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竞芳华-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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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闷响,他的前额重重地磕在了青石地板上,却似感觉不到了疼,几欲昏死过去。
项景天在范礼的陪同下走出屋门,看到晕倒在地的项云杨,范礼慌忙奔上前去,就要触及到他的肢体之时,他口中兀自呻吟着道:“快了,大功告成……可保……爹爹无虞……”
项景天走到他身旁蹲下身子,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镇声对范礼道:“去请大夫。”
范礼才要依言前去,项景天又把他叫住了,吩咐道:“你命人将南厢房收拾妥当,等下便让二爷住进去休养身子。”
寅时方届,项景天刻不容缓,当即命人将项云杨抬进了离自己最近的南厢房,亲自在旁边陪伴着,又请了最擅调理风寒之症的大夫前来,诊治过后,可幸只是邪风入体,兼体疲神涣,除了膝盖上的红肿较为严重外,暂无大碍。
项景天陪在儿子床畔寸步不离,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一天一夜。项云杨身上的高热慢慢退了,神智亦清醒过来,他睁开眼睛,第一句话便是:“爹爹可是安好?”
项景天为他掖一掖衾褥的边角,和声道:“为父一切都好。”
项云杨方舒心一笑:“可算是没有白跪。”
项景天看待他的眼神益发柔和起来,“你这几日受了寒,我命大夫为你开了温补的药方,有好几味贵重的药材咱们府里没有,已经命人到八锦堂去寻了。还有这碗人参汤,你赶紧趁热喝下,暖暖身子。”
项云杨唇边的笑意更浓:“爹,儿子不爱喝黄莲汤,我只要吃八锦堂的青梅丹子。”
项景天不觉被他勾起了回忆,亦笑道:“喏,这是你小时候耍赖时说的话,如今你已不是孩童了,不过只要你喝下这碗人参汤,爹爹就为你把青梅丹子送来。”
项云杨捧过汤盅,笑对父亲道:“爹一颗,儿子一颗。”
项景天暖心不已,道:“你只管安心在这里养身子,这几日咱们父子俩好好说说话儿。”
南厢门外,项庭真欣慰地看着这一幕,打消了进来问候兄长的念头,悄声无息地退了出来。
两日过后,项云杨的身子已经大好了,项景天却也没有让他马上回撷阳院去,每日下朝回来,就与他在院子里下棋说话。原本在项景天心里,二儿子四书五经全不念,想必是胸无半点墨,可是如今静下心来和他相处过了,方发现儿子亦能出口成章,那满腹的才华倒是半点不输长子云柏。不由在心里更添了几分喜欢。
这些时日过去,闻家却迟迟没有上门来提亲。项庭沛不知缘故,派了长风暗里打听消息,却是一无所获,倒是闻知了项云杨在老爷院子里苦跪五日五夜之事。
项庭沛思忖片刻,冷笑道:“好一出父慈子孝的好戏,二太太这才稍稍失势,他们便乘机出手了。”
长风道:“姑娘可有主意?”
项庭沛气定神闲道:“云杨重得老爷欢心,要着急的人多了去了,何曾轮得上我出手了?隔岸观火罢了!”她在意的是另外一宗,又抬头问长风道,“闻家那边你可是打听好了?”
