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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部分

高能大太监-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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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陛下就知道了。”
    一句话犹如重锤,震得苻秋眼前微微花了一下,他定了定神,盯着薛元书:“什么时候?”
    薛元书站起身,他的身形早已不如当年潇洒,肩背显出些微佝偻,他比苻秋几乎大了两轮,“肱骨”二字并非虚名。直至今日,苻秋方才隐约明白,先帝为什么选择了他来了结东子。
    “就在这个冬天。”
    马车在一个不下雪的傍晚驶入京城,姜秋明把脑袋探进车内,讨好地问:“咱们要到了,师父想吃点什么?”
    袁歆沛眼睫一颤,没有睁眼。
    花正芳的声音在车外说:“元帅府里什么都有,先安置下来再说,少爷坐好。”
    姜秋明只得进入车厢,坐在袁歆沛侧旁。
    鞭声抽破空气,马车陡然加速,袁歆沛的轮椅侧了侧,姜秋明忙伸手扶住,木轮夹住他的手,登时一阵哎哟,外面花正芳问怎么回事。
    “没事没事,还有多远?”
    “没多远了,少爷坐稳。”又是一声鞭声。
    姜秋明扳正轮椅,将轮子下的木撑架弄好,侧抬起头就见袁歆沛看着他,忙腆着脸笑:“师父!”他声音很大,连花正芳都听见了。
    “师父,您放心,我一早就给爹捎了信,咱们今晚能大吃一顿!再睡个好觉,明儿徒弟带着您好生在京城里转转。”
    袁歆沛双手双脚都被绑在轮椅上,饶是花正芳已十分注意,还是勒出了红痕。
    他看不见姜秋明愧悔的眼神,开口时声音发哑:“帘子捞开,我看看。”
    紧接着袁歆沛又叫姜秋明把他搬到窗户边,高速行进的马车令袁歆沛的视线摇摇晃晃模糊不清,黄昏时暧昧的红光笼罩着京城,他贪婪地望着窗外,一切都陌生又熟悉。他有点恍惚起来。
    “师父,哎,师父您小心一些,别掉出去。”姜秋明片刻不敢松懈地紧紧抓住他的肩膀。
    “那里,那里是钟楼吗?”袁歆沛声音发颤。
    “对,我家就在西南边,就快到了……”
    “那边是北面。”袁歆沛悄悄地自言自语,坐北朝南的皇宫,就在钟楼之后了,如果他能像从前那样身手矫捷,就能爬上钟楼,俯瞰皇宫。
    被绑在轮椅上的袁歆沛忽然浑身抽搐起来,把姜秋明吓了个魂飞魄散,好在已近元帅府。花正芳同他两个手忙脚乱把袁歆沛连人带轮椅弄下车。
    早已等在府门口的兵马大元帅姜松搓着手下来,低头轻拍袁歆沛的脸庞,目光在他瘫痪的腿和布满伤疤的下巴上来回逡巡。
    “哎,这是怎么了?谁绑的他!”姜松发了怒。
    姜秋明抱头鼠窜,“不是爹让绑的吗!”
    “老子那是一种夸张手法!夸张懂?!”
    姜松一脚把儿子踹进家门,亲自给袁歆沛松绑,把他抱了起来就往府里走,低声咕哝:“怎么这么轻了,别带累老子晚节不保,被皇上扣个什么罪名处置了。”他回头看了眼花正芳,恨铁不成钢地吼了句:“请大夫啊,愣着干嘛!出去十五年,真成村姑了不成!你是暗卫的好苗子!别给老子忘了!”
    袁歆沛稍一回神,就开始挣扎,姜松手臂一紧,无可奈何道:“老弟我一身老骨头,拜托你了,安分点成吗!再动今晚就把你送到龙床上去!”
