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宫腰-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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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摇光也不是真不愿意,她巴不得和这个男人双宿双飞,可是——他什么承诺都不给,就要她日夜服侍他,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她出身越国贵族,也是公卿之女,义父还是挂六国相印的微生兰,天下无人不敬仰之至,她自己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傲骨的,他要是不承诺,她就不能遂了他。
可是这个榆木脑袋,哪能真一下明白他是不是真的要她,还是一时血液下涌冲动做了这种事,骆摇光扣着犹如含贝的齿,目光固执而缠绵。
看来是真不答应,狄秋来叹息了一声,失落地坐起身来,骆摇光还浑身酸软地躺在身下的绿裳之中,肌肤如玉璧一般白皙无暇,吹弹可破,他方才握在掌中,还掐出了一缕深而长的红痕。
如果她不能陪自己,那就不能看,只怕多留一眼,便成业障。狄秋来艰难地侧过眼眸,“我,我要走了。”
提上衣裳就要走人了,骆摇光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这么……
她气得想哭。
……
今日左尹张庸大人过寿,宴请了不少宾客至家,孟安也赫然在列。
左尹大人一生清廉,家里没有多少储备粮,酒水菜肴皆寡淡无味,孟安是郢都最大的粮商,家中富裕,但酒肉之中浸淫了不少年,偶然喝到这样的清水,倒觉得别有滋味。
张庸特地为他多斟了几盏,“孟大人时运正盛,今日竟肯赏脸一顾,实在是蓬荜生辉!”张庸喝了点酒,一张稍显蜡黄的脸挂了两道红丝。
没顾及卜诤大人已经露出不悦的眼神,张庸大人显然喝得有些上头,竟忘了在场还有一个官位出于众人之上的令尹。
何况孟安短短三个月被连拔几级,提升到典令,已经让卜诤很是不满了。
孟安也喝得稍显迷醉,与张庸痛饮三杯之后,放下酒盏,熏熏然起身,身后两个小厮急忙上前搀住摇摇欲坠的老爷,只听孟安挥洒广袖,大言不惭道:“改日孟某做寿,必请各位大人,尝一尝五岳山珍,四海百味!”
“呵,好大的口气。”卜诤身后,一个附庸他的官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孟安不比张庸德高望重,又与卜诤为敌,他做寿,只怕一个人门可罗雀,境况凄凉。
待宴席散后,有零丁几个与卜诤划得泾渭分明的大臣上来与醉酒的孟安说话,孟安都一一笑着答应了,喝得脸色通红,诸位也没有阻拦,让孟大人乘了马车回去了。
岂料马车才赶到孟府,走出轿门,迎头便撞上一个颁旨的涓人,“孟大人接旨!”
出门相迎的孟夫人也跟着跪了下来,纷纷洒洒地跪了一地的人,太后下葬百日,正是祭祀大典要开始了,桓夙属意他暂摄祭司之位。
孟安心中一咯噔,望了望满面喜色的夫人,又纳闷地接了旨,涓人笑眯眯地道:“国丈大人,此处没有旁人,奴与您说句贴心的实话,孟小姐是注定的王后了,大王这是没把您当外人呢。”
又说了好些好话,将老实的孟老爹哄得连连点头,最后手里被塞了锭捂得温热的金子,他目光一直,只见那涓人已随着人走了。
孟安怔怔地看着阶下被侍女搀扶起身的孟夫人,孟夫人已经眼直地冲了过来,眉梢都是惊喜,“女儿这是平步青云有路了。老爷将来,也是不可限量呢。”
不后悔她嫁了这么一个人,当年与太后还是闺中密友的时候,还曾羡慕她做了王后,自己只能嫁给一个商人。
孟安自己也是一无所有自己挣揣得来的家业,孟家人丁不兴,到了这一辈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孟夫人的娘家的日子也过得不景气,在孟安发迹之前,家便倒了,一家人搬出了郢都往卫国求生去了。
孟夫人自己的肚子也不争气,多年来只得孟宓一个女儿,放在心肝儿上疼着宠着,如今才觉得不算白疼。
孟安却感到有些不安,“夫人,你说,大王这——会不会升得太快了?”
自家男人没有骨气,孟夫人拍他的肩膀,数落:“那有什么,大王已经十八了,该心急着立个王后,自然要封赏你。等宓儿做了王后,才能生下楚国的小公子——便是你不急,大王他还不急么!”
夫人说得也在理,孟安疑惑地望着圣旨不说话,当是时,远处传来一个中年男人清朗的声音,“孟大人。”
孟安和孟夫人都转过身来,只见一袭青衫倜傥而逸洒的男子,执一支翠玉镶翎羽扇,信步秋风,梧叶在脚边轻卷,他踩着一地碎金而来,谦和地颔首施礼,“孟大人,孟夫人,在下骆谷,是孟小姐昔日的教习先生,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人的名头孟老爹也听过的,只见这人生得龙章凤姿,不由更深信了几分,请人至府中,奉了糕点茶水,微生兰却并不怎么用,“有句话,在堂上见了孟大人,在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孟夫人见他神色有些凝重,心提了一截,“先生不妨直言。”
微生兰的羽扇闲置在一面紫檀的木桌上,心中过了数遍的话,不疾不徐地道出:“孟小姐是个有福运的人,唯独一点可惜。”
“她亲缘太薄。”
这是什么意思?
