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集-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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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他一方面怨恨自己的孤孑,而另一方面却生怕有人来打扰他的孤孑,如此这般奇葩的想法,大概也是青春期复杂多变的性格所赐吧!
沿着后街走一圈,拐一个近九十度的弯后,能看到远处有一团亮光,亮光下是一片池塘,也是后街的尽头。
五月时分,小荷才露尖尖角,青草池塘处处蛙;远远的人未走近,便能听取蛙声一片;后街的人们早已搬离,大概于此有关。牧子深怅然记起在他小时候,在仲夏夜,母亲会提了马扎与邻居一起穿过后街,到池塘边与很多闲散的人们聚集;大家就坐在月光下,摇着蒲扇,说说笑笑的直到凉气降下来,夜色深重,才各自散去。那时候牧子深诚然是高兴,因为他可以随了母亲一起去,然后无忧无虑的与一群小伙伴们围着池塘追逐嬉闹,而且总是乐此不彼,欲罢不能!现在想起来依然会觉得快活!但也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家家都开始装空调和彩电,小孩子的房间也配了电脑,于是渐渐的也就没人再出去池塘边纳凉了……
牧子深蹲在路灯下,点燃一直香烟,若有所思的看着一池春水,但其实无甚所想,只是长久地发呆而已。他吐出一个烟圈儿,然后试图像电影里那样,透过这烟圈看到一些回忆,但春日夜深空气凝重,烟圈即形即散,就像昨天和今天,被风吹散不过眨眼之间。
一只幼蛙突然自塘沿下跃起,落在一片荷叶上,停留了片刻,又跳入水中,隐于夜色。那水面就泛起涟漪,一圈一圈的,接连扩散,仿佛教人无可奈何的日子一般,一天撵着一天,粘连不断,无从停歇!
牧子深看着那涟漪出了神,不觉又抽尽一支香烟,感到一星半点的阴冷,这才站起身,想像当年那样尖叫一声刺破这黑夜,又没有勇气,于是裹了裹外套,穿过一片废墟,站在自家的院落门前。
推开门,葡萄架下离合的神光依旧,石桌也淡然,院子里静悄悄地,仿佛几米笔下的星空,看不尽也说不清。
牧子深匆匆的洗漱,然后躺在床上,睁大了眼睛,一动不动。他能听到这黑夜中很多细碎的声响,比如潜伏的老鼠出洞,嗜血的蝙蝠飞走,轻巧的壁虎在移动,经年的墙壁在衰老,垂暮的葡萄架长出了新须,亘古的地球照旧转动。
☆、去年桃花
去年桃花
周末的上午,阳光撒满院落,溢溢洒洒的。
大大小小的光斑透过葡萄架在石砖地面上闪躲,好像传说中的精灵,正欢聚一堂,聒噪着人间的喜悲。
牧子深在水池边洗漱,呆滞的眼神里还带着松懈的惺忪!很难得,他可以如此这般的一觉睡到自然醒。
自从在芜城变成孤家寡人后,他总是睡得最晚,起得最早;他自认为是这样的!因为在他心中,芜城已经空了,空的只剩他一个人。晚上睡不着,他就在芜城他所熟悉的的角落里徘徊;当然,是他躺在床上,在记忆里徘徊。他徘徊最多的,就是他念高中的那座校园。穿过蓝白相间的教学楼,走过一片梧桐,在绿化带后紫藤萝缠绕的走廊里驻足;接着往前走,桃李纷乱掺杂,一排排独家小院掩映其中,红墙碧瓦,好不一派萧然清幽……
早上六点,再没有比生物钟更加准时奏效的闹钟了,牧子深醒来,伸手拉开窗帘看到鱼肚白的天空,正对上他满心的茫白!于是不愿在床上再多待一秒,披了衣服下床从屋子里到院子里,又从院里到屋里,实在无所事事,便坐在檐下发呆。昨天的旧报纸取回来就丢在檐下的茶几上,偶尔顺手拿起来看,满版堆积的那些政策言论,远不如一张清洁工的照片让人看得舒服!然而清洁工的照片不常有,政策言论却每期都有……
平常的日子总是这样,迷茫着浑浑噩噩;而只有到了周末,牧子深却会在前一天晚上早早地上床,然后做一个美美的梦,睡到自然醒。有时候生物钟仍出来作祟,但牧子深早有准备;两扇对窗的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的,就连门上的小开窗,也拉了厚重的短帘!六点一刻,在阴暗的房间里,他半闭着眼睛抗拒些什么,然后在疲惫中再次浅浅的睡去。
由此醒来后总是越发困顿,觉着身心俱疲,但仍要抖擞了精神,在这样平凡但自觉神圣的一天,去完成一件不容辱没的使命。
周末的滨河大道上,来往的车辆是平常的几倍,而且还会有很多骑行的身影,这得益于近几年有湿地公园和植物园在绕城河边落成!城里人吃饱了没事干,又难得遇到休息,多半愿意出来亲近自然,这也符合当下流行的养生趋势。
