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香闺-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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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满乐了,立即跑到榻前,让如意给她穿鞋。
如意领着阿满走了,苏锦又看了一遍信,然后找来纸笔,给沈复写回信:
“元亭,我十四岁时,你问我愿不愿意嫁你为妻,我说愿意。春日桃花树下,你说你会负责,我也信你,可最终,我只等来你十两白银,与一句一别两宽各自欢喜。我很生气,但我更喜欢银子,你走之后,这么多年,我怨你的次数屈指可数,后来我日子越过越好,便彻底忘了你,从未想过你我会重逢。
现在你贵为首辅,还愿意娶我一个寡妇,我信你对我依然有情,可我已经另有喜欢之人。今日他托媒向我提亲,我已应允,你就忘了我罢,早日另娶贤妻,何乐不为。
至于阿彻,三岁起阿彻就被街坊言语逗弄,说他是我与外男的野种,逼得他轻易不肯出门,冯实死后阿彻出于愧疚,才渐渐走了出来。阿彻这一路不容易,他说过他只认冯实一位父亲,你们都是读书人,比我更懂气节,如果你真把阿彻当儿子,就请远远地看着他,别逼他认你。”
写完最后一个字,苏锦叹了口气,真心希望沈复别去纠。缠阿彻。
将信纸塞进沈复的那个信封,傍晚阿贵回来,苏锦让阿贵亲自去送,别人她不放心。
阿贵立即去了沈府,首辅的宅子,稍微打听就知道了。
光看信封,沈复皱眉,差点以为苏锦看都没看直接退回来了,幸好,里面的信纸不一样。
不过,等沈复看完苏锦信上所说,男人挺拔的眉峰反而比被退信皱得更深。
短短三段话,沈复心头五味杂陈,先是因为当初抛弃苏锦愧疚,跟着因为苏锦要嫁别人震惊愤怒,可苏锦一提阿彻,他的怒火便再次被悔恨浇灭。野种,他的儿子一直都被街坊骂成野种,还骂得阿彻不敢出门?
脑海里浮现阿彻隐忍苍白的小脸,沈复不由攥紧了信纸。
他对不起苏锦,对不起儿子,他都知道,但沈复更清楚,真让苏锦嫁了别人,他这辈子都将得不到苏锦与儿子的原谅。
“卢俊。”沈复收起揉皱的信纸,朝门外喊道。
他的长随卢俊立即走了进来。
沈复低声道:“今日苏府去了媒人,过几日应该还会再走动,你去查查提亲之人是谁。”
卢俊领命。
沈复心里其实有个猜测,这几年苏锦身边唯一出挑的男人,只有萧震。
翌日早朝,沈复暗暗观察萧震,见萧面沉如水,没有半分抱得美人归的得意,沈复又不确定了。
可除了萧震,苏锦还会看上谁?
没多久,萧震请的媒人去寺里合完八字,再次来找苏锦商议两家小定之日,即正式约定婚事。
苏锦想让萧震做主,免得她定早了萧震还以为她太着急嫁过去,媒人亦有准备,笑道:“我来之前问过侯爷,侯爷说他都听您的,我说这种事通常都是女方父母替女儿操持,您哪方便自己定日子啊,侯爷便说,如果您也拿不定主意,那就越早越好。”
苏锦爱听,佯装矜持道:“我听侯爷的。”
媒人懂了,笑盈盈告别,再去侯府知会萧震小定日子,提醒萧震尽快准备小定礼。
一路尾随的卢俊亲眼目睹媒人跨进侯府,赶紧回去禀报主子。
沈复闻言,美玉一般的脸顿时黑了。
好个萧震,都说他性情耿直没有城府,可依沈复看,萧震的城府比谁都深!
气愤过后,沈复食指扣桌,扣了几下,忽地笑了。
他倒要看看,萧震对苏锦有几分真心。
沈复并没有出手,但萧震、霍维章深受正德帝倚重的同时,也得罪了一些人,萧震欲娶苏锦的消息刚传开,便有御史言辞犀利地参了萧震一本,告萧震罔顾人。伦欲娶弟妹!
