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纪事-第1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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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太医沉着脸,请阮大人报一报昨天马大人接触的人,和去过的地方。小二有几分清醒回来,皱眉道:“章大人,你不认为奇怪吗?马大人昨天精神好的很,陪使臣用宴,喝了好几碗酒也没事情,根本不像病人。”
“疫病就是这样,他接触的只怕重病人,或者碰过病死的人。发作起来比接触一般的病人要快。”章太医说得不抬头,继续开药方,这是给宫里预防用的。
小二冰寒着脸听完,攥紧拳头,火气还是腾腾往外冒着,嚷道:“你信这话我不信!”
“什么?”章太医勉强抬一抬头。
小二火冒三丈:“你自己说,重病的人,和病死的人,能不能一眼看得出来?”
“能啊。”章太医冷笑,还以为小二心忧马浦的病,邪火上升,拿自己出气,鄙视地道:“不但一眼看得出来,而且能过上一大片的人。”
“这就是了!你当镇南王是摆设,我不这样看他!”小二还是怒气满面。
章太医跳起来,差点拿手中笔去砸他:“好好的,你诽谤我诽谤王爷!”
闪身让开笔上甩出来的墨汁,小二大声道:“你以为有重病的人,有病死的人,镇南王查不出来?你过年去了,镇南王爷虽然新得一女,也没有好生过年。顺天府,我四表妹袁二爷,夜巡的孩子们,可都警惕着呢。”
小二斩钉截铁:“马大人的病要么不是疫病,要么他是早几个月在京外得的,今天才发作。”
章太医气得手颤抖着,面色铁青地骂道:“胡扯!我用我的乌纱担保,第一马大人是疫病!第二疫病按源头的轻重,重病和死人过上病的,得上就犯病。几不超过十二个时辰。”
“从现在算的十二个时辰以前,他跟我在一起!我没有,他怎么会有!”小二咄咄逼人。
章太医怒道:“后来呢!你们两个还在一起吗?”
“后来他回家,你可以问问他的家人他有没有出去过!他就是出门,当时天擦黑,城门就要关闭,他也不可能出京城!”小二用一种静的可怕眼神扫视过来,轻而不容忽视的逼问:“章大人,你这太医院最有名的医生给我解释解释,他上哪儿去接触重病的人?那重病的人没有让发现,就马大人能让发现?”
章太医不假思索地回答:“不一定要见人,接触到重病或死人的衣裳,帕子,用过的茶碗食具…。”
他的话如悬崖勒马,陡然停止。
香姐儿尖叫一声:“是东西,他碰了东西,有人把东西带进来了!”谢氏和石氏往外面就走:“问问跟的家人,马大人跟二大人分手以后,去什么地方,摸过什么东西。”
“还有,在家里,他又碰过什么东西,最好这东西还在这个家里。”章太医喃喃。
谢氏和石氏回来以前,小二想了起来:“他昨天收到京外寄的包袱,这么大,是青布的,信上的笔力弱,应该是女人所写。我同他玩笑要看看,他那脸色要变不变的,我就没有看。”
章太医先变了脸色:“大人!说不定,幸好你没有看见那东西!”小二还带着犹信不信的,让人去寻跟马浦出门的家人来问话。
家人证实:“老爷是收到一包袱,挺上心,却又遮遮掩掩,让我不要在家里说,他用袍子盖住拿进来,是什么我没有看到。”
小二厉声:“叫你们公子来见我。”
马家两个公子上来,小二直截了当:“才刚让人去请旨,不是查抄你家,但要搜查你家。不管是大姑娘小媳妇的针头线脑,还是老鼠新打洞,都要看看。”
章太医刚要称赞他这个举动,香姐儿到他面前,凝重回话:“让我的丫头去知会顺天府,马家附近几条街全要隔离,也要做个搜查,再不许人往来通行。”
章太医安然坐下:“有你们在,那我就放心开药了,马大人是眼下得力的官员,能出多少力气救他,就得出多大力气。”
很快顺天府来一队衙役,镇南王派一队京都护卫不说,这事情对皇帝随时会有危险,王爷亲自到场。这两天夜巡恰好归柳云若,虽然还没有天黑,不大功夫,有人把他也找来,柳云若也慨然请命:“小古怪,我们听你的。”
里三层,外三层的,街道封锁起来。
而马家里面,腾出几间空房,把另外房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看过,堆到空房里去。
……
常家的客厅上,好孩子望眼欲穿:“二表姐不回来了吗?我是头一年请客啊。”
元皓小王爷嘟囔:“我在这里呢。”
韩正经也道:“我在这里呢。”
好孩子觉得这两个今天不错啊,咧咧嘴儿:“那你们还要什么吃的喝的,我有私房钱。”她拍拍荷包做个样子。
元皓小王爷道:“我要舅母的大包子。”
韩正经道:“我要忠婆婆的好点心。”
“笨……”好孩子急得一张嘴儿,又及时把话咽下去,改口道:“我们家没有!”