孟老爷和孟夫人一时间大惊失色,再要问,微生兰忽然叹息:“在下略懂推衍之术,但泄露天机,此乃折寿之举,多言有损。只提醒孟大人一句,太后的百日之祭,万不可去。切记。”
孟家的两老提心吊胆,对望一眼,孟安张了张嘴,“先生,若我不去,会如何?”
这事关乎几条人命,微生兰本该置身事外,何况他以准备妥当,决意动身离楚,却自己都没有想到他眼下会在此处,提醒孟安,也许正是为了孟宓和夙儿,微生兰摇头,却不再透露只言。
微生兰暂且还是孟宓的教习先生,是先太后钦点的人,要离开郢都,自是要入宫请示桓夙的意思。
彼时睡到日上三竿,孟宓才幽幽地醒转过来,但没想到今日不同,桓夙竟然没有走,他安静地闭着眼,呼吸沉静地躺在她的旁侧,想到昨夜的颠倒疯狂,孟宓小脸通红,盈盈地把脸靠过来,贴在他的胸口,听他的心跳。
被桓夙捉了个正行,手腕被一圈温热制住,孟宓张起下巴,只见桓夙已经醒了,漆黑的眸不见一分初醒的慵懒,深不可测的教人不敢逼视,孟宓的脸更红了。
“你方才,要对孤做什么?”
方才?方才她什么都没有想做!孟宓想来自己都不信,看看桓夙,羞怯地黏住他,“方才,方才想听你的心跳。”
桓夙将她的手往下拉,孟宓跌倒下来,脸颊正好贴着一方宽厚与坚实,头顶传来依稀的笑音:“给你听个够。”
好像吃了蜜糖一样的甜,从舌尖一路流淌到四肢百骸,孟宓近来在楚宫吃得不错,脸颊多了一两肉,圆润明媚了起来,宛如一朵海棠花怒放般的艳美,桓夙爱不释手,几乎每晚都要捏她的小脸才肯入眠。
仿佛只有抱着她,才觉得踏实。
“夙儿。”她贴着他的胸口,有些为难地开口。
“嗯?”
“我——我想出去走走。”她几乎每日困在云栖宫,寸步不能离,就为了他那句希望“下朝以后便能看见她”,要是待在南阁楼,与书籍为伍,她是不厌腻的,但桓夙每日大半时间都忙于国政,她的时间完全无法打发。
也或许是在气宇萧森的云栖宫,她觉得太压抑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隔着薄薄的一层衣料,和他平实的肌理,孟宓听到他胸口鼓动得急促了一些,孟宓有些怕,他抓住她的手,“要去哪里呢?宓儿,入了宫,你就安心待在孤身边,便足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孟宓亲缘太薄是什么意思呢?
先说好,师父不是神棍哦~
PS:让作者宝宝看到你们留评的热情吧!再不来,我要开虐了哦~
☆、第33章 亡故
“只是——”
孟宓再要说什么; 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声通禀; 说是孟宓的教习先生骆谷请见; 许久不见这位恩师了; 孟宓有些欣喜; 急急地要从床榻上翻身下来,却被桓夙一把摁住了肩膀; 她怔了怔。
桓夙的脸色并不好看,“你留在这里,哪儿也不许去。”
她与骆谷只有短短的十日师徒情分,可孟宓是真心敬重她的师父; 眼下却见一面都备受阻碍,孟宓有怒不敢言; 咬住了唇瓣; 桓夙见她目光如火,脸色微沉,终究是一言不发地便离开了雕龙描金的龙床。
微生兰仍是一副初见时的模样,肆意的; 带着一二分狷介; 对什么人什么事都不大上心; 既淡漠又慈悲的模样。
桓夙自己挑了地方坐下来; 请人为他赐座,骆谷才歇下脚,桓夙皱眉道:“骆先生何事见孤?”
楚侯不大爽快的心情写在脸上,微生兰了然; 直接说明来意:“骆某有归往山林的志向,还请大王恩准。”
“你求去?”
