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纪事-第6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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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的人泣泪交加,袁怀瑜袁怀璞也受感染,小手按在小木刀和弹弓上,虎视眈眈气势汹汹,像随时要去上阵杀敌。
他们站在父亲脚下,袁训不时看他们怕不怕风寒,就见到小老虎们笔直挺立,不由得欣慰上来。
儿子们就要三周岁,这个生日袁训会在。对于不到三周的孩子,举止上无法要求过高。也正是稚气尽显的年纪,和父亲抢位子也好,霸占住床也好,在袁训看来,是聪明和伶俐,他心中也盘算好好教导,但也很享受父子争风。
小王爷念祭文,不会太长,但野外北风狂嘶,袁训不时弯腰探探儿子胖脑袋,悄声地问:“到父亲披风里来呆着吧?可冷不冷?”
胖小子们小手甩甩,表示不用。
这一祭就是半天,等到结束袁训抱起儿子们,好似两个小冰砣子。接下来去祭袁父,还有一段路,袁训用自己披风把儿子盖住,袁怀瑜袁怀璞在衣内哈哈笑着,知道不会摔,东挤西撞的,马鞍上,袁训往后面退,再退,为儿子们让位,几乎退到马屁股上去。
官员乡绅们慕国公和袁家势大,随同前来。
见一丛红叶林,经霜更艳。冬天苍冷中流光泛彩,有飘落的,铺满一地红锦,在坟头上薄薄盖住。
一地墓碑,最大的那个写着先考字样。
袁夫人问儿子:“先祭你父亲?”
袁训咬牙:“先祭家人!”
袁家小镇上的家人在这里不少,见自家将军携着小爷,将军夫人抱着二姑娘,一起面对诸坟拜倒。
有一部分家人抢出来,泪流满面跪到侧边去还礼。嘴里还道:“使不得,这是折杀我爹(我兄弟)。”
余伯南看着奇怪,问赵大人:“这拜的是谁?”还礼的全是家人打扮。赵大人心情沉重:“旧年里苏赫破城,前任府尹死的那回,袁家死去的家人。”
余伯南恍然大悟。
窃珠贼虽窃了珠,为人从不含糊。
见袁训也哭了:“蒙你们以身护住主母护住小爷,蒙你们忠心侍奉多年。我竟不能周护你们,内心有愧,中夜难眠。唯有受我几拜,才能心安。”
又让儿子们去叩头,宝珠亦是珠泪儿滚滚。
小小子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到底是小孩子,见父母都哭,小脸儿上抽抽噎噎。香姐儿太小,是吓得号啕不止,片刻就撕心裂肺。
卫氏红花都不忍心,走过来向坟前拜几拜,来接香姐儿:“小姑娘还小呢,吓出毛病来就不好。”
“放手!”袁训在家里可以斑衣戏女儿,但在这地方横眉怒目,喝退卫氏和红花:“福姐儿是不能下地,她下地她也得来拜!”
福姐儿在祖母怀里,袁夫人潸然泪下,但一声不阻拦。
余伯南生出反感,这算收买人心吧?你要收买自己跪一天去,别把孩子们吓着。赵大人在旁边站着,这就是姓袁的一伙的,余伯南没好气,把这一位当成出气的:“刘备摔阿斗也不过如此,你看他还是人吗?这孩子要病了,我只和他算账!”
赵大人嗤地一声,慢条斯理:“你不知道当时的事情……”萧观站出来。在袁训刚才站的地方站住,王千金和白不是及亲兵们跟上。
小王爷回身做个解释:“没有他们,世子妃那一年也就遭了难。”众目睽睽之下,萧观也学着袁训,向一众墓碑恭恭敬敬的拜上三拜。
又喝命:“多烧纸钱!我以后每一回来,就来祭你们!”
事后全是后怕,世子妃肚子里有了。袁家把孩子惯上天,有自家的原因。梁山王府的原因,也不比袁家的弱。
梁山王父子常年在外,只在外也就罢了,在的还是随时会丧命的战场上。世子妃有了,对梁山王府来说,不亚于中宫听到宝珠有了的欣喜。
没有这些长埋地下的人,世子妃要有三长两短,小王爷可就少了儿子。
他这样一解释,余伯南又机灵,默默释然。见小王爷拜过,龙家公子们来拜,余府尹随后上前,向坟前也拜三拜,在心里默念,多谢你们周护宝珠,让我们还有相见之日。
他也后怕上来。
他是府尹殉职,调派过来。想到险些就见不到宝珠,余府尹拜得虔诚。
随后拜袁父,就开开心心。
首先,自家人欢欢喜喜。
袁训含笑招呼着儿子们:“去见祖父,”想来父亲见到孙子们肥肥壮壮,还会打父亲,还会和父亲争来争去,应该喜欢。
小孩子眼泪住的快,袁怀瑜欢呼一声,把墓碑上一片红叶捡在手中,拿回去给香姐儿:“好看的,别哭了。”
袁怀璞则学着父亲放祭品,对着果子有些犯馋,趁父亲不注意,抱在手上嗅了嗅,让袁训见到,让人取来热茶点心给他。
刚才祭的不郑重就隆重,现在透着随意。余伯南又对赵大人咬耳朵:“这又不是人了,全无规矩。”赵大人斜睨他:“你看看他自家的亲戚,是不是都很喜欢。大胖孙子来拜爷爷,这是喜事!”
