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头不慕-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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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胜利的号角声隐隐约约从远方传来,浩浩荡荡地吹响了整片浩瀚天地。落旌怔怔地抬起头,只见到江边远处的天际泛着鱼肚白色,而一轮红日就在江面下酝酿着光,仿佛要为这片天地指引一个新的未来。
慢慢长夜,终是过去。
天,亮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一章里,有一个高考的知识点:
台湾问题是:中国内战遗留下来的问题!中国的内政问题!中美关系的障碍!
对于那些所谓的其他殖民主义侵略遗留问题之类的答案统统都是狗屁!
大家记好了,不要给那些台|独分子钻了墙角说日本占领什么之类的,就是内战遗留问题!
这大概就是最后一个矛盾了,希望我有生之年能够看到台湾回归、祖国完整(应该能的吧),不然就真的太辜负当年的人们了!
日常科普:
台湾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不仅在法律上而且在事实上已归还中国。
之所以出现台湾问题,与中国国民党发动的反人民的内战有关,当时以蒋为首的国民党集团依仗美国的支持,置全国人民渴望和平与建设独立、民主、富强的新中国的强烈愿望于不顾。早在1945年8月14日在日本投降前一天,国民党政府同苏联签订“《中苏友好同盟条约》”,国民党政府承认外蒙古独立为主要条件换取苏联出兵中国东北,至此失去180万平方公里的外蒙古的中国华北变成内凹形,边境线后退内凹达千余公里,中国北部版图从饱满形状到弯月形状。
注:
1。本章资料考据自《1949旧闻新解:国民党败退台湾 逃命一般的撤离》,来自国民党老兵王楚英的回忆。
2。先别急着担心阿落和慕轩,因为本文双结局,但为了保持小说的连贯性,晋江放一个,我微博放一个。
☆、第83章 Chapter。83不慕白头
194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宣告成立。
至此; 成为全中国的唯一合法政府和在国际上的唯一合法代表。
同月; 金门战役,国民党大获全胜; 段慕轩晋陆军二级中将,晋万言书遭拒。
1949年12月9日; 中华民国政府迁至台湾台北。
段慕轩就职东南军政长官; 再晋万言书遭拒。
1950年6月底,中国人民解放军基本消灭国民党在大陆的残余力量。
段遇弹劾案; 三晋万言书遭拒,而后调离中央出任澎湖防卫副司令。
同年; 清理国民政府卫生档案,由《湖南常德鼠疫报告书》得知日军曾使用细菌战。
1952年朝鲜战争中美军公然违反国际公约; 违背人道主义实施细菌战。
通过战地医生的防疫工作; 中朝两方赢得反细菌战斗争的胜利。
1955年10月,段因参与“兵变案”。
台湾陆海军军事法庭对其作出‘削除党籍、终身囚禁’的判决。
1958年9月15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声明:“中国政府声明; 直接威胁厦门、福州两海口的; 为国民党军队所占据的金门、马祖等沿海岛屿; 必须收复。”
第二次台湾海峡危机爆发。
1966年5月,文化|大革命爆发。
大|跃进时期; 李鸿章其遗体被革命群众挂于拖拉机后游街,直至尸骨散尽。
1978年12月18日,中国共|产党召开十一届三中全会; 决定把党和国家的工作中心转移到现代化经济建设上来。至此,提出“和平统一、一国两制”的方针。
1979年元旦,大陆停止炮轰金门。
两岸关系得到缓和。
1986年初春,田川结衣六次来华谢罪,六次寻访无果。
1988年1月19日,台湾第一批探亲团抵达北京。
一宅院落,两把藤椅。
木槿树下,闲度时光。
燕雀灵活如梭地穿梭在木槿花之间,洒下一片芬芳的阴凉。
已是古稀之年的李君闲手中握住一炉紫砂壶,闭着眼睛躺在藤椅上,而一旁两个孩子绕着藤椅上的老人追跑打闹着。满头银丝的燕儿招呼着两个围着石桌打闹的孙子,慈爱地笑道:“别打扰你们爷爷,他正在休息呢!奶奶煮了糯米汤圆,快过来趁热吃!”
就在此时,大门被人敲了两下。
燕儿蹒跚地看过去打开门,见到门外之人,惊喜地笑道:“啊!随风哥,我弟弟来了。”
李君闲长长地嗯了一声,睁开眼望过去:“哦,是豆包儿啊。”
豆包朝他们一笑,露出豁口的门牙,还有满脸岁月留下的褶子。他朝着自己姐姐飞快地比着手势,然后又指了指跟在自己身后的青年,神情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
燕儿眯着昏花的眼睛看过去,只见到门口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他身上背着一个大包裹,带着副金丝镜框,文质彬彬的模样比起自家的小儿子还要俊朗几分。那人见到老太太的目光,不禁上前朝她温和地一笑,说道:“大娘,您好,我姓孙叫仲华,您叫我仲华就好。”
豆包又是激动地‘啊啊’两声,手势打得飞快。燕儿上了年纪,看不清也记不住他的手势,更加不明白豆包想说什么。此时,李君闲杵着一根拐棍走过来,眯着眼睛打量着孙仲华:“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小伙子,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见李君闲精神矍铄的样子,孙仲华一喜,连忙从上衣的口袋中小心地拿出一张被保存得还很完整的老照片,双手递给他,恭敬问道:“老人家,请问你认得照片上的姑娘吗?”