“骆某也没有经天纬地的才干,留在鄢郢,不过是大王多养了一个闲人罢了。”微生兰微笑颔首。
不知道为什么,桓夙一想到连骆谷都要离开,心中复杂微妙,有几分说不出的味道,“你要是闲孤冷落你,孤可以让你入朝。”
微生兰摇了摇手中那柄羽扇,失笑:“大王,骆某方进殿时便说了,要归隐山林,大王会错意了。”
这人去留无意、宠辱不惊的态度让桓夙大为不悦,可偏说不上一句挽留的话,可又要挽留一个骆谷作甚么,他的的确确是个闲人,也无心庙堂,桓夙要是强压着牛头迫他喝水,显得太独断了些。
“既然志不在此,何故当年太后请你入宫,你却答应了?”桓夙眉峰轻耸,方才的孟宓,眼下的骆谷,已经将他惹怒了。
微生兰不躲不避地看着这个孩子,他长高了不少,也凌厉了太多,当年迈着短腿到处叫“师父”的弱糯孩子,现在已是楚国的王,唯一的遗憾,是岁月赋予他的戾气,让他的面容在自己的记忆之中变得模糊了。
他叹了口气,“只是见孟小姐投缘,看来大王如今不再需要为孟小姐请一个教习先生了,在下自然应该挂冠求去。”
听他的意思,是对自己几乎等同于软禁孟宓的事颇有微词,桓夙眉间的褶痕深了一缕,这个骆谷的胆子倒真不同于对卜诤唯唯诺诺跟着身后的庸臣,只是他和自己脾气不太相投,既然人家要走,桓夙也不强留。
“骆先生请便罢!”
他几乎拂袖而去,微生兰跪在柔软的毡上,悠悠地长叹。
桓夙一路折入寝殿的内室,孟宓正坐在床边套着自己的绣花鞋,不想眼前掠过一道劲风,待神色清明时,这道风已经过眼来了,阴影在头顶重重地覆下来,沉重的压迫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孟宓听到头顶传来桓夙携了分怒意的声音。
“孟宓,孤的心,是许进不许出的。”
她讶然地放下脚边的鞋,抬起头来看他,不防却被他握住了下巴,被钳制地下颌几乎骨裂,孟宓方才的气还没消,转眼又被他这么对待,目光更显倔强可怜,桓夙眸色如炬,“你只能安逸地在里边待到死,什么地方都不许去,你知道吗?”
“可是,这和囚禁有什么分别?”孟宓紧紧地咬住了唇,执拗地抓住他的手腕,“大王,我真的在你心里吗?”
他眼底的戾气越来越深,她越来越看不透,这座辉煌的金屋子,也越来越压抑。
那是她第一次直面地忤逆他,好像一副任凭他怎么威胁都不妥协的模样。
桓夙怒意更炽,“是你跑到陵园找孤的,是你发誓不离开的,孤逼过你?”
是,是这样,可是如果还有一次机会,孟宓并不能确定那样的义无反顾是不是对的,她是不是依旧还会如此选择?
孟宓倔强地和他大眼瞪小眼,谁也说不过谁。
这样的风波过去之后,他们之间陷入了一种看不见的较量之中,桓夙几乎再也没有来过这间金屋子,夜里便宿在漱玉殿旁专置的一方竹榻之上,只隔了两道转角,两道湘帘,却互相望不见。
膳食送到孟宓的眼前,她多看了一眼,犹犹豫豫地抓了一只鹅腿啃,听不到外面的声息,她心里郁闷,望着送膳来的小包子,迟疑地问:“大王饮食起居都还好么?”
孟小姐为人最是心善,定还是关怀着大王的,小包子心领神会,摇头道:“只怕不太好,有些憔悴。”
孟宓啃鹅腿的心思都没有了。
小包子眼神示意,“孟小姐要不要亲自去瞧瞧?”
瞧什么,孟宓硬声硬气地退回来,“大王身边少不了照料他的人,我何必去添那个堵。他要是喜欢解语花,宫里就有一位,将我关在这里不让出去,霸道无理,我凭什么要见他!”
“大王,也是为了孟小姐的安全……”
“这话说来你自己都不信!”孟宓瞥了他一眼,不胜恼恨,“楚宫这三个月来,不过出了一件事,他软禁我,就是……就是……”
就是一种病态的心理。
她哆嗦了一下,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终究是没往外处冒。
眼见太后百日之期已到,楚侯钦定的祭司,正由孟夫人悉心地系上腰间玄黑漆金的腰带,打理着他这一身祭司的朝服,想到三日前骆谷前来说的那番话,孟夫人无不担忧,“老爷,那位骆先生的话,你不听么?”
“要是寻常事,自然要听上一些。只不过,”孟安心中虽有不安,但为了孟宓,却仍是迎头而上了,“你知道,宓儿如今的处境,她要做楚国的王后,少不得需要一个有力的靠山,我若是个人尽可欺的软骨头,将来被人拿捏了,威胁到她的地位,那便不妙得很。夫人不必担忧,我今日谨慎些,不出大错就是了,那位骆先生虽然看起来是人中龙凤,但毕竟谁也摸不清他的底细,尽信了也不是。”
他说的在理,孟夫人似有所悟地点头。
“今日徐家的夫人请我过去教她纺丝,祭礼之后,我也差不多完了事,便带着人去东街迎你,咱们一道儿回来。”
“好。”
孟安握住了妻子的手,笑容温和而宁静。
祭祀的仪式,楚侯是会亲自到场的,今日的桓夙打扮格外不同,庄严肃穆的山河裙,锦纹勾勒出古老而神秘的图腾,宛如掌心落了一团烈焰,气度格外沉峙,如山巍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