“嗤!真滑稽。”
中午就在袁家小镇用饭,第二天就年初一,就没有住下,随从回城。
进家门后,卫氏梅英忙活起来,看祟书本子,小佛堂烧香,怕福姐儿香姐儿眼睛干净,看到什么跟来家要生病。
忠婆见到也要跟去,袁夫人笑止住:“放心吧,祖父护着呢,谁敢来欺负小姑娘们?”袁夫人只取过亡夫手札,趁孙女儿睡着,重温三两页。
很快,又痴痴,袁父又似到面前。他是含笑的,他为什么不笑呢?大胖孙子,头回儿扫地,握着小扫帚给他扫干净落叶浮雪,香姐儿手中红叶是墓碑上面的,早早就让卫氏哄走,又换一片新的红叶给她,但也算和祖父会上一会不是,这孩子生得好看,随祖父。
还有福姐儿。
加寿加禄加福都有了,怀瑜怀璞也长大。房中暖暖甜香中,袁夫人喃喃轻诉,低语不止……
……
窗外不住明亮,划过火树银花。房中温暖香氛,包围住夫妻们。
孩子们不在这里,夫妻也没有依偎缱绻。他们如对大宾般对坐,都仔细把对方容貌看着。
有千言万语,也似海柔情。
一波一波潮涨潮落,洗涮着彼此的心。此时恍然若梦,又恩爱油生。
在妻子眼里,丈夫瘦了,和以前相比还是黑,炯炯轩昂若雪中松。
在丈夫眼里,宝珠珠圆玉润中,英气若玉魄魂精神,是尘世打磨精华已出的好白石。
都看对方有陌生的地方,毕竟夫妻离久和寡,又都骄傲于对面那人是自己的。
一刹时,宝珠脑海中想到初见他,有意报低家世,用衣裳食材考校人……
袁训想的是他射箭宝珠在背后腹诽自己不中……
同时一笑,宝珠走上前来,欠身子施礼。袁训以为玩笑,起身还礼。见宝珠是正经面容:“请坐,我有话要向老爷说。”
“那你慢慢说来。”袁训失笑,又察觉宝珠有心事,先行坐下。
宝珠踱步:“自我嫁给你,没有一件事情你想的不周到,”袁训扬眉,摆出合不拢嘴模样。宝珠没看,眸光向地上,侧脸上看出几点忧愁。
“今天办的不错,这通敌的名声这就算能洗去,五表兄真真可恨,”宝珠唏嘘。袁训先拜家人宝珠也去了,是累这些家人死的人,是主人家的亲戚。
袁训也黯淡神伤。
听妻子又道:“明天大年初一,每年这个日子我就想加寿。姑母太疼她,把她宠在手心里。但以后行来,步步并不容易。就像福王,他封王封爵,也要造反。有他的野心在内,也有他的担心在内。”
袁训耸然动容。
“我戏当了袁二爷,又蒙太子青眼,赐我护卫,名声出去,也招来许多不相干的人。有一个叫苍十七的人,守城那几天,才得福姐儿,他几乎闯到地道里,让万大同撵走,又来了好几回。要找袁二爷拼拼名声高低。这全是名声所累,我想福王也是一样,受名声所累,或受名声而想错。”
袁训认真的点一点头。
“所以寿姐儿在宫里,就是以后冠居后宫,我心里也放不下。”宝珠没有悲凄,是毅然的昂昂下颌:“我背着你和母亲,做了一件事情。”
袁训猜测:“什么退路?”
宝珠眸子放光,她知道夫妻虽然不长相守,也相知相信任。说以前还不安过袁训会有误会,听到这句话宝珠嫣然笑出,在这里俏皮了:“你猜?”
“到我这里来,”袁训招手让她到怀里,轻轻掬住,小心而又珍爱。一只手柔抚她的发丝,又扯扯小耳朵:“何必说得一本正经的,这是好事情,不要担心我不答应,母亲不答应。”
“不答应也做了。”宝珠抿抿嘴唇。
袁训柔声道:“哦?”