☆、第51章
正德帝倒没想过萧震会娶苏锦; 因为萧震与苏锦同住五年都没有任何举动; 他起事前据说苏锦还搬出萧府准备改嫁; 显然那时两人之间并没有私情。来金陵路上收获了沈复这个谋士,自那起,正德帝便认为苏锦早晚会与沈复破镜重圆。
结果出人意料; 萧震向苏锦提亲,苏锦也答应了。
目光扫过揭发萧震的御史李济中; 正德帝看向萧震。
萧震面无表情,垂着眼帘站在霍维章身后; 倒是霍维章; 阴狠狠地瞪着李济中,好像人家李济中参的是他。正德帝再看沈复,沈复同样眼帘低垂,不知在想什么。可,就算沈复反对,正德帝也没有责罚萧震的理由。
“武英侯; 此事你怎么说?”正德帝淡淡地问道,仿佛并不是很上心。
萧震出列; 身高近九尺的威武男人,昂首挺胸,拱手对帝王道:“回皇上; 倘若苏氏是我萧家本宗兄弟的妻子,臣若娶弟妹,那便是不顾人伦畜生不如; 但臣与冯实非本宗兄弟,臣喊苏氏弟妹只是尊称。冯实死后,苏氏恪守本分为冯实守孝三年,后又一心抚养两个孩子,她对臣无别意,臣对苏氏也无他心,有人登门提亲,臣还曾为苏氏撮合。后苏氏搬出臣府中,开始正式相看改嫁人选,臣忽然茅塞顿开,冯实活着时,苏氏殷勤照顾实乃贤妻,冯实死后,苏氏独自抚养一双子女,堪称良母,如此贤妻良母,臣为何不娶?故苏氏抵达金陵后,臣才即刻托媒登门提亲。”
他刚说完,御史李济中马上质问道:“武英侯也知苏氏是冯实的贤妻,冯实为救你而死,临终托孤,当初你信誓旦旦地承诺于他,现在却欲夺娶生死之交的妻子,你就不怕将来死后,阴曹地府相见,冯实与你算账?”
文人一张嘴能说会道,刻薄起来比市井泼妇更甚,霍维章再也听不下去,瞪着眼睛反问道:“苏氏年纪轻轻,改嫁是必然,既然嫁谁都是嫁,为何不嫁早已熟悉的武英侯?武英侯早把苏氏的儿女当做亲生骨肉,试问世间还有谁对苏氏娘仨会比武英侯更好?武英侯能让苏氏做风风光光的侯夫人,能让苏氏的一双子女安享荣华富贵,冯实在天有灵,见妻儿这般只会欣慰,难道非要苏氏嫁给一个不知根不知底的人,将来在婆家备受苛待,一双子女也遭人排斥,冯实才高兴?”
李济中敢站出来得罪萧震,便是不畏权势的,脊梁骨硬的很,面对霍维章的咄咄逼人,李济中冷笑道:“若武英侯有心,自会为苏氏寻一敬她重她的贤德夫婿,可惜武英侯早就垂涎苏氏美貌觊觎兄弟之妻,碍于名声苦忍多年,现在以为没人记得冯实了,便不顾脸皮,公然提亲。”
如果说李济中前面的话还算客气,此时他直接骂萧震不顾脸皮,萧震能忍,霍维章不能忍,冲上来就把瘦弱矮小的李济中拎起来了。
李济中梗着脖子,眼睛瞪着霍维章,一副“你打死我我也要骂萧震”的架势。
霍维章还真想打死他,但朝堂之上文武百官都在呢,纷纷冲上来拉架,硬是将二人分开了。
“胡闹!”底下鸡飞狗跳,正德帝终于发怒,厉声喝道。
大臣们立即齐齐跪地,高呼有罪,请皇上息怒。
只有萧震还站着。
正德帝沉声问:“武英侯,你还有何话说?”