燕儿凑过来,眯着眼睛看着黑白照片上巧笑嫣然的少女嘶了一声,夸赞道:“嘶,倒是个很好看的姑娘。”豆包听了她的话,整个人急得不得了,但无奈口不能言,说不出什么来。
李君闲怔怔地看着青年手里照片中的女子,眼眶猛地红了一圈。老人狠狠地眨了一下眼睛抬起头,双手杵在拐棍上,狠狠地吸了一口气:“你找她做什么?”
他当然清楚这张照片是谁的,因为这是很多年前他跟那个飞扬又俊朗的少年一起给她照的相。
他尤记得,那个少年哥哥总是花着心思去讨自己姐姐的欢心。
“你认得她?”
孙仲华惊喜地睁大眼,他裹紧了背上的包袱,激动地再次问道,“那老人家,您、您能带我去找照片上的姑娘吗?我真的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要交给她。”
燕儿终于想起来了,一拍大腿:“啊,这不是落旌姐吗?”一旁的豆包终于笑起来,沧桑的皱纹顺着嘴角延展,而缺了两颗门牙的笑容带着生来的淳朴,却又透着几分心酸。
李君闲缓缓扫了孙仲华一眼,杵着拐棍说道:“想见她的话,那你跟我走吧。”
青年想要扶他一把,却被他推开,“我还走得动,不需要人搀着。”孙仲华讪讪地一笑,不知道这一趟找人居然会这么难。
他跟在李君闲身后,只听老人问道:“给你照片的那个人还在台湾吗?”
孙仲华摇了摇头,语气低落:“……早就不在了。”
李君闲沉默着,背弯得更加深。他的脚步加快,带着孙中华爬过几个小丘又翻过两个山头。临走时还是上午大好的天,而现在已是落日昏沉。李君闲回头见孙仲华吃力的样子,不禁摇头一笑:“年轻人,你应该多加锻炼了!”
孙仲华抬了抬眼镜,喘着气讪讪一笑:“老人家,没想到你这么能走。”他摸摸后脑勺,努嘴说道,“我是我家里最小的孩子,母亲四十多岁时才勉力生的我。而我出生前,我父亲就总是对母亲说读书好。母亲生下我后,便总说我是应了父亲的话,自己就长成了一个书呆子。诶,老伯,我们这是到哪里了?”
青年看着这一片略显荒凉的山坡,不禁狐疑地问道,“老伯,那个照片上的姑娘呢?”
“她,就在这里。”
李君闲这样说着,孙仲华转过身才看见了后面的坟墓。墓碑后一棵木槿树长得很好,已经有隐隐开花的迹象,茂盛的叶子和粗壮的枝干挡着石墓,以生来就是保护的姿态。
青年抓紧背包带子,更加吃惊地睁大眼:“墓碑上面没有字?”
李君闲缓缓地眨眼,苍凉一笑:“对啊,上面没有字。”
因为她的姓氏和名字,也因为她那身为国民党将军的丈夫。
“那我怎么知道,自己找的人就是她?”
孙仲华皱着眉,狐疑地看着平静的老人,“老伯,你不是骗我的吧?那你倒是说说,我找的那个人姓甚名谁,又有什么信物凭证?”
李君闲也不恼,双手扶在拐杖上,缓缓开口:“你找的人叫李落旌,木子李,落日旌旗的落旌;找她的人叫段慕轩,据我所知,他留给我阿姐的,只有南京的一套房子、一纸婚书还有一枚勋章。那青天白日勋章是抗战时,国民政府奖给他的,在他们分开的时候,他把那枚勋章留给了我姐姐。”
孙仲华哑然了半响,才不无感慨地说道:“原来她已经死了。”年轻人脱下身后的包裹,从里面拿出一瓷骨灰坛郑重地放在了墓碑前,又拿着一大包泛黄的信件,对着落旌的墓碑磕了三个头,眉目轻触地说道,“段叔叔,你的心愿终于了了。”
一块无字碑,一瓷骨灰坛。
一个伤心者,一位后来人。
李君闲仿佛老了很多岁般坐了下来,吧嗒吧嗒地抽着烟袋子:“他……在台湾过得怎么样?”
