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闺秀与杀手-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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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拉不下脸说他,终有一日,他也会知道,对方的伤作用到自己身上,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小小地在心中挤兑一下洛言,卫初晗靠着石壁坐下,低头盯着自己的衣着半天,开始吃力地撕扯裙裾,想扯下一条长布来。她想告诉洛言自己在哪里,但她又出不去,只能靠洛言自己。山石与山洞两者之间的门并非天然,卫初晗能从罅隙中丢出去长长的衣裙布条,让洛言发现自己。只有他才知道自己的衣着,首饰可能会忽略,这么长的布,很不容易错过的。
而且不管来的人是不是洛言,看到有布条从洞中挂出,人的本能,都会想办法把里面的人救出来。
即使是卫初晴,在见到她面之前,能力所及下,大约也会选择救人的。
撕裙子很累,卫初晗力气不够,只能歇一会儿,撕一会儿。她很久没听到人声,也就不指望了。好不容易把求助的信号从小缝里丢出去,卫初晗又歇了会儿,才扶着手臂起来,打量这个洞。
这个洞之前是天然的,但已经被破坏,通道也许还被打通了。总是卫初晗回头去看,洞很深,她只看到前面一团黑,看不到底。
山洞被破坏,山石砸下来,两者重新形成了一个新的洞穴。当时她和那些人距离那么近,如果她有幸掉到了洞里,别的人也有这个可能。说不定这个长得看不到尽头的洞中,还有别的人。
或许活着,或许死了。
但在现在的情况下,好像不管是谁,情况也不会糟糕于现在了。她得做最坏的打算,她不能完全指望洛言。洛言身上背负着两人的所有必用品,可是他不在。万一他找不到她,卫初晗得自救。
卫初晗只犹豫了一下,蹲下来,捡起一块尖锐的石头,就扶着山壁,往洞深处慢慢摸索去。她不打算走得太深,只是需要探一探情况。如果这个洞中有野兽……也好有个打算。不能完全指望于洛言。毕竟他只能感受她的情绪,不能感受她在想什么。
她保持警惕心,步子很小,却又不完全不出声。她紧紧握着手中的石头,准备万一遇到不好的情况,砸下去好给自己一个缓冲的逃命机会。
就这样摸索着向前,后背被鲜血和汗水浸湿,又麻又痛。卫初晗的心神处于前所未有的警惕中,越往下走,离光越远,离黑暗越近。黑暗会放下人心深处的恐惧,让你想东想西。越是走,越是害怕。
拐过去,这个弯如果拐下去,从山石间透出来的光就看不见了。如果再遇不到人,卫初晗也不打算再走下去了。火折子在洛言那里,再走下去,前方一片黑,摸索中的危险无限大。卫初晗自觉自己没有那个冒险的能力,她还是乖乖等人救吧。
就是在这时,要拐弯的时候,前方突然有衣料闪现。
卫初晗一下子握紧手中石头,“谁在那里?!”
有人从石头后转了过来。
“是我。”一个冷淡的女声。
就在两三步之外。
人从拐弯处现了身。
双双怔住。
如同照镜子般,九成相似的面孔,就在自己眼前出现。无数次地想念,无数次地演练,都没有陡然一见之时的冲击大。
小而窄的瓜子脸,秀气的口鼻,还有那双形状漂亮的眼睛。那双眼睛,又大又黑,透着疲怠和沧桑,吸魂夺魄般,是脸上最出彩的部分。人就那么幽幽静静地站着,清而凉,若莲花开落,岁月无回。
岁月无回,一个已经长大,一个时间被定格。
看着对面这张脸……不觉要想,原来十五岁的我,是这个样子么?原来长大后的我,是这个样子的?
时间缓慢而无情,将少女与少妇推到彼此面前,给她们开一个冷笑话般的机遇。
卫初晗握着石头的手一颤,石头掉地,发出轻微的一声。
对面如同照镜子一样的少妇垂了眼,看到地方滚落的石头。她勾唇,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来。
在看到对方那种笑意的一瞬间,卫初晗猛地抬起完好的右手,向着对方。
而在同时,对面的少妇抬起了左手,向着她。
几乎是时刻不差之间,两人同时掐住了对方的脖颈。如此之迅速,如此之狠稳,如此之默契,让她们都愣了一愣。掐着对方脖颈的手,却始终没松。
对方先慢悠悠地开口,“想不到是你,初晗姐姐。命运如此有趣,十年后,我们的真正见面,竟是这个情况下。”
卫初晗眸子眯了眯。
她的小名叫卫小狐,十五及笄,父亲给她取了字。时称呼姑娘,年少时喊小名,喊排行,长大后称娘子,亲密的叫小字。她叫卫初晗,但大部分亲人朋友,都不会这么叫她。会甜甜地叫她“初晗姐姐”的,只有卫初晴。
那时她们尚年少。
宁州第一次见面,一个喊“初晗姐姐”,一个叫“初情妹妹”。手拉手走出去,还以为她们真的会成为最亲的姐妹。
而十年后,被叫“初晗姐姐”的那个人,看起来却比对方小了那么多。
卫初晗唇角下弯,“想不到是我?这种情况,你确实想不到,我也不曾想到。”
又是与此同时,双方施加在对方脖颈上的力道,都加重了一分。疼痛让她们双双白了脸,力道却谁也没收。
半晌,卫初晴说,“你左手臂怎么了?骨头全碎了?不能动了?”她凉淡的语气里,有那种所谓幸灾乐祸、看你倒霉的情绪。
卫初晗嗤笑一声,“只是骨折。但是你的右手臂怎么了?骨头全碎了?以后都不能用了?”