萧震傲然挺立,直视帝王道:“他人要污我,臣只有一张嘴,说不过他们也不屑去理会,但臣与苏氏清清白白,天地可鉴,任旁人如何诽谤,臣无愧于心。”
“好个无愧于心!”正德帝朗声大赞,然后话锋一转,质问李济中道:“若你有位至交好友,夫妻均比你年少,你去他府上做客,将如何称呼他的妻子?”
李济中皱皱眉,道:“贤弟妹。”
正德帝继续问:“此贤弟妹岂能与同宗弟妻相提并论?”
李济中明白正德帝的意思,仰头道:“不可相提并论,然武英侯曾经承诺冯实……”
他话没说完,便被正德帝打断:“武英侯的承诺朕被你更清楚,他承诺会替冯实照拂苏氏母子,难道他娶了苏氏,给苏氏母子常人难给的荣华富贵,不算照拂?难道冯实在天有灵,见妻儿吃得好住得好,他会怨恨武英侯对妻儿太好?”
李济中额头冒汗,撑地的双手微微地颤抖起来,最后挣扎道:“可,兄弟之妻不可欺……”
正德帝气笑了,盯着李济中问:“看来李卿还是以为,冯实死后,萧震给苏氏侯夫人的诰命、给冯实的子女荣华,是为欺?朝廷设御史台,是让你们这些御史监察朝廷、诸侯官吏,若有失职败德、违法乱纪立即揭发告之于朕,你身为御史,却连什么是照拂施恩什么是忘恩负义都分辨不清,叫朕如何放心将监察百官的重任交到你这等人手中?”
说完,正德帝当朝罢免李济中御史一职,让他回家思过去了。
李济中灰溜溜地被驱逐出朝廷,其他御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低着脑袋,没有再吱声。
正德帝肃容扫视一圈文武百官,不悦道:“放眼整个大周,外有匈奴、倭寇贼心不死,屡屡犯境扰民,内有贪官污吏欺上瞒下鱼肉百姓,朕要治理天下,没有那闲暇功夫管你们娶谁休谁,以后少拿这等琐事来烦朕,有那心思,多替朕献几道治国良策罢!”
龙颜大怒,众臣包括萧震都跪在地上,齐呼道:“臣等知罪!”
“散朝!”
正德帝冷声终止了这场闹剧。
。
下午忙完政事,正德帝揉揉额头,想起萧震这事,他皱皱眉,去了皇后的凤仪宫。
皇后出来迎接,见帝王眉头微皱似有烦心之事,不由关切道:“皇上又头疼了?”
正德帝一直有个病症,遇到难题便会头疼,越是难以解决,越是头疼欲裂,年轻时发作的次数少,这两年渐渐严重了起来,不过一般都是小疼一会儿就过了,只有威胁到江山社稷生死存亡,正德帝才会承受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
正德帝摇摇头,笑着安抚道:“只是有点累,你帮我按按。”
皇后放了心,扶正德帝到榻上,然后让正德帝躺在她在腿上,她温柔地为其按。揉额头。
正德帝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操劳一日下来,他也挺累的,谁说皇帝好当?
躺了会儿,正德帝睁开眼睛,好笑道:“今日有人参了武英侯一本,理由你绝对想不到。”
皇后面露疑惑:“武英侯犯事了?”
正德帝简单地解释了一番。
皇后错愕,呆了会儿才想起继续为正德帝捏额头。
正德帝叹道:“武英侯是难得的将才,朕岂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罚他?只是,朕虽然免了李御史的职,但武英侯此举,确实欠妥当,天底下好女人千千万万,他想娶媳妇,朕马上可以为他赐婚,何必非要与苏氏纠。缠,凭白招惹闲言碎语。”
皇后没说话,只安静地服侍丈夫。
正德帝来找她抱怨,就是希望得到回应,见皇后目光柔柔的,用一种看孩子的眼神看着他,正德帝奇怪了,握住她手道:“你不这么想?”
