有马上答应,只是静静地望着他,那样的安静,如是一株迎着微风的白玉兰,自有一番楚楚动人之姿。言溥博看到这样的她,不觉怔怔良久,情动地牵住了她的手,声音轻柔如梦呓:“秀儿,答应我,好不好?”
她再止不住微微颔首,秋水含烟的双眸内是满满的柔情,“承蒙王爷错爱,庭秀愿为王爷起舞,只要王爷不弃,庭秀自是不离。”
言溥博朝远远侍立在廊下的侍女扬一扬手,侍女当即手捧锦盒上前,他从锦盒中取出一枚金錾花镶碧玉玉翠珠钗,亲自替项庭秀簪在了发髻之上,他的手自珠钗垂落的水晶流苏缓缓滑下,悠悠叹道:“秀儿戴上这枚珠钗,又是另一种风韵了。终究还是该有个新主人了,这珠钗便送予你罢。”
项庭秀盈盈一笑,眉梢眼角尽是妩媚:“多谢王爷。”
至未时返回时,她坐于轿中,并未舍得将那金錾花镶碧玉玉翠珠钗摘下,一路不时地拿手去抚着那摇曳的水晶流苏,触指清凉,仿佛还能感受到他眷眷的目光,以及他掌心微薄的汗湿。
待轿行至项府门前,她方把珠钗摘下收起,敛衣笼袖地往府里走,一如既往的小心谨慎。
返至恰芳院时,她轻步从姐姐的东厢正堂走过,路经敞开的镂花长窗时,她瞥眼睢见姐姐正在里边打着络子,止不住心头一慌,才想低下头去匆匆走过,却是怕什么偏来什么,项庭真这时抬起头,一眼便看到了窗外的她,笑着招呼道:“秀妹妹,你可是回来了?进来说话罢!”
项庭秀心里发虚,却是避无可避,只得硬着头皮走进屋里来。
紫檀木八仙桌上满满地摆着各色丝线,项庭真玉指灵动地在丝线间穿梭,却是一块石青色配大红色的汗巾子,攒心梅花的花样,十分精巧。她笑着一指跟前的绣墩,示意妹妹坐下,道:“今日正好沛姐姐过来一块打络子,原想把你也叫上,没想你竟出门去了,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项庭秀一颗心七上八下,如坐针毡,强笑着道:“早知姐姐有此意,妹妹说什么也不会出去了。”
项庭真掩嘴笑道:“不是什么要紧的事,难得妹妹出府一趟,如意斋的胭脂却是上好的,妹妹好眼光。”
项庭秀极力维持着镇定,道:“姐姐说的是,那胭脂极好,却是妹妹不配那颜色,终是作罢了。”
项庭真端详她片刻,“妹妹肌肤胜雪,什么颜色都配得上。”她的眼光从对方的翠金花形镶米珠耳坠上掠过,“今儿妹妹这一身打扮倒与往日不同,却是好看得多,更像是个闺阁千金了。”
项庭秀心头一突,谦卑地垂下头:“姐姐见笑了,妹妹再怎么打扮,也还是这副粗蠢模样。”
项庭真对她的妄自菲薄见怪不怪,遂也没说什么,只低头继续打络子。
项庭秀看着姐姐手中的汗巾子,忍不住问道:“这样式看着甚好,比前次姐姐打给二哥哥的方胜花样好看,可是再给二哥哥打一条?”
项庭真笑意里夹着一丝入心的温柔,“这个是给王爷打的,来日新房相见,这便是我送予王爷的新婚之礼。”言及此处,她两颊飞红如霞。
似有冰凉的水雾兜头盖脸地浇下,项庭秀整个儿僵了僵,两手不自在地绞在了一块,犹犹犹豫豫地唤道:“姐姐……”
项庭真轻轻地“嗯”了一声,“什么?”
项庭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倏地眼前似乎浮现起言溥博温情脉脉的脸庞。他是如日中天的皇子,是炙手可热的晋王。得蒙他的另眼相看,于她而言,是莫大的荣幸,是卑微如她的奢望。教她如何能就此放弃?一无所有,受尽白眼的日子,她已承受日久,真的不想来日,因着庶出的身份,面临低嫁的命运,再于荆钗布衣的落魄之中了却余生。
倘若此时狠一狠心,便是尊卑两重天,那么她何乐而不为?
