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纪事-第12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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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好以后,让宝珠做晚饭,香气飘出去多远,引得不少灾民过来,但见到黝黑的弓箭在弦上笔直对过来,有些知道白天事情的人停下脚步咽着口水,并不敢过来。
也是这城里刚到一批粮食,城里有几处在发放粥米,虽然不多,但焦虑有所缓解,灾民们也没有饿到极处。这一夜,算是平静。
这一夜,袁训和大学士、老王等人几乎没睡,说话直到天明。眼见到天亮,胡乱倒头一睡。
宝珠叫孩子们和家人用早饭,还不想叫醒袁训等人。但袁训等自动醒来,饭扒拉得飞快,放下碗就叫上苏先出去。他指望借着苏先的好水性,如果洪水缓下来,早早把桥接上。
他走以后,孩子们跟平时一样,看书的看书,习武的习武。大些的孩子们故意把拳脚打得啪啪响,对不远处的灾民们是个震慑。
胖元皓看完书,也来练拳脚。边舞胖拳头,边瞪着几个人。就是他们昨天推倒好孩子,元皓早就记在脑海里。具体是哪一个推的,当时好几个人把好孩子围住,等到大人带好孩子回来,她已经摔了跤,倒分不清是谁伸的手。
但有一个黑黑瘦瘦,衣裳又是雨又是泥的人,是看到一眼也印象深刻。
胖孩子不时瞪眼他,那黑瘦孩子转开眼光不看他。
……
雨水有加大之势,天色近了中午。宝珠走到好孩子面前,疼爱的在她脑袋上轻抚着:“你要吃什么,咱们还有好些湖里的特产。”
好孩子有些心不在焉,悄悄的瞄一瞄外面的人,他们大多没有避雨的东西,都在外面淋着。好孩子的眼光里有点点怜惜。
宝珠看在眼睛里为玉珠骄傲,但依袁训的话,在万大同没有回来以前,先保住自己人吃的要紧。而且还有一件是二位殿下在这里,灾民们源源不断的到来,数目远大于他们的总人数。虽然自己人不是身子敏捷就是有功夫,但让灾民们入住旧庙离殿下太远,而可能对殿下造成伤害,张大学士和二老王已否定这事。
在见到好孩子又起同情的心,宝珠就只微笑而没有说出来。
好孩子流连着,可能昨天怕了的,最后也没有说。只懂事的道:“姨妈给我吃什么都行,倒是姨丈和苏伯父忙去了,给他们做些热汤水吧。”
“好,做一个都爱喝的,你痛喝两碗,伤处就好得快。”宝珠答应着,把一盘子给好孩子的点心,她一上午没有吃完的,取一块塞到她嘴里,余下的往她面前拖一拖,卷卷袖子走开。
点心是半上午送来的,已经放到好孩子面前。再做这个举动,不过是对好孩子的亲切。好孩子咧着小嘴儿吃着,但只下去一块,余下的又轻轻移到一旁。小眼神儿意味不明的,又对雨中的人看了看。
孩子们平时吃的就足够,一顿点心不吃没有什么。而且吃着点心看着外面的人境遇不佳,好孩子吃不下去,但再散点心…。她还是不敢了。
胖孩子和韩正经打完拳,已是满头大汗,肚子里也空。过来拿起点心吃着,好孩子同他们说说笑笑,直到午饭前没有再往外面多看。
中午是加寿奇怪,问太子道:“城里舍粥了,他们为什么还不去领?”萧战也还在同仇敌忾中,咬着一块肉含糊的道:“就你管的多,吃饭别乱看。”
太子和齐王也不懂,直到下午袁训和苏先回来才有答案。“本县是个谨慎人,不知道雨哪天停,又怕吃多了生力气,跟他闹事,他人手少收拾不了,每个人一天只舍一顿饭。吃过就命出城,就从城门外面一直到这里。”
不远处有个小树林,里面避雨的人更多。可以想像到,这一路上按里数来的长亭里,也一定都是人。
长亭有限,呆不下许多的人。上午出来两个衙役让百姓砍下路边树木,临时搭个篷子,地面泥泞也垫上树枝树叶。太子打发人出去帮了忙。情景依然不太好,但相对昨天好得多。
对着衣着脏污和单薄的人,二位殿下早就不为昨天的事情不悦,而是眉头放不下来,看一眼天,叹一口气:“这要是病了怎么办?会起瘟疫的吧?”
“等万掌柜的回来吧。”香姐儿回了话。
“怎么,他有什么好法子吗?”二位殿下都表示出关注。香姐儿先对好孩子歉意的看一看,好孩子不知怎么的就懂了,笑嘻嘻道:“表姐我已经不疼了。”
香姐儿还是有内疚的神色,但再内疚,也说出来:“万掌柜走的时候,我让他顺便办些草药来,到时候用大锅煮了,给来的人每天喝一碗。咱们还在这里呢,咱们也得喝。”
张大学士也有了赞赏的神色,夸道:“这是禄二爷办过这等差使,也就想得周到,我们都不能比。”
香姐儿谦虚的笑笑,亲手喂好孩子喝着热茶。好孩子本就只有小小的生气,这就顿时神清气爽,一点儿气劲儿也没有了。
张大学士也会意。心里早就烙印下这些孩子们全是了不得,大学士亲自走来对好孩子说上几句。
“呵呵,你如今吃着俸禄,就如同是个官儿。”
好孩子焕发出不敢置信的光采:“我是官儿?真的吗?”