皇后点头,在正德帝不解的眼神里,她轻声问:“如皇上所说,天底下的女人千千万万,可在武英侯被人诬陷贬官没收家财时,是谁与他坐在一辆驴车上,冒着风雪从彰城赶到了凤阳?在武英侯卖力气扛米的时候,是谁照顾他一日三餐?在武英侯被皇上重用,是谁苦劝他别退了皇上安排的婢女?在武英侯随皇上出征,前途未卜时,是谁在家中为他忧心忡忡?”
看着皇后温柔似水的眼睛,正德帝突然说不出话了。
皇后继续手上的动作,幽幽道:“世上的好女人千千万万,但与武英侯同甘共苦的,只有苏氏。武英侯的性情皇上比我更熟悉,我猜啊,武英侯可能早就对苏氏动心了,可他记着冯实,在凤阳那么久就不肯跨出那一步,直到来了金陵,见到沈大人,他那根木头才慌了,这才匆匆去提亲。”
似是亲眼瞧见了一般,皇后轻轻笑了,四十出头的女人,这一笑,竟流露出几分小姑娘才有的娇俏。
正德帝怦然心动,坐起来将皇后抱到怀里,佩服道:“还是你懂,朕险些误会了武英侯。”
皇后靠着他肩膀,低低道:“那也是皇上慧眼识珠,挑了阿彻为昉儿伴读,我一看阿彻那孩子,就知道苏氏、萧震一定是正派之人。
脑海里冒出阿彻少年老成的模样,正德帝笑了,他看人的眼光,从未差过。
重华宫,周元昉也在与阿彻聊这件事:“武英侯要娶你娘,你不生气?”
阿彻疑道:“为何生气?”
周元昉哼了哼:“武英侯与你爹兄弟相称,现在却……”
阿彻闻言,正色道:“殿下此言差矣,侯爷光明磊落重情重义,他若重色轻友,早在凤阳便可娶了我娘,正因为侯爷记得他与我爹的情义,才会默许我娘搬走改嫁。现在他去提亲,其实是为了给我撑腰,以免我不肯认祖归宗,被人诟病不孝。”
周元昉这才记起阿彻的身世,可不是,如果阿彻上面没有父亲,沈复要认他,阿彻怎么拒绝?轻易答应了,太憋屈,凭什么那么便宜沈复?不答应,朝廷那帮御史肯定有话说,搬出一堆父慈子孝的道理逼迫阿彻。
“这样看,武英侯还挺好啊。”周元昉若有所思地道。
九岁的三皇子,对经常被二皇子拉去切磋武艺的萧震,终于有点好印象了。
然而二皇子的生母淑妃,也就是当初的辽王府侧妃陈氏,却因为萧震与苏氏的结亲,心存不满。
这晚正德帝来她宫里,一番缠。绵后,淑妃闲聊似的提到了萧震,不赞同地道:“冯彻是三殿下身边的伴读,武英侯身为他的义父,苏氏身为他的母亲,更改谨小慎微做出表率,如今闹得满城风雨,人人耻笑,冯彻也成了笑柄。”
一个笑柄,就不适合再做皇子伴读了。
淑妃将没有说出口的话,用眼神传递给了宠爱她的帝王。
正德帝却发出一声冷笑,盯着脸上残留红。晕的女人问:“你是说,武英侯德行有损,朕不该再用他?”
淑妃早被他骤冷的神色吓到了,慌不迭爬下床,跪地请罪道:“臣妾不敢,臣妾只是……”
只是想将阿彻逐出宫,断了阿彻与三皇子的关系,也断了萧震与三皇子的关系。
正德帝连帝位都夺了,能不懂一个妃子在想什么?
他是宠爱这女人,但他绝不允许后宫干政,更不允许一个妃子自作聪明地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