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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部分

战隋-第1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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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两路总管、副总管接到李风云这份急件的时候;正在指挥麾下旅团大肆掳掠。

受灾是事实存在的;去年水灾淹没了田地;今年旱灾于涸了田地;田地颗粒无收;但流离失所、饥肠辘辘的主要是平民;绝大部分贵族富豪因为拥有相当数量的田地等财产和佣仆、雇农等廉价劳动力;即便也受到了灾祸的影响;基本生活还能得到保障。义军掳掠的对象首先便是散布于平原上的大大小小的庄园;而这些庄园都是地方贵族富豪的财产。因为受灾生活受到严重影响;再加上鲁西南义军联盟的攻击导致局势一泻千里;有条件的贵族富豪都纷纷避难于京畿或者郡首府;而没有条件的贵族富豪只能死守家园。

鲁西南义军人多势大;在菏水两岸烧杀掳掠;而这种掳掠毫无节制;什么都抢;钱粮绢帛、青壮劳力、牛羊牲畜;看到什么抢什么;很多时候都失去了理智近乎疯狂;由此导致的死亡人数节节攀升。

平民最为孱弱;最为无助;面对生存的威胁;唯有求助强者;而现在的强者不是官府;官府根本不管他们;抛弃了他们;所以他们只能被动地盲从于义军;跟着义军烧杀掳掠;所求不过是一口饭一条命而已。贵族富豪中很大一部分势力微弱;比如普通寒门;比如乡镇富豪;面对气势汹汹的入侵者;他们要么逃之夭夭;要么与家园共存亡;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毕竟少;大部分人都能灵活变通;看到官府势强就顺从官府;看到义军强悍就顺从义军;总之为了保命;委曲求全、奴颜婢膝也很正常。

还有一部分贵族富豪势力较强;一般称之为地方豪望;他们大部分居住于城里;如果居住于城外;则有坚固的坞堡和乡团宗团武装组织。当形势剧变之刻;这些地方豪望或联手官府戍卫城池;或招募青壮扩充武装坚守自己的坞堡。在郡内鹰扬府镇戍力量严重不足的情况下;正是这些地方豪望与地方官府携手合作;才迅速形成了一股强大力量;以城池和坞堡为据点;防御和抗衡义军的攻击。

慢慢的局势就由最初的混乱不堪变为鲜明的敌我对抗;官军和义军的对抗

义军虽然人多势众;声势惊人;但具备作战能力的精锐非常少;余者皆为乌合之众;再加上组织涣散、军备不足、战斗经验缺乏;实力极其有限;这样的队伍拿去攻城拔寨;纯粹是找死;所以很快;广袤而一无所有的乡野变成了义军的地盘;而坚固且富裕的城池坞堡;则变成了官军的据点。但官军兵力不足;没有能力出城剿贼;而义军也没有能力攻陷城池壮大自己;结果就变成了僵持之局;而这种僵持;对义军非常不利。

韩进洛、孟海公等人对李风云的西进策略是支持的;但考虑到东都决不会任由义军混乱中原;随时都有可能派出京畿卫戍军进行围剿;而京畿卫戍军实力强大;义军根本不是对手;只待京畿卫戍军一出动;义军肯定要大踏步后撤;所以此次攻击;李风云能否实现战前之目标;也就是杀进荥阳;劫掠大河和通济渠;韩进洛等人均持怀疑态度。既然对李风云信心不足;对西进中原之策并不看好;那么大家的想法也就简单了;乘着东都还没有做出反应;京畿卫戍军还没有出动之际;能抢多少算多少;至于攻城拔寨的事情;就交给李风云和苍头军吧;反正自己不能吃亏。

