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道至圣-第2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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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门房看赵红妆身穿普通的书生袍,讥笑道:“呦,你这俊俏小郎君一口地道的京腔不错啊,比江州的土包子强,不过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连童生都不是,和我一样是个白丁,口气比这个举人都大!”
众人全都沉默了,连一直担心的王正英都可怜地看着门房。
方运怀里的奴奴给了那门房一个白眼。
方运不冷不热地道:“全景国敢这么说她的,也只有你了,黄家的门房果然厉害。”
门房没发觉所有人神色有异,不耐烦道:“既然你们不走,可不要怪我了!来人啊!有贼人要闯黄家!”
门房突然大喊,让众人猝不及防。
方运喝道:“闭嘴!京城府衙昨夜已经审理此案,秦知府判定正英兄并非盗窃,你张口就辱我们是贼,谁给你的胆子污蔑堂堂一国公主和圣院举人!你若再敢说半个‘贼’字,别说你在区区名门,就算在半圣世家,我也能定你一个诽谤污蔑之罪,打烂你这张臭嘴!”
黄家门房吓得身体一抖,仔细看了一眼赵红妆,意识到不妙。
就在此时,四个家丁手持棍棒冲了出来。
“何人敢闯黄府!”
“别动!”那门房急忙张开双臂,犹如老鹰展翅挡住所有家丁。
四个家丁都是一身黑衣短打,疑惑地看着门房。
“怎么了?”
那门房伸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苦着脸低声道:“快回去,我可能要闯祸,趁老爷不在,我还有机会。快回去……”
“何人在外喧哗?”一个略微苍老的声音响起。
“完了……”门房双腿颤抖,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方运朗声道:“江州方运,携恩师之子上门提亲。”
轰……
那门房只觉“方运”二字如一声春雷在耳边炸响。
这几个月来,方运这个名字的出现频率已经超过任何一个景国人,无论是太后还是国君,无论是陈观海还是姜河川,无论是在庙堂之上还是市井街巷,已经达到三四岁孩子都喊着要拜方运为师的程度。
那几个家丁身躯一震,相互看了看,麻利地把棍子扔掉,整齐地后退一步远离门房,然后站在大门两侧垂手低头。
门里的脚步声骤然加快,方运看向门内,就见一个五十岁许的长须男人身穿白袍进士服,撩着衣袍一路小跑而来。
“真是方文侯?”那人盯着方运继续小跑。
“景国可有人敢冒充我?”方运微笑道。
“自然无人敢!”那人又看了一眼方运身边的赵红妆,立刻拱手道:“黄陇鹰见过长公主殿下。”说完严厉地看着门房。
门房吓得身体重重一抖,看着那人轻声道:“家、家主,我……我……”
“你什么你?为何两人前来不进门通报?”
门房结结巴巴道:“他……他们不、不说……”
赵红妆接口道:“黄家主,我们倒是想说,可你家这门房不让说,还说我是俊俏小郎君。”
黄家主只觉一个头两个大,要不是当年也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只怕能被气晕过去。
黄家主扬起大手对着门房的脸狠狠抽去。
啪……
这可是一位正牌进士的力量,门房一头栽在地上,鼻血直流。
黄家主气得大骂:“混账东西!当个看门的都能得罪长公主和方文侯,要是你当这个家主,岂不是敢去烧圣院?来人,拖进去,家法伺候!”
黄家主立刻向方运和赵红妆作揖道:“鄙人御下不严,望长公主和方文侯恕罪。”
方运道:“恕罪的事以后再说,我今日来是为王正英与你家三小姐做媒的!”
