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为糖,拐个醋王-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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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区云焕,在他这般气势下,根本不是对手。
“我当然有私心,可那又如何?”云烈冷冷勾起唇角,目射寒江,“到底是什么误会,让你以为我是个讲道理的人?”
“你!你……”
他那丝毫不符合套路的匪悍之气将云焕噎得不轻,一时想不出该用什么法子化解。
“你什么你?”云烈冷眼将云焕冻成冰雕,又环视在场众人,“谁要保这唐家留在名单上,我就保他出了内城门就横着被送回府。”
这话就太……
云沛清了清嗓子,见他充耳不闻,只能出声圆场:“云烈,八弟可不是咱们军中同袍,不能这么玩笑吓唬人的。”
“谁有闲心同他开玩笑了?”云烈轻嗤一声,对云焕道,“你要试试吗?”
云焕默默将头扭向一边。
不试,谢谢。
****
云烈是在宵禁前一刻回到昭王府的。
回到府中后,他并未即刻回寝殿去,而是先找了熊孝义来,问了这几日罗翠微的动向。
得知罗翠微一次都没来过,他心中已经怄得快吐血,哪知熊孝义无意间又补一刀——
“哦对了,初五那日贺国公府那个高展去罗家玩了一整日;今日我听说贺国公府给罗翠微发了请帖,邀她明日过府赏花。”
这下可不止是“怄得快吐血”这么简单了。
如果有机会,云烈更想让贺国公府的某个人吐血。
第21章
“初五那天高展去了罗家?玩了一整天才走?”
云烈说这话时面无表情,嗓音平淡如水。
可熊孝义总觉得,那双一瞬不瞬直视着自己的幽深黑眸,或许下一刻就能喷出两道火龙。
头皮发麻的熊孝义偷摸往后退了半步,“啊,是。”
“今日,你听说贺国公府给罗翠微下了请帖,邀她过府赏花?”云烈又问。
不知自己哪里出错的熊孝义绷紧了五大三粗的身躯,僵硬地点点头,偷摸又退了半步。
原本靠着椅背的云烈徐徐坐直,右手松松握拳,以指节轻叩桌面两下,“请问,这两件事之间是否有必然关联?”
“这必、必然关联,或许有,也或许没有……”熊孝义模棱两可地含糊着,有一种夺门而逃的冲动。
不得了,昭王殿下用了“请问”这个词!事出反常必有妖!
“既你也不确定这两件事是否有必然关联,”云烈面色陡转,猛地一掌拍向桌面,怒声道,“那你连起来说是什么意思?!”
他那一掌力道显然不小,桌面上摆放的砚台、书册整整齐齐跟着跳了起来;就可怜了那瘦骨伶仃的笔架,一头栽倒在桌上了。
“连起来说……有什么不对吗?”熊孝义哭丧着无辜的大熊脸,虚心求教。
云烈“腾”地站起身,带了满身的“迁怒之火”呼啸而来,一把揪住熊孝义的衣襟,“连起来说,我听着就很生气;我一生气就想把你打成熊肉饼!”
至于为什么这两件事连起来说会让他觉得生气,他还没来得及深思,反正他现在只想打人,不,打熊。
书房外月黑风高,书房内拳脚乱飞。
值夜的侍卫们纷纷从各个角落冒出来,涌向书房外的院中,探头探脑地张望着书房窗户映出的两道身影。
——嚯,殿下挥拳了挥拳了!
——熊参将抬臂挡下,旋身要跑!
——哎呀,被揪住后领甩翻在地了!
——熊参将站起来了!他要开始抵挡和反击了!
——殿下转身就是一个飞腿!
……
真是好一场激烈、暴躁又精彩的单挑啊。
闻讯赶来的老总管陈安裹紧披在身上的外衫,又急又忧地想要从门口围观的侍卫们中间挤过去,“你们怎么也不去劝劝?!”
侍卫们七嘴八舌地笑,“没事的陈叔,只是动拳而已。”
“往常在临川时,都是‘一言不合,拔刀就砍’的,哈哈哈。”
不过,话又说回来……
“咦,殿下不是刚从内城回来么?这是为着什么事跟熊参将打起来的?”
****
良久之后,书房内势均力敌的两人终于打累了,各自气呼呼坐在椅子上瞪着对方。
“你这个人,也太不义气了!”熊孝义用手背按住自己的嘴角,愤怒控诉,“我都是避开了你的脸打的!”
云烈翻了个白眼,随手抹去额上的汗,“我又不是刻意往你脸上招呼的!是你自己误判没躲对方向,还好意思嚷嚷?!”
熊孝义重重哼了一声,揉着唇角痛处,也还他一个白眼:“你莫名其妙发什么癫?我哪句话惹着你了?”
