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前任他叔冲喜-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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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红墙下长长的甬路,顾见骊说:“五爷,我等下去一趟咏骊宫,很快就回去找你。”
姬无镜随口说:“当心成了迷路的猫儿。”
“不会的,我小时候时常入宫,对宫里很熟悉的。”顾见骊解释。
到了宴厅,顾见骊等到姬无镜坐下给他安顿好,匆匆赶去咏骊宫。
走着走着,她嘴角的笑慢慢消失了,心中沉重下来。
她本不必来这一次,若是别人她也定然不会来这一次。可是那个人是疼她宠她如母女的姨母。她自是信任父亲,可她一定要问问姨母,只问她知不知情。
咏骊宫是皇帝为了姨母按照骊族人建筑风格建造而成,骊贵妃的盛宠曾让宫内宫外无数女子倾羡。
到了咏骊宫,宫女似不意外顾见骊的到来,将她带进去。
顾见骊隐约听见丝竹靡靡之音。她走上二楼,立在门口望着独自起舞的姨母。
她小时候就喜欢看姨母跳舞,姨母告诉她这是骊族的舞蹈。她看不太懂,只觉得姨母跳舞时过分凄美,也过分孤独。姨母很少笑,却每次见了她都温柔地笑着。她自幼失去母亲,又总听别人说姨母与她母亲很像,她口中喊着骊贵妃姨母,心里却将她当成母亲。
曲声歇,骊贵妃甩出长袖。她嫣然一笑,韶华褪去风韵更盈。
“你来了。”
顾见骊走过去,像以前那样把姨母捡起长袖,一边收拢,一边朝骊贵妃走过去。最后她立在骊贵妃面前,惊觉几个月不见,姨母竟苍老了许多,眼中的颓色俞浓。
顾见骊抿了下唇,还是问出来:“姨母最近可还好?”
骊贵妃脱下长袖霓裳舞衣,自嘲地笑了,说:“老样子罢了。”
天下人都说皇帝是真的宠爱骊贵妃,即使她清白不在,亦将她放在咏骊宫,没有任何责罚。
“我知道你这孩子想问什么,你父亲是个英雄,是我的姐夫,我没有想过害你父亲。”
顾见骊释然地红了眼睛,她点头,声音微哽:“有您这一句话,见骊便是信您。像信父亲那样信您。”
“傻孩子。”骊贵妃抹去顾见骊眼角的湿意,望着这张太像姐姐的脸,不由说:“你越来越像你母亲了。”
“父亲也这样说过。”
骊贵妃却忽然变了脸色,严肃起来,郑重道:“日后不要再来宫中了。不要让皇帝见到你。”
顾见骊不太明白,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又没抓住。
宫女匆匆上楼来,禀告:“娘娘,陛下过来了!”
第46章
骊贵妃脸色微变; 立刻转头吩咐宫女带顾见骊去楼上。她定了定心神; 对顾见骊说:“先去楼上避一避,我没有让你出来你不要下楼。”
顾见骊点点头; 满怀心事地跟着小宫女脚步匆匆地去了楼上。
这一层放着骊贵妃的华服首饰; 璀然奢华。顾见骊小时候一直特别喜欢咏骊宫的这一层。华服与金银玉石是没有哪个姑娘不喜欢的。
顾见骊坐在玫瑰椅上; 暗暗听着楼下的动静。顾见骊听见骊贵妃和宫女迎接皇帝的声音,之后一段时间没有声音,紧接着又响起了丝竹之音。
姨母在给皇帝跳舞吗?