长风低下头来道:“奴才这几日与闻家的几个下人混得熟了,从他们口中得知,闻家二夫人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到灵若寺进香礼佛。这月十五,正好是个时机。”
项庭沛唇角扬起了满意的笑弧,眉梢眼角间的志在必得恍若是凌厉的箭,只待她卯足劲头,便能一矢中的。
十五日,灵若寺内信众虔诚,香火鼎盛。
戚氏照旧前来。这回她除了请线香,还特地请了两大盘沉香盘香,恭恭敬敬地供奉在了观世音堂前。她跪在蒲团上,口中念念有词,所求的正是次子闻意远的姻缘,唯愿观世音菩萨保佑儿子喜得良缘,莫要被一时的乱花迷了心眼。
礼佛完毕后,戚氏跨出佛堂门槛,缓步走向寺中的后庭花园,祖师堂便在那儿,每次前来,她都要前去拜一拜先任住持师父。
初春将近,满院菩提树仿佛并没有被冬雪侵凌,仍旧枝繁叶茂,树冠亭亭如盖,莫名地让人宁静了心神。
有清悦柔和的歌声自白石栏下传来。此处乃佛门清静地,本容不得靡靡歌乐之音,可戚氏细心听来,方闻得那唱的却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况且那歌声低吟浅唱,俨若清溪细流,悠悠扬扬,时而如和风轻柔吹送青葱绿林,时而如细雨荡涤幽深山间。歌者的声音中又透着深沉的虔诚与庄重,便是听在出家僧尼耳中,亦不会觉着这以歌唱经文是冒犯和亵渎。恰恰是为此等吉祥宝地更添了宁和清静的气息。
戚氏心中暗奇,遂走到栏边一看究竟,那歌声益发清晰可闻:“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放眼栏下院落之内,只见一个碧玉年华的少女倚坐在菩提树底下,面向着跟前的几个幼童悠然而歌。她身上是乳白撒花暗纹琵琶襟上衫,细碎的青绿细叶滚边,衬得她姿容清雅隽秀,下面是月白色百褶软纱长裙,透薄如蝉翼的外纱迎风飘飘缈缈,在这清悠歌声之中,恍若是林中仙子。
她凝神歌唱,眼光落在每一个幼童身上,面上含着喜悦的笑容,待得一曲终了,当中一名龆年男童便举起手道:“沛姐姐,你唱得可太听了,再唱一遍可好?”
她巧笑嫣然,明眸皓齿甚是秀美:“小七,我已经唱了第三遍了,你还没有听厌?”
边上一个女童奶声奶气道:“沛姐姐,你唱得一次比一次好听,我们爱听!”
她明媚笑着,近旁的一个中年妇人便走过来笑道:“好了好了,你们这几个小顽皮,沛姐姐以前每常为你们唱歌,如今她虽已贵为项侍郎府的千金,还要来伺候着你们,你们还有完没完?”
戚氏本欲离去,待得听闻“项侍郎府”一节,不由停下了脚步,更为留神地打量着那少女。
第132章 命里有时终须有
项庭沛将那女童搂在怀里,亲了又亲道:“陈大婶,你可别怪他们。过去未能回项府之前,我与他们一样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他们便是我最亲的人。如今我虽是项府姑娘,可总也放不下他们。你瞧,小六身上怎么穿得这么单薄,春寒料峭的,仔细添衣啊!”她边说着,边从袖子里掏出银子来,塞到了那中年妇人的手中,“可不能苦了孩子,缺什么置什么。我会常来看他们,你有何难处只管告诉我。”
戚氏留心看着,不觉微微颔首。
那中年妇人连声道了谢,又说了好些叙旧的话,方带着几个孩童离去了。
项庭沛站在原处,目送着他们的背影,一边不舍地挥了挥手。
戚氏来到她的身后,小心翼翼开口道:“请问,这位可是礼部侍郎项大人的大千金,沛姐儿?”
项庭沛似乎有点意外,翩翩然转过身来,清丽的脸庞上泛起一抹疑惑:“我是。不知这位夫人如何得知小女子的身份?”
戚氏微笑道:“唐突姑娘了,我是翰林院侍讲学士闻志家的戚夫人。”
项庭沛闻言,面上微微一惊,旋即又泛起几分羞怯,忙不迭福身道:“庭沛见过夫人。”
戚氏端详着她道:“才刚听到歌声,过来方知是你。我依稀听闻,姑娘过去并非在项府长大?”