    袁歆沛似乎真被唬住了,被放下后还不住喘气。
    “怎么就弄成这么可怜。”姜松叹了口气,显然因为声音太轻袁歆沛听不见,眼前这个虚弱的,残疾的,毁了小半张脸的男人,谁还想得到,他曾经才是天子的利刃。
    
    第81章 假面
    
    就在短暂的激动之后,袁歆沛恢复镇静,他抬起脸,双手抓住椅子扶手,冷漠地看着姜松,嘶哑的声音说:“我不进宫。”
    姜松张着嘴,语塞道:“这茬我还没打算提呢……你好歹等我提了再拒绝……”
    “我要回去。”
    “哎……”姜松无奈地叫了声。
    “明天一早就走,我自会雇车离开京城,不必你费心。”袁歆沛看到姜松嘴唇动了动,打断他道:“别白费口舌,我听不见你说什么。”事实上并非完全听不见,他神情冷淡,眼珠里尽是疏离的神色。
    姜松拿他没办法,好不容易等着大夫来了,袁歆沛仍然十分抗拒,但好歹是让大夫瞧过了。晚饭他也不吃,把门关得死死的。
    姜松和他的妻妾刚吃过晚饭,让人攒了个食盒,底下人来报:“袁先生屋里没动静,想是已经歇着了。”
    姜松看了眼儿子,一努嘴:“你去,好生劝你师父吃一点,不吃饭怎么成。”
    姜秋明应了,正要出门,姜松又叮嘱道:“要是他心情不好,你就给他说几个笑话。”
    姜秋明大声应道:“是!”一溜烟儿跑出门去了。
    当夜薛元书太傅就进宫朝皇帝禀报:“臣寻访到一位隐士,此人从未入世,隐居在白灵山上,近来偶有人挑石进山修路寻道,找到此人,师从先帝的老师,想必可为太子之师。”当时皇帝刚歇没多久,支着有些酸痛的额,苻秋面带不虞,“太傅夜半入宫,就为了此事?”
    薛元书深深一揖:“贤君莫不求贤若渴。”
    苻秋手里奏疏重重一撂,自重重堆叠的折子里抬眼看薛元书,多年不苟言笑地居于上位,积威自苻秋眉宇之间散发出来。
    薛元书仍寸步不让,只不过低了脸,一派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怡然自得。
    最终还是皇帝让了步,毕竟在这种小事上与薛元书作对既不能纾解他心底积累多年的不满,也不能就教那人回到自己身边,无伤大雅的妥协,在皇帝看来没有什么关系。
    “叫什么名字?”
    “孟祁阳。”
    于是不过三日之后,薛元书叫掌管吉凶卜算的启天监算了个好时辰,酉时皇帝用过晚膳,之后不在承元殿,而在暖阁见这位德高望重,师出名门的隐士。
    石青色满地风云龙的广袖龙服覆上苻秋愈发挺拔的身躯,偌大宫殿之中,他站着,众人都要卑躬屈膝。
    窗外是鲜红的落日,隐没在高耸的宫宇背后。
    苻秋转过身来,难能可贵的有心情同太傅打趣:“朕是否还要熏个香再见这位孟什么……”
    “孟祁阳。”薛元书拢着袖子恭敬地弯着腰。
    “他人呢?”苻秋放下手臂,他的肩膀宽阔周正,金玉勾带如同一把岿然不动锁拿住他窄瘦的腰。
    “已候着了。”薛元书道。
    “不妨让他多候着些时候,如此神通广大,竟不知什么时辰来合适?”苻秋心里本就不信薛元书的说辞,既要入世便就是脱了那层清心寡欲的外袍,想要在俗世之中谋取一席之地罢了。
    这种人苻秋这些年来见得多了,谁不知道当今圣上求贤若渴,殊不知都是薛元书搞出来的破烂事儿。
    当苻秋在暖阁见到这位孟贤士时,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那是一张简直奇妙的脸。
