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纪事-第2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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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妹?
秦氏眼神都是晕的,明明房中有个袁娘子,明明她就坐在秦氏视线之内,秦氏也喃喃道:“谁是弟妹?”
“您不是都进来了,还通报什么!”顺伯这样回的龙怀城,再寻找红花:“红花姑娘,请进去侍候着,再顺便告诉奶奶,公子们到了。”
龙怀城打个哈哈:“那有劳,我们就候在这里了。”
红花在厨房里,这就急步小跑着出来。红花是安老太太手下出来的人,见到公子们满心的不情愿,但还是迎上去蹲身行了个礼,语言也相当得体:“雪大风大,本不应该让公子们外面候着。但院子小,没有回避的地方,只能失礼。且等我红花去服侍奶奶换过衣裳,再请公子们进去。”
龙怀城兄弟都见到宝珠坐在房中,但男女有别,又不是特别亲近的亲戚,不好直闯房中,就都对红花含笑:“好,你只管去吧。”
红花这就进来,见宝珠是睡起来换的新衣裳,见客没什么。红花就稳稳重重地对宝珠行礼:“回奶奶,舅老爷家的公子们到了,现在外面候着见您呢。奶奶这身衣裳,还要换添吗?”
宝珠没好气地翻翻眼珠子:“不换了吧,你请公子们进来吧。”
秦氏看呆住。
她是个没身份的人,有个丫头草儿也是个没遮拦,行礼通报这些款儿她都没有。见红花是认识过的,以前只看出来红花伶俐,而今天却由她面对贵公子的从容,让秦氏不由得重新打量她。
她没见过,就看傻了,忘记自己现在是在做客,而主人家房屋浅窄,又来了贵客。她就忘记应该告辞。
红花是不会忘记她的,红花得了宝珠的话,说不用更衣添衣。红花脆生生答应着,就转向秦氏。微微一笑:“秦娘子,请回吧,我家奶奶要会亲戚。得闲的,改日再来说话吧。”
秦氏受到担心,吃惊骇然得不能自己,紫涨面庞匆忙起身。说一声我走了,又想到她还没得到宝珠的回话,秦氏急急地望向宝珠,急急地问:“娘子,我说的事情……”
宝珠的心,也早让表兄们占据。飞快转了好几圈他们来是什么用意?难道是发现自己在收拾他们?
宝珠就随口回答:“好,再来打水就是。”
在宝珠的好心地里,早就想过飞雪迎门,对面秦氏每日用水可怎么办?以雪化水不是不行,而是最近柴也贵了不是?
不但柴贵了,因为天寒冷,卖柴的人也少了许多。他们一车柴到大街上就售光,到宝珠这街上来的很少。
宝珠每天用的柴,是早就定好的樵夫,不管春夏秋冬,都指定要他送。这是袁夫人大宅子里用柴,铺子里用柴,指定的那些人中的一个,才保证宝珠每天木柴木炭不缺,不至于使唤郡王妃给的五百兵出城打柴。
秦氏过日子上的尴尬,宝珠是能想到的。
因为早想到,宝珠就答应她再来,不过是宝珠早就在心里打算答应,还是她能帮人一把,就帮人一把的好心肠。
秦氏喜出望外,像捡到金元宝一样的谢了宝珠。红花在旁边,已经对她使眼色努嘴儿,秦氏不好再留,低垂着头到院子里,总感觉贵公子们全看着自己,逃也似的冲出这门。
直到冲到家门,秦氏才呻吟似的软了身子,扶着墙都快走不动。想着贵公子的气派,又想到见到自己一定是笑话的,秦氏低而无力地道:“原来,真的是亲戚。”
人家是来看弟妹的。
而弟妹,就是一直和自己闲聊天闲说话的袁娘子。
秦氏心头空当当起来,落没落处,又聚不起。有气无力才摸回房里,草儿迎上来,只顾着催促:“答应没有?她们家怎么说?”
“哦,答应了。”秦氏见到椅子在前面,几乎是扑过去的。手触到硬实的扶手,才更失落上来。
袁娘子小小的年纪,看不出有这样的福气。那来的公子是国公府上的,秦氏认得其中一个。每年灯节庙会上,都有国公府的一位公子在高台上,带头放花炮给全城的人看。
秦氏年年看灯节,公子们又招眼,就让她记下一个。至于行几,秦氏就不知道了。
就在她充满对宝珠的羡慕和赞叹,宝珠在房里却把心绷得紧紧的。
表兄们原来是上门借钱!