北路军的韩进洛、帅仁泰、霍小汉看完李风云的急件后;本来就不够坚定的决定随即动摇了。

他们都是齐人;在自家的地盘上作战;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但即便如此也是如履薄冰;岌岌可危。现在自己的实力还没有从宁阳一战中恢复;便又匆匆进入陌生的中原作战;这本来就是勉为其难的事;而以这样的实力若想在中原立足;理所当然要赢得以翟让为首的河南诸雄的支持;然而;出人意料的是翟让等河南诸雄竟然反对鲁西南义军攻打中原。当然;河南诸雄的理由是充分的;虽然名义上是为了无辜生灵;是站在“大义”之上;但实际上就是站在他们自己的立场上;要维护自身的利益。

韩进洛等人相视无语。难道说;鲁西南义军不打中原;中原的灾民就能得到官府的赈济?就能摆脱死神的追杀?很显然;这其中固然有翟让等河南诸雄要维护自身利益的意图;但更多的却是来自官府和地方贵族富豪的重压。

翟让等人之所以能在这一区域生存下去;甚至还能劫掠大河和通济渠上的过往船只;与地方贵族富豪的保护和纵容;与地方官府的不作为;有着直接关系;说白了就是黑白两道有共同利益存在。如今鲁西南义军杀过来了;双方的共同利益受损了;当然要一致对外了。

就在韩进洛三人商量着是否攻打乘氏;是否给李风云攻打定陶以有力支援的时候;济阴豪望吴海流叩营求见。

吴海流与韩进洛是世交;两家还有姻亲关系;少年时还曾同窗读书;交情很深。韩进洛一听吴海流来了;心知肚明;又是一个说客;而且还是居心叵测的说客。好在李风云这份信来得及时;让韩进洛有了心理准备;不至于措手不及;更不会上了吴海流的当;中了河南人的离间计。

几乎在同一时间;在菏水南岸;在南路军的大营里;孟海公也见到了另一位济阴豪望房献伯。房献伯直言不讳地告诉孟海公;济阴郡守韦保峦来自关中韦氏;而关中韦氏与河南内史齐王杨喃、京畿卫戍军统帅右骁卫将军李浑;在东都属于同一个政治阵营;利益一致;这种情况下;假若韦保峦败走济阴郡;等于给了政治对手打击他们的借口;所以齐王杨喃和右骁卫将军李浑肯定要出兵支援韦保峦。东都一旦出兵;你鲁西南义军联盟如何抵挡?树倒猢狲散之刻;李风云还有个蒙山可以躲避;但你呢?你是济阴人;你往哪里逃?

孟海公与房献伯私交甚笃;如果没有李风云的那份急件;让他对形势的变化有了了解;或许他就相信了房献伯的话。

“谁托你而来?”孟海公佯作惊慌之态;诚恳问道;“是韦使君吗?若是韦使君;他的目的又是甚?”

第一百七十七章逼你造反

“韦使君的确找过某;也托某暗中传话;但韦使君居心叵测;其目的虽然是想固守济阴、定陶、乘氏一线;但实际上是缓兵之计;一边任由你们祸乱菏水两岸;持续恶化局势;一边给东都出兵戡乱剿贼赢得充足的借口和时间。”房献伯悲苦长叹;“韦使君要的是战争;是一场能给他们带来利益的战争;而你们就是能给他们带来利益的工具;至于黎民百姓;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群无足轻重的草芥蚁蝼;死多少都无关紧要。”

房献伯说到这里;冲着孟海公深施一礼;“我们都是济阴人;都是河南人;这里是我们的家园;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我们的兄弟姊妹;所以不论从大义出发;还是从自身利益出发;你都应该做出正确的选择。”

孟海公暗自冷笑;凭这些话就能劝我撤兵?现在鲁西南各路义军都杀了过来;正在菏水两岸大肆掳掠;我若后撤;吃什么喝什么;我的军队拿什么发展壮大?年底若远征军归来;对我穷追猛打;那时你是否还会帮我?想来是绝无可能;既然如此;我现在有什么理由听你的劝说率军后撤?