顾见骊心里有些乱; 蹙眉听着楼下的丝竹之音; 好像姨母起舞的场景就在眼前。
瓷器打碎的声音和宫女的惊呼声同时响起; 让曲调戛然而止。
紧接着; 顾见骊又听见皇帝似乎在发怒指责的声音。她走到窗前,将窗户稍微推开一些,细细去听楼下的声音。
骊贵妃慢慢爬起来; 随意扫了一眼被瓷器划破的手心。她刚刚在给昌帝跳舞,昌帝忽然扯着她的长袖用力一扯; 将她撞在桌子上; 瓷器落了一地,她也跟着跌倒。
不是第一次了; 骊贵妃早已习惯。
她望着手心里的血迹,自嘲地笑了。天下人皆羡慕她得皇恩盛宠,可咏骊宫隔断一切真相。
骊贵妃?咏骊宫?
呵; 封号用了她的姓; 宫殿亦是她的姓。多好啊; 别人根本不会发现此骊非彼骊。
没有人会知道昌帝的这一切给的并不是她骊云莞,而是她的姐姐骊云嫣。
昌帝冷眼瞧着她,问:“把自己洗干净了吗?”
骊贵妃乖顺跪在他面前,面色平静,不发一言。
“朕在问你话!”昌帝大怒,掐着骊贵妃脖子,将她拎到面前。
骊贵妃仍旧不发一言,脸色却在逐渐变苍白。与窒息同时来的还有疲惫,骊云莞心想就这样被掐死了也算解脱了。
可是她知道昌帝不会真的让她死,她甚至可以猜到昌帝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应该感谢自己生了这样一张脸。”昌帝果不其然地松了手,他看着骊云莞这张脸下不去手。
骊云莞将手压在胸口,忍不住一阵阵咳嗽。
“脏东西!”昌帝忽然咒骂一声,抬脚踹在骊云莞的肩上。
骊云莞伏地,青丝散乱。她忽然笑了,说:“如陛下所愿。”
“你说什么?你笑什么?”
骊云莞抬眼,望向昌帝,嘲讽道:“为了拉拢重臣,你将姐姐让给他。又因为忌惮他的兵权,用我陷害他。脏?呵,这天下谁也比不上陛下心里脏。我当然要笑,笑堂堂一国之君,把自己心爱的女人拱手送人,又把自己的妃子送上他的床!”
昌帝起身,拎起骊云莞,将她拽到窗口,掐着她的脖子,将她后背抵在窗侧墙壁,咬牙切齿开口:“立刻说好几句好听的话,要不然朕把你从窗户扔出去!”
“说什么?假扮姐姐说心悦你?”骊云莞讥笑。
骊云嫣,那个女人是昌帝心里的刺。
“你们骊族归顺我大姬,你们骊族女人任朕挑选!”昌帝气血上涌。
他永生忘不了第一次见到骊云嫣的画面,车帘掀起,露出她的侧脸,惊鸿一瞥,余生难忘。
骊族与姚族相争,骊族败,骊云嫣作为骊族第一美人被当成降物献给姚族。恰逢顾敬元征战扩图,收纳骊、姚二族。战乱中救下骊云嫣。骊、姚对大姬俯首称臣,骊云嫣随族人前往京都跪拜。她本该是骊族献给大姬皇帝的贡品。只是昌帝从安插在顾敬元军中眼线处得知顾敬元对骊云嫣有意。
山河未定,皇位亦有多方人马觊觎,人才不可缺。
昌帝狠了狠心,将骊云嫣赐婚给顾敬元。
后宫佳丽三千人,昌帝唯独动心了一次,却面不改色地拱手相让。
没有人知道他有多想要骊云嫣,他掩藏得很好,连骊云嫣和顾敬元都不知道。除了眼前这个假的骊云嫣。
他是九五之尊,以江山社稷为重,舍弃一个女人有什么错?
他是九五之尊,以江山社稷为重,权臣势大以计除之又有何错?