项庭沛谦和一笑,道:“让夫人见笑了,沛儿过去一直与母亲流落在外,直到去岁夏天,爹爹方将沛儿接回府中。沛儿无福,并非那一等的大家闺秀,自幼与母亲凭着双手谋生,纵然如今徒有千金之名,也不敢忘记当日苦楚,唯得如此,方能使沛儿更为珍惜当下,善待那些与沛儿身世相似的可怜人。”
戚氏走到她跟前,低头看到她一双布满厚茧的手,不由心生怜惜,道:“没想到沛姐儿竟吃过这样的苦头,不过如今可也算是苦尽甘来了,项大人必定很心疼你,再舍不得让你受苦了罢?”
项庭沛微微含笑:“爹爹自然是心疼女儿。只不过日子再好,沛儿都无法理所当然地享那千金之福。那么些年的苦日子,教会沛儿居安思危四字,时刻提醒自身,莫骄莫躁,若要日子长安,只有行善积德,方能不负上天对我的眷顾。”
戚氏轻轻一笑,缓步往前走去,一边道:“若真的能做到不为荣华所惑,自是相当难得。想那侍郎府白玉为堂金作马,姑娘又是项大人的大闺女,不知来日要怎样的福气,才能衬得起姑娘的千金贵体?”
项庭沛亦步亦趋地跟随在她身侧,浅浅笑道:“沛儿还晓得一句话,人贵自知。沛儿有幸认祖归宗,已经是于愿足矣,只有能把握在手的福气,方是真真切切为我所有的,哪儿还会去奢望那遥不可及的呢?”
戚氏踏上通往祖师堂的台阶,道:“话说的没错,只有那能把握得住的,方是真实不虚的。只不过世事无常,你我自认为把握得住了,没想却是镜里拈花,水中捉月罢了!所以人啊,还是把眼前的看好,就是万福了!”她言罢,深深地望了项庭沛一眼。
项庭沛心头一喜,只不动声色地微笑道:“夫人说的极是,沛儿愚昧,来日还承望夫人多多提点,让沛儿更能明事理通情理,方能全了今日沛儿与夫人相遇的缘分。”
戚氏心下明白,只是含着一缕淡淡的笑意,没有再言语。
这一日,闻意远千里迢迢地赶到了苏家别苑。唯今之计,最为快捷的解决之法便是让谈太君亲自向项景天说清,他闻意远要娶的人是项庭真,而非项庭沛,方能将这一团乱麻给终结了!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苏家别苑的下人却告知了他一个不幸的消息:苏大人和谈太君伉俪已然于日前结伴出游,归期未知。
闻意远一拍额头,抱着一线希望地质疑道:“不可能,苏大人不是卧病在床吗?不是行动不便吗?怎么可能出游?”
那下人口齿伶俐地答道:“太君想要效仿《镜花缘》中唐敖、多九公等人,特雇了一艘大船载她和苏大人二人周游列国。那船上床榻俱全,无碍于苏大人。”
闻意远近乎绝望:“周游列国?周游列国!那得多久才能回来?!”
“奴才不知。”
闻意远焦灼不已:“路线可知?”
“奴才不知。”
他几乎就要瘫倒在地大呼救命了。可是他不能倒,他必须冷静沉着,方能想出对策拆解这一困局。
庭真会怎么想?
闻意远又马不停蹄地赶至项府,文竹是第一个冲过来问候他的人:“闻公子,你怎么能娶大姑娘啊?”
闻意远焦头烂额地抓着脑袋:“我也很想知道!”他一把扯住了文竹的袖子,“帮我个忙,去把三姑娘给请过来,快!”
项庭真从父亲的颐明院里过来,眼见父亲如今与二哥哥相处融洽,她的心甚是欣慰,这一次总算是赌赢了,也是时候思量下一步该如何进行了。
走进撷阳院,抬眼看到等候在庭院中的闻意远,她的大好心绪一下又低落了下来,禁不住叹息了一口气。
闻意远回头看到她,忙快步迎上前去,开门见山道:“庭真,那件事我并不知情,不是我要娶庭沛,是你爹他误解了谈太君之意!”
