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凤计-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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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话说得秦夫人痛哭不止,秦大人简直要疯了,指着秦蕊姬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小官小吏?你爹一辈子也就是个小官小吏,你不也是小官小吏的女儿吗?我秦煜明真真是瞎了眼,竟然有眼不识金镶玉,没能耐让你嫁个王爷宗室。不,王爷宗室算什么,如今中宫正缺皇后呢,我明日就上折子给陛下,舍下这张老脸不要了,举荐你这个贤孝德顺的大才女入宫当娘娘,做皇后,你看可使得?”
秦蕊姬听父亲如此奚落暗讽,干脆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哭,泪水将身下的被褥都濡湿了。
秦夫人见丈夫已经气得开始说胡话了,又怕隔墙有耳,忙出言制止,小声劝道:“老爷要教训女儿何不回去教训?此处并得讲话之所。眼见着天快黑了,咱们快些回去吧。”
秦大人道:“唉,也别带她回去了,咱们旁边住的是欧阳大人,他是言官,最好打听这些消息,万一被他听了去岂不麻烦?我现在就派人送她回京城去。”
“老太太和姨娘们都在家,看了蕊姐儿的伤岂不生疑?”
秦夫人考虑的事秦蕊姬的生母是个大嘴巴,秦蕊姬出来受了伤,她定会不依不饶,刨根问底。到时候再跑到老太太面前告她的黑状,等她回去之后又该一通乱了。虽说她不怕这些,但麻烦事最好还是能避免就避免。加之府里人多口杂,万一传出一些闲言碎语来岂不更糟?
秦大人沉吟了片刻,说道:“夫人所虑甚是,这件事最好没有一个人知道才好。这样吧,就先把蕊姐儿送到京郊的庄子上住一段时间,等南巡结束,咱们回来路过庄子时再接她回去。”
一时商议妥当,当即吩咐人背下了车轿,将像死人一样在床上挺尸的秦蕊姬硬拉了起来,扣上帷帽,披上披风,捂得严严实实的送上了车去。
妙懿见秦大人和秦夫人都是明理知事的,也不曾为难,当着秦夫人的面又问了莲娘的一些近况。她还没那么小心眼,为了这点小插曲就错过了一位好姑娘和好亲家。
秦夫人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想着她这个庶女的丑闻也该就此揭过去了。
“我不走,我不走!”
秦蕊姬虽被强行送上了车,却一直哭个不住,就是不让车走。丫鬟凌枝在车内劝了好半天后下了车,向众人求道:“二小姐的走得匆忙,婆子们收拾东西也不仔细,落下了一枚猫眼石戒指,是小姐极心爱的。现在小姐派我去取戒指,否则宁肯跳车也不肯走。请众位爷爷奶奶迟些动身,我这就回去取去,去去就回。”
央告了半天,婆子有跟姨娘关系好的也帮助说了几句好话,管事的不耐烦的皱了皱眉,说道:“快去快回,迟了还要向老爷夫人回话,连我们都有不是。”
凌枝千恩万谢,提着裙子就跑了。
等跑出了众人的视线,凌枝却转了方向,她根本没打算回去,而是转身往行宫花园的一处院落跑去。
凌枝轻轻叩了绿漆小门三下门,接着伸手一推,门开了。她扭头四顾,接着闪身入内,重新将门闭合。
不多时,她又走了出来,鬼鬼祟祟的四下看了看,沿小路重新跑了出去。
管事的见人都齐了,秦蕊姬见了凌枝回来也不再哭闹了,于是吩咐人开始启程。
此时的众人还不知道,秦蕊姬的存在竟会掀起一场巨大的风波。
后事休提,单说现在麻烦被送走了,妙懿后来又约请了秦夫人和莲娘两次,后一次则又多了一位客人。
唐贤毅看着眼前年岁比胞妹唐灵璧还小,性子也接近的少女,不觉在席上微笑了好几次。妙懿留意看他的表情,知道他至少不讨厌秦莲娘。
这是个好兆头。在他们这个圈子里,这样好感度已经足够让两个人结为秦晋之好了。
“大哥别只是闷坐着不出声,也同我们说说从前你随父亲行军打仗的事呀?”
