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竞芳华-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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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庭沛目光从项庭真脸上掠过,道:“沛儿晓得了,太太只管放心。”
项庭真略略停一停脚步,转身看着她们走进内堂,心下不觉别有思量。
庄氏到得项景天跟前,把名帖交给丈夫细细看了,得了丈夫的一声肯定后,一颗心方才落定下来。她与项庭沛一同返回至芳靖院里,亲女儿项庭茵也来了,她只是淡淡瞧了女儿一眼,仍旧拉着项庭沛的手到内屋里坐下了,方道:“此次老爷寿宴,可是难得的机会,咱们千万要小心张罗。”
项庭沛缓声道:“也亏得太太平日便留了心在那几位夫人身上。一个是爹爹上峰家的马夫人,一个是爹爹同僚的秦夫人,再有李夫人、周夫人,都与太太交好,也深喜太太之贤德,相信她们一定会在自家大人面前提及太太之事,倘若几位大人和夫人能在爹爹寿宴上说服爹爹将太太扶正,那是再好不过了。”
庄氏满意点头:“这些日子我自会在这些夫人身上多下工夫,好让她们一心助我。”
项庭茵在旁边听着,撇一撇嘴道:“娘何必拉下脸面来求人?以娘在爹爹心目中的地位,扶正不是早晚的事么?”
庄氏横了女儿一眼:“你晓得什么?你弄得清利害所在么?罢了,这些事你都不要插手,你闲着没事,还是回绮梅院去歇着罢。”
项庭茵有心想要为母亲出力,可眼见母亲眼里只有庭沛,心里大是忿忿不平,遂冷瞪着项庭沛道:“我弄不清利害所在,难道她就能弄清么?她一个没根没底的庶女,回府时日也不长,她能晓得什么?”
项庭沛也不恼,气定神闲道:“我在府里时日是不长,知道的也不多,唯独有一点比妹妹要更明白一些,那便是有能者居之。谁能替太太解忧,谁就是太太好女儿,妹妹你说是不是?”
项庭茵被她言及了痛处,一时气结不已。
庄氏越发看不上女儿这任性模样,烦心摆手道:“我正与沛儿商讨要事,你哪儿凉快哪儿呆去,少到我跟前来添乱。”
项庭茵气得险些咬碎一口银牙,起身就往外走,一边还听到母亲对项庭沛说着:“那些夫人都各有性情,喜好不一,为万无一失计,寿宴那日你与我一同接应这些夫人,我方能更放心。”
项庭沛应允道:“这个自然,沛儿定会替母亲打点周全。”
项庭茵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掉头就走。
这边项庭真从颐明院出来后,并没有马上返回恰芳院,而是前往撷阳院找项云杨说话。一进屋门,又见哥哥在摆铜钱,她默默走上前去,道:“能不能替我卜一卦?”
项云杨把铜钱递给她:“心里想着要求的事,摇铜钱三次。”
项庭真把铜钱放在手心里,轻轻摇了一摇,却又停了下来,注目着兄长道:“有许多事,你都是心中有数的,是不是?”
项云杨镇声道:“摇卦不可一心二用。”
项庭真叹了一口气,依他所言摇了三次铜钱。他很快便算出卦象,道:“地水师,乃为师卦,行险而顺。”
项庭真心思却并非在卦象之上,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兄长:“你逃避什么?”
项云杨眼皮微微一抖,语气仍旧是云淡风轻:“此为中上卦,你求问的是什么事?”
项庭真直勾勾地看着他道:“我若出手阻止庄氏扶正,能否成事?”
项云杨依卦直说:“象曰:将帅领旨去出征,骑着烈马拉硬弓,百步穿杨去得准,箭中金钱喜气生。”他抬头看妹妹一眼,续道,“兵凶战危,用兵乃圣人不得已而为之,但它可以顺利无阻碍地解决矛盾,因为顺乎形势,师出有名,故能化凶为吉。”
项庭真细细听了,道:“圣人用兵,意下所指,可是非我一人之力可成事?谁会是我的利箭?”
项云杨垂下头来:“自然会有人帮你。”
“我希望那个人是你,我的亲哥哥。”
第106章 反客为主
项云杨临窗而立,背着耀眼的日光,有着蒙昧不清的洒脱出尘,他悠悠道:“我一直觉得,天命不可违,纵然我可以预知后果,可是我无法左右前因。娘有娘的命数,你有你的命数,我知道得越多,越是于心难安,越是于心难安,越是不想参与其中。既然改变不了结果,除了旁观,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项庭真感慨道:“所以,你才会在大婚之上过来和我说一句,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你什么都知道,在所有人眼里,你是愚昧,可是我晓得,你是大智若愚。”
项云杨不置可否,只是沉默。
项庭真深吸一口气,又道:“在所有人眼里,我是败者。事到如今,我这个彻头彻尾的愚昧之人再不想行愚昧之事,为娘讨回公道也好,为我自己一雪前耻也好,我不想轻易放过她们。我不是圣人,我只是小人,受了伤的小人,剩下的唯有一颗狠心罢了。”
项云杨默默地将铜钱收起,未发一言。
项庭真往后退了两步,才想离去,又站住了脚步:“娘去了,在这世上与我最亲的人,只有你一人而已,我只相信你。若是我的亲哥哥也撇下我不管,我才会真真正正的生无可恋,你可是明白?”