“那你还问,”韩正经撇嘴:“你给什么就吃什么吧。”
好孩子憋屈的不敢再问,只在心里默默地道,真是笨孩子,这是我家,又不是姨母家。
……
魏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认识林允文似的瞪着他:“你刚才说的不是胡话?”
林允文慢条斯理:“我说,马浦就要死了,劝你把握住机会。他一死,他的差使你要顶得上。”
“你在家里不出去,想听外面消息,是我带回来给你。你是怎么知道他要死了?”魏行疑心大作。
林允文笑得云淡风轻:“闻到你身上的药味。怎么,你今天去驿站,没有办成差使,只喝了药,还让人把一通脉吧?”
魏行对外面看看,房门在北风里呼呼微动。把房门关紧,魏行拖个椅子坐得膝盖顶住林允文膝盖,这房里是扶手椅,这就魏行不让开,林允文走不出去。
“说吧,你算出来什么!”副使要换人,魏行说不激动是假的。
就在他以为是林允文的神算起作用时,林允文坏笑低声:“就是你害的他。”
“别胡说!”魏行面上一青,随后又是一白。可见把马浦害了的这心思,在他心里转悠过。
但他很快矢口否认,并且为证明自己没这样想过,眼神坚定而且冷静:“我从没有这样想过。”
林允文看不惯的,就是几年相见,魏行跟以前相比畏畏缩缩。不无讽刺地道:“难道高官是根棒槌,这就把人心洗刷了?再洗,你手上也不干净。”
魏行含糊地道:“你不懂,以前种种事,只为找不到门路。如今到这个地步,眼看可以登天,走错一步,都是拿前程开玩笑。”
“可你亲手杀了马浦,他没有死,也快了。”林允文的面上还是嘲笑。他的衣领让揪住,魏行露出饿狼似的眼神:“把这话解释清楚!”
让提着衣领的林允文,看上去似一只吊起来的鸭子般滑稽,但他还是狠狠的嘲弄着,把实话说出来。
“我让你帮我寄的东西,那里面包着死人身上剥下来的衣裳。”
“什么?”魏行虽然会高兴马浦的死,也有天旋地转之感。他困惑地道:“那为什么我没有事,你没有事?”
“重病的人跟你在一个房间,你甚至几个时辰就会得病。重病的人和你隔个院子,你过上几天会发病。重病的人离你有一个城,估计你不会发病。”林允文笑得很嚣张:“这病是我弄来的,我亲眼见到死去的人,和躲过去的人。”
魏行苍白面容:“你这一着太毒了!可以害死全京里的人。”
“我要报复对不住我的人!让他们后悔,让他们难过!”林允文眸光变得锥子一样尖锐。
“你差点把我也害死!到目前为止,发病的人活过来的很小一部分!隔离开的人才有活命机会!”魏行咬牙切齿,一想到自己差点死在他手里,就把林允文的衣领抓得更紧。
林允文得双手揪住衣领,才不会让勒住。他一面喘气一面邪笑:“我不会让你死,我不能出去,指着你为我跑腿。不然,我把衣裳少包几层,你早就病了。”
“那衣裳不是寄到外省的?”魏行心思一片混乱。
“那衣裳会在京里一百里的驿站里让扣下来,然后有一个老兵,他全家都是我的教众。我帮他推算,让他装病躲过征兵,让他继续留在京里,他知道京里这打我名头儿的人是假货!”
魏行直视他的眼睛,觉得眼前是个疯子,而自己收留他也差不到哪里去。
“他收到包袱,重新寄回京里,收的人写成你当下的死对头,马大人!马大人收到包袱,会小心地带回家里,而且一定不让家人,特别是他的夫人看到,他会关上房门独自看!”林允文得瑟只到这里,接下来再道:“你知道和病死的人关在一个房间里,不开门窗会是什么下场?”露出害怕神色。
魏行把他推回椅子上去,反问道:“马浦为什么会相信你,会按你说的,独自一人关上房门……”想到什么,他闭上嘴。
他想到林允文手中有很多人的秘密。
林允文观察着他的神色,笑得邪恶而又畅快:“想起来了吧?”好整以暇地坐好,林允文缓缓地道:“你现在可以尽情表现了,去那个让你害怕的席大人那里自吹自擂去吧,等你当上副使……”
“就可以帮你叛国是吗?”魏行把椅子后退,离林允文远远的。
林允文面有认真:“你可以不叛国,但你想谈判好,先得知道他们的心思!”