“谁让你偏要把那两件事连在一起说!”听了就生气。
“哎不是,”熊孝义双臂交叠的桌案边沿,熊脑袋好奇地往前探,“为什么不能连在一起说?”
“两条线索并列陈述,那无异于明确宣告,这两件事之间有必然关联!”云烈皱着眉头,一脸正气地质问,“你有十足把握,刚才那两件事之间有必然关联?”
“虽然没有十足把握,可我也说了,或许有啊!”熊孝义据理力争。
“或什么许?”云烈瞪他,“你一个中军参将,向自己同袍通报军情的时候就这么不严谨?”
对,就是因为这头熊说话不严谨,他听着才生气的。
就是这样没错。
熊孝义“呿”了一声:“这又不是真的军情!日常琐事而已,就随意揣测一下不行吗?”
“不行,”云烈斩钉截铁、义正辞严,“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不能惯你这坏毛病,否则将来再回临川时,你就是头废熊了!”
熊孝义目瞪口呆地指了指他。
这帽子扣得可真大!
****
将满心火气迁怒到无辜的熊头上之后,云烈终于可以心平气和地坐下,在脑中捋一捋整件事的脉络了。
事情的源头似乎就在腊月廿九那日。
罗风鸣和夏侯绫来送年礼,正赶上他在府中接见黄静茹,想来必定是回去后就跟罗翠微说了。
知道他见了罗家的死对头,那姑娘一定不高兴了。
接着他脑子一抽又将那匣子金锭还了回去,还送了紫背葵……
这下好了,她这么多天都没来,多半以为他的意思是想绝交来着。
其实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啊!
明明几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鬼知道为什么他就被各种破事拖了这么些天。
可冤死他了。
“算了,我这就去同她解释一下,免得明日又被什么奇怪的事耽误了,”云烈嘀嘀咕咕地站起身,“只是误会,解释清楚就没事的,她不是小气的人。”
熊孝义大惊:“想什么呢?这都宵禁了!想被夜巡的皇城司卫戍……”
见他露凶光,熊孝义赶忙改口,“行,你艺高人胆大,皇城司卫戍根本不会发现你的行踪。可你这大半夜突然跑去罗家,不怕把罗家人吓到昏过去啊?”
“我是长了青面獠牙吗?”云烈虽忿忿的,却也知他说得有理,便又坐了回去,烦躁地踢了一下桌脚。
今晚不睡了,等宵禁一结束就去解释!
熊孝义遗憾地感慨道,“我觉得吧,就算你去把误会都澄清、罗翠微也不生气了,只怕她将来也很难像之前那样,天天往这儿跑了。”
顿顿有肉吃的好日子,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了,唉。
云烈蹙眉瞪向唉声叹气的熊孝义:“凭什么?!”
解释清楚了、不生气了,那就,那就,当然应该还和从前一样才对啊!
不给肉吃也没关系啊!也不用再送钱来啊!
年后补发了冬饷,他还会还她钱,给她买甜糕吃,给她……总之就是会报答她的!
凭什么不来?!
不对不对,她会来的。等明日他将这些话都跟她说了,她就会来了。
毕竟,她明明就……就对他……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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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云烈的眼神实在太过波澜起伏、内涵丰富,又意味不明,熊孝义实在看不大懂。
不过,另一件事他倒是看得很懂的。
“呿,等她跟贺国公府越走越近,是个人都不会再来看你那不冷不热的脸色。”熊孝义撇撇嘴,不小心扯痛了唇角的淤伤。
嘶痛地倒抽一口凉气后,熊孝义才接着道,“罗家有罗家的难处,她既误会你不愿再与她往来,那肯定得另寻靠山照应一下自家啊。”
“我没……”云烈脑中嗡嗡的,一时也不知自己要说什么了。
想到自己再没肉吃了,熊孝义忍不住又补一刀,“人家贺国公府可是下帖子去郑重相邀的!简直是礼敬有加、诚挚欢迎。哪像有些人?呵呵。”
想当初,有些人可是把罗家的拜帖给退了好几次咧。
云烈当然听得出熊孝义那充满嘲笑的弦外之音,可他此刻没心思计较这个。
“贺国公府下的帖子……”他垂下眼帘,有些别扭地干咳两声,“她,不是,我是说,罗家是真的接下了?”
“那不然呢?”熊孝义没好气地哼了两声。
云烈咬紧了牙。
这个罗翠微!怎么一点毅力都没有?撩都撩了,怎么能半途而废?!
就、就小小一点误会!怎么能转头就往别家跑?!
“你去挑几个人来,”云烈拍桌,“跟我去贺国公府。”
“啊?几时去?”
“立刻就去!”
说起来,贺国公府离昭王府并不远,就隔着六七条街巷而已。
熊孝义迷茫地站起来:“去做什么?”