“呵呵,有委屈就要受着,没办法,咱们食君之禄,要为君办事才行。外面这些人咱们可以避开,但还是朝廷的事情。朝廷是不能避开的,咱们也就不能避开。”
好孩子不知懂多少,但小脑袋点得很用力。又有小红走过来:“好孩子姑娘你不要再生气啦,他们说不好已经知道错了。”
“我已经不生气。”好孩子说到这里,元皓跳了出来:“不行!”胖孩子还在恼怒:“这叫不能纵容,咱们不能纵容他们!”
胖脸儿沉着,习惯性的寻找战表哥来附合自己。往外面一看,见到外面乱了。
有十几个大汉骂骂咧咧:“会功夫的人我们不敢抢,你们的还不敢抢吗?快给老子们把吃的全拿出来,这是什么鬼地方,一天只给一顿饭。不会到处都受灾,老子们这就上路不在这里呆了。”
元皓得了意,手一指:“你看他们还是坏人不是,不能帮!”
大家就全看过去,见到灾民们中有人抵抗,有人哭着骂。太子和齐王又怒气一顶一顶的出来,正要说什么,见到大汉们防备的往这边看着,高声叫着:“闲事不要管,兄弟们不是好相与的。不是城里找不到人说不上话住不下,为的就是城外有这一件事情,兄弟们不杀人,也给每个人留点底子。早办完早走。”
太子和齐王鼻子几乎气歪:“这算什么东西,还真说得出来!”对各自的护卫们看过去,耳边一阵喧哗,外面有人反抗得厉害,尖叫声震破天似的出来。
“那是俺的金首饰,俺最后的吃的,还给俺!”
随着叫骂声,一个包袱在拉扯中让拽破,一个饭团子还是半个干馒头滚到泥地里。没两滚,包上一层泥水。
一个小身影飞跑过去,是元皓一直想教训,但大人都说不要教训的黑瘦孩子。
只见他抢宝贝似的一个鱼跃扑上去,“扑”,雨水想当然溅他一身,在他的泥衣裳上又添一层。他的双手刚好在吃的上面,就地一抓,又是泥又是水的,一起塞到嘴里。
“啊!”
“天呐!”
大人和孩子们震惊住,看着他手中的泥水,跟吃在自己嘴里似的,嗓子眼里全有了不舒服。
加寿姐妹呆若木鸡:“那能吃吗?”这一句话,把同样吃惊呆住的元皓提醒。
不久前小心眼儿里还坚决不打算原谅的元皓看不下去,小胖手对着称心一伸:“称心姐姐给我一个大的馒头。”称心给了他。元皓拿在手上,走到外面屋檐下面,萧战陪着,不肯让他走到雨里,也不让他站得离外面太近,免得吹到雨丝。
元皓就原地叫着黑瘦孩子:“你过来!”黑瘦孩子不相信,愣着只盯着馒头咽口水,嘴角上挂着泥水原地不动。
元皓立即给他起个名字:“小黑子,你过来。”萧战帮着他叫:“那泥猴,就是你,过来过来。难道还要我揪你过来吗?”
主要看在馒头的份上,黑瘦孩子过了来。他见识过这一行人的怒气,停在台阶下面。
元皓握着馒头先不伸出去,小脸儿黑黑的先问他:“你还打不打人了?”
黑瘦孩子傻乎乎。是萧战呵斥他:“说你不打了!”黑瘦孩子点点头。
元皓闪开身子,让出好孩子来:“给好孩子姑娘赔礼!馒头就给你。”黑瘦孩子“砰砰砰砰”,一气叩了十个头出去。直到元皓让他起来,萧战还不放心,接过馒头让表弟退后,把馒头送给黑瘦孩子。
元皓又叫起来:“看他脏的!”那只脏污小手就在眼前,把萧战也恶心住。萧战板着脸收回馒头:“把你手洗干净,你倒不怕吃病?”
外面有雨水,萧战对天看看。等他眼光落下来,萧战也张口结舌。
黑瘦孩子为早早得到吃的,让他洗,他就洗。原地把衣裳一把脱了下来,他打算就在雨里洗了。而且打算从头洗到脚那意思。
姑娘们尖叫一声,把身子转个方向。宝珠对着露出的小身板儿没法子移开眼睛。
瘦骨嶙峋的只有一层皮,让宝珠也没法再为好孩子抱不平。
“红花,取些水给他洗洗。”宝珠说着,又照顾到元皓的心情,问一问他:“让他站到屋檐下面冲一冲可以吗?”