她压下了几欲脱口而出的真话,微微地转过头去,不再看姐姐的眼睛,轻声道:“王爷他,真的很好,姐姐来日,一定会过得喜乐。”
项庭真不觉感慨:“我并不是不晓得,像咱们这样人家的女儿,婚配之事全不由自己作主,这当中牵系的是宗族的兴衰。如今爹爹怜我,替我选了这么一位人中之龙,难得的是,为人性子俱佳……”她甜甜而笑,两眉如弯月,“这也是我的福气罢。”
项庭秀心中难受,只吸一吸气,道:“明日我来陪你一道打络子,可好?”
项庭真微笑道:“自然是再好不过。”
项庭秀心中有事,只垂首替姐姐理着桌上的丝线,一根一根,如同是心中的乱麻,只需要冷硬了心思,便能轻易将其理清,不成困扰。
至酉时三刻,项庭真方欲命小厨房准备晚膳,白福家的便过来通传,说是老爷之意,请三姑娘到昌荣正厅去用膳。自各房各院设立小厨房以来,若非大节或是另有要事,府中鲜少有聚于一堂用膳的时候,今儿项景天特命她至正厅,料定该是不同寻常了。
她依时而至,才进厅中,却见父亲已候在金丝楠木圆桌旁的主位之上,下首左侧坐着项云柏夫妇、项庭茵三人,右侧便是沈氏以及项云杨二人。她眼见母亲神色不悦,心知不好,遂行过礼后便在二哥哥身旁落座,不敢多言。
下人们上前来伺候上菜,项庭真始知今夜在正厅用膳的便是他们几个了,人虽不多,却隐隐地感觉到山雨欲来的压抑,一时无心进食,只静静等待着父亲引话入正题。
待得膳罢,项景天以清茶漱口后,方缓声道:“今夜你们都在,有一事,必须由云柏亲自向大娘说清楚,你们在旁都好好听着,当是作个见证也好,知会也好,左右说不上什么好事,你们都好生留心着便是。”
项云柏煞有介事地来到沈氏跟前,冷不丁地跪在了她脚下,沈氏尚未及反应,便听他满怀歉意道:“大娘,云柏这一跪,是替了我娘的。我娘过去多有冒犯之处,还请大娘海量汪涵,莫要与她一般见识。我娘是因为云杨二弟中毒一事离府,至今已半载有余,她在庄院静心思过,已深明错之根源,当自悔改!”他的语气中添了几许沉痛,“如今我娘在庄院染了疟疾,病情一天重比一天,城郊寒湿之地,更是让我娘深受病痛折磨,云柏知娘身有罪孽,却也不忍见其痛不欲生,唯今……只得恳请大娘,大发慈悲之心,给我娘一条生路,允许云柏把娘从庄院接回府中养病……”他深深地叩首,“求大娘慈悲,准许我娘回府!”
他这一席话下来,沈氏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心绪在胸臆间九转千回,终是成了一口呼之欲出的愤怨之气。她压一压怒火,眼光在项云柏、项庭茵二人身上逡巡片刻,最后方落在丈夫身上,冷笑道:“才刚听老爷所言,说是让儿女们作个见证,权当知会,可是意指此事已成定局,容不得我反驳?”
项景天咳嗽了两声,看了看项云杨道:“此事最受委屈的是云杨。英岚当日虽然一时糊涂,但也没有下狠手,云杨无碍,倒也算不上弥天大错。如今英岚在庄院已劳作了半载有余,算是受了罚,身上又染了重病,回府养病亦不为过。”他顿了顿,问二儿子道,“云杨,你还怪不怪你二娘?”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沉默寡言的项云杨身上,他面无表情,只默默半晌,方轻声道:“何必问我?”
二儿子轻飘飘的四个字,却似软钉子似的碰得项景天一脸灰沉。沈氏听闻,头一次觉得儿子得力,她止不住讥诮道:“老爷当日口口声声说存了那样恶毒心肠的人,不会有好下场。如今老爷却说算不上弥天大错,言下之意,便是云杨不死,庄氏也算不上犯错,是不是?”