卫初晴望着她,顿一顿,“只是骨折。”
双双感觉到了命运的那种玩弄和不可思议。
双生姐妹,心意相投。你想杀我,我也想杀你。你想掐我,我也想掐你。你左手断了,正好,我右手断了。看,我们多么一样。
卫初晴问,“小诺在你那里吗?”
卫初晗眸中终于带了笑意,她以一种悠缓得近乎残忍的语气笑,“对啊,他在我手中。”
她的笑意加深,“你的儿子,似乎不容易养活啊。”
她脖颈上掐着的手,猛然加大力气。卫初晗却像丝毫感觉不到疼痛般,她只觉得痛快,只觉得想笑。看到对方骤然而缩的眸子,丝丝快意,就如何也掩饰不住。她走到卫初晴面前,不就是想欣赏卫初晴的这种表情吗?
——你也有会痛的时候!你也有害怕的时候!你也有无论如何也不想失去的人!
千般情绪,瞬间涌上心头。卫初晴多想杀了卫初晗,痛意让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她一边咳嗽,一边不敢放松警惕。而卫初晗凉凉地看着她,欣赏着,“你的身体看起来很差,怎么,你快死了?”
卫初晗说话是很委婉的那种人,她连抱怨都不太好意思说出口,可是面对卫初晴,那种恶劣的开关打开,她不介意满怀恶意地猜测“你手臂断了吧”“你快死了吧”。言语的魅力就在这里。你希望她死,你可以说出来。
卫初晴一咳嗽,空气中的尘埃卷入肺中,让她心肺一阵疼痛。喉头发痒,硬是咽下去那口血,绝不让卫初晗看自己的笑话。她因咳嗽而战栗着,掐着对方的手却不变,“我就算快死了,也能在死之前,让你陪我!”
“哦,”卫初晗眨眨眼,倾身向前,诚恳问,“那小诺怎么办?你觉得我会养他?”
卫初晴脸色发白,掐着的手甚至开始颤抖。
卫初晴眸子神情几变,时而痛恨,时而愧疚,时而后悔,又时而疯狂。卫初晗一瞬不错过对方的眼睛,她乐于看到卫初晴的这一面。
终有一日!终有一日!
良久,卫初晴强行压下去自己的所有情绪,冷淡道,“如此境况之糟,我建议我们先放下个人恩怨,等逃出去再算账。我知道你恨不得杀了我,但想来初晗姐姐有大事要做,不愿为了我一个小人物浪费生命。毕竟你有一拼之力,我也有。”
卫初晗眸子眨了眨,“我觉得我会赢。我凭什么跟你和解?”
她会赢的。
双方都有伤。
但她身体比羸弱的卫初晴要好。卫初晴有疯狂一面,她也有。她输过一次,她不会每次都输。
卫初晴望着她半晌,“你不想知道卫家灭门的一些事吗?作为交易,我可以告诉你。”
“……!”卫初晗声音一紧,戏谑的笑容僵住,瞳孔瞬间放大,“你知道?!”
卫初晴不说话。
卫初晗僵着声线,“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骗我?”
“我为什么要骗你?”卫初晴淡声,“我和你的恩怨在于个人所求。但我也姓卫。我父母也死在那场灭门案中。我就算不像你一样急于复仇,可我也没有拿这个骗你的必要。只是一个我早就知道、你却不知道的消息而已。”
是。
卫初晴也姓卫。
她与卫初晗是双生子。出生后,便被卫初晗的父母送了出去,给卫父的最小弟弟养着。那位排名最后的伯父,与妻子伉俪情深,妻子却无法受孕。如果不纳妾的话,两人一生将无子女。但偏偏那位伯父夫妻都是极为喜爱孩子的人。
刚出生的两个孩子,其中一个,便被送了出去。
在出逃前,卫初晗从没见过那个伯父。但那位伯父,确实是父亲最小的弟弟。后来卫初晗想,这该是大人间的一场交易吧。卫父送给对方一个孩子,对方选择放弃自己在家族的所有权力,全心全意站在父亲那一边,助父亲成为这一辈的领头人,族长候选人。那位小伯父则退居宁州,再不复出。
再想来,自己父母之间的冷淡关系,也许便和双生子的被送走一个有关吧。
卫父将其中一个孩子送了人,换了人情,对方千恩万谢。可是卫母不同意。
那都是她怀胎十月的孩子,她哪里舍得?