……
借钱这种事,最平常不过。
应对借钱,也平常的没什么可说的。不过是两个答案,一是答应,二是不借。
答应自然对方欢喜,不借这事情,也平常的就两个答案。一是说服,二是接受。
接受自然一拍两散,没什么可说的。而说服呢,也很平常的是两个答案。一是文说服,二是武说服。
这接下来的答案就更简单。文说服是三寸不乱之舌灿莲花,武说服有个别名,叫明抢。
以上心思,就是此时龙氏兄弟心中转动的,全都包括在内。
话是龙怀城说的,这一点儿嫡公子当仁不让,挺胸而出。龙怀城说过以后,就是此时又此刻,他们在等宝珠回话,以窥视宝珠的想法,再想办法说服她。或者从宝珠的表情上看出什么,能窥视到宝珠的想法,再想办法说服她。
表兄们的眼光,就不礼貌的——此时也就与礼貌无关,此时只存在打动,礼貌早就退下——他们都盯着宝珠面容。
弟妹是漂亮的吗?
是。
弟妹是秀丽别致的吗?
是。
弟妹是……
咄!谁有心思管她美貌不美貌,她肯不肯答应,如果不答应,又为的是什么,是怀恨?还是小肚鸡肠?是不念父亲和姑母手足情意,还是本身就道貌岸然,只会说几句规矩上的大道理,动动嘴皮子博得别人喝彩声,这个才最重要。
在这种心情下,他们的眼光是慎重、是凝视,是揣摩、是认真。
从龙怀城开始,每个人都想第一时间看透宝珠的回应,以准备好驳倒她的回答。
弟妹能说什么呢?
我是媳妇,婆婆和丈夫都不在,我不当家,我不能借钱。
龙四公子会回话的,龙四公子念书念的斯文满面,他会拿圣人书上的大道理来说明弟妹。如同弟妹带着个会念书的丫头,就是那旁边站的叫红花的,伶牙俐齿的把公子们一通教训的那天一样,龙四公子也会把宝珠给教训一顿。
拿圣贤书堵上她说规矩论道理的樱花小嘴。
大家关系不好,我不想借。这是预料到宝珠会说出来的第二个理由。
龙八公子会回话的,龙怀城打算低声下气,温声款款,把父母亲搬出来:“千不看万不看,不要表兄不打紧,舅父和舅母对你以礼相待。特别是舅母,自己熬个粥都送你一碗,让人千层裹万层包的,保证送到还是热的,方便你就喝,从哪里来说是不好呢?”
表弟妹对母亲以“礼”相待,“她有礼”,恰好是龙怀城准备打动她的一着。为上人太有礼貌了,所以别人可以欺负你,这件事情从古到今,屡见不鲜。
自然的,宝珠还可能有第三个、第四个,她不肯答应的理由。而龙家兄弟呢,也还有龙五公子、龙大公子能出来对付。
把钱借到手,是龙氏兄弟们敲门前互相提醒的。贵公子们不是挑脚汉子,用不着吆五喝六的再叫叫嚷嚷着约定一回。他们只要彼此一个眼色,就给别人都上上弦,紧巴紧巴的都做好准备。
他们借的银子,可不是上千两数万两,不用点儿心还行?
宝珠的回答出乎他们意料。
宝珠都没让他们等太久,就端庄肃然的回话。她浅浅地一笑,云淡风轻:“舅父和母亲是亲兄妹,夫君和表兄们是兄弟。自家人,说不上外道话,直来直去的才叫实在。”
“是。”龙氏兄弟们都点头,这个开场白,先就让他们新鲜感上来。
见弟妹笑得还是那么的自然,像是这么一大笔钱不管她说借也好,还是不借也好,都没对她造成太多的震撼。
就是她的语气,也没有吃惊啊、害怕啊这些情绪。
她还是她,还像在房里扎花儿一般的没有压力,笑容满面:“我是母亲慈德,让我到这里来的,在这里使用银钱,我是过了明路的。所以我同表兄们也谈不上我不当家,而且这又是舅父的事情,一个家我当不了,半个家我还是当得了的。”
半个家的家当,也就能把表兄们全都满足。
宝珠再说下去:“以前呢,咱们也不好才是,”她倒是没去看龙怀文,是龙氏兄弟们齐齐看了龙怀文一眼。龙怀文冷笑,你们呢?
别光看我,你们以前和小弟就是和气的吗?