妙懿知道唐贤毅不善言辞,但此刻未来的丈母娘和妻子都在场,若是不好好表现一番岂不失礼?因此几次都刻意将话题引到他身上,希望他不要浪费这个绝好的时机博好感。
唐贤毅也明白妙懿的苦心,于是开始捡些有趣的事讲给众人听,程度都控制在老少咸宜的级别,至于那些残肢满天飞,鲜血流一地的场景,他是绝对不会讲的,至少不是在吃饭的时候讲。
秦夫人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爱看,就算个字都不说,那也是稳重有礼,不像有些年轻人油嘴滑舌的。
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
饭后照例是散步,走到凉亭中时,妙懿说累了,于是请秦夫人一同小坐,让唐贤毅陪着秦莲娘在亭外花丛边说话。
秦莲娘终于可以无所顾忌的向唐贤毅力询问一些关于战场上的重口味话题了。
小妹子看着年纪小又可爱,但是好奇心却很重,于是揪住一些尸体、死人、砍头等血腥问题提问,唐贤毅见她一点都不怕,便放开讲了许多,听得秦莲娘惊呼连连。说到后来,唐贤毅又向她讲述了一些自己随父亲上战场数次遇到刺杀和敌人放冷箭的事情,再看秦莲娘的眼神,简直是将他当作天神一般的崇拜了。
这世上但凡是个雄性动物都爱被人崇拜的感觉,秦莲娘的眼神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又增加了唐贤毅对她的好感。
这一幕被亭中人尽收于眼底,妙懿和秦夫人对视了一眼,同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第150章 心事迷
南巡的脚步虽然一拖再拖,但中终究有起程的一日。就在唐家和秦家定下婚约的次日,皇帝决定启程出发,加快脚步。
长长的队伍再次出发,妙懿坐在马车里,看着许夫人写来的信,言语之间对这桩婚事很满意,请妙懿再为唐灵璧留意一下如意郎君等。
妙懿看罢,放下信微微一笑,对怀珠说道:“她是真把我当成媒婆了。”
怀珠道:“夫人既然这样说了,小姐就可着自己的心意来吧。”
妙懿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叹息道:“她哪里不知道我对灵璧是真心的好,这才放心委任于我的。否则你看她敢吗?”她背靠在软垫上,轻声道:“况且我也只是提出中意的人选,最后结果如何还要她来定夺。”
当年许夫人将她送进宫参选时,想得就是今日的结果吧。如今不知她可否如意了呢?
反正她知道,许夫人是不会考虑她是否过得如意的。她也不过是她的一枚棋子罢了。
不管她走得再好那也是旁人布局精妙。
她不觉有些烦躁,又想着自己是庸人自扰,身处现在的位置,谁又不是棋子呢?所挣扎的不过是为了少被人操纵,多些主动罢了。
人人都想做下棋人,而不是被人下。
“你二哥那里近来可有信没有?萧公子……可有下落了?”
自从她在回门那日最后一次见到萧明钰,至今已经一年多了。后来她才知道,萧明钰自那之后就失踪了,再没有回豫国公府。这件事外界并不知晓,对外也只说萧明钰回老家念书去了,还是萧雨薇暗地里托人找到怀珠,由怀珠之口告诉了妙懿,让她帮着派人去找一找。
可天地这么大,又到哪里去找呢?不过是大海捞针罢了。
“算了,还是继续打听吧。”
她相信,不管多久,终有一日时光会抹去过往一切的痕迹。就想像着这滚滚的车轮,只余下淡淡的车辙印记。
……
这一次的落脚点是当地富豪进献的一座阔敞的庄宅,妙懿没有急着安顿,而是首先命人仔细勘查了房屋的质量,等没有问题了才带人入住。
上一次在行宫,所有人都认为屋梁断裂只是个意外,但妙懿不太相信世上有那么多的意外。像秦蕊姬,若非被沈牡丹带了进来,就算整座院子都塌了也砸不到她身上。
况且谁住在何处都是由沈贵妃分派到,谁能保证他们不会趁机做些小动作呢?小意外总是难免,谁也不会怀疑这是否是他们的什么“良苦用心”。
她此时能够理解华珣千方百计想要隐藏的心情了,恨不得将身体埋在沙子里,免得太过扎眼,背后被人扎冷箭。
那滋味太难熬。
妙懿感觉自己越来越向华珣看齐了,也要算是近墨者黑?
诸事妥帖之后,华珣携了娇妻入住。房屋是典型的江南风格,却无端带了些京城的味道,想必和所处位置以及商人的背景有关。
此时天气已比北边热了一些,院中树木已葱茏泛碧,亭亭如盖。妙懿穿着浅碧夏衫,披着沙罗国特有的印着五彩花朵的披帛在廊下游走,听着淅沥雨声打湿屋顶的声响,天地一片阴润,仿佛已身处蜀国夏日。
“还不到五月,这里就已经入夏了。”
妙懿观着雨景,耳畔遥遥传来丝竹之声,“是谁在唱曲?”