也许当年父亲做这种选择是情势所逼,迫不得已,但一个母亲,眼睁睁看着孩子被送走,且为了安丈夫的心,对方承诺两个孩子一生不会相见……一个母亲,如何忍受得了?
所以,自记忆以来,卫母才会一直对卫初晗不冷不热吧,才会对父亲冷冷淡淡吧。
她会心情复杂地看着自己:因为每看到自己一眼,就要被迫想起另一个无缘得见的女儿。
小时候,卫初晗一直理解不了,为什么母亲对自己这么冷漠。为什么她常年住在佛堂里,根本不怎么理会自己。为什么别人家都是母亲热父亲冷,到她家完全是反了过来。
在十五岁时,见到卫初晴那一刻,卫初晗觉得,她都明白了。
父亲对她那么好,也许还有补偿的意味在里面:另一个女儿,他再不会见到了。出于妻子的冷漠,他此生,只会有这么一个女儿。不对这个女儿好一些,不多疼这个女儿一分,他为父的心,又能向谁去说呢?
直到卫家灭门,卫父才想到另一个女儿。他从没为那个女儿做过什么,十五年来,这是他唯一想起这个女儿的时刻。到生死一线间,他想起这个女儿;他想要救这个孩子一命。
卫初晗从来没来得及问父亲,一切都是她自己猜的。她不会知道当年卫初晴被送走,是在一种什么样的情形下。父母都不在了,亲人都逝去了,她永远不会知道,当年刚出生时,小妹妹被送走的真相。
她不光不会知道,且在十年后,她还想亲手杀掉这个妹妹!
掐着卫初晴脖颈的手,也不禁轻轻颤抖。
洛言曾经说过,卫姑娘是个很会脑补的姑娘。你给她一个线索,她能脑补出一部话本来。光是知道卫初晴被送走,家族恩怨之类的,卫初晗都能脑补出来。且依然,逻辑细想起来也没有什么不对的。
现在,在这片空气浑浊的昏暗山洞中,卫初晗哑着声音,“你说。”
“我不敢说,”卫初晴漠声,“我怕我说了,你就反悔了。等我们出去后,我自会写信相告。或者你能用别的法子,从我这里撬出来我知道的秘密。我杀了你,或你杀了我。无论怎样,那都是出去之后的事。而现在,我觉得我的命重要,想来你也觉得你的命比我重要。那么我和你需要停止仇恨,我们需要合作。”
“……同意。”卫初晗道。
卫初晴直接导致了她的死亡,但是卫初晴没有导致卫家的灭门。卫初晴该死,但为了想知道的真相,卫初晗愿意暂时合作。
一、二、三。
双方同时松手。
一个扶着自己的左手臂,一个扶着自己的右手臂,靠着墙,盯着对方。
静了一会儿,卫初晗先说,“你从里面出来,里面还有别的人活着吗?前面的路被石头堵住了,我们商量下该怎么办吧。”
“我没有往那头去,醒来后就随便选了个方向走。听到脚步声,出现在我面前的人,就是你了。”卫初晴说,“但我身上有火折子。”
“……”卫初晗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
一个富养出来的闺秀,一个家道殷实的妇人,她出门怎么会随身带火折子这种东西?说明她有了危机感,预料到了这种情况。
而这种危机感,正是卫初晗带给她的。
卫初晴没有理会卫初晗嘲讽的笑,她一只手臂不能动,另一只手费力地去取火折子,并说话,“小诺现在怎么样了?”
“你猜。”卫初晗说。
“这个孩子生来命不好,体质比我还弱。我占了你的身份,抢走了本该是你的丈夫,还生了孩子。想来你是不喜欢他的,他落在你手中,大约是没有好果子吃的。不过你恩怨分明,想来不屑于对一个小孩子动手,”卫初晴说,“你可以用他跟我交换。只要你不伤害他,我什么都好说。”
卫初晗勾唇,眨眨眼。
她完全无动于衷,何等冷漠。
而这种冷漠,是以前的卫初晴也有的。
卫初晴的衣袖被线条勾住,她手臂受伤,取东西很艰难。但是卫初晗冷眼旁观,完全没有帮助的意思。卫初晴也不指望对方,拔下自己的发簪,挑断了线头,取出火折子。梳发的时候,她少妇装扮,还能看出与卫初晗的区别。长发披散下来,与卫初晗容貌的相似程度,便到了极点。
十五岁的人和二十五岁的人,容貌还是有差距的。可是某个角度,你一眼看去,就是觉得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清丽的眉眼,眼睛都一样疲而凉,根本看不出谁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