“君王无长情,”宝珠依到丈夫怀里:“史书上多得是。怕以后加寿不如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无处可去,我就想到没出嫁时,有个商人拿着海外丝锦请祖母看,同行的是个外邦女人,”
微微有了笑意:“她说外邦的事给我们听,我才知道原来王土之外,还有王土。”
“有,大食,琉球…。”
“和万掌柜的商议过,打发大船装上咱们中华的土产,几个得力的家人,”名字报给袁训听:“给他们家里厚厚的赏赐,听说没几年回不来,我让他们站住脚根,在当地置办宅子。加寿有一天皇后做的不喜欢,”
刻意规避“失宠”这字眼,宝珠轻声道:“也有个去处。”
袁训慢慢嗯上一声,笑意在眸中出来。荡漾的笑意让宝珠柔情不能自己,心里话没藏住:“我们寿姐儿定亲事,柳家来寻事情,为什么?怕他们失去恩眷。姑母虽还不能和你相认,咱们家却已经是外戚,留个退路吧。”
半响,袁训伸臂搂紧她。都是为了加寿,也是为了自己。难得宝珠想的周到。有宝珠在,没有遗憾,他这样想着。
……
谢氏在这个时候还没有睡,坐着小轿在家中各处上夜。没有丈夫对她来说,少的反而是负担。她现在有诰封,有儿子,国公疼爱这个孙子过于别的孙子,谢氏冷眼旁观,也没有别人嫉妒,能安下心。
她没有丈夫,就让妯娌们夫妻相会,晚晚上夜的事情她自己来。府中走了一遍,见各处人等无不恭敬,多少有自满,觉得寡居的日子反而更好。
四更敲梆子,她满身轻快地回自己院中,丫头们来接她,头一句就问:“显贵睡下了吧?”这是她的独子。
都说早睡下,谢氏还是想去看看。这几天回来晚,显贵跟着奶妈睡。丫头去敲奶妈的门:“大奶奶来看小公子。”
里面“嘣!”,有了一声,像人受惊摔到什么。
谢氏心生不妙,又自管家务早有决断,喝着丫头们:“给我砸开!”里面奶妈听到,知道躲不过去,忙道:“我就来开,别砸,”
门打开来,奶妈面容苍白,扑通跪下:“大奶奶饶了我这回,是姨娘想小爷,说过年她想大公子冷清,让小公子和她说说话,”
谢氏气得浑身发抖,劈面就是一个巴掌,骂道:“那你怎么不回我?你怎么不跟去!”回谢氏,谢氏是一定不肯的。
谢氏甚至不愿意让儿子多见凌姨娘,怕学了她的戾气去。
凌姨娘自龙怀文死讯出来后,主动要搬到最偏的角落里住,谢氏也巴不得她离自己房间远,这样显贵白天往祖父那里去的多,有小小子们和他玩,基本不回来,晚上谢氏多带着他睡,就可以不见凌姨娘。
凌姨娘不提,谢氏不能主动把她搬到偏僻房间,怕家里人说她刻薄。凌姨娘提出来,谢氏还是谨慎的。
她没有丈夫,日子是轻快了,为人上更用心。先去告诉国公夫人,又请宫姨娘她们来说。道:“像是我不贤,把她搬得离远远的,有丫头侍候不到,叫我,我也就难听到。”
这些全是为人处事中的装模作样,但该装的时候还得装。
国公夫人也得装一回,国公要是不在家,国公夫人会约上姨娘们,亲自来劝一回。凌姨娘真的不答应,也就算了。
但国公在家,国公夫人就问了国公,国公没有好声气:“依着她!”宫姨娘等人更是劝谢氏:“她要怎样,你就怎样,少生闲气。”
谢氏就把凌姨娘搬得远远的,说话声音彼此都不闻,扯嗓子喊,隔着院子花木估计都难听到,谢氏彻底趁了心,万万没想到凌姨娘还有这一手。
揪住奶妈就骂:“私下里见过几回?”
“自从姨娘搬开,总是见过好几回。”奶妈哭丧着脸还是求饶:“奶奶饶了我吧,”谢氏啐上一口,气得不顾北风寒,卷了卷袖子,带上丫头往房后来。
那里芭蕉三两株掩映,有个小小轩室,是龙怀文以前当书房用的。夏天阴凉,冬天阴冷,凌姨娘要住这里,是思念儿子。
见有烛光,北风顺风,把话语声飘来隐隐。谢氏起了疑心,和显贵说什么呢?就让丫头们都悄步,凑到房门去听。
房中,点着鬼火似一枝烛,外面暗,就能看出。凌姨娘枯瘦如柴,样子也跟鬼差不多。她床沿上坐着谢氏的儿子,受到惊吓也面色似小鬼儿。
还有第三个人在,他正在说话。
“千真万确!我事后越想越不对,公子们一起出的营,还有和西府训大爷好的将军们,全是武艺精良,说奉小王爷命探路去,别人全好好的没事,就大公子别说没了命,就是尸体骨头也没有一根,他们可伤都没有!”
这个人背对着门,谢氏看不到面容,却听出来是以前跟龙怀文的小子,也是凌家送进来的,龙怀文最喜欢他,就起名叫龙林。
龙怀文的死讯,是国公回府后,龙怀城告诉谢氏。跟龙怀文的人,全是今年随公子们回来。龙林进府后向谢氏请过安,是在帐房里,谢氏厌他曾跟着龙怀文做坏事,没怎么说话。
没想到他会深夜跑到这里,在这里胡说八道。而府中上夜还是谢氏查的。谢氏又怒又恨,本想一脚踹门进去,凌姨娘开了口,愤恨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