    平淡无奇到了惊人的地步,不浓不淡的眉,不大不小的眼,不白不黑的肤色,不红不白的嘴唇。唯独鼻子生得不错,高挺笔直,豁然是无甚动人之处的平原之上,现出的一座风景秀丽的奇山。
    饶是如此,光凭一个鼻子也拯救不了那没什么特别之处的样貌。
    “孟先生。”
    那所谓高人登时吓了一跳,双肩耸动,一时之间,连扭过脸来一睹天威都不敢,就两手支撑着身体跪到地上去了。
    苻秋这才留意到,孟祁阳的双腿有毛病,这一点虽然薛元书告诉过他,但孟祁阳扑倒在地,肩膀僵硬着难以抑制或是恐惧或是惶惑的颤动时,还是让皇帝心底很不是滋味。
    他知道这些年自己越来越不似少年时候俊逸,竟不知可怕到如此地步。
    “先生请起,来人,赐座。”皇帝故作轻松地命令道,一手摸着自己胡茬未剃的下巴。
    那沉默的居士谢了恩,被两个太监一左一右扶起,重坐回轮椅之中。
    于为君之道上,苻秋并没有什么要问的,只不过装模作样,一面向孟祁阳提问,一面留神他的反应,这人始终不再看他一眼。皇帝心里暗自纳闷,半晌后命人端上小食来,又叫人收拾出一张小桌,摆在榻上。
    “孟先生见地果真不错,这么说朕手中的有才之士仍然不够,可将恩科选拔方式作为常态,待朝中人人可为栋梁,也就不必劳太傅事事操心。”苻秋顿了顿,笑道:“朕算明白为何太傅非奏请朕要见先生一面,想必他是想过几天安生日子,嫌朕烦着他了。”
    本来薛元书对朝中多有干预,是从袁歆沛销声匿迹之后,要说他想告老还乡苻秋是不信的,薛元书一条命都卖给了先帝,至今已再无什么好怀疑的。他是一把割手的利剑,用得好却也是一条臂膀。
    “朕这里有一盘残局,要请先生替朕看看,若能解得此局,朕便许先生正二品官职。”
    那孟祁阳几乎立刻拒绝,连忙摆手,却无人敢违抗皇帝的命令,很快两个太监便将他抬到膝上,他的两条腿被人控制着盘起。
    苻秋留意到,孟祁阳两手按在膝上,竭力放松,十指却忍不住扣起,粗糙的直接隐隐发白。那双手乍一看之下,并不像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文士,有力而表皮干燥粗糙。
    直至苻秋看见他中指上一圈白色印痕。
    皇帝的视线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他嘴角眼底都噙着笑,扯袖一手掠过棋盘,双目紧盯着孟祁阳:“先生请。”说着作势起身,“朕去更衣,一炷香的时间里,只要能解开此局,除了官职之外,朕另有重赏。”
    孟祁阳只得拱手为礼,因被人盘起腿来的屈辱也淡了些一般。
    皇帝前脚出了门,后脚就一脚踹在廊下一块无辜巨石上,朝靴里脚趾疼得蜷缩起来。
    “薛太傅现在何处?”苻秋沉声向内侍问。
    “已出宫去了。”
    天色已经晚了,是个闷沉沉的夜,天空似压着千吨重铁。苻秋把龙袍领子扯开些,他一颗心蹦跳得厉害,喉咙里发干,招了个宫女过来吩咐:“送些玉泉酒过来。”
    宫女应了是。
    苻秋复又将刚要走开的宫女叫住,他目光游移,忽而望向暗蒙蒙的树梢,透过树梢,天宇重重,看不分明。
    他心底有一头龙在缓慢抬头,胸口中一股难言燥热,促使他下了一个让宫女疑惑不已的命令:“那种酒有吗?”
    “皇上指的是?”