“使臣是什么心思?”
“他们想刺杀皇帝,”
魏行耻笑:“然后永远葬在这里?”
“他们想离间皇帝对梁山王和陈留郡王的信任?”
魏行嗤之以鼻:“这是一天两天能办成的?真傻!”
“他们……”
魏行打断他:“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先全身而退,再把他们要带走的东西带回去。然后,你就给我滚!你再在我家里多呆一天,我都不放心。”
抛一个警告的神色过来,匆匆往外面走。
“见过席老丞相,记得去马家把证物毁了。”林允文在背后道。
魏行回过身子,冷冷淡淡:“一个女人的衣裳,毁它作什么?你怎么知道不是马夫人的衣裳?”
他走以后,林允文喃喃:“还说你不敢害人,这倒好,不用我多说,你就很适应。”
……
天黑下来,马家院中,火把光让几堆火压下去,火堆,让这里通明。墙角里,十几个人面上围着布巾,一动不动看着五、六个人进进出出。
布巾上明亮的眼眸,有闻风赶来看视女儿的袁训,也有看视儿子的柳至。小二是待观察走不了,索性还在这里。镇南王和章太医负手并肩,面色是一样的凝重。
一个大桌子搬出来,抽屉全抽出来,里面的东西,破纸张,旧笔,一把调颜料的刷子……全一一请章太医看。
一个大箱子搬出来,女人的肚兜,红紫黄都有,私密的鞋脚……
虽然看过不是,也投到旁边的火堆里。什么都烧,味道怪的时有呛人。跟周围街道从白天开始就喷洒的药汁子味混合在一起,有的人口味浅,闻到就呕吐不停。
镇南王也心里恶心,但强忍着。
街口处,一行人马到来。为首的一个人紫衣玉带,神性俊朗。他一出现,守街口的人大惊失色:“太子殿下?”
跑上来:“殿下,凶险还没有排除,您不能进去。”
太子也不同他废话,斥责道:“让开!你怎么敢拦我。”
附近有心神不宁,跟着看热闹的百姓们,唰地一片宁静。他们在没有得到任何解释的情况下,不许回到家里,而在家里的人也不许出来,早就人人慌乱。
私语声又一次出来。
“是拿贼吗?守街口的都是个将军,这是出多大事情?”这是刚到这里的人。
“应该是疫病进京。”另一个人沉痛。
“不是说疫病不会进京里?”又一波小混乱就要起来。
太子回身,目光炯炯而又诚恳:“都请放心,天大的事情都会过去。”
嗡嗡声小了一些,太子严厉地重新吩咐将军:“让开!”不管不顾地往他站的位置就走过去。
但这将军不但不让,反而真的敢用身子挡住殿下。太子和他几乎鼻子碰鼻子时,将军还是毅然:“殿下,这里面危险!”
他铁石似的,太子往后退一步:“好吧,那我回去……”飞起一脚,把将军踹开几步,太子头也不回地道:“是镇南王的人吧?给他升官。”从人们推开围上来的士兵,护送太子直到马家门外。
镇南王闻讯,恰好走到门上。见不能阻挡,镇南王苦笑请太子去换衣服,一同进到院中。
太子刚进去,一个女子的肚兜映入眼帘。面上骤然地一红,章太医惊恐的叫声跟鸡踩住脖子似的:“死人用过的东西,烧了,快烧了!”
“保护殿下!”镇南王、袁训柳至阮英明、太子的护卫们,把太子强行推出门外。太子挣扎着在人缝里见到个头儿不高的一个人,抬袖一指,威风八面:“那边!”
肚兜到了火堆里。
太子认出是香姐儿时,爆发似的恼了。难道我还不如二妹中用?二妹都能留在这里发号司令,我却要站到安全地面作壁上观?
“都给我让开!”太子大喝一声,手握紧门框用力一拧,再也不退一步,只聚精会神看着院中。
房中又拿出一个包袱一封信,几片残留在包袱里的干荷叶。镇南王、袁训和柳至差不多一起厉声道:“去查,这是哪里寄来的!”
信上还有驿站的印章在呢。
香姐儿严格执行程序,严肃道:“这花样儿我们都记住了,烧了吧。”
“慢着!”大门外走进来冷捕头,后面跟两个捕快。有一个手指包袱:“奇怪,就是这花样儿的包袱。”
这地方还有跟太子和王爷的人,不一定全可靠,捕快说到这里停下。
镇南王袁训柳至和太子,全是冷冽得吓人的神色,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