昌帝看着面前骊云莞的这张脸,越发恼怒。这张脸似乎证明着他的无能和妥协。可偏偏又爱这张脸以至于发狂。
昌帝用力去撕骊云莞的裙子。骊云莞面色终于有所动,她眼中是压不下的厌恶,道:“臣妾脏,陛下……”
昌帝捂住她的嘴,宽衣解带。
一阵又一阵身体仿佛被撕裂的疼痛袭来,骊云莞却面无表情。她早就没有眼泪了,被困在这里的头两年早就将眼泪流尽了。
骊云莞慢慢扯起嘴角苦笑,她好羡慕姐姐。
很久很久之后,骊云莞才让宫女去楼上叫顾见骊下来。
顾见骊下来时,见姨母换了身衣服,坐在梳妆镜前慢慢梳理着长发。
“听到多少?”骊云莞问。
顾见骊走过去,站在姨母身后,拿过她手里的木梳慢慢给她梳理云鬓。她垂着眉眼,温声细语:“见骊刚刚在楼上的时候睡着了,什么都没听见。”
骊云莞笑了笑,问:“那姨母先前与你说的话可还记得?”
顾见骊点头:“日后不再入宫,不再与陛下相见。”
“让宫女带你出去,晚宴时陛下会去,能躲就躲。”骊云莞温柔地拍了拍顾见骊的手背。
顾见骊再一次点头。她脸上挂着笑转身,却在转身的那一瞬间落下泪来。那些先前想不明白的事情忽然就想通了。
她原本不懂父亲为何按兵不动并不急着给自己洗刷冤屈,想来父亲早就知道究竟是谁在害他。
宫女带着顾见骊走的路并不是正路,这条小路上几乎都没什么人。将要走到宴厅,小宫女说:“奴婢送您到这里了。娘娘交代奴婢要谨慎些,只送您到这里,不要进去。”
顾见骊明白姨母的谨慎,她点点头,独自转身往宴厅走去。眼角的湿意已经不见,走进喧嚣热闹的人群,她略弯唇,摆出大方得体的笑脸。
“那个女人是谁?”
——几处都有这样的发问。
顾见骊今日虽然施了粉黛,穿着却是很低调的杏色与藏青的搭配,并不显眼。可是当她经过,还是能吸引别人的目光。哪怕是第一眼没注意到她,当她走过后,还是会下意识地再回头去看她。即使只是一个背影,也有着与众不同的夺目风姿。
当原本认识的她的人将她认出来,以及原本没见过她从旁人口中得知了她是谁,皆露出惋惜的神色。
今日来元宵宴的女眷中,顾见骊本来就认识很多人。只是时过境迁,身份地位发生了变化,再相遇自是与以前不同。顾见骊没有主动与任何人打招呼,径直朝着姬无镜所在的地方走去。
姬无镜支着下巴,撩着眼皮瞧她,抱怨:“真久。”
顾见骊挨着他坐下,略歉意地笑笑,说:“再不走了。”
姬无镜诧异地多看了一眼顾见骊的眼睛。
“见骊?”一道不太确定的犹疑声音响起。
顾见骊转头,看见龙瑜君站在一旁,在她身后跟着两个丫鬟。龙瑜君是左相的孙女,也是顾见骊闺中密友。只是最近几个月都没有相见。
“真的是你,我没认错。”龙瑜君的眼中浮现几分欢喜,可又在看见坐在顾见骊身侧的姬无镜时,眸色又有了丝怯意。
“瑜君。”顾见骊起身相迎。
龙瑜君拉起顾见骊的手,笑着说:“好些时日不曾见了。”
顾见骊望着龙瑜君的手,忽然觉得有些恍惚。几个月而已,她好像已经和过去的那个自己划清了界线。今日见了那么多张熟悉的面孔,好像和过去的那个自己联系又紧密了些。
她说:“是好些时日不见了。”
龙瑜君压低了声音:“前些日子你家里发生那样的事情,你可千万不要怪我没去看望你。我是想去的,只是……”
顾见骊摇头:“我都知道的,不怪你。”
“那就好!”龙瑜君灿烂笑起来。
“我不能久留,祖母会找我的。我先走了。”龙瑜君说。
顾见骊知道龙瑜君这只是托词,到底还是不敢和她太亲近。不过她能主动过来与她打招呼已经很让顾见骊意外了。
龙瑜君离开后,顾见骊重新坐下来。双手捧着一个茶碗,目光落在茶碗中飘着的一叶茶叶上,微微发呆。
她告诉自己不能在人前失仪,不能胡思乱想,有什么事情回去再说。可是在咏骊宫陆陆续续听到的话总是盘旋在耳畔。她握着茶碗的手微微用力,捏得关节发白。
“见骊?”