项云杨眼眶微微泛红,仍旧是没有说话。
项庭真言至此处,不再多说什么,缓步走出撷阳院,一路行至大门外之时,文竹匆匆追了上来:“三姑娘,二爷有话想与你说,请你返回。”
项庭真心头一松,展颜笑道:“我这就去。”
再次来到兄长跟前之时,项云杨不再是那副置身事外的闲散姿态,只沉声道:“庄氏想要扶正,已经是她势在必行之事。月中爹爹的寿宴之上,庄氏必会有所作为。”
项庭真不觉回想起在颐明院外所听到的,忙道:“你如何能肯定?莫不是算卦得知?”
项云杨目光别有意味地看了妹妹一眼,垂首慢慢地从书桌后踱出来,似乎有一股稳如泰山的沉着笼罩于他的遍身,他轻声道:“卦只能告诉我们后果,唯独前因,离不了人为。自从娘去世后,意远便劝我早做筹谋,我深以为然。第一步棋,便是以逸待劳。”他垂一垂眼帘,“庄氏身边的大丫鬟盼兰,是我的人。”
项庭真大为意外,心头又是惊讶又是欣慰,只是目带赞赏地看着哥哥:“我只道你无心府中之事,没想到你原来早有打算。不知哥哥的下一步棋,会是什么?”
项云杨想一想,道:“以逸待劳得久了,对方自以为万无一失,本该是反客为主的好时机。正如你所言,单凭一人之力是无以成事,所以我们必须分头行事。”
项庭真想到了什么,略略犹豫了一下,还是压下意绪道:“闻公子曾来找我,他曾提到可以请一位德高望重的人前来主持公道,我觉得倒是在理,爹爹一向看重面子名声,倘若能请到爹爹敬服之人前来陈说利害,爹爹一定会听从的。”
项云杨点头道:“这也是我的主张。庄氏此次将京中几位名门望族的夫人请来,意欲在寿宴上说服爹爹马上将她扶正,爹爹本就有此心,恐怕是经不住连番劝说的。所以我们请来的,必须是爹爹最为敬服之人。”
项庭真思忖着道:“爹爹的寿宴意在一聚天伦之乐,必定会把族中的耆老也一并宴请,我们还该先去说服这几个老伯父老叔公,莫让他们站在庄氏这一边。只是这个德高望重之人,该请何人方为妥当呢?”
她话音刚落,便听身后传来清朗一声:“项大人生平最为敬重的,便是其恩师苏健柏苏大人。”随着这话音,唯见闻意远从门外走了进来,他面上带着一缕笃定的微笑,不等项氏兄妹发话,径自续道:“苏大人曾官拜正一品殿阁大学士之位,如今虽已经致仕,但得皇上开恩,可继续参与朝政,虽无实权,却是殊荣。你们二人的爹心里眼里对他都是十万分的敬重,若有他一句,怕是胜过旁人言语无数。”
项庭真看到他来,只是沉默不语。
项云杨含笑颔首道:“你说的是,爹爹待苏大人可算是半个亲父一般。只不过苏大人年事已高,而且又身患重疾,据闻如今已是行动不便,终日卧床而已。如何能前来项府与爹爹道一句利害?”
闻意远早已替他们想好对策:“苏大人是行动不便,不过其妻谈太君却是身子硬朗,行走自如。难得的是,苏大人与谈太君成亲四十余载,从未纳妾,从一而终,只得谈太君一个正妻相偕到老。苏大人和谈太君真可谓是世人眼里的俪影情深,那什么,五好家庭也不过如此了。”
项庭真不拿正眼瞧他,却是凝神细听着他的话,心下止不住称好,面上只是淡淡的一言未发。
项云杨笑道:“不管是苏大人一往情深也好,谈太君治家厉害也好,他们必定是容不下妾室扶正一事了,想必是能劝住爹爹的。看来咱们是要前往苏家一趟。”
闻意远道:“可不能劳师动众地前去,只不知你们的二娘可会派眼线盯着你们的行举,这一着势必是杀她个措手不及方能奏效。再者听说谈太君性子非同寻常人,最要清静,你们兄妹俩都去,再加上方仲这个牵线人,热闹得过了,可不是招谈太君烦心么?恐怕你们主意还没来得及出口,谈太君便把你们给撵出来了。”
项庭真忍不住道:“什么方仲牵线?那苏大人不是爹爹的恩师么?我和哥哥作为子侄上门拜访问安,也是心意所在,谈太君怎么会撵我们?”