孙仲华挨着他坐下来:“我出生的时候,段叔叔就和我父亲一样被禁足了。但我年纪小,当年总是能找他说话。段叔叔他很有意思,知道我是我父亲的小儿子后,便待我非常好。他总跟我讲一些从前他跟他战友、跟我父亲在战场上打仗的事情。只不过,他总是逃跑,又总是被抓回来。在段叔叔第七次出逃被抓回来后,他就被人打断了双腿,不仅如此,他的视力也不怎么好了,据说,是因为脑子里的弹片引起的。”
孙仲华哽咽着,好半响才继续说道:“这下彻底就没人认真盯着他了。因为他是个残废。”
听不清楚,看不清楚,还走不得路。
李君闲手扶着额头,眼眶红得厉害。
他的目光落在对面的坟墓上,在想,若是阿姐知道了又该如何心疼。
她总是那么善良,见不得旁人受苦。
何况糟了那么多罪的,不是旁人,而是这辈子她唯一深爱过的人。
山风将青年的声音染上一层飘渺的意味,他继续说道:“好像打从那个时候,段叔叔便再也不想着如何逃跑了,他过得很苦……除了我,几乎没有人去看他。”
“当时父亲也被关着禁闭,他知道这件事情,便让母亲每次在我去找叔叔时,备下一些酒菜蔬果送给他。段叔叔给我讲完了打仗的事情,再没什么可讲的时候给我看了那张照片,我当时就问了一句她是谁,他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不停地给我讲那个叫阿落的姑娘的事情。”
孙仲华轻笑了一声,似是想到了当年段慕轩的神态与语气:“段叔叔他总是说,阿落她很好,天底下再不能找出第二个比她还要好、还要善良的姑娘了。”
他们生了一个火盆,孙仲华一封封地烧着信。
李君闲静静地看着火苗舔舐着信笺,最后化为灰烬的样子,良久,他才沙哑着嗓子,认同地点了点头,说道:“对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比她还要好的姑娘了。”
孙仲华一边烧着信,一边继续说道:“他每天都会躺在藤椅上晒太阳,而看守他的士兵就在外面打瞌睡。有的时候我去,他才会跟我说关于阿落的事情,我要是不去,听那些看守的士兵讲,段叔叔他经常眼睛一睁一闭就是过去一天,不知道的还差点以为他死了。”
“他睡着的时候会像个孩子一样地笑,有一次我去看他,看了半天却不忍叫醒他。等他醒过来,段叔叔认出是我才对我笑了起来,他说刚才他梦见了大陆,更重要的是他梦见了阿落。”
“他一直想要回到大陆来,可是却被关了二十八年。”
“临去前,段叔叔他说自己唯一的心愿就是想让后人重新‘带’他回到这片地方,把他‘交给’那个叫阿落的姑娘,并且说一句对不起,让她等了那么多年。”
“我来的时候,父亲跟我说找不到我们自家的人不要紧,一定要把段叔叔的心愿了了。”
孙仲华抹了一下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道:“父亲总是说,段叔叔他这辈子……过得太苦。”
他的话说完了,可是段慕轩在那些被幽禁的岁月里写给落旌的信还没有烧完。
君闲开口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无以复加——
“……你说,你会等一个不会回来的人多久?”
十年?二十年?还是一辈子?
“阿姐一直在等段慕轩,在他们家里,等了第一个十年。”
“文|革时,他们家被红卫兵给毁了。因为李家的姓、段慕轩的身份还有阿姐在抗战时救治了一个日本孩子,红卫兵一直揪着她不放,他们把她关起来甚至送她去改造。”
“可我从没听过她叫过一句苦,更没听她说过谁半句不好的话,我每次去看她的时候,她便总问我有没有段慕轩的消息。”
“大陆台湾当时关系紧张得厉害,我托人打听了很久后才知道,段慕轩早被开除了党籍,甚至清除档案关了终身的禁闭。”
“我求人求了很久,当时红卫兵的人才松口说,只要我阿姐否认与国民党军官的婚姻,她仍旧可以做回一名受人尊敬的医生。”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只是希望她别再巴巴盼着段慕轩回来,签了那个字又能怎样。”
“……她拒绝了,没撑过第二个十年。”
信快烧完了,李君闲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日——他把段慕轩的消息,带给阿姐的那天。
落旌背对着他笔直地坐在凳子上,而一旁的桌子上还红卫兵准备的笔和保证书。君闲站在门口,痛心而无奈地对女子说道:“阿姐,你别傻了,他不会回来了。”
勋章被捂得温热,落旌紧抿住嘴角,眼里的水光若隐若现。她想起了慕轩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她极力想抿住一丝笑,可一低头,仍有清亮的眼泪打在了那枚勋章上。
“……阿弟,我不会签这个字的。”
“他征战沙场戎马半生,可到头来,却被抹去了所有的功过。”