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嫡-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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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追俯身,她的膝盖离他腰处不足一个拳头的距离,傅明华觉得双腿都有些哆嗦。
那廊沿并不宽,她总有一种自己只要稍一挣扎便会掉下去的感觉。
“谢府里规矩繁多,我又不能时时见你,若是前往鄯州,何时才能一解相思之苦。”他一脸认真,似是压根儿没发现他自己说了什么似的。
傅明华浑身紧绷,身体轻轻颤抖,将脸别开不看他的目光。
薄薄的红晕顺着细白的脖子往上爬,她后背抵着游廊的木栏,身下坐着廊沿,面前燕追双臂展开将她困锁在其中。
“殿下,不要说这样的话。”她将两条腿并紧,贴在廊沿,都已经这样闪避了,燕追还在身体朝前俯:“我说了哪样的话?”燕追靠得更近了些,低头看她脚尖都绷了起来,脸颊晕红偏偏又强作冷静的模样,不由笑道:“难道是说解我相思之苦?”
傅明华听他又重复,不由转过头来,他微笑着望着她看。
“这样不好。”
燕追便道:“只是思念你,怎么会不好?思无邪。”
‘思无邪’出自孔子。
原文是: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思无邪。
意思就是思想纯正。
此地说来,却是指她想歪了一般。
傅明华想也不想,便装着要动小腿的动作想踢他。
他却伸手一把将脚踝抓住,轻声笑了。
“别恼。”他惹了人,又来哄,抓着脚踝的手指尖动了动,傅明华想将脚抽回,他却认真握住了。
她脚上穿的是轻便的丝线鞋,轻妙便于事,与下人所着履又有不同。
足上套着丹罗袜,因丝帛轻巧,为了使袜子不致脱落,又在袜口添了长纱,将袜子绑在足踝上。
那鞋小踝细,燕追看得入了神。
傅明华肌肤细嫩,那丝帛又滑,他只是伸手一握,绑好的丹罗袜便滑落下来,露出一截如凝脂似的肌肤。
“殿下!”
大唐风气开放,洛阳之中身份高贵的夫人虽到了夏季衣裙都坦胸露肩,但能看与能摸则是两回事了。
她绷紧了脚,想将腿抽回来,他却低声道:“别动。”
燕追一双手指灵活将早晨碧青才替她绑好的袜带解开,袜子滑落下来,白嫩嫩的肌肤便显露了出来。
隐约能看到那羊脂似的玉足。
他神情专注,手指在踝间抚过,一下一下力道渐重,额角汗迹都出了。
肌肤被他指尖按压出浅浅的印子,滑过又留下痕迹。
燕追自虐似的握了一阵,好一阵之后他抿了嘴唇,将袜子又拉了上来,牵了带子替她重新绑好了,犹豫半晌才将手放开,就看她警惕的将腿收回。
“殿下……”
傅明华犹豫了一下,看他低垂下头,似是痛苦。
她想下地,燕追却将头压得更低,嘴里沉声道:“别动。”
她果然不敢动了。
“郭瑞成的卦你看到了?”
燕追忍了又忍,才挤了一句话出来。
傅明华虽然觉得他这样有些可怕,但听他提起正事儿,不再像刚刚一般,心里又隐隐松了口气。
“看到了。”
燕追这样一说,便证明他对周易也是读过。
郭瑞成的卦象对于谢家来说可并不是什么好现象,上九,亢龙,有悔。
原是警醒之卦,若依字面意思,便是龙飞太高,便会有悔恨。
若用在谢家,用孔子的话说,便是:贵而无位,动而有悔。
尊贵的人没有实际的地位,若要妄动便会后悔。
对于谢家来说,这个卦象并不是什么好喻意,所以郭先生在卜出这样一卦时,想也不想便将其抹去了。
她还在想着谢家的事儿,燕追低头半晌,终究还是抬起了头来:“那明日岳阳楼之约,元娘可想好了?”
明明先前还在说郭先生的卦,他又调头说起岳阳楼之行。傅明华想说她已经与谢殊宴约好,但看他瞳孔紧缩,神情不善,目光似要吃人一般,顿时便点了点头。
第二百零一章 送礼
傅明华一应承,燕追便偏了偏头。
他呼吸略沉,半晌之后才转过脸来,目光幽深,望着傅明华半晌:“元娘,对郭瑞成的卦,你怎么看?”
这会儿是真的冷静下来了。
傅明华小小顺了口气,紧绷的双腿这会儿放松之后小腿肚仍微微抽搐,燕追刚刚的目光实在可怕,此时他终于不是刚刚神情了。
“殿下可愿与世族门阀共睡一榻?”
