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假正经-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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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敢违背老爷子的意思,不敢走漏风声,让蒋家那边高高兴兴地举行婚礼。
庄家一夜未眠,子孙们轮流侍疾。
庄府上下都知道,老侯爷这次是挺不过去了。
苏清娆看着挂满院子里的大红绸缎一一都给撤了下来,用手抹了把眼泪,太医说外祖父时日不多了。过几天院子四处就会挂上白绫,白绫不如红绫好看,她不喜欢。
府里的气息压抑得叫人喘不过气来,素来不喜欢这种气氛的庄敏却舍不得离开庄府半步,和表姐坐在祖父祖母的院子前吹冷风。
“明天我去把我娘叫回来吧。”苏清娆说,外祖父肯定见到她娘总会高兴些,这事也不能瞒着娘。
“嗯。”庄敏抽泣,点点头,“我跟你一起去。”
若真的听了祖父的,等小姑母三日后归宁,只怕就见不着祖父了。
腊月的早晨来得极晚,然天未亮,门房突然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说:“夫人……夫人!小姐和姑爷回来了!”
昨夜新婚的夫妇疾步如风,就只落后门房一步,已经走到了碧风堂。老夫人匆匆走出来,诧然问:“你们怎么回来了?”
“岳母。”蒋溪桥给丈母娘行一礼,气息还未平稳,“岳父病重,我和姝槿怎能不回来。”
夫妇二人齐步进屋。敬远侯看着朝自己奔过来的女儿和女婿,忽而笑了一下。
那是他引以为豪的女儿,她从小到大他舍不得让她受一丁点委屈,可是由于他的一己之私,他所谓的为大我牺牲小我,叫她受尽了委屈。
等他去了天上,见到先帝,他一定会转告他,槿儿已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嫁给了蒋溪桥,请他不要再挂念她了。
“父亲!”庄姝槿跪在父亲床边,握住他瘦如干柴的手,悲痛大哭。
敬远侯艰难地抬手,极度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无力地说:“槿儿,你不要怨父亲……”
“没有,女儿怎会怨父亲……”庄姝槿摇头,泣不成声。
。
又下雪了,下了一天一夜。
清凉殿,封钺看着白皑皑的院子,眼前忽然出现一袭粉衣与白雪交融的景象。
可是他眨一下眼睛,那道叫人移不开视线的美景便消失了。
他的一颗心沉了下去。
封钺把玩着手中的玉箫,放在唇边。
福如海不觉抬起了头,好久没有听见皇叔吹箫了。
皇叔的箫声素来无喜无忧,与他的人一般,你看不出他的丝毫喜怒哀乐。饶是福如海打小看着他长大的,也摸不清他的心思,他即便是笑,也未必是高兴的。
可是今次不同。
即便福如海不懂乐器,也听出了那隐匿在箫声中的苍凉空旷、孤独清冷之感,就好像、好像……
有点患得患失?非要让福如海形容的话,就是看上了一块脆弱不堪的美玉,但不敢或舍不得去触碰,生怕一碰它就碎了。
只是皇叔为何会有如此心境?
姜赟回来了,福如海向他行了个礼,这是皇叔最亲信的心腹。
“王爷,敬远侯……去了。”
箫声戛然而止。
福如海一惊,难怪皇叔会有如此心境。
封钺不言,朝那宫外的方向深深一揖。
第28章
三朝元老、两代帝师驾鹤西去,丧葬仪式按郡王规制办,停灵十三天,护国寺高僧为其诵经拜忏,丧葬期间全国禁婚禁乐。
送葬那日,雪下得极大,叫人分不清是雪是黄纸,从庄府出去,所经之处无不摆祭哀悼,庄侯在读书人中威望极高,五湖四海都有他的学生,若有人敢不敬之,读书人必口诛笔伐。
庄侯的死,对于京城大多数世家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庄家自此空有皇亲没有实权,怕是要退出大燕百年来柳魏庄施四大家族鼎立的格局了。
雪越下越大,但庄家没有一人打伞,每个人都是诚心诚意悼念老爷子。
行三跪九叩大礼,苏清娆望着外祖父的灵柩被推进那冰冷幽深毫无人气的墓室。外祖父教她念三字经的场景犹在昨日,转眼却是天人永隔。
苏清娆小心地扶起娘亲,庄姝槿沉默地看着前方的墓碑,半响,垂下眼睑。
庄家人在墓园留了许久,直到暮色快降临。
“母亲,我们回去吧。”德云大长公主扶着老夫人的手说,看着那块墓碑说,“父亲睡下了,我们不要扰了他安宁。”
老夫人点点头,看向一众晚辈,说:“回去吧。”
老侯爷仙逝,最伤心的莫过于老夫人。这些天孙儿孙女们每日往正院去的勤。就连每年在庄府住的时间一只手能数得出来的庄敏也日日伴在祖母膝下。
而苏清娆本该搬去蒋家,但因出了这样的事,她便也继续留在庄府陪外祖母。
见孙儿孙女们有如此孝心,老夫人很是欣慰,心情也渐渐好起来。
庄承平是嫡长子,老侯爷走了,该是由他袭承爵位,是以四日后,除夕前一天,他便以新敬远侯的身份入宫拜见圣上。
直到傍晚才回来,一家人都等他回来再用膳,庄承平的脸色却不太好。
柳氏忙问:“老爷,这是怎么了?”