项庭真垂下头,默默地绕开他往前走了两步,不声也不响。
他来到她身旁急切道:“我并不知你爹当日是那个意思,我若晓得是庭沛,我是断断不能答应的!要不,我现下就去跟你爹说个明白?”
项庭真回头叫住了他,沉静道:“算了,公子,不如算了。”
闻意远心凉了半截:“什么算了?”
她抿一抿唇,在云石桌旁坐下,清清冷冷道:“一件事但凡是时候未到,总会是诸般不顺的。有时候,我也不得不认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公子,你我时候未到,上天也不乐见其成。”
第133章 山雨欲来
如同有一盆凉水兜头盖脸地泼下,他直觉寒彻心扉,他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庭真,你不相信我?”
项庭真笑得凄微:“公子现下来论相信不相信,可还要紧?我只相信事实。”
“要紧,要紧!”有疾风刮过,吹乱了闻意远的鬓发,也拂乱了他的心湖,“你不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还有意义吗?”
项庭真沉声道:“事实是,你们闻家有意提亲,想要迎娶的人,正是大姑娘沛姐儿。”
闻意远觉得舌头都是苦涩的:“你给我个机会,让我去证明我的心。”
项庭真低低一叹,起身往撷阳院门外走。
闻意远心如刀割,情不自禁地拉住了她的手,这一触碰之下,他整颗心都似要融化了,只下意识地握紧再握紧,仿佛一不留神松开了手,便是与君相决绝的永无退路。
她身子一震,回头诧异地看着他不肯松开的手,她挣一挣,再挣一挣,他仍旧是握得那样紧。那掌心中的温热密不透风地包裹着她的肌肤,是惊乱她心的触感。
分明感觉到了心底的暖柔,然而她口上却是不带感情的冷淡:“你放开我。”
话才出口,她的心却刺痛得无以复加。抬头看到他的一脸灰冷,她不禁生出了一丝悔意。
原来,他从来不曾走进过她的心。
他慢慢地松开了手。
她抑制着满心的锥痛,不再看他,一步一步往前走去。萧瑟寒风之中,他伫立在她身后,如是一抹永不能磨灭的影子,寂寥得可笑。
返回闻府后,他径自来到母亲的厢房,看到母亲正坐在八仙桌旁纳着一双鞋底。
他坐定在母亲跟前,一字一眼道:“娘,我不娶项庭沛。”
戚氏低头聚精会神地穿针引线,道:“我晓得,你看中的是嫡姑娘,不是庶姑娘。”
“不是嫡庶。娘,不是什么嫡庶之分,即便庭真是庶出,甚至只是个丫鬟,我要娶的也唯她一人而已!”闻意远冷静下了心绪,心平气和道,“娘,你可知庭真的母亲沈夫人为何去世?真的如外间传言的那般重病猝死么?非也,沈夫人是被庭沛谋算至死的,堂堂一个当家主母,竟死在庶女的算计之下,这个庶女该有多心狠手辣?还有庭真的大婚,为何晋王会弃她而去?并非庭真不好,而是庭沛伙同他人陷害她。还有,庭沛竟对庭真狠下杀手,派人刺杀庭真,若非儿子施予援手,庭真早就成了刀下亡魂。娘,这样一个丧心病狂之人,你真的敢娶回来做儿媳妇吗?”
戚氏的针脚工夫甚为了得,白线针连针地细细密密,考的是眼力的细致,考的是指尖的利落。她低着头道:“所谓邪不侵正,倘若嫡姑娘其身得正,哪里会招致旁人算计?孤掌难鸣,倘若你说的都是真的,那得有多大的仇恨,方能让沛姐儿对她狠下毒手?怪罪旁人之前,不妨先想想自个儿。”
闻意远晓得老子娘是个硬气的性子,因是有备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