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纪事-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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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伯南当场没气晕过去。
审判的官员有正直之名,方姨妈在本省一住十几年,对他的名声也听说过。比如寡妇熬儿长大,儿子不孝,寡妇打赢官司;穷和富争田地,穷人赢了等等……方姨妈血书送到他门上,也是早早想过的。
正直的官员,人家更鄙夷这种行为。
当堂只问三件事。
“你女儿清白可在?”
方姨妈:“在。”
“你女儿与余伯南旧有私情,旧有以前必定是见过面的,以前在哪里相会过,是什么时辰钟点儿,”
方姨妈胡编乱造,余伯南是个勤学的才子,都能提供证人证明他在学里他在书房他在拜会同学。
余伯南在这个时候,总算体会到好学的好处。不好学的人,不能出类拔萃,自然称不上才子。他发誓回去努力攻书,再也不中奸人诡计。
第三句话,那官员和气地问:“你所告的这个人,名声如何?”人家都懒得问你女儿名声如何。
方姨妈败下阵来,那小城地方不大,古代人交通不便,来往的全是本城的亲戚知己邻居,谁家有个风吹草动家家都知道,她跑来乱告余伯南,那全城的人估计全不信。更不用说余伯南的老师,余伯南的同学。
人有坏脾性,身边的人总能找出几个来作证,方姨妈一个也找不出来。倒是余家能找出一堆证明余伯南为人清白。
方姨妈哆嗦着还想申辩时,那官员却客客气气道:“余家自认行为不检,不管是你女儿诱惑哄骗他前往,还是他自己不好,他愿意纳你女儿为妾,你当场认供画押吧。”
“不!”方姨妈凄厉高叫。
见四面公堂威风森然,方姨妈这才知道厉害,这才由当初要把余家大作一场的心思变成胆怯害怕。
她总算明白过来,女英雄这种事,不是她自己。方明珠就是去当妻,余家对她不好方姨妈也没有办法,更何况是当妾?
妾甚至可以买卖,在一些朝代,打死不是罪名。
方姨妈气急攻心,唠唠叨叨反复诉说自己冤枉,大人不公,余家不好……。那官员变了脸,斥责道:“咄!方邵氏听着。你女儿半夜出房到行止无人之处,一不是掳去,二不是抢去,是自己所为,这就不是正当女子。余家前往安家拜客,通家往来并没有异常!就算是余伯南行为不当,你女儿可呼可叫,怎么直到家人发现,还当众承认他们有染!此等无廉无耻的女子,本官理当不理!”
余伯南在此时眉头一动,张张嘴就想说话。余大人站在他旁边,手快的捻上他一下。这件事越快平下去越好,再不能乱出风波。
官员继续责备:“念你守寡经年唯此一女,为你女儿终身有靠,余家愿娶,你理当感激于心。本官做此月老,两家都无伤损,难道不是好事?”
“不!”
方姨妈再次泪落,放声大哭:“他要娶为正室我方甘心!”
官员都诧异了:“聘则为妻出为妾,哦,与你这不懂道理不认字的人也说不明白。”他当堂拂袖:“你若不答应,随你去哪里告!我这里,就此结案!”
有人上来抓住方姨妈的手按过手印,然后不顾方姨妈哭天抢地把她轰了出去。
后堂里,余大人带着余伯南道谢。那官员拒不收礼,反而正色道:“收你钱像你我都使了坏,这案子明明白白,我不怕她另外把我也告进去!”
余伯南都哭了:“我真的,一手指头没碰过她女儿,平日里见到以礼相避……”
官员笑起来:“这就是年青,以后做事多想想多谨慎,少与人去争闲气。说起来我倒是佩服你家一点,你还肯要那个女子,这也是积阴德的事,不然她落个淫妇的名声,以后也难做人。虽然是为了结这个案子的缘故,我也得交待交待你,方邵氏一看就不是心平静的人,只怕还会生事。你们可管教方姓女子,可千万不要再落人把柄啊。”
“要想在功名上得意,名声当为第一。”这是官员最后的一句。
余伯南随父亲走出衙门,见到雪满天地,好似隔世为人。
几天前,他还是意气风发的余才子,只因一件小事,差点儿成了公堂上罪人。而由这件事,更显出来安老太太老当益健,见识不差。
“父亲,回去就请安家祖母作主,把方氏抬入府中,另设房子,让她居住养性。”余伯南以前是怕方明珠纠缠自己,而现在却是怕方明珠一头撞死,自己反而不能挽回此事,落个逼死人的名声。
余大人淡淡:“不要急,这件事已算过去了。不过呀,真是得多谢老太太。”他还想说另外一句,老太太颇有南安侯的风范,但背后评论上年纪的妇人不好,余大人这句话只在心里。
第二天安老太太进家,方姨妈自然同车回来。安府的人纷纷来打听消息,听说余家愿意纳方明珠,掌珠又不舒服起来。气道:“余伯南肯定会当官,表妹是哪里修来的福气,可以当官妾!就她那模样品行,这还不是沾我家的光!”