庄承平摘下官帽递给小厮,满脸愁容,叹气道:“庆州雪灾大乱,死了不少人。”
众人一惊,这个年怕是不好过了。
老夫人望了望外面白皑皑的院子,沉默了会儿说:“从我的嫁妆里拿出三万两银两,以你的名义捐给朝廷,也算是为灾区尽点绵薄之力。”
这句话自然是对长子说的。
大人们自然都知道老夫人的意思,庄承平急道:“怎能动用母亲的嫁妆……”
“无妨。”老夫人说,“这也是我替你们父亲出的一份心意。”
以前无论哪里出了灾荒,即便国库充裕,从不向贵族及民间募捐,但先敬远侯每次都会主动给朝廷捐款。
儿女们便不好再拒绝老夫人的话,长子和次子又各出一万两,最后以他们父亲的名义向朝廷捐了五万两银两。
庄敏却没什么胃口吃饭了,她不懂什么灾情,没有心怀天下的抱负,只知道出了这样的大事,她舅舅又要忙得吃不上饭了。
舅舅平时不是不会照顾自己的人,但一出了什么大事,就顾不上吃饭睡觉了。
朝廷已派了要臣前去赈灾,而庆州灾情比人们想象中的要严重的多,每日都有大量灾民饿死冻死,甚至灾区出现武装暴动,附近几个州动荡不安,人心惶惶。
今年除夕的宫宴给取消了。
除夕夜,家家户户都挂着红灯笼,只有庄家还是白纸灯笼。几个小辈都留在碧风堂和老夫人守岁,几个姑娘家跟祖母一起剪窗花。由于尚在孝期,她们剪的都是素净的颜色,避开了红,看起来是单调了些,少了些过年的喜庆,但也比前几天沉重的气氛好得多了。
许是因为祖父过世,让几个姑娘互相怜悯,不再针锋相对。庄琦对苏清娆态度温和多了,还能放下架子教她剪窗花,而庄梨都是看长姐的态度行事,庄敏也没有再故意刁难两个堂姐。
见她们四个姐妹相处的融洽,老夫人打心里高兴,其实无论外孙还是嫡出庶出,在她心里都是一样的,她怎会不知孙女们之间那点小过节,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如今能化解自是最好。
庄琦的手艺最好,剪出一只活灵活现的鱼儿,若是在中间加一个双喜团花便更妙了,只是现在不合适。
“哇……”苏清娆微微惊叹,再看看自己剪的,头不是头脚不是脚的,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不过当她转头去看庄敏的剪纸,立刻就找回了自信。
“没关系,我第一次剪的时候还没你好呢。”庄琦安慰她。
苏清娆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
老夫人一一看了她们的成果,莞尔道:“你们各有各的好,琦儿刀法成熟,梨儿有形有色,阿九剪的多可爱啊,还有敏敏……呃,也很可爱。”
苏清娆、庄敏:“……”
当找不到词来形容对方的时候,可爱是万能的。
庄敏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祖母是在安慰她们呢。她本就不擅长这些,不像两个堂姐,是典型的大家闺秀。
不过这东西,剪多了倒有点感觉,庄敏剪了第三个的时候,明显比前两个好多了。
今年是她第一次和祖母守岁,以前都是在宫里陪舅舅。庄敏忍不住想,皇上表哥跟太后守岁,舅舅肯定是一个人过除夕,还要面对一堆折子,处理雪灾的事。
一想到那个画面,她就心疼舅舅,忽然希望舅舅早点娶媳妇吧,不然他一个孤家寡人,怪可怜的。
“姐姐,明儿我们去给舅舅拜年吧。”庄敏对苏清娆说。
却引来了其他两道目光,庄琦、庄梨同时盯着她看。
“好啊!”苏清娆想都没想就答应,“不过我明天要先去看我娘。”
“嗯,那我跟你一起去,我还没收过姑父姑母的红包呢。”
“……”庄琦张了张嘴,话却说不出来。她想说她也没收过姑父姑母的红包,明儿想跟她们一起去蒋府,这样一来就可以顺便跟她们一起进宫。
可是明儿是大年初一,她没道理不好好待在家,她不敢像庄敏那样由着性子来。
老夫人也说:“你们确实该多去陪陪你舅舅。”
是以第二天早上,苏清娆和庄敏先来拜见祖母,和几个长辈,吃过早饭后,两姐妹就乘车去了蒋府。
这是苏清娆第一次去蒋家,蒋家的下人待她们很和气,甚至还有点殷切讨好的意思。
蒋家没有其他长辈,就只有蒋溪桥夫妇,所以她们去了也不用太拘礼。苏清娆按着规矩给继父和母亲敬茶,然后继父给她和表妹各塞了一叠钱。
两个小姑娘待到午时,吃了午饭才离开,马车驶往皇宫的方向。
封钺批完赈灾的折子,刚回到清凉殿便听内侍说郡主和苏姑娘回来了。
这个“回”字对封钺很受用。见皇叔对自己笑了下,内侍不由愣了愣。
“舅舅!”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庄敏的嗓门从殿外传来。
封钺盯着殿门口,见两个小姑娘手牵着手十分亲昵地走进来,天这么冷,怎么不知道拿个暖炉?