    “临幸后宫时赐给嫔妃的酒。”
    宫女偷偷窥了眼皇帝的脸,只见他一本正经,神情肃穆,忙低头回:“有的。”
    “嗯,和玉泉兑在一起,兑得浓一些。”苻秋看了她一眼。
    直至皇帝离开,宫女都未敢多看他一眼,连心里头多嘀咕两句都不敢,毕竟最近十数年,皇帝再也不是那个小皇帝,他手里掌握着天下所有人的命运。
    苻秋步入暖阁暗室之中,脸贴在暗室墙上专门留出的一扇小窗,说是窗,不过是个很小的孔洞,只容得下一只眼睛。
    兽头两面翘的青铜香鼎中一支线香,顶端缠绵蜿蜒出袅娜的香线。
    孟祁阳右手食中二指拈着一枚白棋,正垂头冥思苦想。
    到底是他,既然是他,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他为什么又变成了这般模样,怪不得他鼻子是那样,毕竟即使戴着人皮面具,鼻子的形状却无法改变。
    此刻孟祁阳已又落了三次子。
    皇帝的脸色一忽儿红,一忽儿白,心脏已从刚发觉那人手指里的秘密时的麻痹感中恢复过来。
    香烟散去,苻秋神色漠然,朝靴步入房内,已换过一身宝蓝色茧绸直裰,龙威退却,悠然闲适。
    “听薛太傅说,孟先生棋艺精妙,不知是否解得此局?”
    “如此可解。”孟祁阳依旧不抬头看他。
    苻秋心底里有一股难言的滋味,目光正在孟祁阳的膝头盘桓,忽被他看了眼,心里大不自在,摸了摸鼻子,坐在席上,探头去看。
    此时宫女以一只漆盘托着两只不小的春瓶,各自身上青花散乱。
    孟祁阳奇怪地看了苻秋一眼,这是自苻秋进入暖阁,他头一回认真地看他。
    分明还是那样一双深邃的眼睛,纵然躲藏在高明的易容之下,眉棱不似从前突出,眼珠颜色却不曾改变,看人时透着疏离。
    “竟是这样……”借着看棋,苻秋向孟祁阳靠了靠,一手执起孟祁阳的手。
    “……”孟祁阳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只不过低下了眉睫。
    “先生棋艺高妙,朕却不曾想到,这么一子身先士卒,解了围城之困。”苻秋有力的手指紧贴着孟祁阳的手指,借他的手拈起一子,落在另一角,低声道:“那么这样又如何?”
    宫女放下春瓶,忙就出去了,出门时脸却通红。那样情状,倒像极了皇帝在调戏这新来的孟贤士。
    先是捉着孟祁阳的手下了一盘棋,起初孟祁阳挣扎不已,又似乎不敢抗命。
    苻秋睨着眼,一面凑在他耳边轻慢地说话,一面留神他反应,只见他是耳根通红,连白皙挺直的脖子都有些带了暧昧的绯色。颈窝里窝着一小洼汗,灯光将其照亮,在苻秋眼底晃来晃去。
    “草民放肆了。”孟祁阳赢了,立刻从苻秋手底下挣脱。他压根没留意到,屋里已经一个人都没了。
    苻秋拎起一只春瓶递给孟祁阳,笑道:“先生赢了,朕该敬先生的酒,万万不可推辞。”
    孟祁阳眼神挣扎了下,接过来便就一口饮尽。他似乎毫无防备,喉结上下之间,苻秋嘴角弧度更加愉悦。
    “朕这些日染了风寒,不宜饮酒,下人疏失,多备了些,一并都喝了罢。”苻秋道。
    孟祁阳看了他一眼,苻秋心提到了喉咙口,他自己没留意到嗓音发颤,抓起孟祁阳的手,令他一手托着瓶底。
    “朕听闻,古来贤君,要求贤士,都与他们秉烛夜谈,朕今日就学一学古人,也做一回贤德之君,孟贤士以为如何?”
    孟祁阳脸都没红,唯独脖子浮起的绯红愈发显得鲜嫩欲滴,本来无甚颜色的嘴唇也红润起来。
    “皇上富有四海,如今天下太平,蛮夷莫不归服,无须学这些个没用的劳什子。”嘶哑的声音带着股潮气,孟祁阳一手按着襟口。
    苻秋的嘴唇抵着孟祁阳的耳朵,引诱一般地低声问:“贤士可觉得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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