孟海公佯作沉吟;良久说道;“事已至此;某已骑虎难下;若撤军而走;等同于背叛联盟;必有覆灭之祸。”

“李风云气势汹汹而来;士气正旺;此刻你突然背盟而走;必然激怒于他;实为不智。”房献伯以为孟海公已经动摇;目露喜色;当即说道;“但你可以围而不攻;静观其变;只待李风云在济水北岸攻击受阻;则形势必变。”

“北岸不仅仅有李风云;还有韩进洛、帅仁泰和霍小汉。”孟海公眉头紧皱;忧心忡忡。

“无须担心;乘氏那边有吴海流。”房献伯笑道;“吴海流与韩进洛是世交;再说韩进洛、帅仁泰和霍小汉刚刚经历了宁阳大战;损失较大;并无强行攻城之实力。吴海流出面游说;韩进洛必然借机观望;如此则只剩下李风云一路军队依旧保持强盛的攻击之势。苍头军虽然实力强悍;但若想攻陷定陶;必须得到你和韩进洛南北两路军队的配合。若你和韩进洛围而不攻;站在济水南北两岸袖手旁观;李风云是否还会倾力攻打定陶?是否还敢孤军深入?”

孟海公沉思不语。很显然;在自身利益岌岌可危的情况下;济阴豪望与济阴官府联手了。

这是可以理解的事情;鲁西南义军联盟西进中原;摆明了就是烧杀掳掠;就是以劫掠所得来壮大自己。如此暴行;不但给地方官府以重创;同时也给地方贵族富豪以沉重打击;而这种打击对地方贵族富豪来说;损失的不仅仅是财富;还有他们赖以抗衡地方官府和关陇人的实力。关陇人一直想控制这一地区;但在地方贵族富豪们的联手抵制下;地方官府处处受到掣肘。现在鲁西南义军联盟的攻击;却拱手送给了关陇人打击这一地区庞大地方势力的绝佳机会。可以预见;如果形势持续恶化;地方贵族富豪们将很快陷入官军和义军的前后夹击;虽不至于灰飞烟灭;但再无可能抗衡官府和关陇人;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块河南的膏腴之地;落入关陇人的囊中。

孟海公的家在济阴周桥;毗邻梁郡;属于河南地区的边缘地带;所以他也是河南人;也是这一地区庞大地方势力的一份子。去年他在周桥举旗造反后;虽然活跃于菏水两岸;但主要劫掠地点却在中原、齐鲁和徐州三地的交界处;倒不是他不想深入济阴腹地;而是他的生存需要本地区地方势力的保护;如果他向济阴腹地展开攻击;必然会触及到地方势力的底线;如此便犯了众怒;后果不堪设想。

这次他做为鲁西南义军联盟的一份子杀到了济阴腹地;实际上是站在了昔日盟友的对立面。考虑到未来的不确定性;考虑到自己可能还需要这些盟友的帮助;孟海公最终决定见机行事;见风使舵;做个风吹两边倒的墙头草;两不得罪;哪边对自己有利就靠向哪一边。

送走房献伯;孟海公急书李风云;当前济阴豪望已站在官府一边;与关陇人联手对抗义军;形势的发展对义军很不利;其言下之意便是对西征中原的策略产生了动摇。

定陶城下的李风云不但接到了孟海公的书信;也接到了韩进洛的书信。值此关键时刻;联盟的利益就是大家的利益;联盟高奏凯歌;大家才能发展壮大;所以两人对李风云没有丝毫隐瞒;把房献伯和吴海流叩营拜会一事详细告知;言辞之中均表露出对西征中原的担忧;之前的信心虽不至于荡然无存;但严重不足却是不争的事实。

李风云陷入沉思之中。

“明公;我们西征中原;损失最大的便是河南人;而关陇人则乐见其成;关键时刻东都出兵戡乱;再从中推波助澜一把;则河南人必定腹背受敌;惨遭重创;有可能就此一蹶不振。”袁安叹了口气;“西征中原;能否取得预期战果;就在于能否赢得河南人的支持;而从目前局势来看;我们过于乐观了;对河南人的激烈反应准备不足;以致于现在很被动。”