黄家主脸色一黑,道:“方文侯和长公主联手而来,这个面子不能不给,但此人盗窃友人重宝,实乃有辱斯文,我黄家再如何,也不会与这种人结亲。”
方运微笑道:“黄家主难道认为我与红妆是那种不识礼数之辈吗?”方运说着,拿出秦知府签下的文书递给黄家主。
黄家主接过细看,方运缓缓道:“以黄家主您的智慧,现在应该明白这只是一个误会。”
黄家主的手微微抖了抖,把文书送还方运,正色道:“是我鲁莽了,正英,伯父在真相大白之前就逼莹儿写绝情书,实乃大错,伯父在此向你道歉。”
王正英慌慌张张道:“不……不怪伯父,是我自己不小心……”
黄家主露出和善的笑容,道:“那之前的事就一笔勾销,绝情书之事也无须提,我会劝说莹儿。不过,莹儿已经到了出阁的年纪,不能再耽误了。若一年内你拿不出之前定好的彩礼,我不能把莹儿嫁给你受苦。”
王正英的目光暗淡,缓缓低下头,这意味着他不仅要在一年内考上举人,还要在京城置办一处宅院,并且要拿出二万两白银为聘礼。
不要说他父亲只是普通的举人,哪怕一方望族都要卖一些产业才能凑足这些聘礼。
黄家主道:“我黄家毕竟是京城名门,之前的要求已经有所降低,若是再低,恐怕会成为京城的笑柄。”
“伯父说的是。”王正英低着头,身体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量,风一吹就会散开。
黄家主向方运拱手道:“文侯做媒,我黄家上下求之不得,但礼不可废啊。”
赵红妆看向方运,露出探寻之色,隐隐有些调皮,因为到此为止,方运的做媒算是失败了。
方运则缓缓放下举人服胸前的挡板,然后慢条斯理从饮江贝中拿出墨砚、墨锭、清水、毛笔、白纸等物。
方运一边准备书写,一边道:“我今日做媒,也准备了一件聘礼,至于这份聘礼够不够迎娶黄家三小姐,黄家主说的算。但,愿不愿意用这份聘礼迎娶,正英说得算。”
不等方运把话说完,上到赵红妆和黄家主,下到王正英和黄家家仆,所有人都缓缓倒吸气。
王正英激动得身体轻颤,眼眶发红,泪光闪烁。
黄家主的右手握紧又松开,握紧又松开,目光不断变幻,竟然露出紧张之色。
赵红妆微微一愣,笑吟吟看了一眼方运,伸出纤纤素手,帮方运研墨。
王正英的好友薄瀚忍不住羡慕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正英兄终于苦尽甘来了。”
王正英的家仆小步向前移动,伸长脖子看向方运面前的纸张。
方运一边提着玉笋羊毫笔蘸墨,一边道:“我在春日的时候偶得一首《蝶恋花》的上半阙,但无论如何都写不出下半阙,直到昨日见了正英兄为意中人垂泪,恍然大悟,想出后半阙。为答谢正英兄,今日便作一首词,送与正英兄当聘礼。”
方运说完,提笔书写。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王正英眼中的泪水终于缓缓流下,他仿佛看到自己站在高楼之上眺望远方,微风拂面,却望不尽春日的离愁,天际都仿佛生出忧愁。夕阳之下,薄薄的雾霭笼罩青草,自己只能沉默着,无人可以理解自己倚着栏杆之时的心情。
方运继续书写。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王正英突然苦笑一声,想和词中一样把心中的狂放付之一醉,举杯高歌,但最终必然会发现强颜欢笑反而毫无意义。
一股悲伤绝望之意从这首词的字里行间中溢出,周围所有人都被感染。
黄家主后退一步,唉声叹气,心中涌起无尽的悔恨,早知道方运舍得用如此好诗文首本当聘礼,黄家说什么也不能把王正英拒之门外,现在不仅方运的诗词万金难求,而首本之作更是有无数人在求购,龙族都已经放话购买,但无一人卖,一些商人甚至已经派人前往方运老家,希望能收到方运成名前的文章。
黄家主看向王正英,发现王正英的眼神竟然由迷茫变得清澈,似乎即将有了决断,心中更加懊恼。
赵红妆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抬起头,静静等待方运最后的两句。
方运笔锋一转,最后两句跃然纸上。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王正英眼中的泪水彻底消失,眼神变得无比坚定,向方运弯腰作揖道:“谢文侯点醒,我也如词中一样,哪怕渐渐瘦下去也不会后悔,心甘情愿为她而憔悴。”
黄家主重重一叹,道:“这首词……道尽相思之情,尤其最后两句,不愧是神来之笔方镇国,在之前通篇绝望,甚至连醉酒都无法挽救,但最后却如大日破乌云,乌云仍在,但眼中只有阳光。好!此诗哪怕现在不是镇国,流传数月后,必成镇国!”
第412章 不悔不思
薄瀚看着老友王正英的脊梁渐渐挺直,心中宽慰,微笑道:“正英兄真应该谢谢文侯大人。人生无常,男女之情更甚人生。此词,却有别样的情怀。登高远望,思念情人,无论如何痛苦忧愁,最终却化为一个‘终不悔’。若以文胆之力念诵此诗,那些情场失意之人,恐怕会很快得到解脱。”
赵红妆幽幽道:“既然不悔,便无怨无愁,便可不念不思。此词,有人看是坚定心中真情,在我看来,或许是让人彻底放下吧。”
“有理,此词之妙,或许在于有不同的解读。”薄瀚点头道。
方运写完,把这首《蝶恋花·伫倚危楼风细细》拿起,递到王正英手中,自己向马车走去。
“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今日无论如何,你都要离开京城,返回江州。放心,若你在回江州的路上出现意外,我让那些人陪葬!”方运说着登上马车,赵红妆随后跟上。
王正英双手捧着那首《蝶恋花》,深深弯腰,目送方运离开。
等马车离开,王正英把《蝶恋花》恭恭敬敬递向黄家主,道:“伯父,无论您和莹儿是否答应,都请将此词送给莹儿。我现在才明白,有些事,做不到就是做不到,无论怎样努力,最后终究会遍体鳞伤。我所能做到的,就是不去效仿词中的行为,不去伤春悲秋。正如红妆公主所言,既然不悔,便可不相思。从今以后,在下必发奋读书,直指圣道!”