顾见骊心里正乱着,没想到又有人主动与她打招呼。她打起精神来应对,含笑回应喊出对方的名字:“香凝。”
“没想到几个月不见,我们都已经出嫁了。今日重逢,瞧着你不似传言中那般,反倒日子不错的样子,姐姐心里替你欢喜。”林香凝勾唇,故意抬手摸了一下坠马髻上斜插的玉簪。
顾见骊的视线顺着林香凝的手看向她发间的玉簪。那支玉簪原本是顾见骊的,也是在她狼狈时拿去当铺换了钱的。没想到辗转落在了林香凝的手中。顾见骊曾经在林香凝面前戴过这支簪子,林香凝知道是她的。
林香凝说着恭喜的话,傲气却飘了出来。林香凝刚出嫁,她门第不高且是家中庶女,嫁了金科状元郎,且夫家家世显赫。
曾经天差地别的两女,如今身份随着嫁的人也发生了变化。
周围的人望过来,看戏。
第47章
“哦; 对了……”林香凝微妙一笑; 略偏着头,将戴在坠马髻上的玉簪娶了下来。她抚摸着玉簪,由衷夸赞:“用这般上等的一整块玉料雕刻成这么一根玉簪实在是罕见得很,也显得格外珍贵。这可是我机缘巧合下遇见的; 一眼相中,我夫君就买来送给我了。”
那股子沾沾自喜和炫耀劲儿毫不遮掩。
她又拧了眉,做出思考疑惑的样子来; 说:“我瞧着它觉得有些眼熟; 见骊你之前有没有见过?”
顾见骊看了一眼那枚通体雪白的芙蓉簪。簪子一头雕着一小朵芙蓉,和簪体同色。瞧上去十分素雅。
顾见骊刚要开口,龙瑜君几步走过来,“咦”了一声,诧异地打量着林香凝手中的那枚簪子; 说:“我瞧着有些眼熟,能给我瞧瞧吗?”
“当然。”林香凝欣然答应。
林香凝自然知道顾见骊与龙瑜君曾经交好; 只是如今两个人身份一个云端一个泥里,再不复曾经的亲昵。由曾经的闺中密友羞辱; 岂不是更是开怀?
林香凝期待地望着龙瑜君。
龙瑜君笑了,恍然道:“这不是见骊的吗?”
“是吗?”林香凝惊呼一声,眼中的幸灾乐祸却藏不住。
龙瑜君转头望向顾见骊,大声说:“见骊; 你不是把这支簪子赏给你身边那个丫鬟了吗?叫什么来着?季春是吧?”
林香凝脸上的笑有些僵。
顾见骊颔首; 神色不变温声款款地胡说八道:“我是有一支一模一样的簪子; 祖母去世时为她守孝时戴的。祖母孝期过了,便不宜再戴,所以赏了季春。”
她顿了顿,才继续说:“居然香凝也有一支一模一样的,真是巧得很。”
她温柔的目光打量过林香凝身上紫色与红色相搭的襦装,友善地说:“这簪子素雅,香凝若是换一身浅色的衣裳会更搭些。”
林香凝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有些难看了。
龙瑜君看了顾见骊一眼,笑着打圆场:“碰巧一样而已,香凝你这支簪子定然不是见骊守孝时戴的。你的状元夫君怎么会买这样的东西给你呢。”
顾见骊双眸澄澈一片真诚,她弯起眼睛浅笑,从龙瑜君手里拿过那支白玉簪,接话:“这支自然不是我那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