她轻声的问,燕追便忍不住笑起来了。
旁人看不清楚,崔贵妃看不清楚,但傅明华心里却清楚得很。
天下能做帝王的人,都是差不多。
无论崔贵妃是否出自青河崔氏,但燕追骨子里流露着的是皇室血脉,若他将来继承这天下时,便是他与世族不两立之时,差的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放了晴,江洲的春天还是有那么几分意思的。”燕追对傅明华的问提不置可否,转了个话峰:“洞庭湖上君山有几株茶树,采制的茶王嵩曾送入宫中,也不比灵隐下香林茶差。”
“此时恰逢采茶时节,若是你喜欢,我便让王嵩清道。”
燕追语气柔和,微笑着望着傅明华看。
傅明华点了点头。
“殿下来过江洲?”
他意味深长看了傅明华一眼:“那日我们在城外巧遇,你忘了?”
能被他称为巧遇的那一回,除了嘉安二年,谢氏意图上吊,她却与安嬷嬷合谋将谢氏救下送出洛阳城外,便再没有几次算巧遇了,更何况还是在城外。
傅明华不信他不知道谢氏仍在世之事,此时听他提起,不由目光落在了自己裙面上,不与他说话。
“下来吧。”
他将一只手放开,另一手仍撑在她身体一侧,那放开的手递到她面前,等她伸手过去握住。
只是见傅明华未动,他笑了两声,热气吹拂在她脸颊。
燕追含着笑意的声音响起:“莫非元娘想让我……”
他话没说完,傅明华已经伸出手来放到他掌心上。他端详了片刻,又笑了两声,才紧紧握住了。
傅明华看了他一眼,他含着笑冲她点头,她便放心往下跳。
落地之时燕追似是未能将她捉紧,她一头撞进燕追怀中,幸亏他接准了。
“小心。”
傅明华双脚发麻,脸撞到他胸口之上,被他气息包围。
燕追领口上的刺绣粗砺,磨蹭着她的脸,他说话时胸膛微微颤动,隔着厚实的锦袍传到她耳中。
傅明华耳朵微红,连头也不敢抬,燕追手一放开,她便装作整理衣裳将身体别开。
燕追看她伸手顺着头发,装出有些忙碌的样子,也不拆穿她,只是目光灼灼盯着她后背看。
她向来循规蹈矩,少有这样略显狼狈的时候。
那时忠信郡王府世子凌无邪派人追她自然不算,除此之外,无论燕追何时见她时,都是衣冠整齐,变吐得宜。
此时看她这样实在是罕见,直到将她看得有些不大自在了,转过身来,他才理了理袖口:“走吧。”
两人沿了路又退回去。
连着几场春雨浇得谢府之中树木都已经开始抽芽,谢家景观宜人,一草一木都带着江南水乡水的清雅韵味。
傅明华有意避开之前的尴尬,一路绝口不再提郭瑞成推演算卜一事儿,燕追便挑了些事儿与她说了。
今日算来也巧,折过一片茂密的桂树,右斜一条小径过去便能看到一座园林,上书‘陵薮园’二字。
傅明华不由便想起了汉时有句话:小隐隐陵薮,大隐隐朝市。
谢家究竟是追究下乘的小隐,还是上乘的大隐,便值得人琢磨。
园中有笑声传来,似是几位少年在谈笑,吟诗作对,倒也尽显少年豪情。
燕追的脚步顿住了,挑了眉梢望着傅明华看:“谢家除了女儿不少之外,男子亦多。”
光是谢应荣这一房,便生三儿两女。
三个儿子之中开枝散叶,大房崔氏更是生了两儿四女,数房叠加起来,也是一个极其庞大的数目。
傅明华望着他看,不太明白他这话隐约指的是什么。
他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傅明华自然也就不进去了,燕追走了两步,最终仍是什么都没说。
回到院落中午睡了一会儿,傅明华起来时还在想着要怎么跟傅殊宴说明日去不了岳阳楼的事儿,没想到她刚穿戴妥当,那头谢殊宴领了三个谢家的小娘子已经前来拜访了。
几个娘子带了几样礼物,谢殊宴让人捧了她早晨说的要送傅明华那件百鸟羽毛织就的长裙,华丽非凡,阳光下那裙上的鸟毛折出漂亮的光泽。
可是这裙子明显不是未出阁时的谢殊宴能穿得的,显然是她早就备下这个东西,准备送她的礼物。
碧青接了东西,傅明华又让人将自己也备下的东西送上来。
送给长房崔氏之女傅殊宴的是一袋子饱满浑圆的珍珠,个个都有指头大小,光泽饱满,十分罕有。
这是元岁之后崔贵妃赏赐给她的南海进贡的珠子,崔贵妃当时也不过得了一斛,便分了一半给傅明华。
她又分了一袋子出来送傅殊宴,这会儿傅殊宴哪怕是并未想过傅明华会回她多重的礼,但是那珠子倒出来,在她细嫩的掌心里摊开时,她脸上依旧露出难以掩饰的笑容:“多谢元娘!”这珠子可以穿成一串项链,也可以做成首饰,她将珠子装了回去,交到丫环手瞎,脸上笑容便更亲切了许多。