怀珠侧耳听了听,说道:“仿佛是从隔壁院中传出来的。”
主仆二人驻足细听乐半晌,怀珠道:“好像是《鹧鸪天》。”
“……寻好梦,梦难成。况谁知我此时情。枕前泪共帘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
妙懿轻声重复道:“枕前泪共帘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此一句倒也合了眼前这场雨。”
怀珠见她勾唇浅笑,怕她再忆起从前的事情,却见她已转过身去,长长的披帛在她身后划了一道弧线,再次落到木地板上,艳丽的异国花卉在淡无日光的雨天褪去了刺激的色彩,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云翳。这是东方式的愁绪,隐秘而哀婉,似乎太过明艳便失去了回味的余地。
信步走到一处房舍,见此处设计奇特,房内几榻俱全,唯窗门做成月洞门模样,两侧挂着天水碧色纱帘,窗下便是水塘,几朵雪白的睡莲浮在水面,临水赏看落雨,别有一番滋味。
妙懿走到窗前,细白的手指扶着朱漆木雕窗格,轻声道:“这倒是个妙处,今夜就宿在这里吧。”
怀珠在一旁烹茶,袅袅茶香在房内散逸开来,妙懿坐在蒲团上,静观窗外细雨绵绵。身上蓦然被一片温暖笼罩,华珣为她披上一件绸衫,盘腿在她身畔坐下。
妙懿没动,也没有说话。华珣也同样静默的坐在那里,两个人全都不言语,只静静的坐在那里看雨。
茶壶发出水花翻滚的响声,怀珠熄灭火炉,倒了两盏出来,将茶水端上,放在二人面前,随后悄悄退了出去,将门闭合。
雨润无声,打在莲花上,莲叶上,水塘中,天地间一切万物的声响都被屏蔽,只余轻微“沙沙”的雨声。
突然间,华珣凑到妙懿耳边,轻声问道:“准备好了吗?”
妙懿一怔,不解其意,随即宁静被打破,她只觉眼前一花,猛然间荷塘中水花飞溅,只见三名蒙面黑衣人从水底跃出,水花夹杂着银光朝二人冲面扑来,浓浓的杀意几乎令妙懿惊叫出声。
天哪,这就是刺杀吗?
妙懿眼看着一束银光直逼着她的眉心而去,她几乎能感受到剑尖的森冷之气,死亡头一次离她这般接近。紧接着身子却被人向后拉去,高大的身影挡在她的身前,刺客的剑不知被华珣用什么武器给隔开了。
就在同一时刻,身披盔甲的护卫已破门而入,冲进来与蒙面刺客拼杀。妙懿被华珣紧紧护在怀中,她微微踮起脚尖向前面偷看了去,已有一名刺客被白慕镶一剑刺穿了胸部,惨叫着掉进了荷花池中,鲜血随着水波漾开,将水面染红。
剩下的两名刺客却十分强悍,看样子武功极高,一人对战两名护卫也未见退意。因屋子地方小,人再多就挥不开手了,其余护卫都挡在华珣身前,华珣则挡在妙懿身前,轻声安抚道:“这些都在我的意料之中,不必害怕。”
他见妙懿目不转睛的盯着战事,便伸出手掌去遮她的眼睛,妙懿轻轻拉开他的手,望着正在与护卫打斗的刺客,说道:“妾不怕,有殿下在,妾就安心了。”
其中一名蒙面刺客手下忽然慢了半拍,被白慕镶抓住机会,一剑刺中了他的肩胛。妙懿惊叫了一声,只见那名蒙面刺客捂着伤口向后退去,一个翻身,重新跃入水中,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剩下的最后一名刺客见同伴死得死,逃得逃,自己也要跑。他猛然间加快速度挥舞长剑,白慕襄等一时不敌,向后退去,那刺客便趁机扭身要逃,却被从房檐上跃下的护卫用大网兜头罩住,将刺客生擒活捉。
白慕襄第一时间冲上去扣住刺客的下颌,将他口里藏着的毒药抠了出来,丢在一边。从前他们已经犯过这样的失误了,如今可不能再犯。
“带下去好好审问。”
护卫们压着刺客离开后,华珣低头见妙懿正自发呆,知道她是受惊了。这次的刺杀他也是刚刚得了信的,而且十分笼统,没有具体时间地点的信息。只是他没想到对方来得这样迅猛,看来这一路上是很难太平了。
伸手将妙懿打横抱起,离开了这间充满血腥味的房间。一路上妙懿都没说话,也没有发问,只是像一只小猫一样窝在他的怀里。
在另一间院落安顿好了妙懿,华珣留下了许多护卫保护她,自己则起身去监督审问犯人的一应事务。他就不信这回还是问不出什么来。
待他走后,妙懿独自坐在房内发呆。饭也不吃,衣也不披,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怀珠,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妙懿遣退了众人,独留下怀珠说话。
怀珠紧张的望着她,方才她拎着茶壶刚走到茶房,就听见有人喊有刺客,紧接着就听见房内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她个子矮小,被人高马大的护卫挡在后面,什么也看不到。幸好危机解除得也快,见小姐没有受伤,她这才将心重新放回了肚子里。
“小姐想说什么?”
妙懿踌躇了片刻,终于开口道:“我觉得其中一名刺客很是眼熟,我可能认识。”
怀珠吃惊的道:“莫非刺客化妆打扮混进了咱们这些人中吗?”话说想要刺杀一个人,有内应也不稀奇。
妙懿摇了摇头,“并非。”她斟酌了一下词句,说道:“其中一名蒙面刺客,我怀疑是失踪已久的萧公子。”
怀珠闻言,大惊失色,急忙压低了声音道:“小姐是眼花了吧,他们不都是蒙着面吗,小姐又是如何认出来的?”
妙懿沉默了半晌,继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