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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部分

白头不慕-第58部分

小说: 白头不慕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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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部长凝重地拍了拍落旌的肩膀:“别想了,这都是命。人各有命。”
  “……会死吗?”落旌嗓音颤抖着问道。苏婉的丈夫是新四军的排长,她不仅是共|产党人还是护士班的队长,这样的身份被抓住无异于羊入虎口。
  叶部长见过太多这样的事情,听过太多这样的噩耗,而大家都知道苏婉面临的会是怎样非人的折磨,轻易死去都是一种奢望。但是他看着眼前失魂落魄的落旌,不忍拆穿:“也许福顺能救出母子俩也说不定呢。”
  眼前人影逐渐模糊起来,来来往往。
  天是铅白的颜色,凌冽的寒风吹得人的皮肤生生的撕裂般的疼痛。
  落旌只觉得自己仿佛是离群的鸟,被卷进狂风暴雨之中。而从前一同飞跃山川河流的同伴,一直在不停地往前飞,飞向未知的远方,徒留她一个人在漩涡中挣扎彷徨。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科普:
1。约瑟夫·史迪威,他应该是缅甸战役的总指挥,而且曾经向蒋递交中国军事制度改革的建议,建议大家自己去百度这个人,不过在这里我要拍黑板的是:之所以文中说他中文说得颠三倒四而不是噼里啪啦一顿英语砸过来,是因为史迪威将军真的学习过汉语并且在中国呆了许久。
2。缅甸战役中关于‘坑杀降兵’这件事情,也建议大家自己百度,因为说法众说纷纭,有不同版本。之所以会选择在小说中描写,是因为我实在是太喜欢这版本了。
其实,我是从两个方面来写当年的人们对待日本战俘的态度,不知道你们有什么感想?

  ☆、第70章 Chapter。70山呼怒吼

  当整支部队马不停蹄地转移到了另一座山头后,天已经完全黑了。沉沉的夜幕压在每个人的心上; 压得每个人都喘不过气来。
  过了一天一夜; 君闲终于带着人回来了,而福顺是整个人晕着被他扛回来的。
  君闲把他放在床上给他盖好了被子; 让所有人出去只他一个人守着福顺。被带出去的三排所有人被君闲下了命令,谁也不准透露一丝口风; 更不准擅自提起山下的事情。
  众人一头雾水; 但是都明白,这一趟回来; 只能说明苏婉母子已经遇害了。落旌坐在炕上,怔怔地看着摊放在桌子上的诺尔曼笔记; 眼泪毫无知觉地往下流着,而上面的纸张已经被泪水氤氲斑驳成一片; 把字迹都弄得模糊不堪。
  “你来做什么!”
  一直守在门口的燕儿跳起来; 对着门外局促不安的田川结衣叫道,“我们不会和日本人玩,也不会和你说话!”豆包也堵在门口; 两人目光恨恨地盯着穿着和服裙子的日本女孩; 像是两头被侵犯了领地的幼兽。
  谁说孩子不懂仇恨; 他们还那么小,可是心里就已经被战争埋下仇恨的种子; 在大人的不知不觉中,仇恨已经深深地扎根在他们心灵的土壤中,无法抹去。
  莫大娘正在垂泪; 嘴里念叨着哀叹着苏婉和栓子。她是一个对孩子那么宽容善良的老人,可这一次,她对那个忐忑不安地杵在门外的日本女孩选择了冷漠旁观。
  落旌用力擦了一下脸上的泪痕,将笔记缓缓合上。她起身走到燕儿和豆包面前对他们说道:“燕儿,豆包你们到莫大娘身边去,她正难过,你们陪她说说话让她不要太难过。”燕儿从不反驳落旌的话,只好凶巴巴地朝结衣办了一个鬼脸,便拉着豆包就去了莫大娘的身边。
  落旌静静地看着站在门口委屈地抱着自己木偶娃娃的女孩,半响女子缓缓吐出一口气,用日语对结衣低声说道:“马上就要天黑了,你这样贸贸然跑出来,你的母亲会担心你的……趁着其他人还没有注意到你,赶快回去吧。”
  没想到,田川结衣更加用力地抱着自己的娃娃,她憋着哭音,仰着小小的脑袋望着落旌,小心翼翼地求证道:“我听母亲说,那个喂我喝药的阿姨,她……死了。”母亲说这里的人们只会更加讨厌他们,所以她是偷偷溜出来的,因为她不相信那个笑起来温柔又好看的阿姨会死去。
  君闲下令不准人提起这件事情,所有人心里都难过着,可嘴里不说,因为他们都知道,最伤心的那个人,此刻躺在病床上还没醒过来。
  可这一句话,由被苏婉救过的日本孩子嘴里说出来,简直像一个天大的讽刺。
  落旌如鲠在喉,她撑着一口气微笑着,她从不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对一个无辜的孩子说出这样残忍的话:“对,她死了。她就死在日本人手里,就死在了你的亲人手里。”
  结衣怀抱里的娃娃是永远微笑的表情,可那一刻,落旌感觉到那个和服娃娃正在伤心地哭泣着。女孩仰着头怔怔地望着落旌,不过眨眼的功夫,一双黑黑亮亮的眼睛里包着一层水光,嘴巴狠狠瘪着似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然而,落旌蹲下来双手轻握住结衣的肩膀,一双杏眼认真地盯着结衣,而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着:“结衣,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的国家要来侵略我们的国家,为什么你的亲人要屠戮我们的亲人?你知不知道,苏婉今年才二十三岁,她的孩子还不到两岁,而她的丈夫唯一的心愿不过就是他们母子平安!……难道日本人就没有父母妻子孩子?日本人在这片土地上欠下的人命,不怕终有一天,你们自己遭到报应吗?!”