黄家主却突然展颜一笑,没有接那《蝶恋花》,而是上前托住王正英的手臂,道:“贤婿何出此言?我这个当父亲的,不就是盼着女儿后半辈子安安稳稳吗?那些聘礼,按照我们黄家的规矩都会逐年返给莹儿。你现在虽然拿不出聘礼,但却让我看到你有让莹儿幸福的能力,莹儿嫁给你自然是好的!来人,去把莹儿请出来,去的时候记得说正英是被冤枉的,我已经同意两人的婚事。今日我就与他们两人一起前去江州,最后让两人在江州拜堂成亲!”
“这……”饶是王正英同时做好成与败的准备,也没想到这位未来的岳父如此干脆。
一旁的薄瀚也发呆,很快清醒过来,充满敬意地低声道:“不愧是名门家主,手段了得!”
黄家主说完,搂着王正英的肩膀,笑眯眯道:“贤婿进屋说,先与莹儿相见,她为了你已经恨死我这个当爹的,你可要帮我说说好话。”
王正英还是有些迷糊,问:“那您不要这首《蝶恋花》了?”
就见黄家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过王正英手中的纸张,然后迅速卷好握在手中,笑眯眯地拍拍王正英的肩膀,道:“贤婿一番苦心,我自然不能辜负!你放心,我会把这首词放在最佳之处,就算这首词镇国后重达百斤,也不会压坏什么。”
“伯父说的是。”王正英迷迷糊糊跟着往里走,至今无法适应这个突如其来的大好消息。
薄瀚翻了翻白眼,刚才还对黄家主无比敬佩,谁知道他为了《蝶恋花》还是像饿狼碰到鲜肉一样。
“不过,此事算是彻底解决了。只是文侯大人在学宫恐怕会举步维艰啊。”薄瀚心里想着,望向方运马车离开的方向。
马车上,赵红妆手握公主官印,面色一变,道:“有人想向你发起争上舍!”
“哦?我对学宫所知不多,你说一下是怎么回事?”方运问。
赵红妆叹了口气,道:“各国学宫都分外舍、内舍和上舍,外舍数量极多,而内舍和上舍的数量都有限。一般来说,由‘凌烟阁’的排名来决定内舍和上舍的学子。不过,凌烟阁虽然特别,但不能决定一切,所以上舍或内舍的每人每月可被次一等住舍之人挑战一次。”
“若有人争上舍赢了我,那他就能得到第一舍?”
“是的。”
“那若是输给我有没有惩罚?”方运问。
“争夺者若是失败,就是连自己能力都不清楚的货色,景国学宫会马上开除,而且圣院和孔府学宫永不录用。可以说,争夺者失败的代价就是以后的前途!”
“真没想到如此严重。那我若是败了,仅仅让出上舍就可以了?”方运问。
“并非如此。你若是败了,你会直接回到外舍,然后清扫一个月的学宫茅厕。”赵红妆面带笑意。
“你似乎很想见到我去清扫臭气熏天的茅厕?”方运问。
“是的,我很想知道不可一世的方文侯,扫茅厕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赵红妆脸上笑容更浓。
“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不过,争住舍本身的得失不重要,重要的是文胆吧?”方运道。
“是的。景国去年发生了十五次争住舍,七胜八败,而失败的十五个人中,有十一人文胆碎裂!”
“比例这么高?”方运有些吃惊。
“就是如此高。学宫住舍的意义太过重要,所以失去屋舍或者争夺失败,信心会受到巨大的挫伤,文胆自然而然就崩溃了。只有少数人或担负特别的使命,或者实力不足但心志坚定,所以文胆仍在,而后者因为此次失败,反而会更进一步。各国历史上许多大学士或大儒,年轻时都被人夺过上舍或内舍。剑眉公就是其中之一。”
“是吗?我想知道具体经过,后来呢?”方运忍不住笑起来,真没想到那个战意冲霄的李文鹰竟然被人夺过上舍。
“剑眉公自然不能例外,认认真真扫了一个月的茅厕。第二年,他反争上舍,赢了那人。一个月后,那人再度与李文鹰争上舍,但最后一败涂地,文胆当场破碎,文宫崩塌,彻底死亡。”
“红妆,你去过‘凌烟阁’,里面到底有什么?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