项云柏赶在父亲前面道:“爹爹自然不是这个意思,爹爹只是可怜我娘缠绵病榻,命悬一线,他只是怕云柏和庭茵再见不着亲娘,并没有宽恕我娘的意思。即便我娘回府,亦是戴罪之身,再不如从前,请大娘和云杨二弟安心。”
沈氏冷哼了一声,只是有些话实在不便当着丈夫和儿女的面说出,只死命撑着一口气。项庭真看出母亲为难,遂开口道:“可是据妹妹所知,二娘在庄院也并非一心思过,不仅没有伏罪劳作,还养尊处优,每处有人伺候着。妹妹只是奇怪,二娘并未受苦,一如在府中安逸,为何还会身染疟疾?”
项庭茵看她搭话,心下不服,便也道:“姐姐足不出户,从何得知庄院中的景况?道听途说,岂可当真?我和我哥哥前次蒙爹爹恩准前去探望,亲眼目睹我娘日夜椿稻,极其辛劳,这也是养尊处优么?”
项庭真拿绢子抿一抿唇,道:“既然爹爹可以允许大哥哥和四妹妹前去探望,也可以另派了大夫去医治,如若你们真的是一片孝心,大可留在庄院一阵子陪着二娘,待二娘好全了,你们再回来也无不可,不必把二娘接回来,给旁人添了莫须有的话柄。”
沈氏马上道:“庭真说的是,我明日便寻了刘太医来,让他去给庄氏医治,若在庄院痊愈了,是不必回府。”
项景天冷瞪了妻子一眼,“庄院哪里是养病之地?刘太医是宫廷御医,你怎好让他千里迢迢到城郊去替英岚诊脉?”
一直不言不语的柏大奶奶阮玉瑶这时施施然地站起身,她一身水蓝色的暗花交领对襟长衣掩不下微微隆起的腹部,她手扶一扶腰身,圆润的脸庞上含着一缕恰到好处的微笑,恭敬对沈氏道:“大娘,云柏的心意是想尽孝,并没有抹掉过往不是的意思。咱们这些当小辈的,谁都不敢忘记老爷当日的教诲,行那恶毒之事,必自受恶果。不管她人在哪里,只要是她做过的事,上天都会记着,还是会有因果的。”
沈氏和项庭真把项景天的态度看在眼里,又知庄氏一房人必是有备而来,此时争执再多,亦是徒劳无功,还会招来项景天更多的不满。沈氏遂不再作声,项庭真看向大嫂,也站起来扶住了对方的臂膀,和声道:“大嫂身怀六甲,便不要为这些事费神了。庭真以为,二娘回府一事还该从长计议,不管她最终回来还是不回来,都不是这一夜半日能理清之事。不如给我娘留一点余地,让她好生安置安置,倒不至于这般仓促。”
项景天虽然一心想将庄氏接回府来,但亦知女儿所言有理,便也不再往下说,只对妻子道:“英岚的病不能再拖,你须尽早决断。”
项庭真和沈氏一道回到长春院里,一众下人迎出来伺候更衣的伺候更衣,递茶水的递茶水,沈氏僵着一张脸庞由下人们打点,待一切妥当后,她躺倒在长榻上,从牙缝里冷冷迸出一句:“这便是当日没斩草除根的后果!”
项庭真沉一沉气,拿了美人锤替母亲锤腿,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此次爹爹突然执意让庄氏回府,想必是庄氏下足了工夫,既然爹爹没有逼娘您当即答应,那咱们便还有扭转的机会。”
沈氏脑仁儿突突地疼得厉害,烦躁地一甩手:“你别再说什么扭转不扭转了,当日若非没能狠下杀心,怎么会让那庄氏仍旧带着项二太太的名分到庄院去,韬光养晦这半载,她什么手段使不出来?”
项庭真忙替母亲取来舒缓头风的膏药,一边用簪子挑了蘸在纱布上,一边道:“眼下再提当日,也是于事无补,不如好生想想明日该如何应对。”她细致地用剪子把纱布剪成小方块,往母亲太阳穴上贴去,“今夜爹爹让咱们几个都来,如此周密安排,背后恐怕筹谋已久,咱们更不能乱,一乱便败给他们了。”
沈氏闭了闭眼睛,恨恨道:“这会子倒闹出劳什子疟疾,那庄院是咱们项家最为上等的产业,哪里寒湿了?还让云柏这么一跪,就连玉瑶也发了话,从头到尾,全是有人一手安排的好戏!说得好听,是他们给足了我面子,说得难听,便是我蛮横固执,不肯饶人!”
项庭真替母亲顺着背,脑中思绪急转,不由心生一计,忙让屋子里的婢仆们都退了出去,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