第六十八章办完事儿理当开心
安老太太在房中坐定,一眼扫去,先见到大红卷云案上摆着各色梅花,薰得房中如染云霞一般,先就大乐了。
再看靠窗常起坐的地方,几上又是上好的一盆水仙,那盆离得远,也看得出来是白玉诗句盆,诗句连钩带撇,已经是绝好的一副景致。
“换这个好,有过年气向,这是你们经心。”安老太太笑容满面,在花香中顿时就舒展了。孔青上来回说老太太不在,家里诸事安全。安老太太对他从来放心,笑道辛苦。又有管田产各项收入的人上来交银子,安老太太才奇道:“这倒腊月里了?”
再一想可不是,正是腊月初的日子。
安老太太笑了,倒不避讳提方姨妈:“让姨太太闹了一出子,这就可以过年。”家下人等包括来请安的邵氏等人原以为老太太必然很生气,回来要骂,见她不以为意,头一个放心的,就是方姨妈的亲妹妹邵氏二奶奶。
大家散出来,回房的回房,办事的办事。邵氏和掌珠同行有一段路,她如卸重负:“祖母竟然不生气?这真是皇天菩萨保佑。”
“就是呢!怎么竟不生气,就轻轻放过!”掌珠忿忿不平:“祖母上了年纪,以前的严厉竟然没有?难道上年纪会软弱可欺?难道上了年纪就由着恶人作乱!”
在掌珠这等人看来,这不是自己懦弱!
邵氏劝她:“罢罢罢,她不骂就是好的,你别去提她醒儿招她来骂我。”掌珠冷笑:“母亲素来这般怕事,不过你越怕事,这姨妈惹出来的事可还在后面呢。”
“官司也结了,明珠很快就会进余家门,这是喜事才对,还能有什么事?我得准备件东西才行,想来你不会送,我代你也准备一件……”
掌珠大喝变了脸:“对那样下贱胚子,一件东西也不许送,母亲的东西全是我的!”
“是你的是你的,我拿我日用的送她还不行?”掌珠强悍,素来是邵氏的主心骨儿。见她发脾气,邵氏如见老太太骂一样慌了手脚。但又心里觉得哪里不对,忽然福至心灵,就有了一个绝好的理由,讨好地对女儿道:“你不喜欢明珠,这菩萨就让她出事离开你眼前,从此不再惹你烦,难道不好么?就冲着她以后再也不会出现,送她一件权当送神好不好?”
掌珠面上更冷笑连连:“菩萨怎么会管这样的事?母亲既信,不管菩萨佛道再或外来的教,可不能这样的诽谤。不过,她再也不会出现这句话,让母亲说着。”
“啊?”邵氏张张嘴,这是怎么个意思?
她只是为让掌珠喜欢才这样说,可不是想咒方明珠。
“母亲您想,余家捏着鼻子咽下这口气,会是好咽的吗?”掌珠面庞冰冷:“我丑话说在前面,以后别找我为她出头!”说过拂袖离开。
邵氏一个人呆在大雪地里,然后就沸腾的惊骇:“这这这……”
“大姑娘已走了,二奶奶还不回去吗?大雪地里站着要是病了,老太太又要说才进家就冲撞,又要骂上来,”只有一个贴心的丫头在邵氏身这。
邵氏定定神,扶着丫头走不上两步。由掌珠的话则心口隐隐痛上来。
这一次才真是软弱的人,她一生只抗争过一次,没有成功就此倒了阵仗,终身守着女儿要么怨恨要么背人低泣。
好在她还有掌珠,是她一个开心宝贝,顶柱脊梁。不然这条命早就让黄泉索去,地底下去寻安家二爷。
软弱的人也好,过份要强争那些不该争强的人也好,内中并不乏聪明之人。
方明珠的种种不得当之处,邵氏全都知道。她无力去管,也就自然不予理会。至于当姨母的理当教导管教,邵氏自己女儿都是老太太在管,更管不到方明珠身上。
可再不好,也是她血亲的外甥女儿。
想到掌珠话中的凶险,邵氏回房去哭了一场。因为这个原因,就更选了两样好东西,以自己和掌珠之名送去方姨妈房中。
让侍候人送去,邵氏并没有亲送,她也并不想单独见方姨妈,一是不知道说什么,二是也心中恨她办出这样不体面的事。
掌珠母女背后都有抱怨,家中下人们更是认为老太太此举不通情理。怎么还把方姨太太带回来?撵出去不就得了。
没过半天里,梅英收集一堆安家的谣言,说给老太太听。
安老太太微笑。
“四姑娘来了,”寿英在门外回话。
宝珠是老太太回家后随众人来见过,此时又来,安老太太把歪着的身子坐起来,道:“让她进来。”又对梅英示意让她出去。
宝珠徐徐进来,穿着蔷薇色如意宝瓶锦袄,又是一件桃红银鼠褂,下身杏黄彩绣锦裙,好似庭院中香梅花。
就是安老太太见到也是得意,更兼宝珠气度从容,神采大方,安老太太更有了笑容,比平时更加热络的道:“来来来,坐我身边来,你这个孩子越发长的好了。”
宝珠心中稀罕,这是祖母少见的慈爱态度。但她不敢怠慢,忙在安老太太下首站定,恭恭敬敬先跪了下来。
“这是为什么,不是行过礼了?”安老太太心中明白,但嘴上还是做作惊讶的问。
跪在榻前的宝珠低声道:“是宝珠不好,给家里添出这等事情,让年迈祖母风雪奔波,全是我的不是。”
安老太太更笑了:“你起来吧,这算什么事儿呢。”
她坐榻下首有椅子,绣花椅垫都摆放上面。宝珠就近坐了,见祖母是真的笑容可掬,丝毫不为方姨妈这事所动,过于惊奇而问道:“祖母真的不生气吗?”
