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孤女-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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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源寺,梁都最大的寺庙。坐落在恒日山的西麓,庙宇恢宏,历经数朝,香客众多,香火鼎盛。
叶婉柔来到寺中,她今天的穿戴皆是素色,四个丫鬟今日也没有像平日里那样穿着各自喜欢的彩衣,而是随着她一起穿了素色。
叶婉柔如今的穿戴用度,在厉王府中皆是按照女主子的标准来置办。
每天都会被几个丫鬟像装扮王妃似的装扮一番,本就举手投足颇具大家风范,叶婉柔此时即便素衣素面,也是贵气逼人。
惹得寺里特意安排了大德高僧来为她请灵牌定灵位。
叶婉柔面色平静,接受着寺里的安排,心里却不由得回想起了多日前,自己和刘嬷嬷一起来为母亲请灵牌时,所受到的冷落,恍惚竟有种隔世之感。
若问世间何处均贫贵?怕是菩提老祖也不知。
第10章 大闹酒楼
从德源寺出来时,时辰已是午后。
“我们去吃午饭吧!”风遥向叶婉柔提议道。
花菱高兴地接道:“我们去芙蓉楼吃,那是梁都最大最有名的酒楼。”
马车外的雪莹和月亭耳尖地连连附和:“好啊!我们也饿了!”
叶婉柔心里有些不自在,如今她的吃穿住行都用的厉王府的银子,也就是说用的都是那个杀人魔头的,她有种气节受损之感。
叶婉柔想了想,并不隐瞒道:“我手里的银子刚刚都用来请灵牌了,现在没有银子去酒楼了。”
风遥不解地道:“小姐的银子都在奴婢们这里呀!刚刚请灵牌时,奴婢替小姐付了银子的。”
叶婉柔惊讶:“你也付了银子?”
花菱不知小姐在吃惊什么:“小姐请了三个牌位一共六百两,可是奴婢们一共带了两千多两出来,现在去吃顿饭绰绰有余的。”
六百两?!那……自己刚刚付的那十几两是打赏的碎银子吗?!
叶婉柔顿时无语了。
芙蓉楼,坐落在梁都最繁华的街市中心。
楼高三层,纵宽数米,气派奢华,菜品丰富,菜色别致,是梁都达官贵富,文人雅士们用餐聚会时的首选。
叶婉柔自然从未来过这里,但如今被几个丫鬟硬磨来,她也不觉这里有什么新奇,不过就是装修典雅高级些罢了。
月亭先到定好了三楼的雅座,待叶婉柔来到落座时,早已点好的菜品便开始一一呈上。
叶婉柔示意她们四个一起坐下用餐,结果风遥和花菱陪她坐下,雪莹和月亭则坐到了三楼楼梯拐角处的一张桌子,另点了菜食来吃。
叶婉柔看了不由得摇头。
厉王府的规矩真怪!丫鬟言谈举止没个丫鬟样就算了,多半是主子不善管教惯出来的,可这不可聚在一处的规矩真的有必要吗?
芙蓉楼的菜品味道确实是不错,与王府的厨子水平有的一拼。但这里有一样是王府里没有的,那就是一边吃饭还一边有戏可看。
戏是京戏,能来芙蓉楼表演的都是有名的戏班子,能上台唱的都是有名的角儿。
此时台上正在表演的这位,据说就是梁都最有名的小生。
这个小生,名叫梁成文,他之所以能如此有名,这里面还有点故事。
据传,大长公主和康平公主都看中了他,都请他到自己的寝宫里唱戏。结果他分~身乏术,两个公主却为此互不相让,闹得不可开交。
最后,竟闹到太后听闻而出面的地步。结果,治了这戏子霍乱宫闱之罪,将他打了板子丢出皇宫。
这戏子虽因此更出名了,可却被文人雅士们所不耻,拒绝再听他的戏。所以,如今他唱不了节假日的大场次,就连晚餐时段,都是不准他上台唱的。
叶婉柔听了旁人的这些闲谈,再看向台上的人时,心里便生出了几分同情之意。
他何罪之有?就如那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鸟雀一般,让做什么就只能做什么,完全是身不由己。
此刻,小生在台上唱得认真而卖力,那唱腔悠扬婉转,饶是不懂戏曲之人听了,也只觉悦耳动听。
“嘭”的一声突响,惊得满堂的食客皆是一惊。
抬头看去,竟是有人将一只酒壶扔到了戏台之上,正砸在了梁成文的脚边。
叶婉柔也被这突然的一声吓了一跳,寻声望去。
只见一个身着外邦异服的年轻公子,正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神色倨傲轻浮,对台上之人说道:“唱得什么鬼腔鬼调?吓得本公子的手都抖了,快下来陪本公子喝一杯,给本公子压压惊。”
此言一出,堂内有食客小声反驳:“好个出言不逊的小儿,此等文雅之物,岂是你这种番邦蛮夷所能欣赏的懂的?”