“虽然有些被动;但并不严重;就目前形势而言;我们继续向前的阻力的确是大了;但后退却依旧无忧。”萧逸稍稍迟疑了一下;接着又说道;“让人奇怪的是;大河南北两岸的灾情日益恶化;接连爆发天灾固然是重要原因;但东都和地方官府赈济不力也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因;而赈济不力的缘由何在?除了东征;就没有其他缘由了?关陇人与山东人的搏杀一直激烈;如今关陇人好不容易遇到这等千载难逢的打山东人的机会;岂肯白白错过?如此显而易见的事情;河南人心知肚明;心中的怨恨可想而知;但当我们把报仇雪恨的机会拱手送上的时候;河南人却畏惧了;退缩了;竟然与关陇人携手合作;与狼为伍;实在令人诧异。难道他们不知道;就算我们撤离了;不再攻击中原了;就算局势稳定了;东都出手赈济了;那点赈济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根本挽救不了灾民的性命;更无法弥补河南人的损失;而河南人实力大损之后;短期内根本没有恢复元气的可能;再说关陇人也不可能给他们恢复元气的时间;必然要乘火打劫;痛打落水狗。”

“萧郎言之有理。”袁安对萧逸的这番话深表赞同;“皇帝东征之前;更换了一大批官员;其中东郡太守是独孤澄;济阴太守是韦保峦;荥阳太守是郇王杨庆;都是关陇人。如此布局;必有深意。”

“谈不上什么深意;就是要完全控制这一地区;彻底摧毁河南地方势力。”萧逸不屑地撇撇嘴;“自关陇人击败山东人统一黄河流域之后;关陇人就一直想摧毁山东各地的地方势力。统一中土后;关陇人的心思更大;连江左地方势力都想一扫而光。可惜山东人和江左人枝繁叶茂;势力庞大;岂是一群茹毛饮血的西北蛮夷可比?”

做为江左豪门的萧氏;曾经的南朝皇族;向来以中土正朔自居;虽然王朝更替乃是不可阻挡的历史潮流;但中土正朔的尊严和骄傲;却让一群来自西北的蛮夷;一群没文化的西北低等贵族;踩在了脚底下;这对萧氏来说是践踏;是侮辱;是不堪承受之痛。中土统一黄河流域不过三十余年;统一整个中土不过二十余年;时间短暂;亡国之痛依旧;刻骨铭心;而复国梦想更是深藏与山东人和江左人的心中;夙夜难忘。

将心比心;萧逸认为;河南人应该和自己一样;仇恨关陇人;即便不能复国;也要将其推翻;以雪亡国之耻;尤其此刻;面对关陇人的见死不救;面对关陇人的险恶用心;河南人岂能放下仇怨与其合作?岂会与虎狼同行?

“河南人另有图谋?”李风云凝神思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询问萧逸

“河南人是不是另有图谋;某不知道;但某可以肯定一件事;当局势继续恶化下去;河南人陷入腹背受敌之困境时;真正愿意拯救河南人的唯有我们。”萧逸笑道;“到了那一刻;生存至上;不论河南人之前有何种图谋;都会紧紧拉住我们的手;与我们并肩作战。”

袁安顿时明白了萧逸的意图;他坚持进攻中原。河南人是不是首尾两端摇摆不定;对义军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关陇人始终是河南人的敌人;而义军才是河南人可以依靠的忠实盟友。生死关头;敌人会给河南人致命一击;而盟友则会仗义相救。何时河南人才会陷入生死危机?很简单;只要义军坚持不懈地进攻;进攻;只要中原局势持续恶化;则河南人也就被推进了死亡的深渊

你不造反;我便逼你造反。

“明公可有决断?”袁安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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