  百合子曾经说过,落旌说话时眼睛里有火光,轻易能灼伤人心。
  而这一刻,如同刀锋一般的质问在田川结衣尚且稚嫩的心里划出一道道伤痕,女孩紧紧地抱着和服娃娃大声地哭着,却不明白到底为什么哭泣——愧疚、伤心或者只是为了罪孽与灾难。
  田川结衣的母亲奈子听到了结衣的哭声,她找寻过来却看见落旌抓着结衣的肩膀,以为落旌要伤害自己的女儿。女人像是疯了一般冲过来把落旌推倒在地上,抱起哭泣的女孩慌乱地向外跑去。
  “落旌姐!”燕儿看见这一幕,尖叫着跑过来。
  莫大娘扶着被推倒在地的落旌,看见慌不择路的奈子大声喊起来:“哎哟不好了!战俘要跑了!那两个战俘要跑了!快来人吶!”她的声音引来了众人,火把明明灭灭的,转眼之间,大伙儿将奈子和田川结衣团团围住。
  每个人的眼里都带着难以掩饰的层层痛恨与仇视,如果能够杀战俘的话,落旌毫不怀疑奈子母女下一刻就会被愤怒的人们活活打死。
  整片天空因为晚霞而变得瑰丽绚烂,天边的沉阳挂在山崖之角,而霞光红得像血,残云像是一头张开血盆大口的野兽想要吞没火红的太阳。
  奈子紧紧抱着自己的女儿,绝望地哭泣道:“求求你们,放过我们。求求你们,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为了能让自己和女儿活下去,奈子在短短的半年时间内就已经学会如何用中文说话,而她说的最多的就是‘对不起’,不停地和那些背负着血债的中国人求情道歉。
  君闲背着手沉着脸走出来看着这一场‘闹剧’,喝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报告参谋长,这两个日本战俘想要逃跑!”
  有士兵义愤填膺地回答道,“不仅如此,这个日本女人还打落旌姐了!”
  感受到四面八方的敌意目光,奈子摇头,崩溃地哭着说道:“不不不,我们……我们只是……”
  君闲气急反笑,不给奈子任何解释的机会说道:“我们不杀战俘,但是如果你们敢逃跑,逃跑一次打断一条腿,都打断了就砍手。手脚都没了,我倒是看看你们还能逃到哪里去。”
  奈子被他的话吓怕了,跪下来搂着女孩:“对不起,我们只是想活下去!求求你们,我们真的只是想活下去!”
  众人冷眼看着这个女人的哀求,然而只听层层包围后有一道沙哑至极的声音——
  “有多少中国人也是这样求日本人的,他们也只是想活下去。”
  “……然而,中国人死去了,日本人却活得好好的。”
  士兵们不约而同地侧身让开一条道路,像是由里及外地划出的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直直通向说话之人。落旌不禁倒吸了一口气,捂着嘴角不敢置信地看着站在最外围的人——不过是短短两天的时间,福顺便完全没了人样,整个人散发着死人的气息。他就像早已经在两天前,就随着苏婉母子一同死去。
  面无表情的福顺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地朝奈子和结衣走过去。他的眼瞳黑得见不到底,而另一半脸颊上的伤疤让他此刻看起来,像是刚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奈子紧张地护住因为害怕哭泣的结衣,不知道该怎么办。
  落旌看见了福顺袖口的刀子,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君闲大声吼道:“来人快拖住福顺!快!”
  在福顺闪出刀子刺向奈子母女之前,几个战士扑上去死死地按住福顺,下一秒青年就像一只受伤的兽嘶吼喊叫着:“放开我,你们他妈的都放开我!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一声声歇斯底里的嘶吼,如同困兽最后的挣扎,如同孤鸟断翅的悲鸣。田川结衣害怕地把脸埋在母亲怀里放声大哭起来,而她怀里的和服娃娃看起来皱巴巴的,丝线缝出的嘴角虽然永远微微翘着,可娃娃的眼神看起来却太过悲伤与绝望。
  没想到福顺一下子挣脱开那些按住他的士兵,他倒退几步,手中尖刀对准着自己的同伴,眼眸猩红地吼道:“你们竟敢拦我?!你们怎么敢拦我!”他一把夺过墙上的刺刀,对着护在奈子母女身前的人,吼道,“让开!我再说最后一遍,都他妈的给我让开!”