这个不生气,是指对方氏母女。
“生气?我该高兴才是。”安老太太笑吟吟,宝珠送上茶来,老太太捧了,悠然挑眉,一五一十的告诉宝珠:“你们都以为我会生气?我解决了这件大事,我倒要生气?”
老太太嘴角噙笑,诉苦似的道:“家里全是姑娘们,我就是想听个戏,都不敢叫戏班子进来,人多人乱的出点子事,我可就白辛苦了。”
“是。”宝珠默然,还真是这样。
“我留下方氏母女为解闷,如今明珠有了亲事,我理当高兴。至于你们都说姨太太办的荒唐事儿,表姑娘没廉没耻的要生气,而我呢,过日子就是一件事接一件事,没有人能强到老天不给你一辈子几件事去办,我办完了,我开心着呢。”
第六十九章豁达不是病
安老太太的态度,让宝珠震撼,也给她上的是深刻的一课。活在这生活中的人都不能避免有事,与其有事哭天抢地,或痛恨万分,不如平静以对。
这种平静以对中,蕴含的却是对自己的信心,和对生活的把握度。比那种没事就争口舌上的强,没事就比狠,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至于你担心我留下方姨太太不好,包括你掌珠姐姐总想强过别人,难道她去当开国女皇不成?绿草或许可以活出红花命,红花却活不过参天树的命。她不理解,你们都不理解不是?你且看着吧,我不是白留下她的,她自有用处。”
宝珠心服口服,虽不能完全领会,却敬佩地道:“是。”
有生以来难得的,宝珠很想和祖母多就说说话,也总算发现这位老太太很豁达。
一个寡妇拖着两个寡妇三个未成年的姑娘,不豁达的一天日子也过不下去。
不过以前都认为老太太言语刻薄,没有人去看她别的优点。
没说上几句,安老太太露出疲倦之态。她已是老人,又往省城奔波熬神。在懂的人来看,固然知道解决事情是充实,可到底精神头儿不是年青人,不济上来。
宝珠就告辞出来,走着雪径上,想祖母尚能原谅方姨妈,那放在宝珠手里,这又是什么事情呢?
有人爱看矛盾,有人爱看争吵。这些事情全轮到她自己身上,估计她此生也不会喜欢!人的心境,还是平和的好!
宝珠就欢欢喜喜起来,想祖母说得很对。明珠有了主儿,这是喜事。家里很久没有喜事,热闹一下也好。
转眼再想,这喜欢是不是建立在明珠的眼泪之上。宝珠悠然,反正本质上是件喜事不是吗?是喜事,就应该喜。
回房去捡出两件金首饰,不是珍稀之物,缺钱时也能换几块银子。让红花找个锦匣出来装好,还没有走,卫氏不悦地问:“姑娘这是往哪里送?”
“表姑娘要成亲,送去给她。”宝珠还在摆弄锦匣上的流苏结。
卫氏瞠目结舌:“姑娘你疯了不成?”
宝珠:“……。”果然好人难做。过自己这一关容易,过周围环境那一关难。她于是就俏皮了,决定学学祖母,祖母都不在乎家下人说什么,宝珠自然也不在乎。
她笑盈盈吐舌头:“你看我可是有病的模样?”红花正纳闷奶妈说姑娘不好,见姑娘如此信以为真,忙伸头看过,道:“姑娘好着呢,”
卫氏失笑:“你懂什么!”
“我不懂,可我听医生说过。老太太上个月看医生吃补药,前门口儿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