牧子深以往在滨河大道上车子骑得飞快,但周末不这样,一是人多,二来他愿意从容;他刻意地想要营造一种与人相约的心情,即便是骗自己,他仍然乐此不彼。
芜城一高无疑是芜城最好的高中,当年牧子深和左朝歌,都以优秀的成绩考进去,然后双双被贴在初中校门口的光荣榜上。芜城一高当然也有一张光荣榜,更高更大,矗立在芜城一高的校门右侧,同时能展出一百五十多张优秀学生的照片。
牧子深在芜城一高的校门口停好自行车,一抬头就能看到那张饱经风吹日晒的光荣榜。榜上有左朝歌的照片,却没有他的!他不止一次的站着认真的看着左朝歌那张笑得泛滥的照片,然后在心里默念远在首都的那所农业大学的校名。
报考园艺专业,是牧子深和左朝歌曾经共同的理想,而首都的那所农业大学,自然是成绩优秀的两人心中的不二之选!但在机缘巧合下,左朝歌学了理科,牧子深学了文科,于是后来的结果是左朝歌去了首都,牧子深留在了芜城!听起来像是个悲剧,但放在青春期,却实实在在平常得不值一提。
挨着左朝歌的照片,是一个模样清秀的女孩,她叫苏木梨,被首都的一所师范学院录取。牧子深看左朝歌的照片时,也会盯着她的照片看得细致而认真,她大大的眼睛仿佛会说话,如往常一般扎着马尾,脸上的笑容简单而纯净;即使那张照片已经被风吹日晒□□的残败不堪,但她那宛若清莲的气质,早已扎根牧子深的心田,并茁壮成长。
你们在首都,过得还好吗!这是牧子深每每看两人照片时的潜台词!他的手机里存有两人的号码,但屡次掏出手机,找到那号码,他却犹豫着忐忑的直到收起手机!纵然在明媚的阳光下,纵然只是轻触一下屏幕就能接通远在千里之外的另一部手机,但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对他来说,也不是随随便便,想到就可以做到。
牧子深的目光仍在苏木梨的照片上游走,却是为了寻找另一个熟悉的名字。在苏木梨的照片下有一栏写着“指导教师”四个字,牧子深目光所寻找的,就是这四个字后边的那三个字:秦爱人。
找到“秦爱人”三个字后,牧子深的脸上会升起一抹微红,然后低了头,凭借之前的走读证,溜进芜城一高。
正对校门的广场后是行政楼,行政楼通体贴了白色的瓷砖,在阳光下反射出白茫茫地耀眼的一片。一根旗杆杵立在行政楼前,那随风微摆的红旗,让牧子深想起那时每周一的国旗下讲话。
行政楼两侧,是围起来的教学楼,普遍的蓝白相间,走廊连着走廊。学生下了课,便挤在走廊上,宛若雨天檐下的雏鸟,叽叽喳喳个不停。
此刻的校园里异常安静,没有老师也没有学生,牧子深快步地穿过教学楼,然后走过球场,走过梧桐林,来到一条两旁栽满矮冻青的小路上。小路尽头是一片桃李林,桃李林下是教职工生活区,一排排独家小院整齐分布,坐落有序,乍一看也像是高档小区一般。但在牧子深看来,这里的设计却别有一番滋味,尤其是桃李的培植,不仅彰显了教师这个职业的特性,而且有一种世外桃源的清幽僻静!当年上高中时,他和左朝歌就经常来这里,但当时两人并不是因为被这园艺布局所吸引,而是被住在这里的一个人而吸引。
时值五月,桃花李花俱已凋败,但牧子深还是步入深处,停在一排三号独家小院的门前。木门上没有上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院子里杂草丛生,除了那条一米阔的水泥小路,其余地方已无从下脚。院子里左边一棵桃树,右边一棵李子树,李子树下是厨房,厨房的门紧闭着,上了锁。牧子深沿着水泥路向前走,每走一步都觉得阴森,人去楼空的院子是这样,给人一种凄凉神伤的惶恐!牧子深没有走去正对院门的檐下,因为他远远的看到檐下的门上挂着一把铜锁!他和以往众多的周末一样,荡开院子里一米高的杂草,准确的在桃树下找到一张石桌和一方石凳,然后坐下去,脸上舒展出浅淡的笑容,沉稳地坐着,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太阳在孤独的游走,游走于孤独的时间海,时间是孤独的写照,带给人无尽的孤独。
桃树的投影盖上整张石桌,牧子深就知道是中午了,他仍然坐着,努力在空气中深嗅,大概可以嗅到隔壁人家饭菜的香甜!他转头看向院门口,期待着那里会响起高跟鞋落地的声音,然后一双白皙的手推开木门,接着走进一位长发披肩,穿着合体职业装的端庄女性!但这只是他的幻想,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画面,以前没有,以后更不可能有!有时他这样想的时候,真的可以听到高跟鞋落地的声音由远而近,但很遗憾的,那声音又自然而然的由近至远;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已经二十岁的牧子深不会因此而感到失落或困扰,他大抵会淡然一笑,然后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瓶桃花酿和一盒不知名的糕点,独自沉默的吃喝。他总是这样一个人安静的吃喝,等到全身放松,微醺的时刻,他就能回忆起有关这院子里的许多往事。