龙怀文知道自己最近走背运,忍气吞声状忍耐下去。
而宝珠并没有借着这个机会算旧帐的意思,她要骂的,那天闯到府中已经骂得干净。余下还有气,宝珠也能丢开。
她含笑道:“以前再不好,看着舅父舅母,也不能再计较下去才是。”龙怀城心中一宽,暗暗佩服,小弟眼力不错,果然娶的是个人才。
听听这度量,就不是一般的人可以比。
龙四公子龙五公子都是中途弃武习文的人,也暗暗点头,觉得宝珠颇有雅量。
龙怀文呢,就不知道他是什么滋味儿了。反正他的那张脸,一如既往的沉着就是。
就在龙氏兄弟以为这弟妹会答应借钱时,宝珠嫣然陪笑:“所以,这些理由我就都不用了。就是我说出来,表兄们也自然有话回我。所以,我不借钱,是我的理由。”
“啊呀!”龙怀城头一个叫出来。
龙四公子白他一眼,你急什么急。龙四公子还是打定主意,见招拆招,听听你怎么说的才是。龙四公子彬彬有礼:“弟妹请说。”
宝珠欠欠身子:“我是这样想的。舅父数代世家,按道理是家大业大,又有薪俸,一年一年的应该积攒下来,却反而弄到尴尬的田地,这个原因都知道,我是晚辈,又年纪幼小,我在这里就不说了。”
龙氏兄弟难免脸上发红。
“再来表兄们是舅父儿子,身体发肤功夫官职,都有舅父的福萌在内。如今这件事情出来,我不怕你们恼,我先说一个好字。”
宝珠笑盈盈扫一扫表兄们,见他们面面相觑,以为自己在讽刺,宝珠不由得好笑。
“不是我把母亲不放在眼里,要是母亲在这里,母亲一定答应。不是我不把舅父放在眼里,我在京中拜见的舅父,夫君背后常说舅父有如亲父,我应该当他是公公来看待才是。不是我安氏没有情意,要把舅父和母亲的手足情损坏断开。”
在这里,宝珠顿了顿,笑容更柔和起来。这笑容中寄与许多的希冀与期望,只是不知道表兄们是不是能看懂。
“舅父真到难处,没有二话倾家也要相帮。但现在不是,还不难吗?既然不难,正是表兄们合起一条心,把家风重整,把家业重修,把家事重理的好时候。表兄,这是你们理当承担的时候到了!”宝珠语重心长。
龙氏兄弟,包括心思最凶恶的龙怀文,也听傻了。
承担!
多简单明了的一个词。知道的人多,做到的人少。
身为儿子,理当承担。
宝珠的意思他们都听得懂,承担起来吧,在此时兄弟一心,齐心全力,不计前嫌,不再有恶,这是你们修正自己的大好机会啊。
她的话,把她的意思表白得如白纸上黑字,并无藏掖。
这话说得打算同宝珠论情意的龙怀城哑了嗓子。
打算和宝珠说圣贤道理的龙四龙五羞愧低头。
打算……龙怀文是什么打算不知道,但他也眸子安静下来,天生就有的戾气也少了三分。
“我闲的时候,也代府上算过,说现在就穷得出不起这笔军粮,倒还不会。”
龙怀城面上火辣辣的烫,不是出不起,是借这机会打姑母的主意才是。
“所以见谅,我不能出借这笔银子。如果是舅父回来,舅父让我送去,我自然不说什么。我虽年青,这点儿担当还有。表兄们年长于我,但都是强壮年纪,多一个历练,并不是坏事。多一项承担,也只会更沉稳。我们每个人自己个儿的承担,可不能丢给别人啊。”宝珠温温柔柔,又一次细细地把这个道理浅显的解释出来。
说得龙氏兄弟人人低头,就是龙怀文。他是做好又要挨宝珠骂,看宝珠冷脸准备的,却没想到遇上这么一篇的话。似有重山压在他颈后,让龙怀文抬不起头来。
龙氏兄弟是怎么走出去的,自己都不知道,但他们出门上马后,在茫茫雪中回首那关上的两扇木门,门不大,也原色的带着半旧,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却在兄弟们心中油然的生出敬畏。
这里面住的人,总不时的有点儿惊喜带给人,让人要对她刮目相看。
能说出这几句话,又说得恰好在分寸上,并不简单。而说话的人,不过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妇,水嫩得似雪入茶吊眨眼融化,而想的事情,却如老石山松,伫立长青。
……
辅国公府上的厅上,姨娘们姑娘们都没有走,大家述着话儿等候公子们。
讨论得相当热烈。
“她会说她不当家?”姜姨娘在和宫姨娘假设场景,一个人问,而另一个人回答。宫姨娘很沉着,看得出来她挺投入,把姜姨娘想像成宝珠,而把自己当成公子们。
宫姨娘徐徐而道:“能当多少家,就当多少家吧?”
姜姨娘再道:“她要是说往京里去信,问过婆婆再回话呢?”宫姨娘沉思,要是这么回答,可就是刁钻的推托,也算是特意刁难。
从京里到边城,往来几十天,家里哪里等得及?
姜姨娘屏气凝神,等着宫姨娘回话。和宫姨娘也相处几十年,姜姨娘知道她算是姨娘中最有势力,而又最聪明的一个人。
姜姨娘并没有认为宫姨娘会聪明的回话意思,她在想的是,在她上面有侍候日子久的凌姨娘,有机灵聪慧的宫姨娘,有温婉的沙姨娘,还有和气亲切的鲍姨娘,还有洪姨娘……为什么还要有她呢?
每一位姨娘入府,都代表从此多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