“他家不是邀了别人明日赏花吗?”云烈咬牙切齿,笑得充满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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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十的大早上,罗家门房的人一开门就看到站在外头的云烈,吓得险些打跌。
门房的人并不认得他,但见他一身紫棠色银线云纹素罗,腰间悬的是鸱尾佩玉,料想此人身份必定显贵,心下当即惴惴起来。
“这位公子,可是要寻我家哪位主人?”
“罗翠微。”
“请教公子尊姓大名,我也好向大姑娘通传。”
“你就跟她说,”云烈忍住尴尬,清了清嗓子,“云烈……求见。”
对,他堂堂一个开府王爵,一个领军统帅,亲自登门不说,还用了“求见”这个词。
就说尊敬不尊敬?!
就说礼遇不礼遇?!
是不是比贺国公府的请帖更有诚意了?!
第22章
因着今日要去贺国公府,罗翠微一大早就起来梳洗妆扮了。
毕竟贺国公府的帖子上说是“赏花宴”,并非单独宴请,加之又正逢新年,衣饰、妆扮都需慎重斟酌,既不能露怯,也不能太过张扬。
在夏侯绫的从旁协助下,罗翠微最终穿了一袭雪青色的繁花锦垂袖曲裾,又梳了雅致的百合髻,在发髻中缀上几粒小巧的明珠,莹亮如星子在发间闪烁。
既有锦衣华髻,自就不能素面朝天,面上妆容也费了不少功夫。
如此这般收拾停当后,她才与夏侯绫并肩说着事,不疾不徐地出了院子。
刚走出院门口没多远,门房就疾步来禀,说门口有个看起来气势汹汹的人要见她。
“他没说是来做什么的,只说让转告大姑娘,”一路跑来的门房小口喘气,顿了顿才道,“‘云烈求见’。”
这四个字简直振聋发聩。
满眼震惊的罗翠微红唇开开合合好几回,半晌才吐出一句:“这是他的……原话?”
门房使劲点头,“原话,就这四个字。”
“阿绫,”罗翠微偷偷咽了一下口水,浑身上下僵到微颤,“扶着我些。”
夏侯绫挽住她的胳臂,和她一样颤,“那可是一位……正儿八经开了府的……殿下!”
昭王殿下亲自登门,求!见!罗翠微!
列祖列宗在上,罗翠微今日……给京西罗家挣回好大脸面!
满庭生辉!光耀门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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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自初二那天罗翠微看到花盆底下那枚“少府匠作”的印记后,就已明白云烈并不是要断绝往来的意思。
本是她接近他的初心不正,追根究底理亏的人分明是她罗翠微。
之前那些误会让她以为云烈与黄家达成同盟,便理直气壮将心头的负疚与后悔扔到了一边。
可当她明白那都是误会时,那些负疚与后悔便又回来了。
这几日她没有去昭王府,是因为没有勇气。
她始终没有想好,该如何向云烈坦白自己最初那些阴暗心思。
她不知他会不会谅解,会不会愿意继续接纳她这个曾经想算计他、利用他的朋友。
万没料到,他今日反倒亲自登门,还放低身段“求见”,这诚意十足姿态对她可谓极尽友善礼遇。
即便他什么都不说,她也能明白他是来讲和的。
罗翠微站在自家中庭回廊下,仰着脸,静静等待眸中那层惭愧的薄泪缓缓褪去。
等她攒满足够的勇气,她会向云烈坦诚一切的。
眼下,还是先不要辜负了他今日亲自登门讲和的好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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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烈可以指天立誓,他真的是来“负荆请罪”、低头求和的。
可惜世事难料,乍见罗翠微,他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不是温和有礼的问候寒暄,也不是精心准备的解释致歉。
“竟然偷偷摸摸上了妆。”
沉嗓因强压着愤怒而有一丝轻颤,又因紧咬着发酸的牙根,使他的语气显得咬牙切齿。
几乎可以说是很不友好了。
“上妆这种事并不需要‘偷偷摸摸’,”罗翠微先是愣了愣,回过神来后就不免诧异地笑问,“你今日……竟看得出我上妆了?”
像熟稔老友般,半带调侃地接了他的话茬。
听她称的是“你”,而不是“殿下”,云烈心头稍定,挑了挑眉,哼道:“我又不是瞎的。”
也不知为什么,一边说着,竟就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食指轻轻在她唇上点了点。
他抬手将沾了一抹红的指腹亮在她眼前,“呐,口脂颜色这么红,一眼就……”
罗翠微瞪大了眼,一动不动。
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云烈神色大乱,飞快收回得意洋洋的手背到身后:“呃,误会……就脑子一抽……”
场面相当尴尬。
罗翠微忍耐地闭眼深吸一口气,强令自己忽视两颊上的滚烫,“你这大清早的来堵我家门,就是想来讨一顿打吗?”
若非对他的人品、风骨有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