闻意远看向她,道:“姑娘有所不知,苏大人是令尊的恩师没错,但那是苏大人的事,不是谈太君的事,在谈太君眼里,你们什么都不是。苏大人固然是不能亲自出马,唯有把赌注押在谈太君身上,你们方有一点胜算。为何要方仲牵线?巧不巧那方仲正好是谈太君的外甥孙,也算是天助你们了。”
项云杨朝他感激一笑:“不是天助我们,是你助我们。”
项庭真抿一抿唇,“若是如此,那便由我前去相求谈太君罢。哥哥是嫡子,由你去说服族中耆老,你的话,想必他们能听得进去。”
闻意远压一压心底柔情,平静道:“那好,姑娘你择定日子,闻某自会前来接姑娘前往苏府。”
项庭真瞥了他一眼:“我自己会去。”
“你不会,一则你本就不知苏府所在,眼下风口浪尖的也是不能向旁人打听;一则那苏大人致仕后为了休养身子,已不住在原来的苏府里,早与谈太君移居城效山清水秀之处;再有方仲从中牵线,必须先与方仲会合后方能前往拜见谈太君,必须由我陪同前往。”闻意远眼眸中有不易觉察的温意,“你就让我陪你走这一趟吧。”
项云杨有意无意地插了一句:“是了,由意远陪着你去,更可保事成。”
项庭真心下虽有百般不愿,可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好勉为其难答应了。
第107章 三姑娘的性命,你敢不敢取
当下便定了这月的初九前去。而项云杨则自当另寻适当的时机,逐个拜访族中耆老。
项庭真得以与兄长联手对付庄氏,心下安宁了不少,为免惹来庄氏一房人思疑,这几日只是如常罢了,静候着初九的到来。
那边项庭沛却在心里暗自盘算了起来。这日在芳靖院里,当着庄氏的面把底下的一个小厮来福儿唤了来,问道:“这些天你可曾打听到什么?怎的总没见你前来报消息?”
来福儿二十有二的年纪,身段颇为粗壮魁梧,一张国字脸却是轮廓分明,白白净净的,倒比别的小厮多了几分端正清俊,素日最能讨得府中小丫鬟的欢心。此时他在主子面前只是一副恭谨模样道:“回大姑娘的话,奴才近日虽与恰芳院里的芸儿、小玉几个走得近,可是一来她们只是负责洒扫的粗使丫鬟,并不能到三姑娘跟前去伺候,也打听不到什么消息;二来自从元香出嫁后,恰芳院上下人等行事都甚为小心,多一句也不敢告奴才知道,奴才却是费尽心思套话,也问不出什么来。”
项庭沛冷沉着一张脸,一时捧着茶盅不语。
庄氏想一想,道:“咱们的筹谋行事也算是隐秘,除了你我的心腹,想必也无旁人能知晓,那真丫头更是无从得知了,也未必会对咱们之事多加阻挠,你这般小心原是好事,只不必太过了。”
项庭沛冷冷掠了庄氏一眼,将茶盅搁在了桌上,道:“你哪里晓得,自从大婚不成后,庭真的心性倒是与往日不同多了,她怀恨在心,意欲将你我置诸死地,什么手段使不出来?你自以为隐秘了,可这世上原无不透风的墙,指不定她已经什么都知道了,被蒙在鼓里的却是你我而已。”
庄氏如今正是用得着她之时,也不去在意她话里的不敬,只是犹疑道:“就当她什么都知道了,可她毕竟是深闺姑娘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最大的本事便是在老爷面前耍耍嘴皮子罢了。老爷本来就有心想要把我扶正,若再借助于外力,老爷一定不会迟疑的,便也轮不到她真丫头发话了。”
项庭沛思忖片刻,道:“若只是这般简单便好。”
从芳靖院出来后,项庭沛却没有马上返回留菁阁,只是领着来福儿来到恰芳院外的桂花树林里,站在树木后远远地眺望恰芳院的大门。
来福儿立在项庭沛身后,惴惴道:“姑娘,奴才会再想法子打听消息的。”
项庭沛眼光一瞬不离恰芳院门前,除了几个下人进出外,并无异样。她沉吟须臾,忽而转首以眼角余光瞧着来福儿:“你杀过狗么?”
来福儿没想到主子会问这个,怔了一怔,方道:“回姑娘,有道是狗肉滚三滚,神仙站不稳。奴才最爱吃狗肉,自然也杀过狗。”
项庭沛的眼眸内泛起一抹冷森森的杀气,“可不是么,活生生的一条狗,先吊起来打死了,再下刀子,那狗儿叫声惨厉,你可会心软?”
来福儿不知主子之意,只是听得心里发毛,一时战战兢兢起来:“那不过是畜生,杀便杀了,奴才没有什么可心软的。”
项庭沛的笑意如寒冰彻骨:“若是让你杀人呢?”
来福儿惊得整个儿一悚,旋即又定下了神来,强自镇定道:“奴才是姑娘的人,姑娘想让奴才干什么奴才便干什么。”
项庭沛眼神凌厉如冷箭,目不转睛地盯着恰芳院,与其费煞思量与之周旋,不如狠下杀着一了百了。她压低了声浪,话音里的肃杀之意却更浓烈了:“三姑娘的性命,你敢不敢取?”
来福儿吓得脸色煞白,脚下一软就跪在了地上,道:“姑娘,那可是老爷的掌上明珠,项府的嫡姑娘!”
项庭沛莞尔一笑,冲淡了些许杀意:“我道你是个有胆识的,方才把你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