异服公子悠悠然的站起身,带动身上坠挂的众多玉石之物,叮当作响。
他的身量不高,神情却无比高傲。棱角分明的五官上写满不屑,他指着台上的小生,说道:“有本事就拿出点绝活来瞧瞧,没本事,就下来陪本公子喝个痛快,把本公子服侍高兴了,有赏。”
此等叫嚣,对于一个戏人名伶来说,若是稳不住台面,那从此以后,就不用再吃唱戏这口饭了。
梁成文站在台上,脊背站得笔直,神色隐含着凄然。
有食客大声地叫,让他表演他的绝活,飞天三十九转。其他食客听了,也跟着起哄,那是梁成文所特有的表演。一般的小生可做不来这种需要功底的表演。
后台的戏班班主跑了出来,见此情景,也在一旁不断的催促他快些表演。
此刻,已不是他的饭碗能不能保住的事了,这也关系到了整个戏班的名望。而对于在坐的食客来说,这关系的却是大梁的颜面。
梁成文的额角渗出了冷汗,他的表情无疑不在说明,他很为难。
叶婉柔坐在下面看得心急,若想帮这个小生摆脱目前的困境,就只能是转移众人的注意力,可她要怎么做才能转移呢?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嘭”的又一声炸响。
叶婉柔将自己桌上的茶壶摔到了地上,将众人的视线都引了过来。然后不紧不慢地说道:“那位奇装异服的公子,你是想要表演什么绝活给众人看吗?若是有,不用挑衅旁人,自行快些表演出来,若是没有,就不要在这里惹事生非,坏了本姑娘吃东西的雅兴。”
众食客见说话的是一年轻女子,发未及笈,应该尚且年幼,穿戴皆是大梁服饰,自然是愿意帮着她说话,于是便都出言挤兑那外邦公子。
那公子脸色瞬变,当即大怒道:“本公子的身份,岂能随便表演?你敢如此侮辱本公子?”
说话间,他毫不迟疑地抓起桌上的酒杯,向叶婉柔了砸过来。
叶婉柔身旁的风遥眼锋一厉,只见她手腕一扬,将手中的一根筷子飞速掷了出去。
只听空中一声脆响,那筷子在空中穿透杯子,后将杯子生生钉在了堂内的木柱之上。
坐在叶婉柔另一边的花菱,动作迅速如风,将自己面前的一只茶杯向那公子回掷了过去。
还未待众人看清,那挑衅的公子已踏地而起,在空中抽出腰间的软鞭。
“啪”的一声炸响,只见一条赤红长鞭,在空中划出一道绚丽的圆弧,将那飞在空中的茶杯击得粉碎。
叶婉柔直盯盯的看着那条毒蛇一样的长鞭,向自己迎面劈来,正不知如何反应时,忽有一人凌空翻转而至,在空中徒手抓住那条红鞭,动作灵巧地将那鞭子和它的主人拦了下来。
叶婉柔定睛一看,竟是雪莹。
异服公子的几名随行见此情形,怒目提刀冲来。
远处的月亭,见势飞身而起,将人拦在堂中。
堂内瞬间乱作一团,众食客尖叫着逃下楼去,堂内不断响起杯盘落地的破碎之声。
叶婉柔靠墙站在堂内,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四个丫鬟,如武林高手一般的与几个有功夫的男人打的游刃有余。
不稍片刻,几名男子竟有了招架不住之势。可不待分出胜负,就有大批官兵冲了上来,打斗之人被强行制止。
官兵的头领是梁桐,他扫视了叶婉柔这面一眼,四个丫鬟竟立即跪了下去。个个低着头,不敢言语。
梁桐来到那几个外邦男子的身前,不给他们任何开口说话的机会,直接逐一点住穴道,让他们立时浑身瘫软的倒了下去。然后将他们都带了出去。
虽然至始至终,叶婉柔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但是,她仍觉惊魂未定,久久难以回神。
从芙蓉楼出来,叶婉柔走向自己的马车,刚欲踏入车内时,忽听身后有人轻声叫道:“姑娘,请留步!”
叶婉柔回头,见是一年轻男子,白面浓眉,身姿挺拔。
风遥和雪莹上前阻拦男子的靠近。
叶婉柔眨眨眼。
谁?不认识。
男子道:“多谢姑娘刚刚替小生解围。”
叶婉柔恍然,刚刚他穿着戏服,画着浓妆,与此刻的形象大不同,竟一时难以认出。
叶婉柔道:“梁公子不必客气,并非为公子而为。”
梁成文拱手,态度恭敬谦卑,说道:“请姑娘受小生一拜。”
叶婉柔本欲转身离开,见此又问道:“公子今后有何打算?”