见到舅舅,庄敏便放开了姐姐的手,跑进舅舅的怀里,说:“昨天除夕,是不是没人跟你玩啊?”
“……”封钺清咳了声,目光略过一眼另一个小姑娘,回道:“是啊。”
苏清娆听皇叔的语气,怎么好像有点可怜?
是啊,一个人过除夕,能不可怜吗。
庄敏放开舅舅,转头去问一旁的福如海:“舅舅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福如海连忙回道:“有的,郡主不必担心。”
“那就好。”庄敏总算放心了,看着舅舅说:“我就怕舅舅不爱惜自己,还没娶媳妇就英年早逝了。”
封钺:“……”
“……”福如海脸有点僵硬,大过年的,郡主能不能说点吉利的话?好吧,郡主的口无遮拦都是她舅舅自己宠出来的。
庄敏后退一步,有模有样地对着舅舅行了个礼:“给舅舅拜年。”
苏清娆也学着她的样子,“给皇叔拜年。”
收了礼,庄敏便伸出一只手:“舅舅,压岁钱。”
封钺轻笑,让福如海把他准备的银票拿来,两个小姑娘正在孝期,他便没用红封。
他准备了三份,不过,此刻他改了主意。
封钺接过福如海递上来的厚厚一叠银票,走两步到苏清娆的面前,全部给了她。
苏清娆:“……这么多啊?”
来京城这么久她也是见过不少世面的,她看着那银票上面的面额,每张都是一千两,而这厚厚一叠,至少有三十张。
苏清娆突然有点腿软,皇叔好有钱啊。
庄敏等了半天也不见舅舅给她钱,问:“舅舅,我的呢?”
“你和煜儿收了那么多年的压岁钱,今年就不给你们了。”
庄敏:???
正好此时封煜从太后那里回来了,听到这句话,心狠狠地抽疼了下,他这是特地来皇叔这儿要压岁钱的,没想到刚进门就听到皇叔说今年不给了?
封煜觉得有点委屈,“皇叔,你偏心!”
庄敏更委屈:“舅舅!你不能这样!”
他们的皇叔和舅舅丝毫没有动容。
“……”苏清娆捧着一叠够她花十辈子的钱,觉得这是自己不能承受之重。
她看了看没拿到压岁钱的表哥和表妹,然后抓了一把给表哥,又抓了一把给表妹,自己留了几张,说:“没关系,我的就是你们的!”
庄敏数了数自己手里的银票,感动极了,还是姐姐对她好。
封煜也数了数自己的,觉得表妹真好。
两人总算满足地笑了。
庄敏嘟着嘴略略不满地看自己的舅舅,腹诽道,舅舅真小气!
她的舅舅背过身去,绕到书案边,没有人看见他微微上扬的唇角。
第29章
昨儿除夕清凉殿还冷清得不像人住的地方,今日便充满着欢声笑语。
外人绝对想不到,就连太后也是不知情的,大燕最尊贵的两个男人,此刻竟然在殿内烤番薯,而且还是大过年的。
太后若是知道小皇上吃那些乡下穷人才吃的东西,还不得气死。
没错,苏清娆就是那个乡下穷人。
这玩意儿是庄敏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把它当宝贝似的,黄金白银都不比它珍贵。前两年她第一次带进宫来,小皇上还嫌弃,怎么都不肯吃,但后来估计是闻着香,就忍不住尝了一口,从此爱得不可自拔。
这东西对他们俩来说稀罕,就像苏清娆稀罕雪一样。苏清娆以前在家吃的最多的就是娘煮的馄饨,还有自己烤的番薯,乡亲们地里都有种这个,收成不好的时候乡亲们舍不得吃大米就给卖了,自家吃番薯和它的叶子。
不过,自从来京城她就再没吃过了,还是有点想念这个味道的。
“哇,表妹,你们家里还种这个啊!”封煜听说她家地里种了很多吃都吃不完,满脸艳羡,“那你来的时候怎么不带点儿过来?”
封钺无语地看了眼自己的蠢侄儿。
“那东西不值钱的。”苏清娆说,她还不如带最值钱的稻米呢。
“你……你你你……”封煜用一种老父亲看败家子的眼神看她,最后沉沉“唉”了声。
庄敏:“姐姐,改天我们去你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