“我是来与你赔罪的,母亲早前吩咐我抄写一桩单子,我却忘了,今日母亲提醒才想起。”她一脸的真诚,上半身微微前俯,能使傅明华看到她眼中的歉疚之色:“所以明日我恐怕陪不了元娘前往岳阳楼。不过来日方长,明日不成,过几天也行,反正元娘还要留下来住几天时间的。”
谢家出身的小娘子不会犯这样的错。
应该是燕追使了什么方儿,才让谢殊宴主动向她提起此事。
与她无关,她却能说得情深意切的。
傅明华抿了抿嘴唇,握了她的手笑道:“表姐说的哪里话。”
两人相视一笑,俱都将眼皮垂下了。
第二百零二章 族学
丫环奉了茶果点心送上来,今日难得好天气,几人都不愿在屋里枯坐,便都提议要去外院廊院中坐会四处走走。
来的人中除了谢殊宴与谢殊欢外,还有谢利亨的女儿、三房一位名叫谢殊柔的小娘子。
这几人中谢殊宴年纪最长,今年也是十五,最小的便是谢利亨的女儿谢殊宛,才将十三,嫩生生的。
看人时神情冷淡,颇有几分谢利亨目空一切的清流做派。
但对傅明华却算是十分客气,打了招呼便安静的坐到一旁。
几位小娘子领了傅明华出了院落,江洲与洛阳不同,这里也种牡丹,但是谢府之中显然对于这种艳丽芳华的花并不如何喜好。
花埔中虽然种了一些,但此时迎春花开得倒是正好。
这里香气袭人,谢殊宴便道坐一坐。
下人送来了茶水点心,谢殊欢便看了傅明华一眼:“表姐可还记得阿倩?”她拿银签叉了一块切得齐整的桃花糕送入嘴中,脸上带了天真之色。
谢殊宴微笑着坐在椅子上,仪态端方。
谢殊宛与谢殊柔便都望着傅明华看,不知是不是听到了熟悉的人名的缘故,脸上露出几分笑容。
傅明华当然是记得谢殊欢所问的阿倩是谁,便应了一声。
阿倩是阴丽淑的小名,当日随阴丽芝与谢利贞夫妻进洛阳时,还曾与傅明华来往过。
“自然是记得。”
“这一次原本她也想来的,但她最近琐事繁多,走也走不得了。”谢殊欢笑着眯了眯眼睛,神情娇俏可爱。
阴丽淑比阴丽芝幸运了许多,她与祝家三房嫡子定下婚约,自小便订下的,好日子在今年七月。
也就是说众人在贺完了赵国太夫人的大寿之后,便要准备起程前往祝家了。
这样的情况下,时间太过紧凑,自然她便来不了了。
显然谢殊欢这话打开了众人的话匣子,谢殊柔也来了兴致:“我听倩儿姐姐说,当时在洛阳别院里,还曾见过三殿下一面,当时不知三殿下身份,还问了表姐。”
“这是注定的好姻缘,说不准当时三皇子便看表姐姿容貌美了,格外出众了。”
谢殊欢不由笑,她说这话时神情天真,又带了些讨好,并不惹人厌恶。
傅明华也做出羞涩的模样跟着笑,几个小女郎看到这样的情景,松了口气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句玩笑话很快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谢殊宛也问:“表姐在洛阳,可曾见过宫中郭嫔呢?”
谢家对于女儿的教养用通俗的话来说,便是以贵妇的标准。
照理来说谢殊宛对于此事不应该感到好奇,郭嫔在谢家人眼里此时最多也就算个丢了的玩物件。
这会儿谢殊宛问起来倒并不是不知礼数,不过是几个原本生疏的小娘子,要想快速拉近距离,能说的话也是有限,谢殊欢打趣了一句便适可而止,还能再引起几人注目力,让大家亲近起来,便唯有找桩事儿来说。她谢家里这几位小娘子都极为聪慧,谢殊宛看起来与谢利亨相似,一副不通俗务的样子,但其实并不是那么傻的。
“曾在贵妃娘娘宫里见过一回。”
傅明华装着不曾听过谢氏提及郭嫔的事儿,问了一句:“不过怎么宛表妹突然提起她了呢?”
谢殊宛微微一笑,没有答话。
一旁谢殊欢却像是着急,催促了一句:“她现在怎么样了?”
“问她做什么?”
谢殊宴脸上神色温和,有种强装出来的怒火。
她靠近了傅明华:“这郭嫔曾是谢家里收留的食客之女,元娘可知道?不过是个贪图富贵的小人,说出来也怕污了元娘的耳朵。”
便不提这事儿了。
几人又说笑了一阵,有丫环朝这边匆匆而来,说是要剪两枝花回去插在十七娘的房中。
“她最近刚入学,脾气差得很。”谢殊宴将下人打发走,回过头来时伸手拉了拉厚厚的披帛,望着傅明华笑:“若是元娘不嫌弃,也可以随我们入族学。授课的女夫子夫家祖上也是孟家旁支,倒是看能入元娘眼不。”
她所说的‘刚入学’的十七娘是谢利贞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