一年前,牧子深高中尚未毕业,这院落里也还住着人,全然不似这荒凉的情景。
秦爱人是他和左朝歌以及苏木梨高二时的班主任,三十岁出头,算是芜城一高最年轻的班主任了!而且有消息称,她极有可能随着这一届高二升入高三成为最年轻的高三班主任!在芜城一高既没有校花的传说,也没有校草的传说,唯一经久不衰的,就是最美教师,而近几年拥有这项桂冠的,便是秦爱人老师,而且大部分学生觉得她是真正的实至名归。
秦老师算不上国色天香,也没有倾国倾城,但她五官端庄,落落大方,尤其是穿上一身合体的职业裙装,再配合披肩的长发,以及时尚的高跟鞋,整个人的气质就显得极为出众。但不管芜城一高处在青春期的少年们的荷尔蒙如何按耐不住,都无法改变秦老师已成人妇的定局!秦老师有一个看似很幸福的家庭,丈夫是芜城一高的副校长,五岁的儿子机灵可爱已经上了幼儿园,她自己又是一名高级教师;若这样的人生,应该算是幸福美满吧!
牧子深和左朝歌上高一的时候,只是在课间伏在走廊的护栏上,远远地看着秦爱人,然后七嘴八舌的一起称赞这个充满女人味的尤物!而上了高二以后,转进秦爱人负责的班级,他们才恍然发现,这个充满女人味的尤物不仅仅是美,她身上还有一种类似于来自月亮上的不似人间神奇气质;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让两人一度疯魔,若痴汉般尾随秦爱人上班下班,就像“可可西里的美丽传说”中的情节,把青春期男孩该有的躁动表现得直白而又酣畅淋漓。
秦爱人若仅仅是气质出众类似于花瓶那样也就罢了,但她博学,知性,优雅,偶尔还能讲些野史段子,甚至还能领着一帮学生去街头小摊吃麻辣烫和串串香!她在工作上对学生一丝不苟,诲人不倦;在生活上对学生言传身教,细致入微;就是这样一位教师,拥有这样非凡的特质,不知重塑了多少少年在心底对未来另一半的猜想!前些年电波里流传着一位知心姐姐的传说,但她始终是虚构的,不敢跃然公众的视野;而秦爱人不同,她是实实在在的一个案例,一个真实存在的神话!
原本牧子深和左朝歌的成绩就不错,自从转入秦爱人带的班级,两人就几乎长期霸占了年纪第一和第二,而且时常暗暗较劲,互相调侃;但较劲归较劲,调侃归调侃,两人还是亲密无间的最佳CP,因为两人都明明白白的清楚,他们彼此对秦爱人来说,就是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年级第三是苏木梨,苏木梨是高二时才转来芜城一高的,她是秦爱人的表妹,自然而然地也就进了秦爱人带的班级。
话说苏木梨刚转来芜城一高的时候,真的有惊艳到所有人;但并不是因为她的漂亮,而是因为她转来后的第一次月考,她就一举拿下年级第一的桂冠!这在芜城一高高二的几百名学生中就炸开了锅,这意味着他们这所所谓的最强高中尊严扫地,意味着他们全部成为人家的手下败将,这让他们这群处在青春期的善男信女着实不爽。
但上学其实也是特别残酷的一件事,你看着人家拿第一第二,只能无可奈何的瞪着眼睛干着急!同样十年寒窗,你学不好能怪人家学得太好?所以众多的善男信女在这个问题上只能认命,甘愿俯首;因为考试成绩靠得是长期的积累与沉淀,并非一朝一夕的努力刻苦,就能绝地反击!但不乏也有勇士做垂死挣扎,基于各种纷乱掺杂的理由;牧子深和左朝歌就算是吧。以往不管两人谁考了第一,都可以算作是平平常常的一件事,但这次绝不寻常,一个外来的丫头拿走了本该属于他们的第一,这不仅仅是对芜城一高的挑衅,更是对两人的挑衅;于是两人自觉地收敛了玩劣的性格,不再仗着基础好就漫不经心,而是常常在课后一块讨论各种问题,甚至连“痴汉”的行径也一度丢弃。
皇天不负有心人,这句话虽然在现实社会公信力正在减弱,但放在学生间高手过招的战场上,仍然适用!能够达到年级前几的水平,自然已经通晓了课本上的基础知识点,对于做试卷来说,这就已经够用了;拔尖无非就是少些套路,多些认真,细心一点,自信一点……在第二次月考,牧子深和左朝歌就自然而然地以毫无争议的实力,碾压了苏木梨的自信。苏木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