元皓也看到那孩子瘦的像个纸人,胖面庞上很是纠结一会儿,说了声好,随后看也不看那个孩子,走回到袁训面前。仰了脸儿,又是愧疚又是犹豫。
袁训实在是累了,按一按元皓肩头:“有些话也应该对你们多说说,但舅舅要歇会儿,找个人来对你们说说。”
对张大学士瞅一眼,就道:“您会说一通大道理,孩子们听不懂。”又看赵夫子:“先生讲书是好的。”再看镇南老王,也是微一摇头:“您往来的人都有身份,有居心叵测的人,也不是这样的做派。您讲这节子书,过两年合适。”
梁山老王主动走出来:“我来讲吧,我是跟上将军也纠缠过,跟穷措大无赖也能为一文钱理论。”
“就是您了。”袁训把元皓轻推过来,也喊女儿们:“加寿你们都去听听,小六你要认真听。”
孩子们簇拥着老王到隔出来的一间房里去坐下,这里梅英红花打两盆水,放两个舀子,让黑瘦孩子站到淋不到雨的屋檐下面。
袁训苏先去休息,二位殿下打发个护卫去管管外面打抢的人,把大汉们轰走。
外面静下来,只有小雨淅淅的下着。有冷风吹过,黑瘦孩子没了衣裳,打个寒噤。但他为了吃的,昂着头准备迎接即将淋下的冷水。在他心里热水是费事烧出来的,在这受灾的时候更加难得。他不信别人会舍热水给他。
头一波下来的,是股暖流。黑瘦孩子大吃一惊,抬头看时,又一股水流到他面上,还是暖的。
他只顾着看去了,梅英红花提醒他:“快把你身上的泥洗干净,再进来好好洗,你要这风口里洗多久?”
黑瘦孩子把自己身上的泥洗洗,对温暖的留恋,让他乖乖跟着梅英红花进来。
近锅灶的地方,有一个木头盆。不是澡盆,但坐下他不成问题。红花道:“你只用脚盆泡泡吧,”又给他一碗热汤:“能一气喝下去最好,去去寒气。”
黑瘦孩子双手捧住,面上流下不知是水还是泪。而汤的温度,让他一时还不敢就喝。
梅英和红花原本在收拾厨房,今天的晚饭,今天的宵夜等等,就还忙活着。边忙边也教训这黑瘦孩子:“以后别抢人东西,也别乱打人。看你小小个子,能打到谁?是我们小姑娘心太好了,离你们太近,才让你们推一把。伤到了,现在却还要管你干净和吃饭,这到哪儿说理去?你以后改了吧。”
黑瘦孩子见到没有人注意到他,小心翼翼地放大胆喝起汤来。
“给。”红花把刚才那馒头给他,让他复述一遍:“这是胖小爷给你的,你要记住他。”
点起来的烛光下面,黑瘦孩子拼命点头,大口吃着馒头。他狼吞虎咽的样子,能让看的人心头一酸。孔小青也见到,走过来对梅英道:“娘,把我晚上的肉给他一块,我晚上不吃肉。”
梅英依言,切一块巴掌大小的熟牛肉给红花。红花要切成片时,黑瘦孩子迫不及待伸出手:“给我。”原来他会说话。
红花就给了他,黑瘦孩子紧紧攥着不松手。孔小青见到他抓的小手上青筋冒出来,猜测道:“你是带给你家大人吗?”黑瘦孩子瞪着眼睛对他。
孔小青搔搔头,把手上一套衣裳放下来。身后有脚步声响,见是袁训和苏先出来,孔小青不再理会黑瘦孩子,跟上去道:“我爹说老爷们一定放心不下外面的人,让我跟着去学学。”
袁训和苏先打了个盹儿,仗着平时保养得当,精神恢复大半。他们果然是去看视灾民们,就让孔小青跟上,又带上几个家人。
……
这应该是黄昏时候,但雨打得天地混沌,黑暗早早来临。雨水洗涮下反而出来一丝亮光,也方便袁训等人查看。
他们披着蓑衣,经过老幼妇孺的时候也没有解下来。有的人生出不满,在后面小声道:“过来看棚子结不结实跟真的一样,你们那里暖和,现在的怎么不让老人过去?”
他以为说的低,却见到一个高大青年骤然回身,两道眸光又寒又厉,跟两把雪亮而出鞘的刀似的,吓得那个人一惊,在这目光下面让钉住似的,从头寒到脚,也从头冻住到脚根。
袁训冷笑回他:“都过去你们也住不下!你以为我会信你们都住过去,会让给老人和孩子!再说你不想想,我们大可以一走了之,我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最后一句说的更加讥诮:“先护好我们自己,才能分点儿给你们!”
这样一说,周围的人有相当一部分低下头。有一个老人叹气:“别说了吧,人家小爷前天给东西,不是让打了?”
“是啊是啊,小心防范谁是错呢?咱们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