梁成文凄然一笑,答道:“小生受了伤,再做不得大动作的表演,今后,怕是不能再唱了。”
他垂眸,仿若自言自语般,道:“也好,本也不想再唱了。”
叶婉柔想了想,又问:“公子家乡何处?可有想过回老家,安生过活。”
梁成文轻轻摇头:“自幼随戏班四处游走,并不曾有过家乡。”
叶婉柔抿了抿唇,回身对花菱道:“把你身上的银子都给我。”
花菱立即掏出身上所有的银票和现银,一共五百余两,递给叶婉柔。
叶婉柔一股脑的都塞到梁成文的手中,说道:“你拿这些银子去另谋个生计吧!”
梁成文像被烫到了一样,不肯接,推拒道:“万万不可,小生并不需要姑娘的银子。”
风遥见此,上前一把推开梁成文,语气不善地道:“让你收,你就收着,不准碰我家小姐。”
梁成文低头不再言语。
叶婉柔说了句“保重”就上了马车。
梁成文站在原地,望着马车渐行渐远,微微红了眼圈。
叶婉柔则是在马车上做着自我心理建设,不想花也已经花了六百两,也不差这五百多两了。等到将来杀了那恶人,这些银子就当是劫富济贫了。
嗯,这么想想心里就舒坦多了。
回到湖心小阁时,展云风居然正在二楼的房里。
叶婉柔小心地走进去,恭敬跪拜道:“参见王爷。”
展云风正盘膝坐在软榻上,独自对弈,他垂眸看着面前的棋盘,问道:“会下棋吗?”
第11章 王爷恕罪
叶婉柔在心中思索,若是回答会,那岂不是要陪这个恶人下棋?
“民女不……”展云风云淡风轻地打断道:“若是不会,就从即日起开始研学,学会前就先不要再出府了。”
叶婉柔仿佛看到那只丑鸟自眼前怪叫着飞过。
“民女不才,只略懂一二。”叶婉柔暗恨着改了口。
展云风落下手中一子,眼中含着淡淡的笑意,说道:“那过来跟本王下一局。”
叶婉柔走过去,侧身坐下,看着眼下的棋局,心中暗想:胡乱下下,让这恶人觉得无趣才好。
棋盘上白子略多,于是叶婉柔拿起一颗白子,寻了处空隙落下,这一子落下不打紧,整幅棋局都乱了格局,又接二连三落下几子,叶婉柔心中暗笑,不出十步,白子便输,之前的缜密布局,完全白费心机。
如此下棋乐趣何在?
叶婉柔心中正暗自偷乐着,就听对面的恶人说道:“此局你若输了……”
他抬眼看向叶婉柔,嘴角含着浅浅的微笑,“本王就让邓知轩饿一天肚子,如何?”
叶婉柔听得眼皮一跳,这些日子,她一直都想打听邓知轩的消息。可惜那四个丫鬟问什么都是不知,想问这个恶人,又寻不到适当的机会。现在听他主动提起,心中竟是略安,至少知道邓知轩还活着。
那孩子素来喜欢吃,怎能饿肚子?印象中他像是总也吃不饱一样。恍然想起那夜他抱着几只鸡腿来找自己时的样子,心中竟是一酸,说不出的难受。
收回心神,再看向眼前的棋盘,眼中似乎都有了雾气。
深吸口气,集中精力,全神贯注的掏空了与母亲下棋十年的所学,最后在过招三十余子后,白子还是输了。
展云风收光所有的白子,然后看着对面紧抿着唇,额头冒着冷汗的小姑娘。用不带任何情绪的语气说道:“是不是应该把那个戏子也抓回来?免得你再输棋只能让邓知轩一人挨饿。”
叶婉柔闻言立即跪到了地上:“求王爷恕罪,求王爷要罚就罚民女一人。勿要牵扯无辜。”
看着她伏低做小,跪在地上请求的样子,展云风心中有种复杂的情绪在萦绕。
这种情绪到底是什么?连他自己也还不清楚。总之,眼前的情形并不是他想要看到的,可每次面对她,他都有种不知该如何与之相处的无措感。
有些事情,现在还不能让她知道。可他很不想继续用威胁的方式与她相处下去。
展云风起身穿靴,拉起叶婉柔,说道:“你与本王之间,并不用总这么拘礼,即便是府中的奴仆,本王也不曾苛待过。更何况,你我之间,还有沐清侯这层关系。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便可,今后想出府可以不用请示。不过,像今日芙蓉楼那样的事,最好还是不要再发生了。”
叶婉柔见厉王开门欲走,追上两步急道:“我想见一见邓知轩。”
展云风略缓脚步回道:“他并不在梁都,不过你不用担心,他活得很好。”
叶婉柔看着展云风下楼的身影,脑海中不断琢磨“活得很好”这几个字的含义,在杀人恶魔的眼中,怎样算是活得很好?
梁都大牢。
晦暗阴冷的大牢内,不断传出一声声嘶吼叫骂。
展云风一身月白长衫如鬼魅一般降临到一间牢房前,隔着牢门的栅栏看着里面的外邦男子。
那个正在叫骂的男子见到有人来,立即冲了过来,喊道:“你知道我是谁吗?居然敢把我关进大牢?你们西梁是过够了太平日子了吗?快放我出去!否则我们大陵一定踏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