  “疯了!福顺他已经疯了!”叶部长后怕地摇着头,眼神充斥着恐惧与担忧,说道,“苏婉母子的死对福顺那小子的刺激太大了。”
  落旌怔怔地睁大眼,而眼泪一滴滴坠落,喃喃着问道:“因为,太绝望了吗?”
  当唯一的希望落空,那个青年已经对这个人世不再抱有任何的期待与向往。
  君闲指着发狂的福顺,大声吼道:“放下刺刀!听到没有,福顺,我让你放下刺刀!这对母女她们不是你应该报仇的对象!你这样做,你让苏婉和栓子的在天之灵怎么安心?!”
  福顺脸上是疯狂的笑意,他笑着哭着,泪流满面、神情癫狂:“安心?连一座坟墓都没有的人,难道会有在天之灵?被活活煮死的人,难道,死后还能安心?”
  那一句话仿佛化作了道道惊雷毫不留情地从头顶劈下来,落旌不敢置信地捂住嘴,滚烫的液体夺眶而出。豆包忍不住害怕地抱着燕儿,而身旁的莫大娘听到‘煮死’两个字大声哭道:“作孽啊!日本人就是个畜生啊!我可怜的苏婉,我可怜的孩子!”
  天边那轮太阳缓缓沉入远方的地平线,夜色笼罩着长空,有星子在天边一角闪烁着。在烈烈风声中,在众人的沉默和孩子的哭泣声里,福顺猛地将手中的尖刀狠狠地掷在了地上,刀尖打着转在地上划出道道苍白的痕迹才堪堪落下。
  福顺转身猛地冲上前,一把抓住君闲的肩膀,用破碎的嗓音质问道:“我没有了父母,没有了家乡,没有了妻子和儿子!我如今一无所有,而这一切的凶手到底是谁啊?”
  君闲红着眼,看着眼前这个无助崩溃到绝望的青年,只听他歇斯底里地吼道:“那些害得我一无所有的凶手,是日本鬼子啊!他们毁了我的家乡,杀了我的父母,煮了我的妻子和儿子!随风哥,你说这样的血海深仇我该怎么去报!啊,你说啊?!我没国没家没亲人,就因为我是中国人!甚至,因为我是中国人,我连报仇的机会也没有!”
  在残阳之中,在众人抽噎里,福顺揪着君闲的袖子哭得无法自拔,而在那绝望的破碎哭声里,福顺泪流满面地摇着头:“下辈子……我真的不要再当中国人了……”
  这样一句话,落旌不敢想象,说出的人会有多么绝望。她突然想起了那年山风吹过少女鬓发她明眸善睐的样子,而那个时候,苏婉告诉她,她心疼福顺。
  能让那个淳朴少年从乡间走上战场的,是他死在敌人刺刀炮火下的至亲亡魂;但让他从人间坠入地狱的,则是人世间最心疼他的姑娘。
  “下辈子是下辈子的事情,但是福顺,”君闲一把抱住这个满身伤痕的青年,眼神里的心疼快要漫出来,他哽咽着用尽全身力气保证道,“随风哥我答应你,这辈子咱们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们不把鬼子赶出中国绝不罢休!”
  每个人的神情都是那样的平静而哀伤;
  可每个人的目光却是那样的坚定而无畏。
  在这场耗了太久的战争里,这个民族已经没有什么再不能失去。
  而当没有什么是不能失去时,每个人将会被迫地发出最后的怒吼,山呼海啸向侵略者席卷而去。
  油灯下,落旌给慕轩写着信,如今晋察冀战区的医疗体系已经成熟,而豆包和燕儿在这里她很放心。落旌想她应该到更需要她的地方去。
  她站起身开始整理行李箱子,而桌上有一封陈医生寄给她的信,盘尼西林的菌种已经被带回国内并且很快便能出来第一批中国人自己制造的盘尼西林,而陈医生也希望落旌能来帮他训练建立一支侦查敌人生物战和防止生物战的专业队伍。
  死于细菌战的中国人太多,而那些尚在苦苦支撑的人们仍然等待着救赎。落旌将笔记本装进了箱子中,她在这里失去了两个最重要的战友,而现在她要带着他们的期望,继续上路奋斗。
作者有话要说:  这大概是我认为的一级虐的一章了。每次只要读到这一章,我就会泪流满面。
福顺原型:开国将军余光文
其实还综合了一个记者的原型是我没有百度到的,但是当时因为听到了那个故事而深受震撼:一位战地记者救了日本人的孩子,可是他的妻儿却惨遭杀害,他想要报仇可后来因为抗战胜利,需要保护战俘,所以他被视作了神经病关进了精神病院。大概两者的故事综合起来,就是福顺了。
其实,那个时候这样的故事还有很多。
在写《白头不慕》的时候,我第一次庆幸,我能够写小说,将那些鲜为人知的事情,那些逐渐被历史轱辘渐渐磨平的伤痛重新展现在读者眼前。
啊啊啊,最近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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